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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章大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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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章大公雞

梅少卿昨天晚上睡得不怎麽好,許是因為喝了點酒頭疼,又可能是換了新地方她認床。總之,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不知道什麽時候才睡著。

等她醒來時,驛館裏養的那只五彩大公雞,正踩在石桌上,向著剛冒出頭來的太陽打鳴。

梅少卿覺得頭昏昏沈沈的,本來還想多睡一會兒。忽然想起這裏可不是她的拙玉院,而是兗州城裏的驛館,自然不能由著她的性子睡懶覺。

於是腳步虛浮地起床穿衣洗漱,胡鬧在自己臉上擦了幾把,又拿胭脂塗了塗臉,銅鏡裏看著自己總算還能見人,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果然,人都是不能懶怠的。

上輩子她年紀還比這時候大一些,通常在外應酬要到子時之後才能回府。第二天便又精神抖擻地爬起來上早朝,哪裏像現在?嬌嬌弱弱的,坐個馬車都發暈。

梅少卿心裏嘆了一聲,從裏面打開房門。這房門有些老舊,開門的聲音頗大,一下便吸引了石桌上的大公雞。

——她的房間是正對著那張石桌的。

一人一雞對視了片刻,梅少卿也不知哪裏惹她不高興了。就見它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扇著翅膀,氣勢洶洶地朝她撲過來。

驛館的院子裏沒有一個人。

梅少卿緊忙快加快腳步,直到被它趕到飯廳前,它才示威地打了幾聲鳴,不甘願地調頭離去。

她定下心一看,飯廳裏有張大圓桌。孟雪崖、陸石還有荊和圍坐在桌旁,桌上放著一鍋白粥,粥旁還放著幾碟尋常的家常小菜,有炒春筍、腌鹹菜,還一盤帶著幾片碎辣椒的野蕨菜。

陸石見梅少卿來了,連忙站起來招呼她:“梅小姐,就等您了。今天清早驛館的廚子就過來給咱們做菜了,聽說咱們都不是北邊的人,這才給我們煮了一鍋粥。”

他見梅少卿坐下來,又補充一句:“不過說實話,我還真吃不慣那些窩窩頭。”

梅少卿點了點頭,她雖然在京城生活了十幾年,可還是南邊的胃。對面食什麽的一點興趣也沒有,沒有米飯便一頓飯也只不下去。

而在京城裏,滿朝的官員都是五湖四海匯聚過來的。因此,哪裏的吃食也都有,並不一定非要吃北邊的食物。

荊和給她遞打了碗粥,梅少卿拿起筷子夾了一箸野蕨菜,只覺得入口清脆鮮嫩,開胃的微酸和淡淡的辣味,讓她整個胃都蘇醒過來!

她忍不住多夾了幾筷子,這盤野蕨菜儼然成了飯桌上最受歡迎的菜,不一會兒就見了底。

梅少卿摸了摸自己鼓起來的肚子,很是留戀地看了眼那盤菜,向荊和問道:“今天的那個廚子,可是每天早上都會來給我們做飯?”

荊和笑道:“我聽說驛館裏只有他一個廚子,若是我們需要,他隨時都會來。”

梅少卿聽到這個,眼裏放出光芒來,少了平時的氣勢,憑平添了幾分可愛:“你今天要是再見著他,便讓他這幾天多去買些蕨菜來。”

荊和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他從來沒看見過梅少卿這副模樣。他沒想到,一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貴女,居然會對鄉間小菜感興趣。早上廚子過來做飯的時候,他還擔心梅少卿吃不慣這些粗陋的小菜。

看來,是他的擔心多餘了。

梅少卿露出滿足的表情,誰料孟雪崖竟說道:“不成,這蕨菜雖好,卻不能天天吃。”

“為什麽?”梅少卿一聽孟雪崖要剝奪她吃蕨菜的權力,一時情急便脫口而出,不滿地看著他。

“鄉間的農人都知道,牛羊若是吃多了蕨菜,便不治而亡。人若吃多了,胃便會病變。因此,不能多吃。”孟雪崖淡淡地說道。

梅少卿看他的樣子不像作假,就算他平時滿肚子壞水,也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騙她。只好忍住食欲,臉上卻難掩失落之色。

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吃蕨菜。她在江左時,每年入了冬,她外祖便會帶她到山裏的別苑,一直住到第二年春天。

到了春天之時,在別院裏就經常能嘗到一些山珍。別院裏有一支專門的狩獵隊,經常深入到密林裏獵些野豬、野兔和山雞,若是收獲不豐,則會帶回來一些野菜。

上輩子,她到了京城不久之後,外祖便染病去世。

這些野味則和她外祖一樣,永遠消失在梅少卿的生活裏。後來,她位至宰輔,便再沒人敢把尋常的東西獻到她面前,卻不知道她最懷念的,卻是在連家山中別院的春天。

孟雪崖也看出梅少卿的情緒不大對勁,卻又猜不到她到底在想什麽,見她失落的樣子,只好向荊和道:“每隔三天,讓那廚子炒一次蕨菜。左右,在兗州也待不了多久。”

他話音剛落下,便聽院子裏的大公雞大聲叫了起來,似乎在向什麽東西發出進攻。

而後,院子裏便聽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傳了進來:“哎喲餵!你這畜生,竟欺負到我頭上來了!小心我今晚就捉了你燉湯!”

幾人也吃飽了,一起走出飯廳,看見昨晚剛認識的劉員外,正被那只半人高的大公雞,追得滿院子亂跑,時不時摸一下自己的屁股。

“噗……”陸石沒忍住笑出了聲,見到劉員外看過來,連忙裝作一副什麽事也沒發生的樣子。

他擼起袖管,不知從哪裏拿來一條竹枝,一頭紮進劉員外與大公雞的混戰當中去。

哪想,這大公雞絲毫不畏懼兩人,反倒越戰越勇。

饒是以陸石的身手,一邊要護著劉員外,一邊不要註意分寸,不把這是公雞打死,也使出了渾身解數,都奈何不得它。

大公雞見陸石竟敢用竹枝打它,放棄劉員外追著陸石啄起來。

陸石幹脆不管劉員外了,跑到孟雪崖身邊,拉著他的袖子道:“公子,公子救命啊!這只公雞實在太可惡了,要不是看在它是驛館養的,晚上就有雞湯餵了!”

大公雞梗起脖子,抖了抖它嘴下的肉裾,似乎在向陸石示威。

陸石指著大公雞道:“公子,打狗也要看主人,你看它!”

陸石你個文盲!梅少卿扶了扶自己的額頭,他沒發現他把自己比成了狗?

梅少卿看了眼孟雪崖,見他臉上也掛著幾分無奈。他一個博學廣智的,竟收了這麽一個糊在墻上的爛泥當侍衛。若不是他心性良善,關鍵時候也不至於壞事,孟雪崖早就一把把他拍墻上了。

大公雞見眼前這個愚蠢的人類,還敢出言挑釁自己,它一個飛撲上前就要啄陸石的食指。

陸石嚇得一個哆嗦,緊忙收回自己的指頭。

大公雞正撲過來,忽然感覺一道冷冷的視線看著自己。它一擡頭,便看到一個可怕的人類擋在自己面前!

“咯!”大公雞脖頸上豎起的羽毛頓時倒了下去,示弱地往後退了幾步。

劉員外見到這情形,連忙跑到孟雪崖身後,一邊摸著自己的屁股,一邊罵道:“嗬!這只畜生也知道欺弱怕硬!諸位晚上是想喝湯呢?還是清蒸、紅燒、油炸、幹鍋?”

梅少卿笑道:“這可由不得你,這是驛館養的看門雞,不是用來吃的!”

劉員外亮晶晶的眼睛黯了下去,像是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可惜了,我看這公雞養得久了。雖然沒有母雞肉好吃,但是用對了食材,也是難得的美味。既然不能吃,只好算了。”

說完,他又嗅了嗅荊和身上的味道:“嗯……酸辣野蕨菜、腌酸菜,清炒竹筍,早上喝的應該是清粥?”

話音一落,院中四人都驚奇地看著他,劉員外是屬狗的嗎?要不然,怎麽連他們早上吃了什麽,都聞得出來呢?

劉員外見慣了旁人這樣看他,笑道:“雕蟲小技,雕蟲小技!不過是鼻子比旁人靈了些!”

大公雞這時已經不知躲哪裏去了,三人走到石桌旁坐下來。劉員外這次自己一個人來,並沒有帶昨天聚會上出現的幾個鄉紳,他似乎有話對梅少卿說。

梅少卿表示這驛館裏沒有外人之後,他才把事情告訴梅少卿。

原來,昨天那個叫胭脂的舞姬,被廖功曹帶出閣後,今天都沒有回蓬萊閣。蓬萊閣裏的人都傳,說是廖功曹看上了胭脂,想要擡她作姨娘。

可廖功曹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頭發都花白了。胭脂卻正值雙十年華,是風華正貌之時。若是廖功曹納了她當小妾,也只是圖她一時美貌,等廖功曹百年之後,必會被他家人逐出來,落個無家可歸的下場。

梅少卿不說話,劉員外以為她同情胭脂。

“梅小姐不必同情她,她當年有父有母,家裏雖然窮了些,卻也不是非賣她不可。”劉員外說起這個,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是她自己到蓬萊閣裏,簽了賣身契。她父母丟不起這個臉,舉家遷走,一次都沒回來過!”

孟雪崖一直沒出聲,聽到這裏忽然問道:“你手臂上的傷,就是那個胭脂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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