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將心中膽怯壓了下去，穩穩心神安慰自己，黎太守既將此事草率壓下，直接斬殺了那幾個兇徒，擺明了是要把自己摘在此事之外，且黎若因馬上就要出家修行，自然也威脅不到自己，她趁著黎太守盛怒之時朝黎若因發難，此事也算是成了。

如此想想，謝氏的腰板不自覺的便挺了挺，端正著身子等著黎若因進來。

黎若因的一席素白長袍，雙手攏於袖中垂在腰側，直直走進來微微屈膝道：“父親。”

黎太守沈著臉幹咳一聲，似不欲與她說話，無聲繼續用膳。

黎若因面上不見絲毫情緒波瀾，直起身子道：“女兒今日來，以為請罪，二則是為，臨行前還有幾句話想說與謝姨娘。”

謝氏微微一怔，覆又有些傲倨的擡起下巴，藏住眼中幾分心虛和怯意，直直望著黎若因。

反正有黎太守在，諒她也不敢做什麽。

黎若因眼中似結了一層冰，伸出枯瘦的左手，唇角竟隱約現出幾分笑意：“姨娘莫不是要坐著聽我和你說話？”

謝氏心中有些不忿，奈何她現在還是嫡小姐，黎太守又看著，實在不好做的露骨，不得不站起身來：“小姐請放心，待您黎府之後，妾身定會好好照顧老爺。”

黎若因緩緩踱步逼近她，輕輕啟唇道：“是麽？”

現下兩人之間不過半步之遙了。

謝氏一句自然還未出口，心口突然一陣劇痛淋漓旋即深入肺腑，冰涼尖銳的驚覺教她整個人都密密麻麻顫抖起來，胸膛外似有溫熱的液體透過衣裳，黎若因冰冷恨極的一張蒼白面容映入眼簾，腳下青石板似在起伏旋轉，站不穩往下跌時，胸膛血肉深處被一條堅硬銳利的物什掛住，劇痛如骨附蛆般傳入心肺，口中血腥不斷上湧，驀然驚恐的瞪大眼睛。

哐當一聲巨響座椅被掀翻，黎太守不可置信的怒吼響徹堂間：“黎若因！你在做什麽！”

黎若因擡起眼，眸間從所未有的失望，片刻轉為輕蔑的笑，執著插進謝氏胸口的匕首的手狠狠向外一拔，鮮血順勢飛濺到她的手腕上，溫熱濃稠，緩緩的道：“我在做什麽，太守看不到麽？”

黎太守又驚又氣，一時竟做不出什麽動作，只指著她蒼白消瘦的臉顫著手說不出一句話來，謝氏撲通摔在地下，口中不斷溢出鮮血，殘存著的幾分意識恍惚聽到黎若因冷笑道：“父親不願做卻應當做的事情，女兒替您做了，是不是應當誇獎誇獎女兒，離府前的最後一次盡孝呢。”

黎太守一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黎若因手中匕首仍滴著血，雙目漸漸紅了，似哽咽，又似痛恨，帶著恨意得償後的語調輕輕道：“阿蕓，你可瞑目了呢。”

黎太守神色一震，躺在地上的謝氏身下一片猩紅，眼睛幾乎瞪成了鴿子蛋，喘著粗氣直望著黎若因，卻沒了進的氣，黎若因將那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拋到地下，哐啷一聲，帶著她冷冰冰的一句話：“父親不知道麽？那日我已經用這把殺了阿蕓的匕首，捅死了三個兇徒，剩下的三個被父親斬首示眾，既都下地獄了，主謀怎麽能落下呢。”

黎太守腳下一個不穩，手指緊緊扣著桌案，尤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堂內其他婢女早就尖叫成了一團，跌跌撞撞往外沖，被好容易反應過來的黎太守一聲怒吼給鎮住了：“我看誰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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