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5回京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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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瞇一會兒？就一炷香的時辰......”
小丫頭剛起身不久，聲音聽著還有些啞。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眸子滿是懇求的望著她，看著十分的招人疼。
“你啊你，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打從生下來就睡得昏天暗地，這些年了都沒什麽長進！”薇姐兒十分疼愛底下的弟弟妹妹，向來都是有求必應的。不過這一回，她卻沒有退讓，而是盡誘惑之能事，努力哄著她道：“習武雖然辛苦，但也很好玩兒的。你瞧瞧，這架子上的各種兵器，都是可以拿來玩兒的。昨兒個姐姐與那些黑衣人廝殺你也瞧見了，是不是很厲害？等瀾姐兒學會了，也會跟姐姐一樣厲害，再也不會被人欺負！”
瀾姐兒歪著腦袋，做出一副深思的模樣。
薇姐兒將那些黑衣人一腳踢開的樣子，的確是挺讓人羨慕的。可她真的懶散慣了，吃不了丁點兒苦頭啊。每日學規矩都腰酸背疼的，真要習武還不累得爬不起來？
於是，她果斷的搖了搖頭。“爹說不用勉強。”
薇姐兒怔了怔，瞪大眼睛說道：“爹真的這麽說？”
瀾姐兒飛快的點頭。“嗯，爹說會找幾個會武功的丫鬟在身邊伺候。”
“爹還真是偏心！”薇姐兒張了張嘴，最後憋出這麽一句話來。早知道如此，她也耍賴不練武了。練武多累啊，腰酸背疼不說，還將一雙纖纖玉手弄得滿是繭子粗糙不堪，何苦來哉！
瀾姐兒自知說錯了話，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在薇姐兒不愛計較這些，不過說說而已，並未當真。“你是初學，我也不為難你，先繞著場子跑幾圈吧，就當活動筋骨了。”
瀾姐兒打量了院子一眼，眉頭就不自覺的皺了起來。她是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的懶骨頭，讓她繞著院子跑？簡直比挨嬤嬤的尺子還要讓人難以接受啊。
“大姐姐，我還是紮馬步吧。”瀾姐兒可是最不喜歡動的，與其跑得大汗淋漓渾身臭烘烘的，還不如蹲在原地不動呢。
薇姐兒知道不能一蹴而就，瀾姐兒肯紮馬步已經是極為難得了，便應了她的請求。“成，那你先在這兒蹲個一炷香的時辰。”
瀾姐兒哦了一聲，緩緩地邁開腿，懶懶的做了個樣子。結果一盞茶功夫不到，瀾姐兒就感到四肢酸痛手腳無力了。比起在院子裏跑動，這樣原地蹲著似乎更加的難受。
“再堅持堅持。”薇姐兒在一邊耍著鞭子，一邊關註著瀾姐兒的一舉一動，見她有放棄的打算，忙開口阻止。
“嗚嗚嗚，我的腿好痛。”瀾姐兒哪裏吃過這樣的苦頭，堅持沒多大會兒，就跌坐在地。
薇姐兒嘆了口氣，上前將她扶了起來。“一開始都是這樣的，慢慢的就習慣了。”
“嗚嗚嗚，我不行了，要不，我還是去跑兩圈吧。”瀾姐兒揉著酸痛的膝蓋，幽怨的說道。
薇姐兒哪裏肯讓她半途而廢，哄著說道：“瀾姐兒不是很喜歡我院子裏那只鸚鵡麽？你堅持到這炷香燃完，我就送給你，你看成不？”
瀾姐兒的確很喜歡薇姐兒院子裏養的那只鸚鵡。因為那只鸚鵡不但毛色漂亮，還會學人說話，十分的機靈。瀾姐兒每每去薇姐兒院子裏，都會逗著它說話，算是這後宅生活裏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瀾姐兒心裏有些掙紮。
她看了看香爐裏的香，又看了看薇姐兒，最終咬咬牙，重新蹲好。“大姐姐可要說話算數。”
薇姐兒鼓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大姐姐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在場的人可都聽見了，絕對不會反悔的。”
瀾姐兒見她應得爽快，這才安了安心。
634侯夫人病重
只不過，這一炷香的時辰實在是太過難挨，好幾次她都想放棄了。可是想到那只可愛的小東西，瀾姐兒咬牙堅持了下來。
好不容易等一炷香燃盡，瀾姐兒也早已額頭冒汗，雙腿發抖，站都站不起來。
薇姐兒縱然心疼，卻也很是驕傲。“瀾姐兒真厲害，頭一次就堅持了一炷香的時辰呢！”
“大姐姐......鸚鵡......”瀾姐兒喘著氣兒的同時還不忘她們之間的約定。
薇姐笑道：“就知道你惦記著它。放心，一會兒就讓丫鬟送去你院子！”
瀾姐兒這才滿意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還早，再陪著我踢會兒毽子。”薇姐兒好不容易見這丫頭出了院子，哪裏肯輕易的放過。
瀾姐兒想著奪了長姐的心頭之好，不好太拂她的意思，只得忍耐著陪著她踢起毽子來。如此一來，瀾姐兒在演武場待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回到自個兒的院子。
葉歡聽說了這事兒，不禁對薇姐兒大加讚賞。“還是薇姐兒有辦法！”
“大姑娘素來聰慧。”驚蟄在一旁跟著附和。
“希望瀾姐兒能夠堅持，莫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才好。”葉歡想的更多的，是後續的進展。“讓廚房多做些補身子的湯水，姑娘們正在長身子的時候，可不能疏忽了。”
“夫人放心，一早就吩咐下去了。”
葉歡與驚蟄說了幾句話，便又開始忙起了中秋節禮的事情。
這一日，宋辭休沐在家，天還未亮就起身去演武場練了一個時辰。之後，回房梳洗了一番，這才進了後院，去給爹娘請安。
葉歡見他進來，笑得格外的溫柔。“辭哥兒過來了？”
“孩兒給母親請安。”宋辭欠了欠身，拱手作揖。
葉歡放下手裏的杯盞，叫了他上前。“過來瞧瞧，這冊子裏頭，可還有中意的？”
葉歡說完，就塞了一本拇指厚的冊子到他的手裏。
宋辭不明所以，拿起冊子翻了翻之後，這才恍然。原來，那冊子裏頭畫的都是些女子的小像，環肥燕瘦，應有盡有。每一張畫像的旁邊，還記載著該女子的年歲家世以及擅長的技藝，有的甚至連身量都做了批註，可以說是十分全面了。
宋辭隨手翻了翻，就將冊子放下了。
“怎麽樣，可還有能入眼的？”葉歡為了宋辭的親事，也算是煞費苦心，不但找了官媒打聽消息，還托了人繪了小像，就怕漏掉了什麽。
宋辭揉了揉額角，感到十分為難。他一心都撲在做學問上頭，哪有那個功夫考慮男女之事。可母親的一番心意，他又不好拂了，只得含糊應道：“母親幫忙看著吧，我沒什麽意見。”
葉歡見他盡是敷衍之詞，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
每每提起這個話題，宋辭就覺得頭疼不已。“孩兒真沒想過這事，母親就別逼我了。”
“娘也不是逼你，非得要你眼下就定下來。距離你及冠還有幾個年頭，咱先可以慢慢挑著，有備無患。”葉歡苦口婆心的勸著。
宋辭當真是沒想過將來的事情，也從未對哪個女子動過心，哪裏說得出個一二三來。“孩兒想起還有一篇文章沒寫完，回去用功去了。至於這兒媳的人選，母親幫著拿主意便是。”
宋辭說完，便再一次尋了借口遁了。葉歡尚未來得及阻攔，宋辭就已經沒了影兒。
葉歡見嚇跑了兒子，不由得又是一陣嘆氣。“不過讓他挑個看得順眼的，怎麽的就跟遇上洪水猛獸似的......”
“夫人也未免太過心急了，大公子成親還早著呢。眼下覺得這個好，說不定再過兩年，又會覺得別人好了。”小滿笑著將冊子遞過來。
葉歡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且看看吧。”
葉歡給長子相看媳婦兒的事，在京城早已不是什麽秘密。故而，有心想要攀上鎮北侯府這根高枝兒的人家尋了機會就往葉歡的跟前湊，將自家姑娘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讓葉歡也不堪其擾。好在天氣漸漸的涼了下來，葉歡便減少了出府的次數，如此才落得一個耳根子清靜。
日升月潛，一晃又過了半個月。葉歡正在書房算賬呢，突然就見小滿領這個臉生的丫鬟走了進來。
小滿走到葉歡的身後，小聲的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而後，那丫鬟才上前與葉歡見禮。
“奴婢采桑，見過侯夫人。”
葉歡擡了擡手，示意她起身。“侯夫人身子可還好？”
提起忠義侯夫人，采桑的眼睛不由得紅了。“奴婢是瞞著夫人過來的。自去歲夫人染上了風寒，就沒斷過藥。病情總是反反覆覆，換過好幾個大夫都沒什麽起色。夫人又是個倔強的性子，不肯求了侯爺請宮裏的太醫上門會診，拖延至今日，竟是連米粒都咽不下了。”
采桑說到這裏，已是泣不成聲。
葉歡聽完她的話，一顆心就跟著揪了起來。“難怪近來不曾見姨母出門走動，竟是病的如此重......”
頓了頓之後，葉歡忙吩咐丫鬟拿了她的帖子。“去張太醫府上一趟，務必將人請去侯府。”
小滿鄭重的應了，忙不疊的往外跑。
“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無以為報，來世願結草銜環，替夫人效犬馬之勞。”采桑素來知道鎮北侯夫人是個心善的，有與忠義侯府交好，這才求到了這裏。見鎮北侯夫人二話不說，就讓人去請了張太醫，心裏歡喜不已，又是磕頭又是發誓的，眼淚再一次泛濫。
葉歡嘆了口氣，說道：“采桑姑娘言重了。我不過是盡我本分罷了，當不起你如此。自我入京以來，就得姨母頗多照顧，她老人家病了，我卻是不知，實在是不應該。”
葉歡說完，便擱下手頭的事，重新整理了儀容，帶著丫鬟婆子出了門。
忠義侯夫人得知葉歡到訪，不讚同的睨了采桑一眼。“多大點兒事，何必驚動他們。”
“夫人......”采桑見忠義侯夫人說句話都要喘上半天，忍不住又要落淚。
葉歡從屏風後頭轉出來，來到忠義侯夫人的榻前，上前握住侯夫人的手道：“姨母病重，卻還瞞著甥媳，豈不是讓甥媳更加內疚？”
“人上了年紀，遲早有這麽一天的，何必讓你們跟著擔憂。”忠義侯夫人早就看破了紅塵，若不是放心不下幾個兒女，怕是還撐不到這個時候。
“甥媳已經派人去請張太醫了，姨母且安心養病就是。”這些年相處下來，葉歡與忠義侯夫人早已結下了深厚的情誼，比起親生母女也不差。看著侯夫人形同枯槁的模樣，葉歡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活了這麽些年頭，已經盡夠了。盡人事，聽天命吧，就算有個萬一，你們也不要難過。”忠義侯夫人如何不清楚自個兒的身子，早已超脫了生死，反過來安慰起葉歡來。
635中毒
葉歡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強顏歡笑道：“張太醫醫術高明，姨母會沒事的。”
忠義侯夫人扯了扯嘴角，脫力的閉上了眼睛。
忠義侯夫人的兩個兒媳婦趁機上前見禮，又命丫鬟奉了茶，將葉歡請到了外間。
“姨母到底是什麽病癥，怎的如此嚴重？”避開了忠義侯夫人，葉歡少了一重忌諱，便直接問出了口。
傅大夫人妯娌兩個對視一眼，臉上皆是難色。
“請了好幾個大夫了，都瞧不出真正的病兆來。”傅大夫人嘆著氣說道。“只說是寒氣入體，加之郁氣集結於胸，無法紓解，這才日益嚴重。”
葉歡聽到這裏，眉頭越發皺的緊了。
“一場風寒而已，不至於久治不愈。”傅二夫人接話道。“皆因母親上了年紀，心緒又不怎麽痛快，這才......”
忠義侯府的事兒，葉歡並非完全不知情。忠義侯風流成性，後院的鶯鶯燕燕本就不少。但他似乎仍舊不知滿足，一大把年紀了還四處尋花問柳。聽聞去年還為了一個舞姬，與人大打出手，忠義侯府沒少被人議論。有這樣一個夫君，忠義侯夫人心裏如何能好過。
後院的那些姨娘明爭暗鬥，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庶出的子女亦是時不時地給侯夫人找麻煩，鬧得侯府烏煙瘴氣的，侯夫人心情能暢快才有鬼。
葉歡輕嘆一聲，道：“但願張太醫出手，能讓姨母的病情有所起色。”
傅大夫人妯娌兩個皆是長籲短嘆，一個賽一個的愁眉苦臉，顯然為了侯夫人的病，亦是傷透了腦筋。
半個時辰後，年邁的張太醫被下人用軟轎擡進了後院。
“張太醫。”葉歡上前施禮，而後將張太醫讓進了裏間。
張太醫性情古怪，不喜歡旁人有人盯著，將屋子裏的人全都趕了出去。趕人之前，還讓丫鬟將門窗打開。“屋子裏這麽悶，就不難受？把窗戶開開。”
張太醫的話，丫鬟不敢不聽，忙拿著棍子將窗戶支了起來。
葉歡陪著傅家兩位夫人在外間等候，約莫一炷香時辰過後，張太醫才捋著胡子從裏間走了出來。
“張太醫，侯夫人究竟是何病兆？”葉歡見他出來，忙站起身來上前詢問。
張太醫搖了搖頭。“並非是病，而是毒。”
“毒？”這次，不光是葉歡感到詫異，傅大夫人和傅二夫人也都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不知你們請的哪個庸醫，竟將中毒當成了風寒在治，耽擱了這麽些時日，不但不利於病愈，甚至拖延了解毒的最佳時期。如今，毒已經滲入五臟六腑，回天乏術。”張太醫說話向來直來直去的，從來都不會有任何的避諱。
在場的人聽完他的診斷，臉色皆變得十分難看。尤其是傅大夫人和傅二夫人，身為侯府的兒媳，卻失察至此，張太醫的話無疑是狠狠地打了她們的臉。
“這是一種慢性毒藥，無色無味，普通的銀針很難查出來。而且，得連續用上半年才會出現類似風寒的癥狀。不得不說，下毒之人很是高明。你們大可從平日裏吃的用的查起，尤其是每日必須接觸的食物和水。”張太醫行醫多年，醫者仁心，最見不得的就是用這種卑劣手段害人的。所以，這才肯多提點兩句。
傅大夫人和傅二夫人仍舊沈浸在震驚當中無可自拔，半天反應不過來。還是葉歡這個局外人比較清醒，開口問道：“不知這毒可有解？”
“若是半年前找上老朽，或許還能勉力一救。”張太醫嘆了口氣，說道。“拖延至今，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是無用了。”
這話，無疑是判了忠義侯夫人的死期。
葉歡不忍忠義侯夫人就這麽去了，懇求道：“張太醫仁心仁術，還望您盡力施救。”
葉歡說著，就要下拜。
張太醫忙伸手阻止道：“不是老朽不救，是救不了。”
興許是看在葉歡如此懇求的份兒上，張太醫後頭又補充了一句。“若能尋到天山雪蓮此等解毒聖藥，或許還能拖上個一年半載。”
天山雪蓮這種東西，葉歡聽都沒聽說過，更別提去尋了，一時竟楞在了當場。
張太醫見她們一個個露出絕望的表情，亦是無能為力。
傅大夫人這會兒回過神來，命人奉上了診金，親自將張太醫送到了門口。“勞煩張太醫了。”
張太醫拎著藥箱依舊上了軟轎。“恕老朽說句不中聽的，這毒最是磨人，活著也是受罪，倒不如早些解脫。所以，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這種話，本不該他一個醫者來說的。可侯夫人已是油盡燈枯，就算尋來了珍稀的解毒藥，也未必能夠治好，還會讓她加倍的疼痛。他這麽說，也是站在病人的角度替病人著想。
傅大夫人點點頭，再一次拜謝。
目送張太醫離開，傅大夫人在院子裏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回到屋子。
“夫人，方才張太醫的話，要不要告訴二夫人和侯夫人？”貼身婢女春桃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道。
傅大夫人腳下的步子一頓，道：“暫且先看看，若真的找不到那什麽天山雪蓮，便是天意如此。你們幾個把嘴巴給我閉緊了，若讓我聽到半點兒風聲，唯你們是問！”
“是。”春桃幾個忙低頭應下。
傅大夫人調整好呼吸，這才踏進屋子。
此時，忠義侯夫人已經醒了過來，丫鬟正上前餵水。
傅大夫人心情覆雜的上前，撲通一聲在侯夫人的床榻前跪了下來。“都是媳婦疏忽，管教不力，才叫歹人鉆了空子，害得母親遭此大難。請母親責罰，兒媳絕無怨言！”
傅大夫人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心裏也很不好受。多年前，侯府的中饋就交到了她的手裏，她自問盡心盡力，從不敢懈怠。可如今，還是出了岔子，還害得婆母中毒，遭受折磨。不管那下毒之人是誰，她這個當家夫人怕是都脫不了關系。故而，內心自責不已，也恨毒了那下毒之人。
忠義侯夫人似是已經知道了真正的病因，卻沒有責怪傅大夫人的意思。“此事與你無關，何來的責罰。你起來吧，咳咳咳......”
侯夫人的身子依舊虛弱，說上一兩句話就喘得厲害。
636對策
“兒媳心裏有愧啊！”侯夫人越是這樣，傅大夫人越是羞愧難當，說著說著就哽咽了起來。
“你自當家以來，就殫精竭慮，從不敢懈怠，這些我都看在眼裏。再說了，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這事不怨你。”
“為今之計，是將那下毒之人揪出來。”葉歡也在一旁勸道。
“是啊，大嫂，那歹人還藏在暗處，若是不及時的找出來，怕是還會繼續害人。”傅二夫人擔心侯夫人是真，但如今她更擔心的是傅二公子和幾個兒女。
傅大夫人這才止了淚，抽抽噎噎的說道：“我這就派人去查。”
侯夫人見她轉身要走，忙將她叫住。“此事不宜聲張，還是暗中查比較好。”
“瞧我，一著急就犯了糊塗，讓侯夫人見笑了。”傅大夫人拿著帕子按了按眼角，說道。
“表嫂先別急，咱們先坐下來將事情捋一捋，或許能事半功倍。”葉歡知道傅大夫人這會兒心緒定是紛亂如麻，便索性拉著她在一旁的椅子裏坐了下來。“姨母平日裏的吃食和飲用的水，都是來自何處？又有什麽人能夠接觸得到？”
傅大夫人被葉歡這麽一問，果然漸漸地冷靜了下來。“母親飲食清淡，所以平日裏的吃食都是由小廚房單做。小廚房有兩個廚娘，一個炒菜，一個做糕點，都是進府多年的老人。茶水亦是由采桑丫頭親自打理，從不假手於人。”
說到這裏，傅大夫人不由得瞥了采桑一眼。這丫頭是府裏的家生子，一家子都是老實本分的。她從十歲起就在婆母的院子裏伺候了，十六歲的時候提拔進了屋子，做了大丫鬟。因為煮的一手好茶行事穩重，入了婆母的青眼，成為婆母身邊的左膀右臂。可以說，婆母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最大靠山，她沒有理由也沒有這個膽子敢謀害主子才是。
而且，今日也是她偷偷地出府，去鎮北侯府求了侯夫人，請來了張太醫，這才查出了婆母中毒一事。她就更沒可能是暗中下毒之人了。
采桑被傅大夫人打量得心裏毛毛的，繼而明白她的意思，忙跪下來發誓道：“大夫人明鑒，奴婢一直對太夫人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更不會做下這畜生不如的事！若我敢有半句謊言，定叫我不得好死，子孫世世代代為奴為婢！”
這樣的誓言，不可謂不惡毒。
傅大夫人本就不信是她下的手，故而在她發完毒誓後，就讓她起來了。“你的忠心，我從來都不曾懷疑。你仔細想想，除了你之外，可還有其他人接觸到茶具？”
采桑搖了搖頭。“夫人喝的茶水都是奴婢取水現煮的，從不假手於人。”
傅大夫人聽到這裏，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莫非是小廚房那邊？”
“那兩個廚娘都是母親的陪嫁，不可能做出下毒的事情。”傅二夫人輕咳兩聲，在一旁提醒道。
傅大夫人自知說錯了話，忙改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從小廚房到玉安堂，還隔著一段距離，我是怕人在半路做手腳。”
葉歡覺得理由有些站不住，插話道：“張太醫說，那毒得連續下半年之後。若在吃食上動手腳，未必每次都能鉆了空子。或許，是咱們想岔了，是下在別的什麽地方，且不容易惹人懷疑？”
葉歡雖未經歷過後宅的腥風血雨，但也聽說書的講過無數的例子。
傅大夫人和傅二夫人對視了一眼，皆是擰起了眉頭。
“除了吃食和茶水，還有什麽是天天都接觸的？”傅二夫人問了一句。
“熏香、枕頭、梳子、香粉、包括洗臉的水。”葉歡想了想，說道。這些東西，她每天都會接觸到，而且因為太過尋常，不太容易引起註意。
傅大夫人點了點頭，對春桃吩咐了幾句，春桃便帶著幾個心腹出去了。至於查出來的結果是什麽，葉歡就不得而知了。
葉歡陪著忠義侯夫人說了會子話，等侯夫人歇下，就起身告辭了。
傅大夫人知道葉歡府裏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加上她這會兒的心思全都在徹查府裏的兇手身上，根本就沒工夫招待她。
將葉歡送到府門口，傅大夫人再一次跟葉歡道謝。“今日府裏事情多，就不留侯夫人了。改日得了空，再請侯夫人過府裏來坐坐。”
葉歡拍了拍她的手，道：“都是自家親戚，不必這般客套。”
兩人依依惜別，直到鎮北侯府的馬車駛出巷子，傅大夫人才回過神來，在丫鬟的簇擁下轉身進去。
葉歡從忠義侯府回來，已經過了午時。
薇姐兒和瀾姐兒過來請安，就見葉歡一臉愁苦的坐在椅子裏發楞，不由得心生好奇。
“娘，姨祖母怎麽樣了？張太醫怎麽說？”縱然忠義侯夫人總是喜歡冷著一張臉，對薇姐兒幾個卻是不錯，故而薇姐兒也十分關心忠義侯夫人的身子。
說起這個，葉歡就只有嘆氣的份兒。“唉，不容樂觀。”
“就連張太醫都束手無策？”薇姐兒挑了挑眉，道。
“你姨祖母並非是病了，而是中了毒。”葉歡想了想，覺得沒有必要瞞著她，便將事情一股腦兒的跟她說了。薇姐兒年紀大了，將來興許也會遇到類似的事兒，給她提個醒兒也好。
薇姐兒聽到中毒二字，嘴巴都驚得合不攏。“那下毒之人可找出來了？！”
葉歡搖了搖頭。“家醜不可外揚。那畢竟是忠義侯府的家事，我不好多問。只盼著那歹人手裏有解藥，能夠解救你姨祖母於危難，能讓她多活一段時日。”
葉歡說著說著，眼眶都紅了。她並不是個多愁善感之人，可忠義侯夫人對她來說，意義非凡，是與宋孟氏不相上下的存在。這些年來，若非忠義侯夫人不時得提點，她的日子也不會過得這麽順風順水。
“娘，姨祖母一定會沒事的。”薇姐兒見母親傷感至極，忙上前安撫道。
瀾姐兒也從盤子裏捏了塊糕點，遞到葉歡的嘴邊。“娘，吃點兒甜糕，心裏就不苦了。”
葉歡見兩個閨女這麽懂事，心情這才稍稍好了些許。“今日的功課可完成了？”
說起這個，瀾姐兒就不由得嘟起了嘴。“剛學了半天的規矩，娘就不能讓我喘口氣？”
“一個荷包，你都繡了半個月了，還怪我催得緊？”葉歡怎麽都想不通，明明都是她親生的，在女紅上卻沒有遺傳到她半點兒的功底。
瀾姐兒朝著薇姐兒擠了擠眼，似是在求救。薇姐兒卻將頭撇向一邊，故意裝作沒瞧見一般。她又不傻，才不會把這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來。
637覆仇
葉歡氣歸氣，但也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只得擺擺手，將兩人打發回去歇午覺。“天兒涼了，莫要吃冷的東西，褥子也要多鋪兩床。”
“知道啦！”面對母親的絮絮叨叨，兩個姑娘總是一副無可奈何。
葉歡歇了一個時辰，起來之後隱隱就覺得鼻子有些堵了。讓人拿了兩顆丸子含在嘴裏，就著茶水灌下，便沒事人一樣繼續埋頭在賬冊中。眼看著就要到年關，鋪子也都要歇業，得早些將今年的盈利算出來，給夥計們發放工錢和紅利。
葉歡算賬，一算就是半天，直到天漸漸地暗了下來，這才揉著酸疼的脖子出了小書房。
小滿看著葉歡如此操勞，心疼得不得了。“夫人，奴婢幫您揉揉肩膀吧。”
“總算是了了一樁事，可以安心的過個年了。”葉歡笑了笑，覺得一天的辛勞還是值得的。光是去年一年的盈利，都趕上前幾年之和了，她如何能不高興？如此一來，就可以往府裏多添置一些東西，幾個孩子的婚嫁就都有著落了。
回想起剛到京城的時候，就只有這麽一處五進的院子，什麽都沒有置辦下來，葉歡心裏還真是沒有底。好在她有生意頭腦，從瓷器店慢慢的做了起來，又接連開了好幾個鋪子，這日子才越過越紅火。從當初的勉強度日，到如今不必再為銀錢發愁，這一路走來，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就只有她自個兒知道。
“夫人這麽能幹，難怪侯爺如此愛重。”小滿幫著葉歡卸掉頭上的釵子，而後又將發髻散開拿梳子理順，這才扶著她進了浴房。
恭維話聽得多了，葉歡便沒了新鮮感。將身子浸入溫水中之後，她便扶著桶壁閉目養神起來。小滿知道夫人不喜歡底下服侍的人太聒噪，便閉緊了嘴，專心的替主子擦起背來。
葉歡打小皮膚就白凈，這些年又保養得當，一身細皮嫩肉還跟做姑娘時一樣，光滑白嫩，猶如上好的玉石。即便是同樣身為女人的小滿，亦是滿心滿眼的羨慕。
從浴房出來，葉歡便歪在榻上，隨手拿了本游記手劄翻看起來。這些書冊，都是宋霖幫著她搜羅來偶爾用來打發時間用的。
葉歡翻到南疆那一頁，發現紙張的邊緣磨損的痕跡比較嚴重，似是被人多次翻閱過。不過，她倒是沒太在意，逐字逐句的看了起來。
南疆是苗人的聚居地，與象國僅隔了一條流天河。苗人能歌善舞，喜歡佩戴銀飾，多居住在深山老林裏，且有著自己的部落首領，是獨立於一方的一股勢力，便是朝廷官員都不能輕易幹涉他們。
葉歡看到這裏，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想象著勾勒出苗人的模樣。且南疆奇山異水，風光獨特，美如畫卷，葉歡心中不禁向往，想去那裏瞧瞧。
宋霖踏進房門的時候，就瞧見葉歡手持書卷，歪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侯夫人身子如何了？”宋霖不動聲色的走到她的身旁坐下，伸手抽走她手裏的書。
葉歡回過神來，語氣平靜的將忠義侯夫人中毒的事情講述了一遍。“也不知誰與姨母有這麽大的仇怨，竟向她下如此毒手！”
宋霖心中早有猜測，說道：“只怕是內賊所為。”
葉歡不解的看向他，等著他替她答疑解惑。
“其一，能連下半年的毒而不被發現，顯然對侯府十分的熟悉。其二，侯夫人素來不喜歡應酬，鮮少在外頭走動，談不上與人結怨。唯一與她利益相關的，便只有侯府裏的人。”宋霖的語氣很是肯定。“若我猜得不錯，想必與侯爺後院的那些妾室有關。”
葉歡怔了怔，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謀害侯夫人，而後取而代之？”
“不無可能。”宋霖將早些年調查的一樁事說了出來。“忠義侯與侯夫人的婚約是長輩定下的，以忠義侯那桀驁不馴的性子，一開始的時候有些排斥這門親事。後來，孟家出事，侯夫人便主動找上忠義侯，打算解除婚約。忠義侯對侯夫人一見傾心，鬼使神差的竟堅持要娶她進門。入府的頭幾年，兩人也有過一段琴瑟和鳴如膠似漆的日子。只是你也知道，忠義侯是個風流性子，沒過多久就原形畢露，之後妾室一房一房的往府裏擡，侯夫人也因此與他離了心。”
葉歡沒想到，這其中竟還有如此的曲折。她還當孟家失勢後，忠義侯還肯將侯夫人迎進門，是處於重情重義，千金一諾呢。
“忠義侯後院的鶯鶯燕燕雖然不少，可盛寵不衰的卻只有一個。”宋霖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暗示已經十分明顯了。
葉歡稍稍回憶了一下，便想起了一個人。“你說的是，柳姨娘？”
“柳氏原本出身不錯，家中開著醫館，家境殷實。卻因為其父染上賭癮，輸光了全部家當，逼不得已之下，她才賣身進了侯府。忠義侯老夫人覺得她可憐，便將她留在身邊伺候。十六歲的時候，柳氏從一眾美貌丫鬟中脫穎而出成了忠義侯的暖床丫頭。侯夫人進門後不久，忠義侯便擡了她做姨娘。”關於京中大小官員家裏的事情，宋霖了如指掌，一些私密的事情也都信手拈來。
“柳氏我曾見過一面，相貌並不十分突出。”葉歡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擠出這麽一句話來。
“由此可見，她心機之深。”宋霖說道。
葉歡楞了好一會兒，腦子才正常轉動起來。“祖上開醫館，所以對各類藥物毒物十分熟悉，且知道通過何等途徑將東西弄到手。年老色衰，恩寵一日不如一日，又無子傍身。而侯夫人卻接連生了兩個兒子，地位穩固，府裏人人敬畏，故而心生嫉妒？”
宋霖讚許的揉了揉她的手。“不僅如此。柳氏所出的侯府庶女，前些時候病逝了。”
“舒姐兒？”葉歡腦子很快反應了過來。
傅舒到了議親的年紀，侯夫人便擬了幾戶人家讓她挑選。結果柳氏不知暗地裏跟侯爺說了些什麽，惹得侯爺對侯夫人好一通發火，說侯夫人苛待庶女。侯夫人便懶得再管舒姐兒的親事，由著她們母女倆折騰。最後，柳氏相中了中山伯家的嫡次子，想方設法的將舒姐兒嫁了過去。只是舒姐兒嫁過去，日子卻不怎麽好過。
一來，她的出身擺在那裏，總會矮了別人一頭。二來，那中山伯的次子被驕寵的厲害，根本就不是個懂得心疼人的。舒姐兒有孕的時候，他便將舒姐兒的陪嫁丫鬟弄上了床，為此，舒姐兒可沒少掉眼淚。在加上中山伯夫人不是個好相的，總覺得舒姐兒配不上她優秀的兒子，時不時地就會給她臉色瞧，舒姐兒本就是個多愁善感的姑娘，久而久之，心裏的愁苦越積越多，最終導致生孩兒的時候難產，一屍兩命。
舒姐兒過世後不久，忠義伯夫人就給兒子續了弦。那個時候，葉歡一家子還在奉城，只聽人提起過一嘴，並不知道詳情。回了京城之後，又一直忙著，並未將這事兒放在心上。
638心寒
“故而，舒姐兒的死，徹底的激怒了她，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葉歡思來想去，好像也就這一個理由能講得通了。
“你猜得沒錯。柳氏不甘低人一等，費盡心思只為博一個好前程。只可惜，她太過急功近利，反而害了她自己的親生女兒。舒姐兒的死，讓她原本就醜陋的心靈變得更加扭曲。所以，侯夫人中毒，定有她參與其中。”
“只是參與其中？”葉歡被他給弄糊塗了。
“別忘了，忠義侯府的後院，可不止她一個女人。”宋霖提醒道。“她城府極深，可不會蠢到親自動手，而忠義侯的後院當中又不乏頭腦簡單之輩。”
葉歡聽完他一席話，頓時陷入了沈默。這後宅的女人一多，果然就容易出亂子。若真查出是柳氏所為，不知道忠義侯會作何感想？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沒再開口。
年關將近，葉歡忙的腳不沾地，很快就將此事拋到了腦後，直到臘月二十三那一日，與齊氏閑談中，才得知那件事的後續。
“那柳氏心機也真夠深沈的，居然在侯夫人洗臉的泉水中下毒。若非丫鬟心生貪婪，盜用侯夫人凈面的泉水，出現同樣的癥狀，還不知道要瞞到何時呢。”齊氏只要一想到此事，就不由得毛骨悚然。
這是有多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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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剛起身不久，聲音聽著還有些啞。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眸子滿是懇求的望著她，看著十分的招人疼。
“你啊你，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打從生下來就睡得昏天暗地，這些年了都沒什麽長進！”薇姐兒十分疼愛底下的弟弟妹妹，向來都是有求必應的。不過這一回，她卻沒有退讓，而是盡誘惑之能事，努力哄著她道：“習武雖然辛苦，但也很好玩兒的。你瞧瞧，這架子上的各種兵器，都是可以拿來玩兒的。昨兒個姐姐與那些黑衣人廝殺你也瞧見了，是不是很厲害？等瀾姐兒學會了，也會跟姐姐一樣厲害，再也不會被人欺負！”
瀾姐兒歪著腦袋，做出一副深思的模樣。
薇姐兒將那些黑衣人一腳踢開的樣子，的確是挺讓人羨慕的。可她真的懶散慣了，吃不了丁點兒苦頭啊。每日學規矩都腰酸背疼的，真要習武還不累得爬不起來？
於是，她果斷的搖了搖頭。“爹說不用勉強。”
薇姐兒怔了怔，瞪大眼睛說道：“爹真的這麽說？”
瀾姐兒飛快的點頭。“嗯，爹說會找幾個會武功的丫鬟在身邊伺候。”
“爹還真是偏心！”薇姐兒張了張嘴，最後憋出這麽一句話來。早知道如此，她也耍賴不練武了。練武多累啊，腰酸背疼不說，還將一雙纖纖玉手弄得滿是繭子粗糙不堪，何苦來哉！
瀾姐兒自知說錯了話，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在薇姐兒不愛計較這些，不過說說而已，並未當真。“你是初學，我也不為難你，先繞著場子跑幾圈吧，就當活動筋骨了。”
瀾姐兒打量了院子一眼，眉頭就不自覺的皺了起來。她是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的懶骨頭，讓她繞著院子跑？簡直比挨嬤嬤的尺子還要讓人難以接受啊。
“大姐姐，我還是紮馬步吧。”瀾姐兒可是最不喜歡動的，與其跑得大汗淋漓渾身臭烘烘的，還不如蹲在原地不動呢。
薇姐兒知道不能一蹴而就，瀾姐兒肯紮馬步已經是極為難得了，便應了她的請求。“成，那你先在這兒蹲個一炷香的時辰。”
瀾姐兒哦了一聲，緩緩地邁開腿，懶懶的做了個樣子。結果一盞茶功夫不到，瀾姐兒就感到四肢酸痛手腳無力了。比起在院子裏跑動，這樣原地蹲著似乎更加的難受。
“再堅持堅持。”薇姐兒在一邊耍著鞭子，一邊關註著瀾姐兒的一舉一動，見她有放棄的打算，忙開口阻止。
“嗚嗚嗚，我的腿好痛。”瀾姐兒哪裏吃過這樣的苦頭，堅持沒多大會兒，就跌坐在地。
薇姐兒嘆了口氣，上前將她扶了起來。“一開始都是這樣的，慢慢的就習慣了。”
“嗚嗚嗚，我不行了，要不，我還是去跑兩圈吧。”瀾姐兒揉著酸痛的膝蓋，幽怨的說道。
薇姐兒哪裏肯讓她半途而廢，哄著說道：“瀾姐兒不是很喜歡我院子裏那只鸚鵡麽？你堅持到這炷香燃完，我就送給你，你看成不？”
瀾姐兒的確很喜歡薇姐兒院子裏養的那只鸚鵡。因為那只鸚鵡不但毛色漂亮，還會學人說話，十分的機靈。瀾姐兒每每去薇姐兒院子裏，都會逗著它說話，算是這後宅生活裏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瀾姐兒心裏有些掙紮。
她看了看香爐裏的香，又看了看薇姐兒，最終咬咬牙，重新蹲好。“大姐姐可要說話算數。”
薇姐兒鼓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大姐姐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在場的人可都聽見了，絕對不會反悔的。”
瀾姐兒見她應得爽快，這才安了安心。
634侯夫人病重
只不過，這一炷香的時辰實在是太過難挨，好幾次她都想放棄了。可是想到那只可愛的小東西，瀾姐兒咬牙堅持了下來。
好不容易等一炷香燃盡，瀾姐兒也早已額頭冒汗，雙腿發抖，站都站不起來。
薇姐兒縱然心疼，卻也很是驕傲。“瀾姐兒真厲害，頭一次就堅持了一炷香的時辰呢！”
“大姐姐......鸚鵡......”瀾姐兒喘著氣兒的同時還不忘她們之間的約定。
薇姐笑道：“就知道你惦記著它。放心，一會兒就讓丫鬟送去你院子！”
瀾姐兒這才滿意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還早，再陪著我踢會兒毽子。”薇姐兒好不容易見這丫頭出了院子，哪裏肯輕易的放過。
瀾姐兒想著奪了長姐的心頭之好，不好太拂她的意思，只得忍耐著陪著她踢起毽子來。如此一來，瀾姐兒在演武場待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回到自個兒的院子。
葉歡聽說了這事兒，不禁對薇姐兒大加讚賞。“還是薇姐兒有辦法！”
“大姑娘素來聰慧。”驚蟄在一旁跟著附和。
“希望瀾姐兒能夠堅持，莫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才好。”葉歡想的更多的，是後續的進展。“讓廚房多做些補身子的湯水，姑娘們正在長身子的時候，可不能疏忽了。”
“夫人放心，一早就吩咐下去了。”
葉歡與驚蟄說了幾句話，便又開始忙起了中秋節禮的事情。
這一日，宋辭休沐在家，天還未亮就起身去演武場練了一個時辰。之後，回房梳洗了一番，這才進了後院，去給爹娘請安。
葉歡見他進來，笑得格外的溫柔。“辭哥兒過來了？”
“孩兒給母親請安。”宋辭欠了欠身，拱手作揖。
葉歡放下手裏的杯盞，叫了他上前。“過來瞧瞧，這冊子裏頭，可還有中意的？”
葉歡說完，就塞了一本拇指厚的冊子到他的手裏。
宋辭不明所以，拿起冊子翻了翻之後，這才恍然。原來，那冊子裏頭畫的都是些女子的小像，環肥燕瘦，應有盡有。每一張畫像的旁邊，還記載著該女子的年歲家世以及擅長的技藝，有的甚至連身量都做了批註，可以說是十分全面了。
宋辭隨手翻了翻，就將冊子放下了。
“怎麽樣，可還有能入眼的？”葉歡為了宋辭的親事，也算是煞費苦心，不但找了官媒打聽消息，還托了人繪了小像，就怕漏掉了什麽。
宋辭揉了揉額角，感到十分為難。他一心都撲在做學問上頭，哪有那個功夫考慮男女之事。可母親的一番心意，他又不好拂了，只得含糊應道：“母親幫忙看著吧，我沒什麽意見。”
葉歡見他盡是敷衍之詞，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
每每提起這個話題，宋辭就覺得頭疼不已。“孩兒真沒想過這事，母親就別逼我了。”
“娘也不是逼你，非得要你眼下就定下來。距離你及冠還有幾個年頭，咱先可以慢慢挑著，有備無患。”葉歡苦口婆心的勸著。
宋辭當真是沒想過將來的事情，也從未對哪個女子動過心，哪裏說得出個一二三來。“孩兒想起還有一篇文章沒寫完，回去用功去了。至於這兒媳的人選，母親幫著拿主意便是。”
宋辭說完，便再一次尋了借口遁了。葉歡尚未來得及阻攔，宋辭就已經沒了影兒。
葉歡見嚇跑了兒子，不由得又是一陣嘆氣。“不過讓他挑個看得順眼的，怎麽的就跟遇上洪水猛獸似的......”
“夫人也未免太過心急了，大公子成親還早著呢。眼下覺得這個好，說不定再過兩年，又會覺得別人好了。”小滿笑著將冊子遞過來。
葉歡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且看看吧。”
葉歡給長子相看媳婦兒的事，在京城早已不是什麽秘密。故而，有心想要攀上鎮北侯府這根高枝兒的人家尋了機會就往葉歡的跟前湊，將自家姑娘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讓葉歡也不堪其擾。好在天氣漸漸的涼了下來，葉歡便減少了出府的次數，如此才落得一個耳根子清靜。
日升月潛，一晃又過了半個月。葉歡正在書房算賬呢，突然就見小滿領這個臉生的丫鬟走了進來。
小滿走到葉歡的身後，小聲的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而後，那丫鬟才上前與葉歡見禮。
“奴婢采桑，見過侯夫人。”
葉歡擡了擡手，示意她起身。“侯夫人身子可還好？”
提起忠義侯夫人，采桑的眼睛不由得紅了。“奴婢是瞞著夫人過來的。自去歲夫人染上了風寒，就沒斷過藥。病情總是反反覆覆，換過好幾個大夫都沒什麽起色。夫人又是個倔強的性子，不肯求了侯爺請宮裏的太醫上門會診，拖延至今日，竟是連米粒都咽不下了。”
采桑說到這裏，已是泣不成聲。
葉歡聽完她的話，一顆心就跟著揪了起來。“難怪近來不曾見姨母出門走動，竟是病的如此重......”
頓了頓之後，葉歡忙吩咐丫鬟拿了她的帖子。“去張太醫府上一趟，務必將人請去侯府。”
小滿鄭重的應了，忙不疊的往外跑。
“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無以為報，來世願結草銜環，替夫人效犬馬之勞。”采桑素來知道鎮北侯夫人是個心善的，有與忠義侯府交好，這才求到了這裏。見鎮北侯夫人二話不說，就讓人去請了張太醫，心裏歡喜不已，又是磕頭又是發誓的，眼淚再一次泛濫。
葉歡嘆了口氣，說道：“采桑姑娘言重了。我不過是盡我本分罷了，當不起你如此。自我入京以來，就得姨母頗多照顧，她老人家病了，我卻是不知，實在是不應該。”
葉歡說完，便擱下手頭的事，重新整理了儀容，帶著丫鬟婆子出了門。
忠義侯夫人得知葉歡到訪，不讚同的睨了采桑一眼。“多大點兒事，何必驚動他們。”
“夫人......”采桑見忠義侯夫人說句話都要喘上半天，忍不住又要落淚。
葉歡從屏風後頭轉出來，來到忠義侯夫人的榻前，上前握住侯夫人的手道：“姨母病重，卻還瞞著甥媳，豈不是讓甥媳更加內疚？”
“人上了年紀，遲早有這麽一天的，何必讓你們跟著擔憂。”忠義侯夫人早就看破了紅塵，若不是放心不下幾個兒女，怕是還撐不到這個時候。
“甥媳已經派人去請張太醫了，姨母且安心養病就是。”這些年相處下來，葉歡與忠義侯夫人早已結下了深厚的情誼，比起親生母女也不差。看著侯夫人形同枯槁的模樣，葉歡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活了這麽些年頭，已經盡夠了。盡人事，聽天命吧，就算有個萬一，你們也不要難過。”忠義侯夫人如何不清楚自個兒的身子，早已超脫了生死，反過來安慰起葉歡來。
635中毒
葉歡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強顏歡笑道：“張太醫醫術高明，姨母會沒事的。”
忠義侯夫人扯了扯嘴角，脫力的閉上了眼睛。
忠義侯夫人的兩個兒媳婦趁機上前見禮，又命丫鬟奉了茶，將葉歡請到了外間。
“姨母到底是什麽病癥，怎的如此嚴重？”避開了忠義侯夫人，葉歡少了一重忌諱，便直接問出了口。
傅大夫人妯娌兩個對視一眼，臉上皆是難色。
“請了好幾個大夫了，都瞧不出真正的病兆來。”傅大夫人嘆著氣說道。“只說是寒氣入體，加之郁氣集結於胸，無法紓解，這才日益嚴重。”
葉歡聽到這裏，眉頭越發皺的緊了。
“一場風寒而已，不至於久治不愈。”傅二夫人接話道。“皆因母親上了年紀，心緒又不怎麽痛快，這才......”
忠義侯府的事兒，葉歡並非完全不知情。忠義侯風流成性，後院的鶯鶯燕燕本就不少。但他似乎仍舊不知滿足，一大把年紀了還四處尋花問柳。聽聞去年還為了一個舞姬，與人大打出手，忠義侯府沒少被人議論。有這樣一個夫君，忠義侯夫人心裏如何能好過。
後院的那些姨娘明爭暗鬥，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庶出的子女亦是時不時地給侯夫人找麻煩，鬧得侯府烏煙瘴氣的，侯夫人心情能暢快才有鬼。
葉歡輕嘆一聲，道：“但願張太醫出手，能讓姨母的病情有所起色。”
傅大夫人妯娌兩個皆是長籲短嘆，一個賽一個的愁眉苦臉，顯然為了侯夫人的病，亦是傷透了腦筋。
半個時辰後，年邁的張太醫被下人用軟轎擡進了後院。
“張太醫。”葉歡上前施禮，而後將張太醫讓進了裏間。
張太醫性情古怪，不喜歡旁人有人盯著，將屋子裏的人全都趕了出去。趕人之前，還讓丫鬟將門窗打開。“屋子裏這麽悶，就不難受？把窗戶開開。”
張太醫的話，丫鬟不敢不聽，忙拿著棍子將窗戶支了起來。
葉歡陪著傅家兩位夫人在外間等候，約莫一炷香時辰過後，張太醫才捋著胡子從裏間走了出來。
“張太醫，侯夫人究竟是何病兆？”葉歡見他出來，忙站起身來上前詢問。
張太醫搖了搖頭。“並非是病，而是毒。”
“毒？”這次，不光是葉歡感到詫異，傅大夫人和傅二夫人也都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不知你們請的哪個庸醫，竟將中毒當成了風寒在治，耽擱了這麽些時日，不但不利於病愈，甚至拖延了解毒的最佳時期。如今，毒已經滲入五臟六腑，回天乏術。”張太醫說話向來直來直去的，從來都不會有任何的避諱。
在場的人聽完他的診斷，臉色皆變得十分難看。尤其是傅大夫人和傅二夫人，身為侯府的兒媳，卻失察至此，張太醫的話無疑是狠狠地打了她們的臉。
“這是一種慢性毒藥，無色無味，普通的銀針很難查出來。而且，得連續用上半年才會出現類似風寒的癥狀。不得不說，下毒之人很是高明。你們大可從平日裏吃的用的查起，尤其是每日必須接觸的食物和水。”張太醫行醫多年，醫者仁心，最見不得的就是用這種卑劣手段害人的。所以，這才肯多提點兩句。
傅大夫人和傅二夫人仍舊沈浸在震驚當中無可自拔，半天反應不過來。還是葉歡這個局外人比較清醒，開口問道：“不知這毒可有解？”
“若是半年前找上老朽，或許還能勉力一救。”張太醫嘆了口氣，說道。“拖延至今，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是無用了。”
這話，無疑是判了忠義侯夫人的死期。
葉歡不忍忠義侯夫人就這麽去了，懇求道：“張太醫仁心仁術，還望您盡力施救。”
葉歡說著，就要下拜。
張太醫忙伸手阻止道：“不是老朽不救，是救不了。”
興許是看在葉歡如此懇求的份兒上，張太醫後頭又補充了一句。“若能尋到天山雪蓮此等解毒聖藥，或許還能拖上個一年半載。”
天山雪蓮這種東西，葉歡聽都沒聽說過，更別提去尋了，一時竟楞在了當場。
張太醫見她們一個個露出絕望的表情，亦是無能為力。
傅大夫人這會兒回過神來，命人奉上了診金，親自將張太醫送到了門口。“勞煩張太醫了。”
張太醫拎著藥箱依舊上了軟轎。“恕老朽說句不中聽的，這毒最是磨人，活著也是受罪，倒不如早些解脫。所以，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這種話，本不該他一個醫者來說的。可侯夫人已是油盡燈枯，就算尋來了珍稀的解毒藥，也未必能夠治好，還會讓她加倍的疼痛。他這麽說，也是站在病人的角度替病人著想。
傅大夫人點點頭，再一次拜謝。
目送張太醫離開，傅大夫人在院子裏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回到屋子。
“夫人，方才張太醫的話，要不要告訴二夫人和侯夫人？”貼身婢女春桃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道。
傅大夫人腳下的步子一頓，道：“暫且先看看，若真的找不到那什麽天山雪蓮，便是天意如此。你們幾個把嘴巴給我閉緊了，若讓我聽到半點兒風聲，唯你們是問！”
“是。”春桃幾個忙低頭應下。
傅大夫人調整好呼吸，這才踏進屋子。
此時，忠義侯夫人已經醒了過來，丫鬟正上前餵水。
傅大夫人心情覆雜的上前，撲通一聲在侯夫人的床榻前跪了下來。“都是媳婦疏忽，管教不力，才叫歹人鉆了空子，害得母親遭此大難。請母親責罰，兒媳絕無怨言！”
傅大夫人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心裏也很不好受。多年前，侯府的中饋就交到了她的手裏，她自問盡心盡力，從不敢懈怠。可如今，還是出了岔子，還害得婆母中毒，遭受折磨。不管那下毒之人是誰，她這個當家夫人怕是都脫不了關系。故而，內心自責不已，也恨毒了那下毒之人。
忠義侯夫人似是已經知道了真正的病因，卻沒有責怪傅大夫人的意思。“此事與你無關，何來的責罰。你起來吧，咳咳咳......”
侯夫人的身子依舊虛弱，說上一兩句話就喘得厲害。
636對策
“兒媳心裏有愧啊！”侯夫人越是這樣，傅大夫人越是羞愧難當，說著說著就哽咽了起來。
“你自當家以來，就殫精竭慮，從不敢懈怠，這些我都看在眼裏。再說了，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這事不怨你。”
“為今之計，是將那下毒之人揪出來。”葉歡也在一旁勸道。
“是啊，大嫂，那歹人還藏在暗處，若是不及時的找出來，怕是還會繼續害人。”傅二夫人擔心侯夫人是真，但如今她更擔心的是傅二公子和幾個兒女。
傅大夫人這才止了淚，抽抽噎噎的說道：“我這就派人去查。”
侯夫人見她轉身要走，忙將她叫住。“此事不宜聲張，還是暗中查比較好。”
“瞧我，一著急就犯了糊塗，讓侯夫人見笑了。”傅大夫人拿著帕子按了按眼角，說道。
“表嫂先別急，咱們先坐下來將事情捋一捋，或許能事半功倍。”葉歡知道傅大夫人這會兒心緒定是紛亂如麻，便索性拉著她在一旁的椅子裏坐了下來。“姨母平日裏的吃食和飲用的水，都是來自何處？又有什麽人能夠接觸得到？”
傅大夫人被葉歡這麽一問，果然漸漸地冷靜了下來。“母親飲食清淡，所以平日裏的吃食都是由小廚房單做。小廚房有兩個廚娘，一個炒菜，一個做糕點，都是進府多年的老人。茶水亦是由采桑丫頭親自打理，從不假手於人。”
說到這裏，傅大夫人不由得瞥了采桑一眼。這丫頭是府裏的家生子，一家子都是老實本分的。她從十歲起就在婆母的院子裏伺候了，十六歲的時候提拔進了屋子，做了大丫鬟。因為煮的一手好茶行事穩重，入了婆母的青眼，成為婆母身邊的左膀右臂。可以說，婆母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最大靠山，她沒有理由也沒有這個膽子敢謀害主子才是。
而且，今日也是她偷偷地出府，去鎮北侯府求了侯夫人，請來了張太醫，這才查出了婆母中毒一事。她就更沒可能是暗中下毒之人了。
采桑被傅大夫人打量得心裏毛毛的，繼而明白她的意思，忙跪下來發誓道：“大夫人明鑒，奴婢一直對太夫人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更不會做下這畜生不如的事！若我敢有半句謊言，定叫我不得好死，子孫世世代代為奴為婢！”
這樣的誓言，不可謂不惡毒。
傅大夫人本就不信是她下的手，故而在她發完毒誓後，就讓她起來了。“你的忠心，我從來都不曾懷疑。你仔細想想，除了你之外，可還有其他人接觸到茶具？”
采桑搖了搖頭。“夫人喝的茶水都是奴婢取水現煮的，從不假手於人。”
傅大夫人聽到這裏，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莫非是小廚房那邊？”
“那兩個廚娘都是母親的陪嫁，不可能做出下毒的事情。”傅二夫人輕咳兩聲，在一旁提醒道。
傅大夫人自知說錯了話，忙改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從小廚房到玉安堂，還隔著一段距離，我是怕人在半路做手腳。”
葉歡覺得理由有些站不住，插話道：“張太醫說，那毒得連續下半年之後。若在吃食上動手腳，未必每次都能鉆了空子。或許，是咱們想岔了，是下在別的什麽地方，且不容易惹人懷疑？”
葉歡雖未經歷過後宅的腥風血雨，但也聽說書的講過無數的例子。
傅大夫人和傅二夫人對視了一眼，皆是擰起了眉頭。
“除了吃食和茶水，還有什麽是天天都接觸的？”傅二夫人問了一句。
“熏香、枕頭、梳子、香粉、包括洗臉的水。”葉歡想了想，說道。這些東西，她每天都會接觸到，而且因為太過尋常，不太容易引起註意。
傅大夫人點了點頭，對春桃吩咐了幾句，春桃便帶著幾個心腹出去了。至於查出來的結果是什麽，葉歡就不得而知了。
葉歡陪著忠義侯夫人說了會子話，等侯夫人歇下，就起身告辭了。
傅大夫人知道葉歡府裏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加上她這會兒的心思全都在徹查府裏的兇手身上，根本就沒工夫招待她。
將葉歡送到府門口，傅大夫人再一次跟葉歡道謝。“今日府裏事情多，就不留侯夫人了。改日得了空，再請侯夫人過府裏來坐坐。”
葉歡拍了拍她的手，道：“都是自家親戚，不必這般客套。”
兩人依依惜別，直到鎮北侯府的馬車駛出巷子，傅大夫人才回過神來，在丫鬟的簇擁下轉身進去。
葉歡從忠義侯府回來，已經過了午時。
薇姐兒和瀾姐兒過來請安，就見葉歡一臉愁苦的坐在椅子裏發楞，不由得心生好奇。
“娘，姨祖母怎麽樣了？張太醫怎麽說？”縱然忠義侯夫人總是喜歡冷著一張臉，對薇姐兒幾個卻是不錯，故而薇姐兒也十分關心忠義侯夫人的身子。
說起這個，葉歡就只有嘆氣的份兒。“唉，不容樂觀。”
“就連張太醫都束手無策？”薇姐兒挑了挑眉，道。
“你姨祖母並非是病了，而是中了毒。”葉歡想了想，覺得沒有必要瞞著她，便將事情一股腦兒的跟她說了。薇姐兒年紀大了，將來興許也會遇到類似的事兒，給她提個醒兒也好。
薇姐兒聽到中毒二字，嘴巴都驚得合不攏。“那下毒之人可找出來了？！”
葉歡搖了搖頭。“家醜不可外揚。那畢竟是忠義侯府的家事，我不好多問。只盼著那歹人手裏有解藥，能夠解救你姨祖母於危難，能讓她多活一段時日。”
葉歡說著說著，眼眶都紅了。她並不是個多愁善感之人，可忠義侯夫人對她來說，意義非凡，是與宋孟氏不相上下的存在。這些年來，若非忠義侯夫人不時得提點，她的日子也不會過得這麽順風順水。
“娘，姨祖母一定會沒事的。”薇姐兒見母親傷感至極，忙上前安撫道。
瀾姐兒也從盤子裏捏了塊糕點，遞到葉歡的嘴邊。“娘，吃點兒甜糕，心裏就不苦了。”
葉歡見兩個閨女這麽懂事，心情這才稍稍好了些許。“今日的功課可完成了？”
說起這個，瀾姐兒就不由得嘟起了嘴。“剛學了半天的規矩，娘就不能讓我喘口氣？”
“一個荷包，你都繡了半個月了，還怪我催得緊？”葉歡怎麽都想不通，明明都是她親生的，在女紅上卻沒有遺傳到她半點兒的功底。
瀾姐兒朝著薇姐兒擠了擠眼，似是在求救。薇姐兒卻將頭撇向一邊，故意裝作沒瞧見一般。她又不傻，才不會把這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來。
637覆仇
葉歡氣歸氣，但也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只得擺擺手，將兩人打發回去歇午覺。“天兒涼了，莫要吃冷的東西，褥子也要多鋪兩床。”
“知道啦！”面對母親的絮絮叨叨，兩個姑娘總是一副無可奈何。
葉歡歇了一個時辰，起來之後隱隱就覺得鼻子有些堵了。讓人拿了兩顆丸子含在嘴裏，就著茶水灌下，便沒事人一樣繼續埋頭在賬冊中。眼看著就要到年關，鋪子也都要歇業，得早些將今年的盈利算出來，給夥計們發放工錢和紅利。
葉歡算賬，一算就是半天，直到天漸漸地暗了下來，這才揉著酸疼的脖子出了小書房。
小滿看著葉歡如此操勞，心疼得不得了。“夫人，奴婢幫您揉揉肩膀吧。”
“總算是了了一樁事，可以安心的過個年了。”葉歡笑了笑，覺得一天的辛勞還是值得的。光是去年一年的盈利，都趕上前幾年之和了，她如何能不高興？如此一來，就可以往府裏多添置一些東西，幾個孩子的婚嫁就都有著落了。
回想起剛到京城的時候，就只有這麽一處五進的院子，什麽都沒有置辦下來，葉歡心裏還真是沒有底。好在她有生意頭腦，從瓷器店慢慢的做了起來，又接連開了好幾個鋪子，這日子才越過越紅火。從當初的勉強度日，到如今不必再為銀錢發愁，這一路走來，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就只有她自個兒知道。
“夫人這麽能幹，難怪侯爺如此愛重。”小滿幫著葉歡卸掉頭上的釵子，而後又將發髻散開拿梳子理順，這才扶著她進了浴房。
恭維話聽得多了，葉歡便沒了新鮮感。將身子浸入溫水中之後，她便扶著桶壁閉目養神起來。小滿知道夫人不喜歡底下服侍的人太聒噪，便閉緊了嘴，專心的替主子擦起背來。
葉歡打小皮膚就白凈，這些年又保養得當，一身細皮嫩肉還跟做姑娘時一樣，光滑白嫩，猶如上好的玉石。即便是同樣身為女人的小滿，亦是滿心滿眼的羨慕。
從浴房出來，葉歡便歪在榻上，隨手拿了本游記手劄翻看起來。這些書冊，都是宋霖幫著她搜羅來偶爾用來打發時間用的。
葉歡翻到南疆那一頁，發現紙張的邊緣磨損的痕跡比較嚴重，似是被人多次翻閱過。不過，她倒是沒太在意，逐字逐句的看了起來。
南疆是苗人的聚居地，與象國僅隔了一條流天河。苗人能歌善舞，喜歡佩戴銀飾，多居住在深山老林裏，且有著自己的部落首領，是獨立於一方的一股勢力，便是朝廷官員都不能輕易幹涉他們。
葉歡看到這裏，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想象著勾勒出苗人的模樣。且南疆奇山異水，風光獨特，美如畫卷，葉歡心中不禁向往，想去那裏瞧瞧。
宋霖踏進房門的時候，就瞧見葉歡手持書卷，歪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侯夫人身子如何了？”宋霖不動聲色的走到她的身旁坐下，伸手抽走她手裏的書。
葉歡回過神來，語氣平靜的將忠義侯夫人中毒的事情講述了一遍。“也不知誰與姨母有這麽大的仇怨，竟向她下如此毒手！”
宋霖心中早有猜測，說道：“只怕是內賊所為。”
葉歡不解的看向他，等著他替她答疑解惑。
“其一，能連下半年的毒而不被發現，顯然對侯府十分的熟悉。其二，侯夫人素來不喜歡應酬，鮮少在外頭走動，談不上與人結怨。唯一與她利益相關的，便只有侯府裏的人。”宋霖的語氣很是肯定。“若我猜得不錯，想必與侯爺後院的那些妾室有關。”
葉歡怔了怔，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謀害侯夫人，而後取而代之？”
“不無可能。”宋霖將早些年調查的一樁事說了出來。“忠義侯與侯夫人的婚約是長輩定下的，以忠義侯那桀驁不馴的性子，一開始的時候有些排斥這門親事。後來，孟家出事，侯夫人便主動找上忠義侯，打算解除婚約。忠義侯對侯夫人一見傾心，鬼使神差的竟堅持要娶她進門。入府的頭幾年，兩人也有過一段琴瑟和鳴如膠似漆的日子。只是你也知道，忠義侯是個風流性子，沒過多久就原形畢露，之後妾室一房一房的往府裏擡，侯夫人也因此與他離了心。”
葉歡沒想到，這其中竟還有如此的曲折。她還當孟家失勢後，忠義侯還肯將侯夫人迎進門，是處於重情重義，千金一諾呢。
“忠義侯後院的鶯鶯燕燕雖然不少，可盛寵不衰的卻只有一個。”宋霖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暗示已經十分明顯了。
葉歡稍稍回憶了一下，便想起了一個人。“你說的是，柳姨娘？”
“柳氏原本出身不錯，家中開著醫館，家境殷實。卻因為其父染上賭癮，輸光了全部家當，逼不得已之下，她才賣身進了侯府。忠義侯老夫人覺得她可憐，便將她留在身邊伺候。十六歲的時候，柳氏從一眾美貌丫鬟中脫穎而出成了忠義侯的暖床丫頭。侯夫人進門後不久，忠義侯便擡了她做姨娘。”關於京中大小官員家裏的事情，宋霖了如指掌，一些私密的事情也都信手拈來。
“柳氏我曾見過一面，相貌並不十分突出。”葉歡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擠出這麽一句話來。
“由此可見，她心機之深。”宋霖說道。
葉歡楞了好一會兒，腦子才正常轉動起來。“祖上開醫館，所以對各類藥物毒物十分熟悉，且知道通過何等途徑將東西弄到手。年老色衰，恩寵一日不如一日，又無子傍身。而侯夫人卻接連生了兩個兒子，地位穩固，府裏人人敬畏，故而心生嫉妒？”
宋霖讚許的揉了揉她的手。“不僅如此。柳氏所出的侯府庶女，前些時候病逝了。”
“舒姐兒？”葉歡腦子很快反應了過來。
傅舒到了議親的年紀，侯夫人便擬了幾戶人家讓她挑選。結果柳氏不知暗地裏跟侯爺說了些什麽，惹得侯爺對侯夫人好一通發火，說侯夫人苛待庶女。侯夫人便懶得再管舒姐兒的親事，由著她們母女倆折騰。最後，柳氏相中了中山伯家的嫡次子，想方設法的將舒姐兒嫁了過去。只是舒姐兒嫁過去，日子卻不怎麽好過。
一來，她的出身擺在那裏，總會矮了別人一頭。二來，那中山伯的次子被驕寵的厲害，根本就不是個懂得心疼人的。舒姐兒有孕的時候，他便將舒姐兒的陪嫁丫鬟弄上了床，為此，舒姐兒可沒少掉眼淚。在加上中山伯夫人不是個好相的，總覺得舒姐兒配不上她優秀的兒子，時不時地就會給她臉色瞧，舒姐兒本就是個多愁善感的姑娘，久而久之，心裏的愁苦越積越多，最終導致生孩兒的時候難產，一屍兩命。
舒姐兒過世後不久，忠義伯夫人就給兒子續了弦。那個時候，葉歡一家子還在奉城，只聽人提起過一嘴，並不知道詳情。回了京城之後，又一直忙著，並未將這事兒放在心上。
638心寒
“故而，舒姐兒的死，徹底的激怒了她，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葉歡思來想去，好像也就這一個理由能講得通了。
“你猜得沒錯。柳氏不甘低人一等，費盡心思只為博一個好前程。只可惜，她太過急功近利，反而害了她自己的親生女兒。舒姐兒的死，讓她原本就醜陋的心靈變得更加扭曲。所以，侯夫人中毒，定有她參與其中。”
“只是參與其中？”葉歡被他給弄糊塗了。
“別忘了，忠義侯府的後院，可不止她一個女人。”宋霖提醒道。“她城府極深，可不會蠢到親自動手，而忠義侯的後院當中又不乏頭腦簡單之輩。”
葉歡聽完他一席話，頓時陷入了沈默。這後宅的女人一多，果然就容易出亂子。若真查出是柳氏所為，不知道忠義侯會作何感想？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沒再開口。
年關將近，葉歡忙的腳不沾地，很快就將此事拋到了腦後，直到臘月二十三那一日，與齊氏閑談中，才得知那件事的後續。
“那柳氏心機也真夠深沈的，居然在侯夫人洗臉的泉水中下毒。若非丫鬟心生貪婪，盜用侯夫人凈面的泉水，出現同樣的癥狀，還不知道要瞞到何時呢。”齊氏只要一想到此事，就不由得毛骨悚然。
這是有多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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