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吞了口口水，與他四目相對，底氣不足：“嗯，聞得稍微久了點……”

他沒再說話了，臉上的神色，頗為讓我看不透。

“你怎麽了上清？”我趴在他懷裏好奇地問。

他呆了呆，回眸看我，淺淺道：“無礙，只是突然想起了從前的一個故人……同你一樣，鼻子很靈。”

我尷尬摸鼻頭：“我以前鼻子沒這麽靈的，可能就是對某些香味比較敏感吧……又恰好你用的這些香料，我都能通過氣息分辨出來……”

話沒說完，繁華熱鬧的鬼城上方便倏然一瞬炸開了千朵萬朵璀璨耀目的各色煙花，有雪花圖案的，有六瓣梅花圖案的，還有各式各樣稀奇花樹的圖案——

整片漆黑的夜空一剎被渲染的流光四溢，花團錦簇，一片亮堂堂……

街上有人興奮地歡呼：“是新年到了！子時到了！”

“新年好啊，大吉大利，順風順水！”

“新年的煙火表演開始了，媳婦走，我帶你登高看煙花！”

街上妖魔鬼仙們流水一般湧向了鬼市中心的萬丈千層高樓。

原本我也想拉著上清一起去湊熱鬧的，可卻被上清拒絕了，上清說，他還有另一個驚喜要送給我。

我楞楞地被他執起右手，戴上了一枚緋色鴛鴦花手環。

那手環灼灼引目，如火似焰，烈紅的翻卷花瓣，焰橙的細長花蕊，一朵並一朵的綻放在皓白手腕上，如雪中暗火，熱情款款，卻又夾雜著隱隱溫柔。

這手環我先前在後頭的攤鋪上瞧過，但那時候覺得鮮花編成的手環保質期比較短，花環枯萎得太快，根本無法帶回家長久保存，留作紀念，花錢去買有點不大劃算，於是就沒有向上清提……

而且我聽說這鴛鴦花手環的佩戴還挺有講究，戴它的須得是剛訂過婚的待嫁姑娘，或者近來剛結婚的新婚新娘。

新人手戴鴛鴦花，有祈求長久、幸福美滿、舉案齊眉的好寓意。

雖說我和上清也是剛結婚才不久，可粗略一算，我倆都在一起快三個月了……新婚新婚，在陽界的習俗裏，是指婚後的那一個月蜜月期……我和他，現在頂多只能算半個新婚。

也不太符合佩戴鴛鴦花的要求。

他該不會是……還不了解這冥界的冷門規矩吧？

不過也對。

我知道這些也還是路過那個攤鋪時不小心聽旁邊買花的胖仙人說的。

他既然送了，那我們今天姑且就算是新婚了！

只不過……

他說的驚喜不會就是鴛鴦花吧？

這東西，也沒驚著我啊！

“這就是，驚喜？”我略微有點點失望。

他擡手指敲了下我的額頭：“當然不是，本座說的驚喜，還在……十裏外。”

我詫異：“十裏外？”

他頷首，笑若朗月入懷，“嗯，十裏外的鴛合樓，本座前兩日就包下來了。今晚，你我在那裏就寢。”

我迷迷糊糊地點頭：“鴛合樓是賓館、呃客棧麽？”

他道：“之前是，但今晚不是。”

我抿抿唇糾結：“十裏外好遠啊。”

他握住我的手，輕描淡寫：“無礙，本座帶你用瞬移術，眨眼就到。”

“啊稍等！”趕在他還沒開始施法前，我忙打斷了一下，臭不要臉地揚了揚手裏紅包：“我先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什麽東西，我好像摸到了一張紙，不會是欠條吧？”

在紅包裏塞欠條這種事……他對大黑能幹出來，對我有點不大可能，但我實在想不到，裏面的那張紙到底會是什麽……

他耐心溫和的縱著我鬧騰，等了我一步，允許我先拆個紅包。

手指靈活地將紅包打開，我低頭往紅包裏看，果然見到了那張紙。

紙條抽出來，我定睛一瞧上面的電腦打印文字，陡然被震得渾身一顫……

“支、支票……九、九千九百九十九萬？！”我拿著支票的那只手都發抖了！

老天爺啊我不會是在做夢吧……我這輩子見都沒見過這麽大的數額！

“這支票是你去銀行兌的？去天地銀行用你的家產換的？”我拿著支票錯愕地質問他。

他眼裏擱淺著淡淡的笑：“娘子這態度，莫不是對這筆壓歲錢，不太滿意？”

我咬了下唇，高興不起來地把支票還給了他，“我就是和你開個玩笑，你至於這麽認真嗎？都開始變賣家產了！這麽多錢，你是把自己的家底掏空全都當壓歲錢送給我？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圖你的錢！”

他見我忽然態度大變臉色難看，意外地哽了哽，拿住支票溫柔哄我：“娘子多慮了，變賣家產倒是不至於。”

我吞了口口水，不相信地和他爭論：“什麽不至於！這麽大一筆數目，你不是變賣家產是搶銀行了嗎？！”

他擰眉，無奈反笑道：“在娘子的印象裏，本座就那麽窮？全部家產，只值這一丁點錢？”

“一丁點兒……”他這個形容差點沒嗆死我……但是冷靜下來再想想，似乎、仿佛、是這個理兒……他頭兩個月隨便給我打筆零花錢就是五千萬，一出手就是千萬為單位，可見他手裏的存款，數目之龐大……

我承認，剛才突然那麽激動有我土狗沒見過世面的成分……

“那、這麽多錢，是你存款的……幾分之一？”我糾結地抽了抽眼角問他。

他接過我手裏的紅包，把支票重新塞進去，再強揣我兜裏，淡然若風道：“算不上幾分之一，這是天界給本座發的今、去年一年的俸祿，從現在開始，本座每年的俸祿，都留著給娘子當壓歲錢，娘子拿去買糖吃。”

“一年的俸祿？！”我覺得腦子嗡嗡亂嘯，不確定地又問一遍：“一年的工資？”

他頷首：“嗯。”

我，大吃一驚！

纏著他問：“你們天界發工資這麽大方嗎？一年九千多萬工資，你們天界還缺人麽？我覺得我天賦異稟，還是可以跟著你修修仙的，嗨我絕對不是為了你們神仙的工資，我就是比較享受打工的樂趣！”

他忍俊不禁，提著我的衣領，把我裹嚴實些，“小傻貓，天界發俸祿是按照品階高低決定的。一個凡人升上去的小仙才幾兩碎銀，你老實做蛇王後，每年坐享夫君的千萬工資不香麽？還不用打工伺候狗老板。”

對哦，當神仙工資高快樂，當神仙的老婆白拿千萬高薪更快樂！

“本座壓在天地銀行還有不少存款，前兩日，本座已經將娘子的名字添了上去，以後那些存款，就交由娘子來管理了。”

“你把錢、都交給我管著了，你自己呢？”

“本座現在已經有老婆了，自古以來皆是男主外女主內，本座負責努力賺錢，娘子負責看好家底，閑暇時間，本座還可以陪娘子賺賺外快。”

“我是說錢不在你自個兒手裏的話，你要是有用錢的地方會很不方便的……”

“所以從現在開始，就辛苦娘子，幫本座付錢了。本座的餘生，全靠娘子養活了。”

“可、”

“別可是了，乖一些，再耽擱就要錯過吉時了。”

“啥……”

糊裏糊塗被他扯住胳膊瞬間挪移至一片火光不太明亮的地方。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一擡頭，卻看見深藍且布滿繁星、密雲厚重處勻出片片淡青亮光的天空下，聳立著一座挺拔巍峨，繁花團簇的九層古建築高閣，高閣飛檐層疊累上，每一只上揚翹起的屋角都懸掛著一盞貼了雙喜的紅燈籠。

九層高閣層層窗欞皆被燭火映襯得明亮溫暖，樓閣最頂層有條條紅綢垂瀉而下，火紅的長綾在清涼的晚風中翻卷飛舞，翩然向八方揚去，場面頗為壯觀養眼。

窗上貼著喜氣的紅窗花，仔細瞧著，窗花上的圖案好像是一對男女的影子，男人廣袖紅衣，手持紅綢，紅綢的另一端，牽著頭戴鳳冠，身披厚重喜服的嬌俏女子。

每一個窗花上的圖案都是這一對男女，只是姿態各不一樣，有的是男人擁女子入懷，與女子一同憑窗挑燈。

有的是女子執扇，嬌羞地與男人對立，兩人相視，皆是面容含羞……

還有男人擡手為女子卸珠釵，後面一幅是姑娘秀發及腰，男人拿著一朵桃花，欲簪姑娘鬢邊……

窗花在窗內燭火的映照下，輪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雖是一筆一筆描繪，再一刀一刀剪出來的，可貼在古色天香的窗欞上效果絲毫不亞於一幅幅精心暈染過的古畫。

那窗花上的男女，應該就是一對新婚夫妻。

高閣是建在一片彼岸花海中的，四面皆是爛漫火熱的搖曳曼珠沙華，燭火的餘暉傾撒在樓閣附近的花盞上，襯得那一片片紅花微微泛著金黃。

風起，紅綢飛卷，紅花漫天飄搖。

樓閣正前方的花地裏被石磚砌出了一條長道，長道直通花樓正門，雕梁畫棟的氣派高門上，懸著一副金牌匾，上用遒勁毛筆字體寫著：鴛合樓。

嗯……看這規模的確像客棧，但今晚這場景，忒喜慶，忒紅火，有點像誰要娶媳婦在裏面擺酒結婚。

“這些是客棧自己布置的，還是你要求的？”

眼前的樓閣，喜氣的有點像上清的風格。

果然，他淺淺答了我一句：“自然是本座要求的。”

嗯，我家上清的確是個比較註重儀式感的男人！

“審美不錯，不過……這布置未免太喜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打算在這裏娶老婆呢！”

他聞言，忽然扭頭看我，很認真的問了我一句：“之前你我都沒辦酒席，連天地也不曾拜過，成婚的流程縮減到了只穿了個婚服，圓了個房便罷了，該給你的儀式與尊重，本座都未能給你……你遺憾過麽？可有覺得，本座在這方面，太虧欠你，可有想過，同本座討個補償？”

我怔怔的與他對視，眨了眨眼。

我應該是……說錯話了吧。

讓他誤以為我提結婚這一茬實際上是在向他索要補償？

我趕緊擺手，焦急解釋：“沒沒沒，我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想法！我並不覺得咱們倆的婚禮簡陋，聘禮下了，紅燭點了，你給我的那身漂亮嫁衣我也穿過癮了，而且……咱倆也已經在那晚做了真夫妻……

拜天地什麽的，現在誰結婚還刻意在乎這個，什麽儀式與尊重，我是真心實意的覺著你都給過我了，我沒有遺憾，更沒有想找你討補償的意思，我只是說這個客棧的布置，像是誰要結婚……”

他拉住我的手，眸光真摯的告訴我：“的確是要結婚，咱倆結婚，本座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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