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吶，竟用這種法子給人下毒！

葉歡聽後，亦是唏噓不已。“侯夫人刀子嘴豆腐心，從未虧待過她們。卻不曾想，還是被人嫉恨上了，平白得受如此苦楚！”

“可不是！那柳氏真不是個東西！”齊氏也很是替忠義侯夫人抱不平。更讓她氣憤的是忠義侯的態度，提起來就是一肚子火。“偏偏某些人卻被迷了心竅，都認證物證俱在了，還說是被人栽贓的。呵呵，在他的眼裏，莫不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還不如一個丫鬟出身的賤妾？！”

葉歡見齊氏憤憤不平，便將柳氏的身世與她說了。“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情誼自然不一般。只不過他寵妾滅妻，的確是有些過了。”

忠義侯算是葉歡的長輩，所以葉歡還是有所保留的，沒有說的太難聽。

相比起葉歡來，齊氏就少了許多顧忌。“何止是寵妾滅妻，我看他是老糊塗了！也不怕被禦史盯上，參奏他一本！”

忠義侯如今已過花甲之年，請立世子的奏折都遞了好幾次了，建武帝卻一直留中不發，也是有原因的。可惜，忠義侯仍舊執迷不悟，不思進取。這侯位能否保得住，還兩說。

葉歡長嘆了一聲，很是替侯夫人感到不值。若當初退了親，或許嫁的不算如意，可也比有這樣一個風流成性是非黑白不分的夫君來得強！

“那柳姨娘給侯夫人下毒，證據確鑿，忠義侯卻只是罰她去莊子上閉門思過，你說可笑不可笑？！”講了這麽多，最讓齊氏無法接受的就是這個。

按照北明的律例，謀害主子可是重罪，打殺了都是輕的。

“多行不義必自斃，且看著吧。”葉歡也很是氣憤，可到底是別人的家事，她不好插手。

不過，忠義侯這般行事，卻不顧兒子的反對，輕拿輕放，一力保下那柳氏，遲早會寒了兩個兒子的心，落得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葉歡不知道的是，這事兒可沒那麽容易揭過去。禦史們聽說忠義侯府的這樁腌臜事後，彈劾的奏章就接二連三的飛到了建武帝的禦案上。建武帝本就覺得忠義侯無能，正好借此機會，收回了忠義侯的爵位，仔細敲打了他一番。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建武帝在收回侯府爵位的同時卻又加封了孟氏為一品貞惠夫人，她所生的兩個兒子也都各晉了一級。可想而知，建武帝對忠義侯是厭惡到了何種地步。

據說忠義侯跪在金鑾殿上痛哭懺悔，建武帝都未能改變心意。忠義侯回到府裏之後，不得不將丹書鐵券交還給朝廷，從那以後，他日日借酒澆愁，沈浸在醉生夢死當中。至於那下毒害人的柳氏，更是被帝王賜下了梳洗之行，哀嚎至血流盡而死。

孝惠夫人最終還是沒能挺過去，在正月末就沒了。與宋孟氏病逝的日子，竟只相差了一天。孝惠夫人彌留之際，將葉歡夫婦叫到跟前，言辭懇切的懇求他們對她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加以照拂。宋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而後孝惠才含笑咽了氣。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年節忙了一陣日子，葉歡整個人都清減了不少。宋霖憐惜不已，便讓唐十八接管了一應事宜，好讓葉歡能夠歇口氣。

年後，宋堯便提出了分府出去單過。

“父母在，不分家。母親已經過世多年，我早該搬出侯府去了。”宋堯說道。“說來慚愧，這些年來一直倚仗著兄長。如今我已為人父，總該給孩子們做個榜樣。且辭哥兒也到了議親的年紀，到時候一大家子擠在一起，總是不大方便。我已經在隔壁大街上買下了一處宅子，稍微修葺一番就能入住。”

宋霖見他連宅子都買下了，便知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所以並未多做挽留。“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那就把家分一分，有什麽缺的，盡管跟你嫂子開口。”

“這些年得兄嫂照顧，我哪裏還有臉要家產。侯府的一切，都是兄長應該得的，我得兄長庇佑，才過了這麽些年的安穩日子，已經知足了。”宋堯真心實意的說道。

他們兄弟倆自小相依為命，感情非尋常人能比，他亦不是個貪心之人，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也不會勉強，當真是個坦坦蕩蕩的謙謙君子。

宋霖拍了拍宋堯的肩膀，道：“不管如何，咱們都是一家人。今後搬出去，若是遇到什麽難事，盡管回來找我！”

宋堯點點頭。他如今已近而立之年，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只會流著鼻涕跟在兄長身後跑的病秧子，有能力將日子過好。

兄弟倆商量了一番，晚上在一起用膳的時候就將此事提出來說了。

葉歡得知二房的人要搬出去，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怎的這般突然？”

“也不是臨時起意。”齊氏笑著接話道。“早幾年，就有過這想法了。只是那時候，大嫂一家都去了西北，侯府無人打理，這才拖延至今。”

雖說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可葉歡心裏卻有些不舍。人相處的久了，就會生出感情來，她也不例外。自回到京城，兩房人就生活在一起，如今已有十幾個年頭。十幾年培養出來的默契和深厚感情，早已融入了骨血，割舍不開。

639分府

齊氏見葉歡眼眶含淚，忙笑著開解道：“終歸是一個姓，分了府也還是一家子。不過是搬到隔壁巷子去，又不是見不著面兒。大嫂若是在府裏呆的悶了，還可以去我那邊坐坐，散散心。”

葉歡被她這麽一哄，心裏頭越發不是個滋味。不過，當著孩子們的面兒，她只能強行將眼淚逼了回去。“我看吶，是你覺得在府裏受拘束，想出去過散淡日子吧！”

“還真是被大嫂說中了！”齊氏掩著嘴笑，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誰叫我喜新厭舊，想換個院子住呢？不若大嫂將這處宅子賣了，再換個大宅子？”

“算了，我認床，換個地兒就睡不著！”葉歡的愁緒被她幾句話就給打消了，臉上也漸漸地有了笑容。

兩人說笑了一陣，葉歡便詢問起了那宅子的情況。“多大的院子，朝向如何，修整的怎麽樣了？可還缺些什麽？”

葉歡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齊氏一一的答了。“三進的院子。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景致卻是不錯。改日大嫂得了空，我陪你一起過去瞧瞧。”

“坐北朝南，風水倒是極好的。”

“院墻重新翻修了一遍，打算在後院挖個池塘，種點兒荷花，養養魚什麽的。家具還算齊全，不過有些需要換掉，我已經讓丫鬟照著樣子去家具鋪子挑選了。”

葉歡見一切都處置妥當，不由得點了點頭。

用過晚膳，便分頭散去了。葉歡回到屋子裏，便對驚蟄吩咐道：“回頭去賬房支五萬兩銀子給二夫人送過去，就說是我的一點兒心意。”

驚蟄應了一聲。

正月初六這一日，葉歡與宋霖聽聞孝惠夫人不大好，便帶著孩子們去傅府探望。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的緣故，孟氏的臉色異常的紅潤，精神頭也好了許多。見葉歡夫婦靠近，竟是破天荒的露了一絲笑容，還和藹的給了幾個孩子壓歲銀。

葉歡陪著她老人家說了會兒家常，便扶著她躺下。午飯是在傅府用的，只是一頓飯還沒用下地，就聽丫鬟說孟氏不行了。葉歡趕到孟氏床榻邊的時候，孟氏臉色一片死灰，仿佛被抽走了靈魂，就那麽直楞楞的盯著帳子頂，容色安詳的去了。

孝惠夫人歿了，傅府立馬將紅燈籠撤了下來，闔府上下都換上了孝服。放眼望去，滿眼皆是一片白色，顯得無比的淒涼。

葉歡縱然已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抑制不住的哭出了聲，並在孟氏的靈堂守了一天一夜。後來被傅家兩位夫人勸了又勸，這才回府歇息。

前來吊唁的賓客見葉歡和傅家人一起披麻戴孝，都不禁感嘆。

“侯夫人當真是孝心可嘉！”

“是啊，自太夫人過世，侯夫人便將孝惠夫人當做婆母一樣侍奉，就是親閨女也做不到這個地步。”

“有如此賢惠的夫人，難怪鎮北侯這麽多年來就只守著她一個人過日子！”

當然，各人有個人的想法，也有人對此表示不屑的。

“什麽賢惠，我看她就是個妒婦！”

“可不是？聽說懷著身子，都不肯給丫鬟開臉，楞是不管不顧鎮北侯的身子！”

“聽說這位侯夫人可是經常在外頭拋頭露面與人談生意，從來都沒將規矩放在眼裏！”

“鄉野村婦就是鄉野村婦，也就這點兒教養了！換做是我，早就休了，另聘世家貴女了！”

這些風言風語傳了一陣兒，便沒了影兒，葉歡也根本沒放在心上。

三月初八，宜入宅。

宋堯夫妻帶著幾個孩子搬出了侯府，住進了柳樹胡同的侍郎府。

當晚，侍郎府那邊擺起了喬遷喜宴，葉歡過去幫忙，與齊氏兩個在後院款待前來恭賀的女賓。這些賓客當中，便有齊氏娘家的兩個嫂子侄女。

趁著葉歡不在一旁，齊大夫人便將齊氏扯到一個僻靜之處說起了悄悄話。“怎麽突然從侯府搬出來了？可是侯府容不下你們，將你們趕出來了？”

“大嫂可莫要胡亂猜測！是我們自個兒要搬出來的。”齊氏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便不冷不熱的駁了回去。

“在侯府住得好好兒的，作甚要搬出來？！”齊大夫人滿臉的痛惜和不讚同。

齊氏笑了笑，漫不經心的說道：“大嫂也知道那是侯府，而不是侍郎府。依附著侯府，固然安穩。可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總不能在侯府住上一輩子吧？就算兄嫂肯，我也沒那個臉。”

齊大夫人噎了一下，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盡管宋堯已是三品的侍郎，可在她看來，鎮北侯才是宋家的頂梁柱，是天子最為信任之人，他的地位可不是宋堯一個區區侍郎能夠相提並論的。齊家大郎摸爬滾打多年，也才混了個小小的六品芝麻官兒，這還多虧了有宋家的提攜。若失去了侯府這棵大樹，齊大爺日後的前途豈不是更加渺茫？故而，在得知宋堯兩口子搬出侯府之後，齊大夫人就急不可耐的勸說起來。

可木已成舟，她也知道多說無益，可心裏頭到底是懊惱的。“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也不先與你兄長商量一番？起碼，也好叫咱們心裏有個數。”

竟是埋怨上她了？齊氏心裏輕嘆，面上卻不顯。“搬出來住是夫君做的決定，我一個婦道人家只能聽從罷了。”

齊大夫人還想說些什麽，齊氏已不想聽，直接尋了個借口，就要離開。“要開席了，大嫂隨我回去入座？”

齊大夫人到底是不敢太得罪這個小姑子，只得暫且作罷。

美滋美味的吃完酒席，齊大夫人仍舊一直沒機會與齊氏私下裏說話，眼看著賓客散盡，她也不好再沒臉沒皮的待下去，只得起身告辭，與齊二夫人結伴離開。

相比起齊大夫人的氣急敗壞，齊二夫人倒是顯得平靜的很。她娘家兄長這幾年有了出息，也肯提攜齊二爺，二房的日子倒是過得不錯。齊家遲早是要齊大爺這個嫡長子繼承的，她只管等著老太爺故去分府出去單過，也好落得個自在。至於齊氏這個小姑子，自然是要維系好關系的。所以，在齊大夫人急吼吼的跑去質問齊氏的時候，她卻在幫著招呼賓客，兩廂一對比，哪個更加高明一目了然。

齊二夫人的識趣，齊氏自然是要領情的，不久之後便借著齊家侄兒成親，多加了兩成的賀禮，也算是投桃報李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

640南疆動亂

宋堯一家搬出侯府後不久，南疆那邊兒便傳來了民變的消息。起因不得而知，只知道南疆的苗族首領率民眾闖進將軍府，把鎮南將軍給殺了，而後占領了官府衙門，大有獨立門戶的意思。

宋霖這幾日都是早出晚歸，忙得腳不沾地。葉歡睜開眼睛的時候，早已不見他身影。

這一日，葉歡和往常一樣，等到亥時一刻，仍舊不見宋霖回府，便吹了燈打算入睡了。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夫人，侯爺回來了。”在外間值夜的小丫鬟推門進來稟報。

葉歡頓時精神一震，披衣下床。

不一會兒，門口響起一陣紛沓的腳步聲。然後，葉歡便看著一身戎裝的宋霖走了進來。葉歡上一回看見他這幅打扮，還是幾年前的誓師大會上。

“這是怎麽了？”葉歡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急切的問道。

宋霖上前，扶著葉歡的肩膀，將她按在椅子裏坐下。“南疆那邊兒有些動亂，朝中無人可領兵，皇上派我前去鎮壓。”

“兵部那麽多位大人，怎麽會無人領兵？”葉歡聽完這話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宋霖嘲諷的勾了勾嘴角，說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真到了用他們的時候，便告老的告老，病倒的病倒，花樣百出，不過是受人指使，給皇上施壓而已！”

其實不用宋霖說，葉歡也能猜到一些。

自打上回在相國寺與鎮南侯夫人碰過一面之後，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被打破。也不知是不是鎮南侯夫人回去說了些什麽，鎮南侯那邊兒就三不五時的給宋霖使絆子，針鋒相對起來，鬧得很不愉快。這一次的事兒，八成與鎮南侯有關。

鎮南侯在南疆待了數十年，根基穩固。他雖然被調回了京城，但南疆還有不少的嫡系，真要出了什麽事兒，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兒？可偏偏他在這個時候告病，其目的已經十分的明顯。一，他是想逼著宋霖接下這燙手山芋，若能辦好這差事便罷了，若辦不好，那麽皇帝就算再寵信也要降罪。二，他也是想借此事告訴建武帝，朝廷少了他鎮南侯是不行的。

不管處於什麽哪一個目的，這差事定會落到宋霖的頭上來。畢竟，朝中真正上過戰場的武將可不多。縱然建武帝知道這裏頭的彎彎繞繞，可為了江山社稷，還是不得不讓宋霖走這一趟。

葉歡腦子很亂，但更多的是擔心。南疆那地方，據說瘴氣很重，一般人都會不適應。就算宋霖本事通天，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恐怕也很難伸展拳腳。更何況，那還是鎮南侯的地盤兒，只要他一個示意，下頭的人肯定不會乖乖的聽命於宋霖，到時候情況定是會更加的覆雜。

葉歡心閃如電，不自覺的站起身來。“此去怕是艱難重重，你......”

後面的話還未說出來，宋霖就一把抱住了她。“事情也沒你想的那般嚴重，你且安心的在家等我消息，頂多半年，我就回來了。”

他都這麽說了，葉歡還能說什麽呢，只得帶著沈重的心情嗯了一聲。

“事態瞬息萬變，皇上命我即刻啟程。家中若是遇到了難事，你莫要心急，盡管找二弟來商量。”宋霖輕撫著她的臉蛋，輕聲的叮囑。

葉歡含淚點頭，卻不敢讓眼淚滑落，故作堅強的說道：“你安心的去，我會把侯府打理好，等著你回來。”

宋霖縱然有千般的不舍，可也知道軍務緊急，不可耽擱。於是狠了狠心，在葉歡的額頭上親了一口之後，就匆匆的轉身離去。

葉歡聽著腳步聲遠去，不自覺的朝後退了兩步，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裏。

“夫人。”小丫鬟嚇了一跳，忙上前照看。

葉歡擺了擺手，道：“無礙，你回去歇著吧，這裏不用人伺候。”

葉歡心裏很亂，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小丫鬟不敢有任何異議，乖順的退了出去。

屋子裏很安靜，桌子上的油燈忽明忽暗，依稀只能將屋子裏看個大概。葉歡就那麽孤零零的坐在椅子裏，一動也不動。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只得雙腿發麻，她才漸漸地找回了一些意識。她緩緩地起身，慢慢的走回床榻上，動作僵硬的將自己埋進溫暖的被子裏。

一夜的煎熬。

第二天孩子們來請安的時候，就見葉歡的一雙眼睛通紅。

“娘，爹爹不會有事的。”薇姐兒平時話挺多的，可真到了需要安慰人的時候，就突然變得詞窮起來，這樣的安慰話語，當真是蒼白無力的緊，沒有半點兒說服力。

葉歡嗯了一聲，強打起精神問道：“怎麽不見你們兄長？”

泓哥兒搶著答道：“大哥昨兒個送爹爹出城回來就被請進了宮裏。”

葉歡怔了一下，而後暗罵自己糊塗。“是嘛。那你們肚子可是餓了？我叫丫鬟擺膳。”

泓哥兒嗯了一聲，道：“餓了，餓了，餓得能吃下一整只羊呢！”

有了泓哥兒的耍寶，葉歡的心情總算了好了一些。“你呀你......昨兒個先生說，你又在學堂裏帶頭鬧事兒了？”

提起這茬兒，泓哥兒果然老實了一些。“哪裏就是鬧事，我只是覺得學業枯燥無味，想幫著大家提提神兒。”

宋堯一家子雖然搬出了侯府，但家學還是要回來上的。而且，不僅僅是宋家的幾個孩子，忠義侯府齊家和幾個相鄰的府上都將適齡的孩子送了過來。葉歡想著人多熱鬧，可能學起來會更有動力，便留下了他們。所以，如今家學裏的人七七八八加起來，也有十來號人了。

葉歡瞪了他一眼，道：“你還有理了？！念書不見有長進，玩鬧倒是一把好手！還說要下場，我看你還是別想了，免得給你娘我丟人！”

泓哥兒不服氣的昂起下巴，說道：“兒子雖然皮了一些，學問可是一等一的好，這一點兒，就連先生都挑不出毛病來！”

“須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被先生誇兩句，就覺得自個兒天下無敵了？”葉歡拿指頭戳了戳他的腦門兒，板著臉教訓道。

泓哥兒哎喲一聲，不滿的嘟囔。“娘，我都是大人了，您別再戳我腦袋了！”

“喲，你還知道自己不小了，早過了玩鬧的年紀？！”葉歡斜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

641兒女

泓哥兒撇了撇嘴，辯解道：“不就是頑皮了有些，至於這樣揪著不放嘛！家裏文有大哥，武有爹爹，我中規中矩一些又何妨！”

葉歡一聽這話就來氣。“說的什麽胡話！你爹總有老去的一天，他能護你一輩子？你兄長身為嫡長，肩上的擔子也不輕，他能管你一輩子？！”

葉歡說完這一番話，就有些後悔了。她不該說這麽重的話的，可一想到他竟如此的不思進取，葉歡又氣得不行。不過，想著他少年氣盛，也不好把話說得太過，於是緩和了口氣，試著換一種方式來說教。“都說慈母多敗兒，娘也是為了你好。娘沒想逼著你像你爹和兄長看齊，可你總有一天會長大，要出去闖蕩歷練一番，多學一些總歸是有益處的。”

泓哥兒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見葉歡好言好語的說話，脾氣怎麽也無法發作起來。“孩兒知道。功課上，孩兒一刻都不敢懈怠，只是在課間鬧一鬧，應該沒什麽大礙吧？”

“多註意一些也是好的。要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樣的，一個人的言行舉止，也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形成。平時玩鬧是不會怎樣，可有一就會有二，形成習慣後便會不知不覺的流露出來，很難糾正。尋常事上倒也罷了，若遇上要緊的事情，即便是很小的一點兒差錯也會變成了不得的大錯，真要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你後悔都來不及！”

泓哥兒張了張嘴，想說他豈是那般糊塗之人？遇到了要緊的事情，他自然會加倍小心，又豈敢大意？！可葉歡到底是長輩，他不好頂嘴，只得乖乖得閉了嘴。

葉歡見他沈默不語，只當他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

“夫人，早膳準備妥當了，可要移步過去？”這個時候，一個穿著湖綠色夾襖的小丫鬟走了進來，屈膝詢問道。

葉歡訓了半天的話，也有些餓了，便領著幾個孩子去了外間。

用過了早膳，泓哥兒便去了家學，薇姐兒和瀾姐兒則回去繼續跟著繡娘學女紅。至於教導規矩的嬤嬤，早在年前就離開了侯府，回鄉養老去了。空下來的半天時間，葉歡便由著她們自個兒安排了。只要不太出格，她多半是不會管的。

繡了一片荷葉之後，瀾姐兒便趁著繡娘出恭的時候，悄聲對薇姐兒說道：“大姐姐可是有什麽心事？”

薇姐兒回過神來，勉強扯出一抹笑容道：“你個小丫頭片子，哪只眼睛瞧見我有心事了？”

瀾姐兒被說成是小丫頭片子也渾然不在意，自顧自的說道：“大姐姐從坐下來開始就一直心不在焉，只差將心事二字寫在臉上了。”

薇姐兒噎了一下，繼而嘆氣道：“真有如此明顯？”

瀾姐兒連連點頭。“所以，大姐姐究竟在為什麽而苦惱？”

小丫頭眨著一雙黑黝黝的眼睛，清澈的眼神中透著天真無邪和一絲打趣。她居然被妹妹給笑話了！薇姐兒扶著額，覺得老臉都要丟光了！

“小孩子家家，問這個做什麽！”她懊惱的嘀咕。

瀾姐兒卻是揚起笑臉，說道：“其實，就算大姐姐不說，我也知道。”

“哦？”薇姐兒睜大眼睛。

瀾姐兒見四周無人，突然湊到薇姐兒的耳邊，小聲的問道：“昨兒個我瞧見姐姐身邊的大丫鬟神情緊張的在衣袖裏頭藏了封書信。”

薇姐兒吸了口涼氣，眸子裏閃過一絲慌亂。“你可別四處亂說，沒有的事。”

“大姐姐，瀾兒不是小孩子了。”瀾姐兒嘟了嘟嘴，覺得大姐姐定是有什麽秘密。她們不是好姐妹麽，怎麽就不能分享一下彼此間的小秘密？

看著瀾姐兒鼓著腮幫子的模樣，薇姐兒不由得嘆氣。“你保證不說出去？”

瀾姐兒立馬豎起手指，指天立誓。“若我食言，將此事說出去，定叫我......”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薇姐兒哪裏真敢讓妹妹發毒誓，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就是有人跟我說，他要與爹爹一同去南疆平亂。”

“誰？未來姐夫？”瀾姐兒眨著眼睛問道。

“別亂說。”薇姐兒的臉不爭氣的紅了紅，低聲呵斥道。

瀾姐兒雖然才九歲，可並不代表她什麽都不懂。瞧長姐這害羞的模樣，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哦，那他到底是誰？”

“是，是鎮南侯的嫡長孫。”薇姐兒咬了咬唇，小聲的說道。

“啊？”瀾姐兒在聽到答案之後，不由得愕然。據她所知，鎮南侯府可是與侯府交惡，鎮南侯還不止一次的給自家爹爹難堪，此次南疆之行亦是有鎮南侯的推波助瀾。大姐姐怎麽跟羅家大公子扯上關系了？想起那羅家大公子，瀾姐兒腦海裏忽然冒出一張模糊的面孔來。似乎就是在大姐姐及笄禮上，跟著長寧大長公主一道登門的那位？

看似弱不禁風的，長得倒還過得去！瀾姐兒在心裏暗暗地評價道。

薇姐兒朝著四周看了看，見繡娘出恭回來了，忙坐直了身子。“這事兒，你可千萬替我保密！”

瀾姐兒哦了一聲，然後飛快的補了一句。“那明兒個我要多睡半個時辰。”

薇姐兒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可想到自己的秘密被妹妹撞破，只得就此妥協。“一言為定！”

瀾姐兒見姐姐答應的如此爽快，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大姐姐這麽好說話，她就說兩個時辰了。如此一來，她就可以不用去演武場了。

姐妹倆各懷心思的埋下頭去，繼續穿針引線。

繡娘瞧見她們專心致志的模樣，滿意的點了點頭。侯府的兩位姑娘於女紅上雖沒有任何的天分，卻勝在肯用功。假以時日，定能小有所成。到時候出嫁了，倒還不至於砸了她的招牌。

南疆

“侯爺，前面就是虞城了。”羅敬棠看著眼前熟悉的城墻，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兒。他雖出生在京城，卻在虞城長大，這裏也算是他的半個故鄉了。

宋霖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命令部下原地紮營修整。“羅大公子對虞城很熟悉。”

宋霖的語氣肯定。

“晚輩在虞城長大。”羅敬棠毫不避諱的答道。

642南疆事

對於這個不請自來的羅家大公子，宋霖有很多的疑問。只是，有些話，他不便當著眾人的面問，便只得暫時壓在心裏。“對於苗族部落，羅大公子有多少了解？”

羅敬棠拱了拱手，答道：“此地民風淳樸，各族一直和睦相處，便是有什麽齟齬，由族長出面調停，也就相安無事了。至於苗族部落，則隱居深山，大多以種植藥草為生，過著自給自足的日子，鮮少與人發生摩擦。”

“照你這麽說，這裏頭似有什麽隱情？”宋霖沈吟片刻，問道。

“不瞞侯爺，晚輩因為身體的緣故，常去山上采藥，故而對苗族部落還算熟悉。”羅大公子挺直脊背，言辭懇切。

宋霖盯著他看了一瞬，而後才將視線移開。“如此說來，他們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了。”

“晚輩在虞城生活了十數年，並未發現他們有任何異動。”羅敬棠斟酌著開口應道。而後，毛遂自薦請命道：“侯爺若信得過晚輩，晚輩願意只身一人進城去見一見那位苗族首領，問明緣由。”

宋霖也不想大動幹戈，若能不費一兵一卒就平息這場戰亂是最好不過了。“你有幾分把握能活著回來？”

“晚輩不過一介布衣且又是孤身前往，對他們構不成威脅，他們不至於連一個手無寸鐵之力的無辜之人都不放過。”羅敬棠笑著說道。

宋霖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略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那本侯就給你半天時間，若是臨近子時還未回來......”

“晚輩定會在子時前回來。”羅敬棠不卑不亢的拱手示意，眼底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後生可畏！既然如此，那本侯就等著你的好消息。”宋霖雖與鎮南侯有些隔閡，還不至於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對於羅大公子這般有擔當的男兒還是有幾分欣賞的。

羅敬棠朝著宋霖揖了揖，便牽著馬匹朝著城門走去。

因為虞城已經戒嚴，城門前的吊橋早就被吊起，想要進城可沒那麽容易。那些守城的見有人靠近，立刻提高了警覺，大聲的朝著城樓下喊話。“來者何人？”

羅敬棠不慌不忙的從袖袋中取出一物，拿在手裏晃了晃。

城樓上的人見了羅敬棠手裏之物，臉色立馬就變了。沒過多久，伴隨著陣陣轟隆隆的聲響，吊橋就被放了下來。

當然，他們也不敢松懈，在羅大公子進城之後，又將吊橋給收了起來。

羅敬棠進了城門，便被人迎到了知府衙門。

“公子稍等片刻，族長馬上就來。”領著羅敬棠進去的是一個頭上包著藍色頭巾的少年，從語氣中可以聽出一絲絲的敬畏，顯然是認得羅大公子的。

羅敬棠微笑頷首。“有勞了。”

那少年忙擺了擺手，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約莫一盞茶功夫過後，一個四五十歲上下的男子在一眾短打裝扮的青年男子簇擁下疾步朝著這邊走來，踏進了衙門的大堂。

“羅兄弟，怎麽是你？！”族長看到羅敬棠，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也大大的松了口氣。

羅敬棠起身，朝著族長拱了拱手。“黎族長，別來無恙？”

黎族長長嘆一聲，道：“自侯爺離開南疆，那新來的鎮南將軍便作威作福，魚肉百姓，將之前侯爺定下的規矩全盤否定，鬧得民不聊生。偏那鎮南將軍又是個獨斷專行的，聽不進勸，還將那些敢站出來說話的人全都下了獄，說是要以謀逆罪論處。那些都是老實不過的平民百姓，不過是被生活所迫，不得不找將軍府討個說法，卻被說成是逆賊！”

羅敬棠聽到這裏，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據我所知，鎮南將軍不是個會這般沖動行事之人，莫不是這裏頭有什麽誤會？”

“哪裏有什麽誤會！都把鄉親們抓緊牢裏嚴刑拷問了！”

“是啊，族長想找知府大人幫忙說項，結果知府大人卻避而不見，他們顯然是穿一套褲子的！”

“多少人喊冤而死，這筆賬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他不僅強加賦稅，還想要帶兵上山去搶奪咱們苗族供奉的神物，簡直可惡至極！”

“對，苗疆聖物神聖不可侵犯！”

族長帶來的這些人裏頭有人沈不住氣，氣哼哼的說道。

苗疆聖物羅敬棠是知道的，那是苗族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一株藥草，極其珍貴，據說有起死回生之效。苗族族人世世代代傳承，奉之為神靈賜下的寶物，神聖不可侵犯。這株神藥供奉在祭祀的大殿之上，有苗族挑選出來的聖女專職守護，只有在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上才會供族人瞻仰膜拜，外族人想要見上一見都不行！只是，羅敬棠怎麽都想不明白。堂堂鎮南將軍，一方大吏，朝廷的肱骨之臣，為何要去強搶那苗族聖物？

“鎮南將軍當真帶人闖進了山裏？”羅敬棠問道。

“那還能有假？！”其中一個偏瘦的年青人站出來，忿忿的說道。“鎮南將軍一到南疆，就派人偷偷打聽上山的通道，明著說是有侵犯潛入了南疆，實際上就是沖著神草來的！”

羅敬棠不是個沒腦子的，不會就這麽偏聽偏信。“神草是否安然？”

“神草有神靈保佑，自然是安然無恙！”黎族長說道。“只是，祭祀的場所被毀去大半，聖女也險些被羞辱，這個仇，我族人不能忍！”

“所以，你們就殺了他？”羅敬棠順口接了一句。

“人不是咱們殺的。”黎族長糾正道。“我帶人闖進將軍府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他的屍首呢？”羅敬棠又問。

“因為是朝廷命官，所以並未為難他，將屍首停放在義莊了。”黎族長眉頭緊鎖，顯然是在為了後續的事情為難。“雖說鎮南將軍並非死於咱們手裏，可到底是在南疆出的事。無論如何，朝廷都會降罪下來。咱們圍了官府，也是不得已，想要討個說法。只盼著朝廷派下來的欽差是個明事理的，莫要冤枉了我等無辜之人！”

羅敬棠沈默了片刻，心裏大致有了數。“帶我去看看鎮南將軍的屍首。”

643起疑

黎族長對於他提出來的要求感到十分詫異。“那屍首死相難看，羅公子真要看？”

羅敬棠慎重的點了點頭。“家父與鎮南將軍相識一場，回去必定會問起，還是弄清楚一些比較妥當。若真是死於意外，也可以替你們洗刷這不白之冤。”

黎族長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便親自領著他去了義莊。

苗族人雖然恨毒了這新來的鎮南將軍，卻也在他死後給予他足夠的尊重，並未毀壞他的屍體。故而，羅敬棠一行人過去的時候，看到的仍舊是一具完整的屍體。而且，苗人還用了當地保存屍體的法子，讓鎮南將軍的屍體還像剛死去的時候一樣，不見半點兒腐壞。

羅敬棠心裏更加肯定，這件事沒那麽簡單。若真是苗人造反，又如何會這般對待鎮南將軍的屍首？說不定，是有人從中作梗，想要挑撥離間，引發南疆動亂。

羅敬棠仔細的檢查了鎮南將軍的屍首，發現他身上並無明顯的傷痕，說明並非死於外力。加上他的指甲發黑嘴唇發紫，七竅流血，很顯然是中毒身亡的癥狀。苗人雖然對蠱毒深有研究，卻從不輕易在外人面前展現。且鎮南將軍中的只是普通的毒，而非苗疆獨有的蠱毒。既然不是被人殺死的，那鎮南將軍又是如何中的毒呢？

羅敬棠繞著圈子走了幾圈，卻毫無頭緒。

“聽說鎮南將軍出身名門世家，卻沒想到眼皮子竟如此淺！”黎族長嘆著氣說道。

這一句話卻是提醒了羅敬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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