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瞬間又寂靜下來。

黎若因好笑似的看著或怒或驚一群人，輕飄飄道：“慌什麽，我又不殺你們。”

黎太守猛然回頭，一張臉漲的豬肝也似：“逆女！你非要把黎府整的家破人亡才痛快！”

黎若因身形一頓，喉頭漫上一層甜腥，剛開口唇角便溢出一道血痕，長長舒了一口氣慢吞吞笑了：“父親錯了，從此黎府少了兩個害蟲，必能繁榮昌盛，興旺無憂。”

黎太守攥緊拳頭，胸口似是壓了塊逾千斤的重石，一句話說不出來。

黎若因靜靜站了一會兒，倒在地上的謝氏不知什麽時候沒了氣息，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直比阿蕓離開她的那一日還要迫人，她突然收斂裙裾屈膝著地，請罪似的道：“罪女黎若因，單憑太守處置。”

黎太守望著地上斷了氣的姬妾和石頭似的女兒，心中如摔碎了一翁烈酒苦辣交織，心底冷硬的恨意繼而上湧，死一個下人沒什麽，死一個姬妾沒什麽，現下，現下她夫人懷著嫡長子，是以，沒了一個嫡女，也沒什麽！

黎府仍然是那個黎府，太守仍然是那個太守。

他當初憑著權利壓下謝氏那樁事，便是為著保全整個黎府，現下也一樣。

伏在地上的黎若因突然擡起頭來，清澈的眸子幾乎要看穿他的心底，唇角勾出一分嘲諷而冰冷的笑意：“父親，太守，為了顧全大局，果然什麽事情都能做的。”

黎太守面色漸漸由盛怒趨於沈靜，與她對視著不說話。

黎若因視線移到血汙滿身的匕首上，拾起來將它丟在黎太守腳下：“那麽，您發落罷。”

黎太守怒極反笑：“黎府不能一天之內死兩個人，況且空竹庵內已然有你的記檔，兩天後，你就算是死了，也是空竹庵的鬼，與我黎府無關。”

黎若因面上毫無情緒起伏，再下拜一回，起身走了出去。

身後房內黎太守沈如鐘鼓的聲音不容置喙的響起：“今日的事若誰透露出半個字，我定讓她全家求死不能。”

兩天後黎府仍未有喪事傳出，業州城人皆傳言太守府裏那個在佛寺出生的嫡小姐，研習佛理數月後突然窺破紅塵，一心向佛，要帶發修行去了，聯想到她額間紅蓮胎記，崇佛的業州城更加崇佛，一時間倒四鄰安定，常有誦經拜佛之聲。

修然進京述職的日子便定在黎若因前往空竹庵的後一天。

這幾日他也聽到了城內交口相傳的風聲，心中總不安寧，一番喬裝後來到了黎府後門所在的巷子中，天陰沈沈的，路上行人稀稀拉拉，並無人註意到此處。

人言她窺破了紅塵，可他自己猶清晰記得，黎若因及笄當日他說的很清楚，紅塵中人方能任施紅塵，她那樣不羈的性子，決計不會說堪破便堪破了，何況阿蕓屍骨未寒，她心中怎能放下那股恨？總之，他自認放不下她。

果然黎若因是從後門悄悄離開府上的。

修然在拐角處站了不曉得多長時間，烏漆大門吱呀一聲開了，行出一輛灰蒙蒙的馬車，像極了黎若因初去城南郊的時候，只是這次，空竹庵裏沒有阿蕓陪著她了。

黎若因身著一襲素白衣裳，發間只簪了一朵白絹花，面容很是消瘦蒼白，修然站在拐角後望著她無聲步上馬車，心裏突然抽痛了一下，繼而像是被一只有力的手攥住了，直教她喘不上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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