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因娥眉微挑：“哦？”

那廂將身子伏的更低：“小的犯了事，小姐去報官理所應當，只是老爺身為太守，必然受到驚動，只怕要以為小姐不靜心思過，又生事端。”

黎若因伸出手恍然大悟似的道：“啊，我在這裏挨凍受氣，到頭來反成了我的不是？”

屋內一片寂靜，黎若因似笑非笑：“阿蕓，走罷。”阿蕓目光觸及黎若因鮮血淋漓的手，心裏揪的厲害，狠狠瞪了伏著身的兩人一眼便要扶住她的胳膊往外走，卻被方才踹門的那個抱住了腿：“求姑娘發發善心替我們求求情罷，小的不能去邊疆啊…”

黎若因回頭瞥他一眼：“你既知刑法嚴酷，明知故犯的倒還很歡快，可是挑軟柿子捏？”軟柿子？他們確然以為一個姑娘被遷出府來，再硬的柿子也要打蔫了，可方才她提著紅腫的手往門上狠狠撂的那一拳，卻把他們嚇得不輕，身不在業州城，不能知道一雙手對女子的重要性。

要嫁到一個好兒郎，需繡的一身好嫁衣，便要有一副好手藝，要有一副好手藝，必得有一雙一絲肉刺都沒有的纖纖玉手，否則一根細絲線要分二四六八股，手上稍有差池便斷了，能繡出什麽玩意兒來？自古以來便是如此，是以業州姑娘皆以手為第二條命，牽著她們的半生命途，可眼前這一位如何？

對自己多狠，對別人必能更狠，他們是腦子進水了才會繼續惹她。

護院廢了好大勁才理清這個道理，額上匯聚出一滴冷汗，啪嗒掉到地上。

一陣涼風吹來，黎若因凍得頭隱隱有些作痛，不欲再與他們這起子人糾纏，擺擺手道：“現下我要出去將手包一包，可有意見麽？”

兩人如遇特.赦，砰砰叩首：“謝小姐大恩！”黎若因心願達成，心下驀然松快一些，拉著阿蕓走了出去，遠遠拋下一句：“城南地偏，好好守著別院，莫遭了賊才好。”

阿蕓：“……”都這時候了還學著那兩個羔子說城南地偏呢。

黎若因擄走阿蕓的帕子捂住手背上滲血的傷口，阿蕓皺著眉絮絮叨叨：“小姐也真是！明明猜到他們扣了你的銀炭還忍著，弄成這樣，留了疤可怎麽是好…”

黎若因擡起眼小娃娃似的道：“不是啊，我確然是今日才曉得他們貪了咱的炭。”阿蕓：“什麽？”

“他們成日守著大門，這幾日風雪不小，我方才打量他們的手，竟然連一層風繭子都沒有，才猜到是有貓膩。”

阿蕓瞪大眼睛，半晌才又嗔道：“小姐好會隨機應變！拿著拳頭往門上砸，不是肉長的麽？”黎若因捉狹翻了個白眼：“不然怎麽鎮得住他們呢，我這雙笨手，好不好使都是一樣的。”一樣繡兩只猴兒被人當成松獅犬踢球兒。

阿蕓鼓著臉頰楞了半晌，猶憤憤的：“小姐隨性子奴婢攔不住你，可…他們如此對你，為何不扭了他們見官？”黎若因不甚在意：“我不過是想出來罷了，為什麽要送他們見官，多費勁了。”

阿蕓：“…是我輸了。”

合著見官這是個托詞來著。

黎若因得以重見天日，頭也不暈了，漆眸裏閃過幾顆亮晶晶的星子，卻聽見身後小丫鬟為難道：“臨著除夕，醫館皆閉了門，怎麽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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