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眼睛含笑：“黎小姐，你以為呢？”

黎若因沒回話，無聲提著鞋子轉身涉上岸去，嘩啦，嘩啦，嘩啦，帶起一溜水花。她只覺得自己的腳快要凍下來了。

精衛耷拉著腦袋站在她肩上，似沒了骨架一般，黎若因走到岸上彎腰擰去裙擺上的水，穿上鞋子擡起頭，對上雲上女子透著些許傲倨的一雙眼——她當真是仙人麽？黎若因搖搖頭，自己心中的仙人，絕不是這樣子。

女子身形微動，發上華美步搖微微顫動：“怎樣？”

黎若因又緩緩搖了搖頭。

女子氣結，咬緊銀牙半晌道：“違抗仙者，當真是世風日下，本宮卻不知如今凡人都如此大膽，不怕報應麽？”

黎若因心中不解，疑惑朗聲：“若因只以為仙者心佑凡人，福庇眾生，塵世中凡人應有敬畏之心，卻不知這敬畏是從心底來的，還是從壓迫來的，您如此說，倒叫若因以為世間凡人皆對仙人有畏而無敬，豈不有違道法？”

雲上人眸色一凝，盯著她的眉眼，她淡淡回應，倒教端著莊肅身形的女子顏色愈加晦暗，甩袖辟開茫茫水路，衣袂飄然進入東海，消失在海面上。

黎若因方才聽其一言，越想越不是那麽回事，不由蹩緊了雙眉，擡手捅捅肩上耷拉著腦袋的精衛鳥：“她是誰啊？”

精衛這才察覺到女子走了，撲騰翅膀昂起脖子：“大膽大膽！爾等凡人竟敢揪吾錯處，如此無理無禮！”黎若因扶額：“行了罷你！”

精衛終於緩下情緒來：“她是西海的淑允公主，因著與東海三皇子青梅竹馬的緣故，這裏任誰皆要讓她三分。”

“東海…三皇子？”黎若因茫然眨眨眼，“這又是誰？”

精衛鳥訝然瞪大眼睛：“你竟不知蕭君上…”話卡了一半，頸後豎起的翎毛繼而消了下去，“吾何須與汝等凡人廢此口舌，無趣！”

言罷撲棱棱飛到半空，尋出一顆石子銜在嘴裏。

黎若因看那鳥兒來來回回飛得辛苦，宛如偌大的面餅上一顆毫不起眼的芝麻點兒，心中只覺無稽，不由朝海面喊道：“你怎的還要如此，徒勞無功，有何意義？”

精衛飛回來落下沙上，歇息片刻道：“難不成你們皆以為是錯的，我所放不下下的，便不去做了麽？且你們以為徒勞無功的錯處，我便做了也與你們無害，又何必來相攔！”況且它若不這麽做了，活著又能再做什麽別的呢。

海上光線愈發明亮起來，黎若因將手搭在眉骨，瞇眼望著東方無際大澤上來回飛挪的小黑點兒，驀然響起修然的一句話：“小僧最愛‘將錯就錯’四個字。”不由輕笑一聲，將錯就錯何時也成追求了，修然如是，精衛如是，她…恐怕也將如是。

黎若因轉身欲走，才想起來自己並不知如何回伽和寺，不由頓住了腳步，背後駭浪猛然咆哮起來騰起百丈高，黎若因後脊一涼，忙回過頭去，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冰涼的海水已然不遺餘力朝她撲來。

刺骨的寒意將她層層包裹，黎若因雙眉蹩的益發緊，猛地一哆嗦，醒了。

嘶，頭有點疼啊…

黎若因抖抖索索從被子下爬起來，身上衣服皆幹幹爽爽，始反應過來方才是做了一場大夢。

“小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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