“大小姐，老夫人有請。”才走出幾步就聽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趙婉瑩心中無奈，今日可真是多事之秋，不過也算預料之中。

她緩緩轉過身，帶著笑意看著跑來的老嬤嬤。這人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周嬤嬤。今年六十多了，一輩子未嫁伺候老夫人。

老嬤嬤喘勻了氣，又重覆了遍“大小姐，老夫人有請。”

“勞煩嬤嬤帶路。”趙婉瑩笑著回道，沒有半分猶豫。 倒是周嬤嬤略微征楞了下，老夫人不派丫鬟，專囑咐她緊趕慢趕來，就是擔心大小姐不聽話。

周嬤嬤征楞過後反而一笑，可不是，大小姐何必怕呢，論情論裏這事處置的半分錯都沒有，倒是老太太這些年有些不近人情。說長說短都是老一輩的恩恩怨怨了，卻牽連了後輩，這大小姐好歹都是趙府的嫡長女。

老夫人娘家性姜，家中也是名門世家，胞弟在朝現任指揮使，也到了解甲的歲數，可族中子弟卻少有出息者。而姜老太爺早在十幾年前去世後，姜家就屬老夫人最長。

而趙家老爺也就是趙將君，名喚趙霍，是老夫人所出，常年領兵在外。家中大小事務先是有老夫人掌管，而如今由丁姨娘協助打理。

老夫人還出了個女兒，嫁給了駙馬爺的兒子，雖然是庶出，因病已故。

老夫人還有個庶出的兒子，名叫趙鴻，成家後就分宅另過。鮮少與祖宅這邊的人來往。還有幾個庶出的女兒，因為遠嫁基本沒了聯系。

趙家人口算是簡單，偏生老夫人是個不省事的主，她現居在三進院的正院，拾意堂。她把夫人安排在寒梅院就是方便她掌控。可她心歪，安排的寒梅院又偏又遠，早上上的那一場才沒傳到正院。

趙婉瑩踏入拾意堂的時候，滿屋的人瞬間就安靜下來，小丫頭都偷偷用眼掃跟在趙婉瑩身後進來的趙柏賢。

而拾意堂正房的羅榻上，正坐在個滿頭銀絲，滿臉皺紋，膚色昏黃，一雙眼睛卻閃著精光，此刻她滿臉的怒氣。

“孫女婉瑩給老太太請安”“孫子柏賢給老太太請安”趙婉瑩眼底都盛著笑意，著實坐在老夫人下方丁姨娘實在好笑，雙唇猶如臘腸，臉也腫了幾圈，擠的眼睛都小了幾分。

“跪下。”老夫人突然發難，語氣兇狠。

趙婉瑩一副疑惑樣“老太太是叫婉瑩跪下嗎？ 不知道孫女犯了何錯，惹老夫人罰跪？”

老夫人氣的滿臉皺紋都在抖動，她伸手拍著榻上方桌“犯了何錯？你毆長輩在前，打妹妹在後，還不是錯？”

趙婉瑩一雙眼睛亮的驚人，她緩緩道“長輩？ 老太太何處聽了讒言，婉瑩何時何處？”

趙柏賢也忙道“老太太，打婉如的是孫兒，不是婉瑩。”他滿眼失望的看著丁姨娘，為何到了這般地步，還不吃教訓，依然念著收婉瑩。

“反了，反天了都，翅膀都長硬了是吧，竟敢連我的話都頂嘴。”老夫人氣得直哆嗦“還有你，婉如可是你妹妹，你何忍心下重手。”

趙柏賢遲疑了片刻，沈聲道“孫兒出手教訓訊婉如，全因她口無遮攔，說的話不僅辱了婉瑩，還是侮辱整個將君府，孫兒只是想給婉如一個教訓，免她以後再亂言。”

老夫人知趙婉如說的什麽話，也覺不妥。 但是她偏疼這個孫女，又氣大孫子人糊塗，不過幼時在被人養了幾年，竟然裏外部分，胳膊肘向外拐。

老夫人想罵趙柏賢幾句，但又知他是趙府的未來，不想與他生分，只能強忍著氣道“婉如若是有錯，你做兄長的也該心平氣和的說教。

怎可當著一眾仆人的面搏了她的面，這日後叫她如何在奴才面前立威， 日後也不好議親。”

“孫兒知錯， 可這事卻是婉如有錯在先。 不管如何，論長幼婉瑩是姐姐、她是妹妹，論尊卑，婉瑩是嫡出長女，她是庶出次女。 動手打人的是她，辱罵人的也是她，老太太還是多加約束她的好，這個樣子恐怕將來很難尋人家，就算尋了也累及府上名聲。”這也是趙柏賢的奇處，若是別人巴不得別不知道自己是庶出。偏他坦蕩，當著眾人的面也說的擲地有聲。

一直在旁邊的丁姨娘，此時卻再次捂臉大哭“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拼死拼活生下的親兒不認我，不屑我。我還活著幹嘛，讓我死吧！”

趙柏賢紋絲不動，對於丁姨娘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他甚是反感。 老夫人也知道她的做派，可這招明顯人不受用，只好圓場道“就知道哭，像什麽樣子。”丁姨娘順坡而下，立即停止了哭聲。

老夫人重新把視線放到趙婉瑩身上，怒目而視“趙婉瑩，你知不知錯？”

趙婉瑩先是稍帶歉意的看了眼趙柏賢，才轉頭直視老夫人，冷冷道“我是趙府嫡親長女，是趙府的主子，教訓一個犯了錯的奴才下人，還是錯處不成？ 老太太如果因為我處罰了個下人歸罪孫女，敢問老太太眼裏可還有規矩？可還有家法？可還有尊卑長幼？ 如果老太太硬要說丁姨娘是長輩，那這府裏的其他姨娘也都是長輩了，是不是以後的孫女、大哥還有弟弟妹妹都要與他們請安行禮。”

老夫人自從老太爺走後就一直耀武揚威的活著，何時被人這般頂撞過，何況又是在情在理，讓她落了面，當下大怒吼道“放肆， 丁姨娘為趙家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豈能和那些姨娘同論。”說完抓過小桌上的滾燙茶盞，向趙婉瑩腳下摔去。

趙柏賢想都沒想，拽過趙婉瑩護在身後，下一刻茶盞碎在他腳步，噴濺出來的茶水在鞋面上留下幾處深印。

趙柏賢看著地上碎片，若是他剛才慢了一步，這滾燙的茶水就撒到婉瑩的腳上。他一向溫潤清冷的眼睛裏充斥著怒意，冷冷盯著老夫道“老太太，你怕是忘了祖父留下的話了吧，還是老太太想去族中祠堂請罪？”

趙柏賢的話剛落，老夫人的臉色一下子就青了，剛還跋扈的樣子也收了去，眼中閃過慌張。她又怒又怕，卻也無可奈何。

當日趙老太爺彌留之日，留書給族中及好友，又遞了折子給衙門。他日若是老夫人苛責婉瑩母女，小則罰跪、甚至是逐出家門。 這也是老夫人多年來雖看不慣這對母女，吃穿用度等明面上的事卻過得去原因。

眼見氣氛僵持不下，趙婉瑩淡淡開口“想必老太太是年齡大了，一是不察才說出這種不知禮的話，不是故意的。 至於丁姨娘，她犯的錯通府上下基本都明了，也無需我覆訴。 孫女處置姨娘也是按照規矩禮法，沒有半分逾越。 老太太還是快幫姨娘請個大夫吧，拖久了再留下傷痕。”邊說邊去扯了扯趙柏賢的袖子，滿眼都是得過且過。

她終歸是要嫁人的，與老夫人鬧僵也無妨。可大哥不同，將來是要走仕途的，這孝就是禮數衡量標準之一，而老夫人越是上了歲數就越失了氣度理性，誰知日後會不會做出有損大哥仕途的事情。

老夫人接連被孫子孫女壓制，滿心都是怨氣，可有別無他法，只盼著兒子回來，替她狠狠教訓趙婉瑩。

丁姨娘和趙婉如一看老夫人又偃旗息鼓之勢，哪肯罷休。這事如果定了，日後那母女更不把她們放在眼裏。

齊齊圍在老夫人身邊，欲再說些什麽時，就聽小丫頭來報“奴婢給老太太、大少爺、大小姐、二小姐、二夫人請安，廉肅伯夫人拜帖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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