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洗漱著妝完後的趙婉瑩坐到桌旁， 早飯很豐富，青花瓷碗盛著的金米粥、酥黃的春卷和榛仁糖糕，幾碟清口的小菜，一盤涼調的卷邊肉片。橙衣在一旁給趙婉瑩布菜，每樣不多多，卻一一嘗過。

李嬤嬤此時走進，等著趙婉瑩落下碗筷，指著那盤肉片，笑著問“小姐，可知這道菜料理方法。”

趙婉瑩笑了起來，似有些無奈“嬤嬤，這才早上。”

李嬤嬤把菜往人眼前挪了挪“小姐，嬤嬤是為你好。你是趙府嫡小姐，將來誰娶了你都是正房夫人，當家主母。這家宴、客宴及四季時蔬，都要操辦、都要了解。 這些東西你不必親自做，但是你一定要知道這菜是如何做的，都用什麽配料，又幾道工序。什麽場合上什麽樣的菜，什麽季節吃什麽。”

趙婉瑩認命道“這道菜主料是牛肉，口感上應該是紅耕牛，還是幼牛。做法應該是切片後，用雞湯汆過後，又用荷葉包裹後上籠屜蒸，放涼後才調以醬汁。”

此時青文遞上茶盞，趙婉瑩飲了一口，清了清口低頭吐到一旁二等丫鬟捧著的銅盂中。不等李嬤嬤發問，就開口道“時至六月，這清口茶的水應該是用紫花菘的皮烹制煮調。”

李嬤嬤笑意更深了，滿意的拿過丫鬟手中的白綢布巾，替趙婉瑩凈手“你自小就是聰明的，教過的東西一遍就會。”她把布巾放到一旁小丫鬟的托盤上壓低聲音“老奴這就出府打聽消息，小姐敬請寬心。”

趙婉瑩點點頭，囑咐了李嬤嬤幾句，送走了人，她對屋裏的幾個丫鬟道“我這不用留人伺候，你們都下去用飯吧。” 眾人知道她的脾氣，行李過後一一退出了屋子。

沒一會程衣端著個瓷白小碗進來“小姐，這是解暑的酸角湯，喝點再去給夫人請安把。”

趙婉瑩依言喝了口，入口酸甜，沁人心扉。她吩咐道“這湯不錯，可口不膩，給夫人也帶些，順便把昨個大少爺帶來的香瓜也一同帶上。 夫人這幾日病著，這些爽口的東西應該能吃下。”

紅柚此時拎著個漆木八角盒進來，笑瞇瞇道“就知道小姐會這麽說，奴婢早就準備好了。 夫人知道小姐這麽孝順，一高興病痛肯定都好了。”

趙婉瑩也被紅柚的話染了幾分好心情， 正要出門就有人闖了進來，一個眉清目秀，身材修長的丫鬟走了進來。

來人叫素妙，是夫人身旁的貼身大丫鬟，性子一向穩重，這般不通報就闖了進來，絕非常理。

素妙頭上滿身薄汗，不等氣喘勻急道“小姐，快去夫人房中看看。丁姨娘方才跑到房中與夫人說了些混賬話，氣的夫人連剛服的藥都嘔了出來，臉色青的嚇人。”

趙婉瑩不等人話全落，提著裙子也不顧儀態，風風的向夫人院落跑去，紅柚與橙衣也忙跟上，心中恨道，這丁姨娘太過放肆，竟敢去夫人房中挑事。

趙夫人原本住在二進的院子，只是生了婉瑩後，身子骨就落了癥，斷斷續續病了好些年。

老夫婦以靜養益病的由頭，讓她離了二進院，住到三進院子最偏僻的角落，叫寒梅居。

趙婉瑩到了寒梅居，就聽房中傳出丁姨娘驕橫的聲音“姐姐，這天大的好事你不笑罷了，還愁著一張臉。這親事可是老夫人親自定的，姐姐這幅表情莫不是對老夫人有意見？”

她越說越囂張“我看姐姐就是不知足，這衛家可是恭正王世襲制的，這城中姑娘想嫁進衛家的不知道多少，這燒高香才碰的好事，就落到婉瑩頭上了。 ”

她清了清喉嚨接著說：“要說老夫人疼婉瑩，不僅吃穿用度緊著她來，就連天大的好事都想著她。姐姐，你看你好好身子不養，操心這操心那，回頭老爺回來又怪我沒服侍好姐姐。也怪我是個心拙口笨的，沒有姐姐會討老爺喜歡，把寒梅居這種好地方留給姐姐住，我也只能累死累活的替老爺操心家中事物了，以求老爺能想著我點好。”

趙婉瑩三步並兩步的跑到屋前，唰的一下掀開垂珠擋簾， 淩冽的眼神如刀子般剮向丁姨娘。她上去扶過夫人，替她拍背順氣，心中恨極。

夫人對老爺心灰意冷，不願再惹塵怨。而自己一再忍讓無視，只是求與夫人能安生過日子，懶得與計較。 莫不是平日裏讓的太多，真當她好欺負了。

她一邊吩咐素妙和橙衣帶著夫人回內室換掉被虛汗打濕的衣服，一邊冷冷的看著人。

丁姨娘今年不到三十，雙眼皮，菱形嘴、水蛇腰，舉止投足間媚態橫生，人漂亮倒是漂亮，只是眉眼間一股俗媚狠戾遮也遮不住。穿金戴銀，錦繡羅緞，滿身首飾羅翠，不是她能戴的也敢這麽招搖，可想她在府中不單純僅僅是個姨娘。

丁姨娘被趙婉瑩盯的有些不自在，就在她要找借口走人時，趙婉瑩淡淡開口“紅柚，給我掌嘴。”

丁姨娘大驚，看著挽著袖子靠近的紅柚“你敢！”

丁姨娘身邊跟著兩個丫鬟，見狀連忙上前攔著。

趙婉瑩厲聲“放肆！眼裏還有沒有主子了。來人，把這兩個丫鬟給我拖出去杖責三十。” 她轉頭看樂紅柚一樣。

紅柚掄起胳膊正反給了丁姨娘兩個巴掌，力道用的狠，丁姨娘的臉立刻就腫了起來，發髻都散了些許下來。

丁姨娘一手捂著臉一手指著趙婉瑩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趙婉瑩眼睛一沈“竟敢用手指著主子，目無尊卑，和你那兩個奴婢倒是一樣，紅柚給我掌嘴。”

紅柚利落的兩個大嘴巴抽過，別提多解氣。

趙婉瑩語調冰冷“丁姨娘，你可知道錯在哪裏？”

丁姨娘被趙婉瑩散的氣場震住了，不自覺的有點發怵“我不明白大小姐的話是很麽意思，我只是給姐姐來道喜的。”

趙婉瑩再次呵斥道“放肆！你個小小姨娘，也是能稱夫人為姐姐的。”

丁姨娘抖了一下，改口道“我是給夫人來道喜的，有什麽錯？”

趙婉瑩倚在羅漢榻上，把玩著茶盞，淡淡道“既然姨娘少教，紅柚你就給姨娘說說哪錯了。”

紅柚緩緩道“是，小姐。 第一，姨娘雖是半個主子，但是不得穿緊金絲線服侍， 不得穿正紅玫紅等顏色。 第二，姨娘不能戴鳳釵。 第三，沒有允許，姨娘不得入正室。第四，沒有主子允許，姨娘不能擅自搭話。第五，夫人身體抱恙，姨娘沒有及時上報老夫人及請大夫。第六，小姐來時，姨娘沒有行李。 第七，主子責罰，竟然縱容奴婢反抗。”

趙婉瑩放下手中的茶盞，歪頭淡淡道“可知錯？”

丁姨娘臉色發白，這趙婉瑩平日裏清清淡淡，發起怒來卻是駭人，她有些招架不住，可又想到有老夫人背後撐腰，壯著膽子道“我..沒有。”

“第八，有錯不改。”紅柚添了一句。

丁姨娘霍的退後一步，耳邊是院子裏傳來貼身丫鬟被杖責的慘叫。一聲疊著一聲捶進她的心底。

這麽久來，下人們都叫她二夫人，聽得多了，就真以為是趙府的主子了，忘了趙婉瑩和她那病懨懨的娘，才是趙府名正言順的正房夫人及嫡小姐。

趙婉瑩起身，居高臨下看這兒定姨娘“既然姨娘知錯了，又念養育了大少爺和二小姐二少爺的份上，今日的事情就掌嘴十五吧，來人啊，請姨娘道院子裏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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