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蕓端著水盆走過來，雖極力掩飾著面上情緒，可一雙眼圈兒上紅裏泛黑，看的黎若因心裏一哆嗦，忙爬下榻扶住她：“你怎麽了？還帶著傷，就隨便跑！”

阿蕓放下手中物什打量著她，直看的黎若因心裏發毛，半晌小丫頭撇撇嘴，險些哭出來：“奴婢昨天夜裏等到二更，您還不回來，便偷偷去佛堂找，結果就看見小姐，倒在蒲團上…奴婢還以為…”

黎若因：“……”

她莫不是以為自己白日裏受了刺激得了什麽大病罷？

黎若因默默無言走幾步推開窗扇，一陣涼風吹來激的她打了個寒顫，窗外天色未亮，唔，方至卯時，這個時辰是個好時辰。

黎若因沖阿蕓招招手：“過來。”

阿蕓不解，忍著背上疼痛移過去，被黎若因一把勾住肩膀，聽她煞有其事道：“趁著天還未亮，父親他們應該沒起身呢，咱們到馬廄裏牽一輛馬車出來，去伽和寺。”阿蕓在她懷中一抖：“小姐別鬧！老爺才罰了你，如此豈不更教謝姨娘她們捉住把柄？”

黎若因靠在窗邊以手之頤，淡淡笑了，阿蕓好歹也比自己大一歲，怎麽心思純良到這個地步，這才回府一天便被謝氏折磨成這樣，乖乖呆在黎府便有她的好果子吃了麽？謝氏奈何不了自己，便只能拿著阿蕓殺雞儆猴發洩私憤，且父親還在氣頭上，母親又在病中，豈不孤立無援？

還不若她現下趁旁人還沒回過味兒來早早跑路，待母親病好些接了府中事務，硬氣些再歸來不遲。

黎若因心中盤算一番，自覺主意打得比較完備，擺擺手不在意似的道：“本小姐才不在府裏受這窩囊氣呢，何況再伽和寺的三月之期未滿，出不了什麽事。”她將大氣淩然拍拍阿蕓瘦削的肩，“便是出了什麽事，你身上有傷，自然攔不住我，那也是我一人的錯處。”

阿蕓扭著衣角有些為難：“奴婢沒什麽，只是小姐若是違拗老爺，只怕會對您不好。”黎若因揉揉扔木的厲害的雙膝，心裏默默，我其實是想保住你來著。

她自顧自在桌上絹帛上書下幾行字，翻出空空的首飾盒扒拉扒拉，挑出一串鑰匙來，自得的沖阿蕓笑笑：“別墨跡了，走。”

天邊猶掛著幾顆寥寥星子，黎若因熟門熟路摸到馬廄，無聲牽出匹半瘦不肥的小黑馬，不由分說將阿蕓塞進了馬車。

雲霧裏翎三公子靠在顆星子旁眸色難辨，沖宮汎離道：“你說小四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不能有好報呢？”

“你又看到什麽了？”

翎翊從星子上直起身，背後灑了一地的星光：“她分明是顧念著跟著她的那個小丫鬟身上有傷，才繞那麽個大圈子偷乘馬車出府，可老天只給了她一條路，便是伽和寺。”

車輪篤篤，乘著殘留一點的月色星光直奔首岐山。

首岐山上的伽和寺裏，一盞燭燈悠悠亮了一夜，修然微微閉上發酸的眼，和著僧衣靠在椅背上，桌案上宣紙墨跡未幹，幽幽泛著墨色敦厚的光：“將錯就錯，西方極樂。”

山上的日頭升的晚些，將入辰時猶灰蒙蒙的，修然昨日初替義慧師傅講完經，好容易閑下一會兒，案上燭火飄忽兩下，窗外忽而閃過一抹貓著腰偷偷摸摸的人影，案邊人刷的睜開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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