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面色深沈地沈默片刻，抱著奈文回了屋，將人放在床上，他起身去關了門，剛回過頭，就見男孩維持著極其乖巧的姿勢坐在床邊——那樣子簡直像是知道他要說些重要的話。

楚凡腳步頓了一下，還是到桌邊拿了把椅子，坐到對方對面：“奈文，我們需要談談。”

“老師，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即便知道對方其實是一個很擅長看人臉色的孩子，這一瞬間楚凡心裏還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憋悶。“奈文，”他嘗試著心平氣和地開口，“其實我不是萊爾·安格斯。”也不是你的老師。

“我知道的。”男孩小心翼翼回覆了一句。

“我也不是什麽好人。”楚凡狠狠心，開口道。

“……”畢竟還是年紀不大的孩子，男孩一直以來表現出的鎮定很快露出破綻，驚慌和無措接連浮現在臉上，直讓楚凡心中猛然一沈。他以為他可以為目的不擇手段，可事實卻是愧疚的重量比想象中的還要難以忍受。

楚凡微微垂下眼，半晌，嘆了口氣：“奈文，我是個騙子，為了達到目的我會說很多假話，也需要利用你的身份——不過很快，這一切就會結束了，後天我會離開，你……”

他還沒說完，奈文突然急切打斷道：“和我說的話也是假的嗎？”楚凡一楞，奈文的眼中迅速湧上淚水，“你說你相信我，讓我不要懷疑自己……”

楚凡呼吸一窒，連心跳都快了許多，他沈默許久，隨後道：“不是。那些話……不是假的。”

奈文瞬間流下了眼淚，可表情卻是開心的，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用仍帶著哭音的嗓調道：“老師，我爸爸很厲害的，他一定能幫你解決問題，我們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楚凡沒有回答，片刻後搖了搖頭：“奈文，和你說這些是因為我相信你……我有不得不做的事，誰也幫不了我。”

奈文有些急了：“爸爸一定會幫你的，一定的！”

“不，”楚凡極為冷靜地看著他，“有些事只能自己去完成。”

他的堅決感染了奈文，男孩有些激動的神色平緩下來，眼神卻表明著仍未放棄：“那……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

“什麽約定？”

“老師做完要做的事，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見爸爸？”

楚凡真的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但見對方臉上有種脆弱的期盼，仿佛一觸即碎，不由緩下聲音，微微一笑：“好。”

“真的嗎？！”奈文眼神中的光芒再次亮了起來，“一定要說話算話噢！”

楚凡望著他的眼神頗有些覆雜，很快卻又加深了笑容：“嗯，如果我能回來——一定。”

從奈文房間裏出來時，外面天已經暗了，院子裏靠近大門口的地方亮了盞燈，估計是瑞秋打開的，廚房方向傳來一陣炒菜聲，楚凡聽了片刻，有些起伏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他邁開步子走向瑞風門口。

被敲開門的瑞風一見到他就擺出毫不掩飾的警惕架勢，雖然態度十分惡劣，但當楚凡提出想借電腦終端的要求時，他還是臭著一張臉把自己的拿出來了。

楚凡回到房內，搜了搜近期的新聞，沒過多久瑞秋敲門叫他吃飯，屋內一直以來十分安靜的鸚鵡聽到後興奮地飛起來，邊飛邊喊“飯！飯！”。瑞秋逗了它一會，帶著楚凡來到餐桌旁，瑞風和奈文早已就位，就連瑞秋二人的奶奶也回來了，楚凡跟她打了聲招呼，老人不冷不熱回了一聲。

晚餐過後，楚凡幫著瑞秋收拾桌子，瑞秋的奶奶占用竈臺為奈文熬藥，瑞風和奈文仍坐在餐桌旁聊天，楚凡將碗碟放進水池，瑞秋趕忙沖過來搶下洗碗的活，把楚凡趕出廚房前，她突地問了句：“今晚讓奈文和你一起睡吧？”她向著奈文的方向努努嘴。

楚凡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奈文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就轉過頭，瑞秋笑了起來：“這孩子可黏你了，之前是怕你們睡一起擠，現在他醒了，不知道還願不願意一個人睡。”

楚凡盯了奈文一會，搖搖頭：“不了，他可以一個人睡。”

瑞秋似懂非懂地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麽。

很快廚房恢覆整潔，除了老人仍在看著藥，楚凡向她認真道了謝，老人揮了揮手把他打發走，幾人各回各房，奈文這會格外聽話，也沒吵著要和楚凡一起睡，倒讓瑞秋很是吃驚。

回到屋裏，楚凡很快登上熟悉的網站，伍德正在線上，他馬上聯系了對方，對方幾乎是瞬間接受了他的聊天邀請。

“伍德，是我。”為了避免對方的試探，楚凡率先開了口。

“天啊！楚凡你還活著！”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對方趕忙解釋道，“對不起，再聽到你的聲音我太激動了……”

楚凡露出一抹苦笑：“不怪你。”

“到底怎麽回事？赫爾曼·道格拉斯的兒子被人綁架……是你做的？”

“對，是我。”

伍德震驚得半晌沒說話，片刻後才繼續道：“報導上完全沒提你的身份，道格拉斯沒有認出你？”

對方顯然指出了問題要害，剛才查看新聞時，楚凡自己也有點不敢相信：“認出來了，他手裏肯定有我的資料。鄧普斯那邊有什麽動向？”

“沒有動靜，至少表面上來說是這樣。大概道格拉斯只是對外宣布了一半的真相，至於另一半……”伍德頓了一下，“他選擇隱瞞。”

按照常理，道格拉斯發現楚凡的逃犯身份，正常流程應該是通知鄧普斯，然後由鄧普斯麾下的警衛部隊實施追捕。事實上鑒於這次人質的身份，不僅鄧普斯會派出最強戰力的部隊，就連道格拉斯也不會無動於衷。

可這件事怪就怪在，道格拉斯選擇隱瞞真相，這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伍德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問道：“你對他兒子做了什麽……他這麽忌憚你？”

楚凡沈默半晌：“可能吧。”

“餵！你不會真的對小孩子下手吧！”

“沒有。”

“你肯定用了向導能力！用了幾次？”

“……”

伍德簡直快要瘋了：“你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話嗎！”

“不用能力我現在已經死了。”

伍德：“……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招惹到道格拉斯的？”

楚凡嘆了口氣，把之前的事挑了重點說了一遍。

“你說什麽？！你被戰艦襲擊？還機體損壞，被迫用救生艙逃生？？”

“對。”

“……”伍德驀然意識到什麽，倒吸一口氣，“襲擊你的人到底是……？”

“我不知道，所以我現在才聯系你。”

“楚凡你等等，我現在有點搞不清楚了，你乘坐著遠航軍統一制式的戰甲，被人襲擊？”

“對。”

“……”襲擊遠航軍戰甲簡直等同於向遠航軍宣戰，伍德沈默了好一會才繼續道：“所以你懷疑那是鄧普斯的人？”

“對。”

這簡直太不科學了，伍德這次沈默了更久：“給我時間，我去查。”

“還有赫爾曼·道格拉斯……我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得到戰甲損毀的消息，如果他知道了，情況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楚凡補充道。

“我明白了，他那邊我也會關註的。還有……你打算之後怎麽辦？”

楚凡沈默片刻：“我有一個想法。”

伍德的心莫名揪了起來：“什麽想法？”

“……這個設想現在還不成熟，等明晚我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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