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5回京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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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他的嘴！”
葉遲雖然調皮了一些，卻十分懂事。趙氏吩咐了下來，他便乖乖的應下，端著碗擠進人群，將大白米飯塞到了葉江的手上。“爹，娘叫你少喝些酒，吃飯。”
被葉遲這麽一打斷，葉江腦子瞬間清醒了不少。“瞧我，光顧著喝酒了，來，大夥兒都坐下來吃飯，吃飯......”
趙氏見葉江沒再提女婿的事，稍稍松了口氣。
葉江大壽，薇姐兒幾個一早就去給他磕頭祝壽了，這會兒倒是不方便出現在人前，所以趙氏讓葉果壽哥兒他們在後堂陪著呢。
“聽說侯爺的幾個兒女也來給葉老爺祝壽了？可方便請出來見見？”席散了之後，不少的人都紛紛打道回府了，縣太爺卻獨獨留到了最後，沒有起身的意思。
葉江見他提起薇姐兒他們，忍不住楞了一下。“在，在後院玩耍呢。您想見他們？我這就叫人把他們帶來。”
面對縣太爺，葉江還是有幾分敬畏之心的。雖說有個當大官兒的女婿，可縣太爺畢竟是一方的父母官，葉江還沒有狂妄到連父母官都不放在眼裏。
縣太爺哪兒敢讓侯府的公子姑娘們過來拜見，忙阻止道：“豈敢，豈敢，還是本官親自過去吧。”
葉江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領著縣太爺去了後院。
趙氏見葉江領著縣太爺過來，眉頭及不可見的蹙了一下。吩咐葉果將薇姐兒瀾姐兒帶屋子裏去，而後才上前與縣太爺見禮。
“沒什麽好招待的，大人可莫要嫌棄。”趙氏客套的說著。
縣太爺擺了擺手，一雙眼睛早就被一道身影給吸引了過去。那是個七八歲的孩童，一身月白色的錦袍，身量修長。一頭墨黑的頭發用玉冠高高的束起，面如冠玉，五官精致挺拔。臉龐看起來稚嫩，神情卻清冷如霜，一副不容易親近的樣子。
縣太爺暗自琢磨著，想必這位氣勢不凡的華貴公子就是鎮北侯的嫡長子了。
趙氏見縣太爺盯著辭哥兒瞧，這才開口介紹道：“這就是我那侯爺女婿的長子，辭哥兒。”
縣太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笑著點頭示意。“不愧是侯府的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辭哥兒不喜歡被人品頭論足，但該有的禮節還是有的。於是，拉著泓哥兒上前一道行禮。
縣太爺哪兒敢受他們的禮，忙朝著旁邊讓了讓。“兩位不必多禮。說起來，還是本官打擾了。今日能有幸見到侯府的兩位小公子，實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泓哥兒尚不懂這些，怔怔的望了望一旁的兄長。
“大人客氣了。”辭哥兒用眼神安撫住泓哥兒，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他聲音略低沈，既不失孩童的清朗，又有其獨特的醇厚，聽著怪舒服的。
縣太爺面對辭哥兒的時候，不知怎的總感覺有些壓抑。說來也奇怪，他再怎麽說也是一方父母官，見過的大官兒也不少，卻從未有這種束手束腳的局促感。眼前的這位少年不過是個孩童啊，雖說是侯府公子，卻非官身，他到底在怵什麽呢？
定是他想太多了！縣太爺這樣安慰著自己。
辭哥兒不耐煩應付這位不請自來的縣令，尋了個借口就牽著泓哥兒進了屋。縣太爺本想盡一盡地主之誼，邀請他們去家裏做客的。可還不等他開口，辭哥兒就冷著臉走開了，他只得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葉江見氣氛有些僵，忙替他解圍道：“辭哥兒就是這性子，對誰都冷冷淡淡的。”
又讓趙氏泡了新茶，將縣太爺請到了堂屋，這才算是化解了尷尬。
580葉果的心思
因為有外人在，趙氏不好說什麽，只得好生的招待著。等到縣太爺離開之後，趙氏就開始抱怨起來。“你耳根子怎麽就這麽軟！你不知道後宅是女眷居住的地方麽，怎麽什麽人都往這裏帶！更何況，薇姐兒已經七歲了，男女七歲不同席，這道理你不懂嗎？！”
葉江雖然喝多了，腦子卻還是清醒的，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不妥，可被趙氏這麽一頓數落，面子上可有些過不去。於是，小聲的嘟囔了幾句。“不過是個孩子，知道什麽叫男女有別？！再說了，這裏又不是在京城，哪兒來那麽多講究！”
趙氏一聽這話就來氣。“不在京城就不顧規矩，隨便把外人往後院領了？薇姐兒可是你的外孫女，不辭辛勞大老遠的過來給你祝壽。你倒好，竟夥同外人來欺負她！”
“我，我哪裏就欺負她了？！”葉江被懟得面色微微泛紅。
“還說沒有！當我眼瞎麽？！我看你就是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幾杯黃湯下肚，就不知道自個兒是誰了！薇姐兒辭哥兒他們是你的外孫不錯，但首先卻是侯府的子嗣。他們若是有個什麽，我看你怎麽跟女兒女婿交代！你能有如今的日子，那可都是女兒女婿給你掙來的！”趙氏想到葉江在席上口沒遮攔的樣子，就氣得直跺腳。
女婿的功勞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幾次險些送命。他這個做丈人的沾了他的光，才會被人高看一眼。結果呢，什麽忙都幫不上，還在背後拆起他的臺來，簡直就是個白眼兒狼！
葉江到底是個男人，被媳婦兒指著鼻子罵，心裏多少會有些反感。“我說什麽了，你非要揪著小辮子不放！好好兒的大喜日子，興致都讓你給敗光了！”
“你說了什麽，你不記得？要不要我跟你學學？”趙氏冷笑一聲，說道。“他們這麽巴結你，還不都是想借著你跟侯府搭上關系從中牟利，我不信你看不出來！女婿的事，也是你能隨便答應的！別怪我沒提醒你，你這個女婿可不是個好說話的，莫要得罪了人還不知道！”
趙氏越說越生氣，索性一股腦兒的將內心的想法說了。“你也知道女婿是奉命鎮守邊城，豈能隨隨便便的離開？若是被有心人傳到京城去，還不知道會被言官說成什麽樣子！女兒女婿在邊城已經夠苦的了，你就不能安生一些，別給他們添亂？！”
葉江被趙氏說得面紅耳赤，半天沒吭聲兒。
做了半輩子的木匠，他何曾被人那般的討好過。他也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沾了宋霖這個女婿的光，那些人肯對他賠笑，也都是因為宋霖。可那又怎樣！這世上，有哪個男人不說大話的？尤其是他今兒個做壽，心裏高興，多喝了幾杯，就隨口接了幾句，這難道有錯嗎？
趙氏說的，他不是不懂，可就是不愛聽。
他都是半截身子埋在土裏的人了，還有多少日子能活？為什麽不能肆意瀟灑一些！她整日嘮嘮叨叨的，煩不煩啊！
趙氏見葉江不吭聲，一副要睡著的樣子，就忍不住嘆氣。
他總是這樣！說不過她，就在那兒裝死！她以為他喜歡跟他爭吵？還不都是怕他做錯了事，將來被女兒女婿埋怨？！
葉果見他們倆鬧得僵，忙上前將趙氏給拉開了。“娘，人家還在等著你結賬呢。”
趙氏嗔了她一眼，道：“給你爹煮碗醒酒湯去！”
說完，懶得再搭理，甩袖子走開了。
葉江見趙氏出去了，微微的松了口氣。而後，沖著葉果投去感激的一瞥。“還是果丫頭懂得心疼你爹！”
葉果笑嘻嘻的說道：“爹對我最好，我當然要護著您了！”
葉江笑了笑，直說她是個鬼靈精。
父女倆說笑了一陣，葉江就回屋躺著去了。畢竟，喝了不少的酒，這會兒酒勁兒上來了，著實有些難受。葉果扶著他進了屋，伺候他躺下後，這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
“爹歇下了？”龐術忙著將借回來的板凳送還回去，這會兒才得了空歇口氣。
葉果點點頭，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肩膀。“累死我了，你快來給我捏捏。”
說著，就在一旁的椅子裏坐了下來。
龐術素來對她縱容，二話不說，走過來幫她揉捏起肩膀來。
葉果受用的閉著眼睛，好一會兒才拉住他的手讓他停下，與他商量道：“眼看著壽哥兒到了入學的年紀，所以我想著，不如將壽哥兒送去京城，跟辭哥兒他們一起上家學？”
葉果聽薇姐兒提過一嘴，說侯府已經在籌辦家學，會請名聲在外的飽學之士入府做西席，這才動了心思。
龐術沒想到葉果會提起這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在哪裏不能讀書，幹嘛非得送去京城？”
“那能一樣嘛！咱們鎮上的夫子，大都是落地的秀才，能教出什麽好學生來？！”葉果見識過了京城的富饒之後，就一直念念不忘。自然也想自己的孩子將來能夠有出息，讓她可以享享兒孫福。
龐術卻不大讚同。“壽哥兒又還小，等過兩年再說吧。”
“不小了！翻過年就四歲了！”葉果急切的說道。“辭哥兒四歲的時候，都能將千字文倒背如流了！”
龐術見她總是拿壽哥兒跟辭哥兒比，總覺得這樣對壽哥兒不公平。“辭哥兒打小聰穎好學，生來就是讀書的料子......”
葉果見他推三阻四的，忍不住有些生氣。“你到底什麽意思，壽哥兒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啊！壽哥兒哪裏比別人差了！”
“我沒說壽哥兒不如別人，你別多想。”龐術見葉果又開始胡思亂想，就不由得感到頭疼。
身為人父，他自然覺得自己兒子是最好的。可辭哥兒的早慧是有目共睹的，又有著家學淵源，豈是他們能比的？為何葉果總是想著這些有的沒的，非要跟姐姐姐夫一較高下呢！
葉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固執己見的說道：“我這還不都是為了壽哥兒好！能夠進侯府做西席的，哪一個不是受人敬仰的當世大儒。若能有幸得他們言傳身教，將來考取功名還不都是順手的！將來他做了官兒，你這個做爹的不也能跟著沾光？！”
龐術覺得葉果將一切想的太過美好了。先不說壽哥兒有沒有讀書的天分，他才四歲，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就該有個孩童的樣子，可以盡情的玩耍。就算是要進學，起碼也等七歲之後。她這麽心急，根本不是替他著想，反而會害了他。
581打架
侯府的家學，想要進去，好好兒跟姐姐姐夫說說，不是不可能。可壽哥兒獨自一人在京城，他如何能放心？雖說是親戚，可畢竟是寄人籬下。更何況，如今侯府可是二房住著，姐姐姐夫遠在邊城，就算想要照顧一二，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可葉果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越是跟她唱反調，她越是來勁兒。所以這事兒，他只能先順著她的意思來，不能一味地反對。“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侯府的家學什麽時候辦起來還是個未知數，說不定得等長姐姐夫回了京城之後。如今冒然的送過去，算怎麽回事！”
葉果噎了一下，倒是沒說出反駁的話來。這事兒，的確是她欠考慮了。畢竟，薇姐兒也就是那麽一說，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龐術好不容易將葉果安撫住，又忙著去劈柴燒水，忙活到半夜，才躺在榻上睡了過去。
辭哥兒薇姐兒幾個在清平鎮一住就是兩個月，直到入秋了才啟程回邊城。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裏，葉海曾無數次的登門，說要接他們去家裏玩，結果都未能如願。
對於母親娘家的大伯，他們一點兒都不喜歡。其中聽了一些閑話不假，但更多的是作為一個孩童的直覺。在他們看來，葉海是帶著目的接近他們的，根本就不是真心實意的想對他們好。故而，每每碰到他，他們的態度都不冷不熱的。
葉海腆著臉試探了幾回，結果都沒撈到任何的好處，心裏就不大痛快了。“這幾個小兔崽子，怎麽就那麽難應付！”
“東西送了不少，卻連叫我一聲都不肯，真是氣死我了！”
“定是二房從中挑唆，不讓他們認我這個外伯祖父！”
葉海在二房那邊沒討到好，忍不住發起脾氣來。
張氏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模樣，覺得十分解氣。叫你成天罵我，自個兒還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她突然就慶幸起來，若侯府真的認了他這個長輩，那她日後豈不是更不好過？依著葉歡那丫頭記仇的性子，怕是不會給她好臉色看。與其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被一個小輩羞辱，還不如老死不相往來呢！
葉海無意中瞥見張氏幸災樂禍的表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操起手裏的酒壇子就朝著她砸了過去。張氏一個不防，被酒壇子砸了個正著，瞬間額頭上就起了個包。
“你個殺千刀的，這是要我的命啊！”張氏忍了葉海許久，終於是忍無可忍，捂著額頭沖著他叫罵起來。
“居然還敢回嘴！看我不打死你！”葉海正在氣頭上，哪兒容許別人忤逆他的意思，上前就與張氏廝打在一處。
張氏本就是個潑辣性子，打起架來絲毫不比男人遜色。她早就受夠了葉海的拳腳相向，見葉海一巴掌扇過來，哪裏還會多想，把心一橫，就朝著他撲了過去。
男人與女人的力氣，生來就有很大的差別。更何況，葉海比張氏還高出許多，身子又養的好，應付一個張氏還是綽綽有餘的，三兩下就把她打的鼻青臉腫，躺在地上哀嚎不止。不過，他也沒好到哪兒去，臉上被張氏尖利的指甲抓出好幾道紅印子，不停地都往外滲著血珠子。
葉海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就是一把血，心頭不由得火冒三丈。“你個禍害，居然撓花我的臉！我打死你！”
葉海一邊罵著，一邊瘋狂的踢著張氏的肚子。
張氏一個婦道人家，哪兒經得起他這般的對待，很快就哭得撕心裂肺。“當家的，別打了，別打了......”
“打死你，打死你！”葉海徹底被激怒之後，哪裏還有理智可言，只知道要發洩心中的怒火，一下又一下的踹著，半點兒都沒有留情。
最後還是聽到動靜的鄰居看不下去，上前將他拉開，張氏才沒被他給打死。
“葉老弟，你這是做什麽！女人不聽話，打一頓就算了。真要把她給打死了，你可就要惹官司上身了。”拉著他的那人勸道。
這年頭，雖說死個人沒什麽稀奇的，可自個兒病死跟被人害死還是有很大區別的。若苦主的親人狀告，證據確鑿之下，是要蹲大牢甚至是抵命的。
葉海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到椅子裏，憤憤的罵了幾句才消停。
張氏哭著被人扶進了屋子，哭喊著不活了。婦人們勸說了幾句，這才漸漸地止了哭聲。
“你如今兒子女兒都指望不上，唯一能靠的就是你男人了。何必跟他置氣呢，這樣一來，你能討得了什麽好？”
“可不是？你閨女也是個命苦的，婆家不把她當人看，你若是就這麽去了，她指不定被欺負成什麽樣兒呢。”
“是啊，是啊，你可千萬想開些！”
“你撒手去了，豈不是稱了那人的心？到時候，你這陪嫁的鋪子，可都歸別人了！”
張氏想想也是。
她若就這麽死了，豈不便宜了姓胡的那寡婦！
想通了這一點，張氏不哭也不鬧了。就算是死，她也要等那對奸夫淫婦死了之後再死！這個念頭從她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鬧歸鬧，日子還是要過的。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張氏還是掙紮著從榻上下來去了廚房。外頭靜悄悄的，葉海已經不在家了，想必是去了胡寡婦那裏。張氏沖著主屋冷哼了一聲，然後才拿起火鉗將稻草塞進竈底。這些活計，她以前可都是碰都不碰的，如今卻也做的熟練。
辭哥兒幾個再次回到奉城的時候，天氣已經很冷了。當初走的時候，穿的還是夏裳，回去的時候，就已經換上了夾襖。
薇姐兒也不用人扶，徑直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對於妹妹的粗魯舉動，辭哥兒卻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並沒有說什麽。而後，和驚蟄一起，分別抱起泓哥兒瀾姐兒，一道下了馬車。
府裏的下人正在灑掃，見到小主子們回來，忙打開大門，將人迎了進去。
驚蟄安頓好了幾個小家夥，這才派人給侯爺和夫人傳信。
葉歡得知幾個孩子平安回來，吊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好幾個月沒見到幾個孩子，葉歡實在是念得慌，眼看著要過年了，宋霖便勸說葉歡先回了奉城。葉歡想著這邊的確沒什麽事做了，就順從他的安排，在一隊士兵的護送下離開了。
這半年來，葉歡在邊城的收獲可謂不小。盡管邊城氣候惡劣，那些從別處弄來的作物卻是艱難的存活下來了大半。盡管只有那麽幾株，但也足夠讓葉歡感到欣慰了。百姓們見地裏種出了莊稼，心裏的那點子疑慮就漸漸地散去了。有的甚至還找上門來，主動把田地騰出來要租給葉歡。
不過，葉歡卻沒有應。
582拜年
“之前是不知道它們能不能種出來，所以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不敢太貪心。如今證實它們能夠在這裏存活，自然又不一樣了。我會命人將種子分發下去，願意栽種的，可以拿一些回去。不願意種的，也不勉強。”葉歡這番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是不打算再租地了。
那些想借此機會大賺一筆的人，計劃算是落空了。
當然，新作物的推廣還是遇到了一些困難。一來，瞎婆子地裏種出來的東西，許多人都是頭一回見，並不知道有什麽用。二來，他們習慣了吃本地的食物，對於外來的事物帶著本能的排斥。所以，葉歡並不勉強他們栽種新的品種。
“一口吃不成胖子，你也別心急，一步一步慢慢來。”宋霖看著葉歡愁眉苦臉的樣子就心疼不已。
葉歡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我可沒那麽容易認輸！等著吧，明兒個讓貨郎推著烤番薯的車子繞城走一圈，保管饞的他們流口水！”
葉歡的法子看著笨拙，卻是最真實有效的。百姓們猶豫不定，是因為對新鮮事物的不了解。那麽，她就用最直接的方式來讓他們了解。
幾天下來，烤番薯便成了家喻戶曉的美味。但凡嘗過的人，個個都恨不得將手指頭一起咽下去。
“好吃，真甜！”
“香，真是香，老遠都聞到味兒了！”
“若真有了這個，以後就不怕餓肚子了！”
有些人看到了希望，便去葉記領了種子回去，打算等開春之後就播種。半個月之後，葉記那裏存放的種子就被領完了，後頭去的只能空手而歸。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葉歡回到奉城的宋宅，便開始忙碌的準備起年節來。因為天氣冷，奉城早早地就下起了雪，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在這個時節，別說是青菜了，就算是兔子獐子野雞一類的野味都絕了蹤跡。葉歡便帶著府裏的下人，將買來的豬肉雞肉之類的都拿鹽腌了起來，等到風幹之後，又拿了早些時候儲備的松柏枝熏烤，制成熏肉一類的臘貨，以便存放。
這一日的臘八節，葉歡早早的就起來煮粥了。濃稠的粥在鍋裏咕嚕咕嚕的冒著泡泡，清香撲鼻，饞的叫人直流口水。
葉歡拿起勺子舀起來嘗了一口，覺得不夠甜，於是又多加了幾顆冰糖進去。待粥熬制好，命人將竈膛裏的火退出，用大碗裝了兩碗放進食盒送去朱宅那邊兒，葉歡才坐下來歇了口氣。
葉歡回了奉城之後，便去朱宅那邊兒探望了馮皇後。馮皇後的日子過得倒是十分悠哉，特地叫人在院子裏搭了個秋千，閑來沒事坐在上面搖一搖，再多的煩惱都沒了。唯一美中令她不滿意的是，奉城這邊兒太冷了。盡管屋子裏燒了地龍，寒氣仍舊無處不在，讓她連大門都不敢踏出去一步。
葉歡過去送臘八粥的時候，馮皇後正歪在炕上聽三皇子背書。三皇子奶聲奶氣的背誦著，小腦袋不時得搖啊晃啊，還真像那麽回事。
“侯夫人來了，快些進來坐。”馮皇後見到葉歡，頓時笑的瞇起了眼睛。
每次葉歡過來，她都能吃上一頓好的，她的胃口都被她養刁了。
葉歡規矩的行了禮，這才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娘娘身子可好些了，若是還缺什麽，您盡管開口。”
前些天，馮皇後陪著七公主在院子裏玩耍，不小心著了涼，在榻上躺了許久才稍有好轉。
馮皇後一邊吃著臘八粥，一邊慢條斯理的說道：“好是好些了，就是身子懶憊的很，不想動彈。唉，這裏的氣候當真是惡劣，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過來的！”
葉歡笑了笑，答道：“奴婢不比娘娘金尊玉貴，打小挨餓受凍早就習慣了。”
在馮皇後的面前，葉歡從不避諱提起自己的出身。
馮皇後想了想，也是。
葉歡在鄉下長大，從小就鍛煉出來了。她打小嬌身慣養的，自然是沒吃過什麽苦頭。
“真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好好兒的行宮不住，非得跑到這兒來受罪。”馮皇後與建武帝在一起久了，性子也是隨性的很，什麽話都敢說。
要知道，妄議君王，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葉歡眉目低垂，聽到了也只當沒聽見。“這粥娘娘吃著可還合胃口，要不要再幫您盛一碗？”
馮皇後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說道：“算了，不吃了，再吃本宮這好不容易掉下去的幾斤肉又要長回來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馮皇後也不例外。尤其是在生完七公主之後，她的腰身就沒瘦回去過。盡管在外人看來，她一點兒都不胖。但馮皇後卻還是不甚滿意，吵著鬧著要甩掉身上多餘的肉。只是她想了很多瘦身的法子，卻一直不大奏效，又不怎麽愛動，這身上的肉自然是越長越多。這回生病，倒是意外的讓她瘦了下來，恢覆到了生產之前的樣子。故而，馮皇後如今在飲食上可是十分的註意，再喜歡吃的東西也不會多吃。
“娘娘纖瘦窈窕，哪裏就有肉了。”葉歡識趣的恭維道。“叫臣婦說，這個樣子剛剛好，增一分則胖，少一分則瘦......”
“你倒是會說話。”馮皇後被她說的心裏很是高興，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三皇子安靜的坐在旁邊吃這粥，顯然是對大人們的話題沒什麽興趣。
建武帝牽著七公主的手從外頭進來的時候，葉歡正要起身告辭。
“侯夫人來了。”
葉歡忙上前叩拜行禮。“臣婦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建武帝擺了擺手，忍不住撇了撇嘴。“什麽萬歲，那都是騙人的，朕能活到五十就不錯了。”
葉歡：......
馮皇後見氣氛有些僵，便將葉歡送來的臘八粥端了過來，遞到建武帝的手上，又對跪在地上的葉歡說道：“侯夫人起來吧，皇上跟你開玩笑呢。”
葉歡的脊背僵了僵。
這樣的玩笑，她可承受不起。
為了不打擾帝後二人，葉歡便拎著食盒退下了。臨走前，三皇子卻是叫住了她，問道：“侯夫人什麽時候再來，把辭哥兒他們一起帶過來。”
葉歡怔了怔，只當三皇子是欠玩伴了，便恭敬地應下了。
葉歡嘴上答應了，可過年一忙起來，就將這事兒給拋到了腦後。等正月的時候，她打算帶著孩子們去給馮皇後請安的時候，忽然被宋霖告知，帝後已經離開了奉城去南方了。
583後生可畏
“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葉歡依偎在宋霖的懷裏，難得賴床一次。
宋霖把玩著她柔順的發絲，側頭親吻她的臉頰。“年前就走了。”
“怎麽這般匆忙？”葉歡有些好奇的問道。
“那些人追到這邊來了。”宋霖只是簡單的提了一句。
葉歡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便沒做他想。在宋霖的懷裏賴了一陣兒，葉歡才支起身子，打算穿衣服下炕，卻被宋霖給拽了回來。
“天色還早，再躺會兒。”
葉歡看了看亮堂堂的屋子，哂笑道：“都日上三竿了，還早？就算你不餓，孩子們怕是已經餓了。”
“他們不會太早起來。”宋霖說道。
昨兒個是除夕，要守歲，宋霖帶著幾個孩子在院子裏放煙花，玩到很晚才回房。所以，這個時辰，他們應該還在睡。
葉歡被迫躺回他的懷裏，聽著他胸腔裏發出的有力的心跳聲。
此時無聲勝有聲。
宋霖摟著嬌妻，享受著難得的清閑。若非肚子咕嚕咕嚕直叫，他還真舍不得起身。
待夫妻二人喚丫鬟進來，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了。
“哥兒姐兒們可起了？”葉歡一邊梳著頭發，一邊問道。
小滿笑著應道：“小主子們剛睡醒，一會兒該過來了。”
她話音剛落不久，就見辭哥兒薇姐兒牽著弟弟妹妹走了進來。
“娘~”泓哥兒看到葉歡，便松開薇姐兒的手，朝著她撲了過來。
葉歡穩穩地接住他的身子，憐惜的摸了摸他的發頂。“新的一年了，泓哥兒又長了一歲，要比去年更加懂事哦。”
泓哥兒傻乎乎的笑著，然後朝著葉歡伸出手去。“壓歲銀。”
葉歡嗔了他一眼，捏著他的鼻子說道：“小機靈鬼，就惦記著這個！”
不過說歸說，葉歡還是從桌子上拿了個沈甸甸的荷包遞給他。
薇姐兒穿著一身桃紅色的棉襖，襯托的皮膚更加嬌嫩白凈。“泓哥兒，你還沒給娘磕頭呢。”
經薇姐兒這麽一提醒，泓哥兒總算是反應過來，朝後退了兩步，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刷刷刷磕完三個頭然後樂呵呵的站起身來。
看著他那滑稽的動作，葉歡忍不住抿嘴笑了。
這孩子，總是這麽毛毛躁躁的。
就那麽跪下去，也不怕傷著了膝蓋。
有了泓哥兒打頭，後面的事便水到渠成。孩子們一個個的上前，規規矩矩的磕頭問安，又說了些新春的吉祥話兒，葉歡便將準備好的壓歲銀都派了出去。
“你們又大了一歲，日後行事要更加穩重。”
“薇姐兒是大姑娘了，要註意自個兒的一言一行，不許再爬樹，聽見了嗎？”
“還有泓哥兒，以後不能再吃糖了，牙齒都要掉光了！”
“瀾姐兒，要多活動活動身子骨，你又胖了。”
“辭哥兒......你保持原樣就好......”
葉歡象征性的說了幾句勉勵的話。
幾個孩子聽得面面相覷。
宋霖耍了一趟刀劍回來，剛洗完澡從浴房出來。聽見葉歡對孩子們說的話，嘴角不自覺的微微向上勾起。
薇姐兒眼尖的瞥見他的身影，一陣風似的朝著他奔了過去。“爹爹，你還沒壓歲銀呢。”
“少不了你的！”宋霖寵溺的捏了捏她的臉蛋，回到寢房，不一會兒便拿著幾個紅封子出來。
辭哥兒領著弟弟妹妹們上前，規矩的給宋霖磕了頭，然後每個人都拿到了一個紅封子。跟葉歡準備的銀制生肖不同，宋霖更加直接，每個封子裏頭包了一張銀票。
拿到了壓歲銀，幾個孩子歡歡喜喜的去拆封子去了。
用過了早膳，一家人便去院子裏堆雪人玩。這天寒地凍的時節，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這個也沒什麽可玩的了。
看著宋霖陪著孩子們互相扔雪團子玩，不時得傳來歡聲笑語，葉歡覺得這幅畫面真是太溫馨了。
葉歡他們在奉城一呆，就是六年。
在這六年裏，她將葉記的生意做到了大江南北，也因為她的樂善好施，替百姓做了不少的實事。百姓每每提起這位鎮北侯夫人，都讚不絕口。
“侯夫人真乃女中豪傑！”
“自打侯夫人來了咱們奉城，奉城就再也沒有餓死過人！”
“侯夫人出資打的那口井，可是方便了不少的人啊！”
“可不是！還有那葉記，逢年過節就施粥施米，一次都沒落下過！”
“好人吶，侯夫人怕是菩薩轉世！”
這些讚美的話語，葉歡每每聽到都是一笑了之。她做這些的時候，可沒想過要回報，不過是將心比心罷了。她善待這裏的百姓，也是間接的幫宋霖安撫一方民眾，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可當不起他們如此的稱讚。
已經年近三十的她，容貌越發的清麗出塵。在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之後，她整個人迅速成長起來，褪去青澀之後，剩下的只有端莊穩重。
幾個孩子也是看著看著長大，轉眼就變成了大人模樣了。
辭哥兒如今十三了，個頭蹭蹭蹭的直往上長，都快要跟宋霖一般高了。俊逸的臉龐依舊，不過卻曬黑了不少，人也越發的成熟穩重。他依舊不怎麽愛說話，依舊手不離卷，八歲考了童生，十一歲的時候就已經是秀才，今年秋闈該參加府試了。年僅十三歲，就有如此成就，當真是後生可畏。
“此子驚才絕艷，文采斐然，絕非池中之物。假以時日，定能成大器。”
學堂裏的夫子曾如此斷言。
相比起過於優秀的兄長，泓哥兒就要正常多了。不過，這個正常並不是平庸的意思，因為比起其他學子來，他也算是出類拔萃了。同樣是早早地就過了童生，只不過年紀尚幼，還沒有機會參加鄉試。不過，考個秀才那是遲早的事。
至於薇姐兒和瀾姐兒，也都是大姑娘了。薇姐兒與辭哥兒同歲，已經十三了，身量比葉歡還要高出一截，容貌出塵，身材纖細窈窕，又生了一身吹彈可破的冰肌玉骨，出落得亭亭玉立，娉婷動人。與之前跳脫的性子相比，近幾年來，她倒是嫻靜了不少。當然，這都是在外人面前。到了外人看不見的地方，整個兒就是一皮猴兒。有的時候，葉歡也是拿她沒辦法。
這幾年，她請了不少有名的先生教導她琴棋書畫女紅一類的，想讓她定定性子。薇姐兒是個聰穎的姑娘，一學就會，在這方面還算是有天賦。
跟這些個優秀的兄長姐姐一比較，瀾姐兒就顯得要平庸了。雖說六七歲了，可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懶憊，整天打著呵欠，一副永遠睡不夠的樣子。學東西也慢，而且不怎麽上心。薇姐兒一天能繡好的圖案，她要十天半個月。因為喜歡偷懶，她可沒少把先生們給氣著。
584看賬
“瀾姐兒，你是個姑娘家，坐要有坐相。”負責教導禮儀規矩的嬤嬤見她沒骨頭一樣的窩在椅子裏，就忍不住豎起了眉頭。
瀾姐兒強迫挺直脊背睜大眼睛，可沒堅持多大會兒就感覺累了。“嬤嬤，已經練習了一炷香的時辰了，歇息片刻再繼續吧。”
嬤嬤：......
才一炷香時辰，就喊累？！
於是，瀾姐兒又挨罰了，頂著書本在院子裏站了一個時辰。讓嬤嬤哭笑不得的是，被罰站的時候，瀾姐兒居然也能睡著，她真是服了！
總之，為了這些個孩子，葉歡沒少操心。
這一日，葉歡要去鋪子裏一趟，薇姐兒不知打哪兒得了消息，便尋了過來，要陪著她一起出門。葉歡哪兒不知道她玩心重，這是在家裏憋久了，想出去透透氣呢。
“姑娘家家的，別整天只想著往外跑。”葉歡嘴上是這麽說，卻並沒有阻止她的隨行。
薇姐兒見有戲，便飛快的轉身回房換衣裳去了。
葉歡見她那風風火火的樣子，忍不住搖頭嘆氣。都說女大十八變，薇姐兒容貌身段倒是一日出挑一日，可這性子怎麽就還是無法收斂呢？想想，真是愁人！不過，她心裏這麽想，卻沒有過分的約束她。姑娘家麽，不就是要嬌養？否則，等將來嫁去了婆家，怕是不能再這麽隨心所欲。
薇姐兒很快就回來了，不過那身裝扮卻讓葉歡忍不住直皺眉。“穿的像什麽樣子，給我換回來！”
原來，薇姐兒為了出門方便，不知打哪兒弄了套男子的衣裳，一頭長發也用發冠束了起來，手裏捏著把折扇，倒是頗有幾分翩翩公子的架勢。她身段本就高挑，穿著男裝倒還真像那麽回事。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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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遲雖然調皮了一些，卻十分懂事。趙氏吩咐了下來，他便乖乖的應下，端著碗擠進人群，將大白米飯塞到了葉江的手上。“爹，娘叫你少喝些酒，吃飯。”
被葉遲這麽一打斷，葉江腦子瞬間清醒了不少。“瞧我，光顧著喝酒了，來，大夥兒都坐下來吃飯，吃飯......”
趙氏見葉江沒再提女婿的事，稍稍松了口氣。
葉江大壽，薇姐兒幾個一早就去給他磕頭祝壽了，這會兒倒是不方便出現在人前，所以趙氏讓葉果壽哥兒他們在後堂陪著呢。
“聽說侯爺的幾個兒女也來給葉老爺祝壽了？可方便請出來見見？”席散了之後，不少的人都紛紛打道回府了，縣太爺卻獨獨留到了最後，沒有起身的意思。
葉江見他提起薇姐兒他們，忍不住楞了一下。“在，在後院玩耍呢。您想見他們？我這就叫人把他們帶來。”
面對縣太爺，葉江還是有幾分敬畏之心的。雖說有個當大官兒的女婿，可縣太爺畢竟是一方的父母官，葉江還沒有狂妄到連父母官都不放在眼裏。
縣太爺哪兒敢讓侯府的公子姑娘們過來拜見，忙阻止道：“豈敢，豈敢，還是本官親自過去吧。”
葉江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領著縣太爺去了後院。
趙氏見葉江領著縣太爺過來，眉頭及不可見的蹙了一下。吩咐葉果將薇姐兒瀾姐兒帶屋子裏去，而後才上前與縣太爺見禮。
“沒什麽好招待的，大人可莫要嫌棄。”趙氏客套的說著。
縣太爺擺了擺手，一雙眼睛早就被一道身影給吸引了過去。那是個七八歲的孩童，一身月白色的錦袍，身量修長。一頭墨黑的頭發用玉冠高高的束起，面如冠玉，五官精致挺拔。臉龐看起來稚嫩，神情卻清冷如霜，一副不容易親近的樣子。
縣太爺暗自琢磨著，想必這位氣勢不凡的華貴公子就是鎮北侯的嫡長子了。
趙氏見縣太爺盯著辭哥兒瞧，這才開口介紹道：“這就是我那侯爺女婿的長子，辭哥兒。”
縣太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笑著點頭示意。“不愧是侯府的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辭哥兒不喜歡被人品頭論足，但該有的禮節還是有的。於是，拉著泓哥兒上前一道行禮。
縣太爺哪兒敢受他們的禮，忙朝著旁邊讓了讓。“兩位不必多禮。說起來，還是本官打擾了。今日能有幸見到侯府的兩位小公子，實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泓哥兒尚不懂這些，怔怔的望了望一旁的兄長。
“大人客氣了。”辭哥兒用眼神安撫住泓哥兒，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他聲音略低沈，既不失孩童的清朗，又有其獨特的醇厚，聽著怪舒服的。
縣太爺面對辭哥兒的時候，不知怎的總感覺有些壓抑。說來也奇怪，他再怎麽說也是一方父母官，見過的大官兒也不少，卻從未有這種束手束腳的局促感。眼前的這位少年不過是個孩童啊，雖說是侯府公子，卻非官身，他到底在怵什麽呢？
定是他想太多了！縣太爺這樣安慰著自己。
辭哥兒不耐煩應付這位不請自來的縣令，尋了個借口就牽著泓哥兒進了屋。縣太爺本想盡一盡地主之誼，邀請他們去家裏做客的。可還不等他開口，辭哥兒就冷著臉走開了，他只得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葉江見氣氛有些僵，忙替他解圍道：“辭哥兒就是這性子，對誰都冷冷淡淡的。”
又讓趙氏泡了新茶，將縣太爺請到了堂屋，這才算是化解了尷尬。
580葉果的心思
因為有外人在，趙氏不好說什麽，只得好生的招待著。等到縣太爺離開之後，趙氏就開始抱怨起來。“你耳根子怎麽就這麽軟！你不知道後宅是女眷居住的地方麽，怎麽什麽人都往這裏帶！更何況，薇姐兒已經七歲了，男女七歲不同席，這道理你不懂嗎？！”
葉江雖然喝多了，腦子卻還是清醒的，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不妥，可被趙氏這麽一頓數落，面子上可有些過不去。於是，小聲的嘟囔了幾句。“不過是個孩子，知道什麽叫男女有別？！再說了，這裏又不是在京城，哪兒來那麽多講究！”
趙氏一聽這話就來氣。“不在京城就不顧規矩，隨便把外人往後院領了？薇姐兒可是你的外孫女，不辭辛勞大老遠的過來給你祝壽。你倒好，竟夥同外人來欺負她！”
“我，我哪裏就欺負她了？！”葉江被懟得面色微微泛紅。
“還說沒有！當我眼瞎麽？！我看你就是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幾杯黃湯下肚，就不知道自個兒是誰了！薇姐兒辭哥兒他們是你的外孫不錯，但首先卻是侯府的子嗣。他們若是有個什麽，我看你怎麽跟女兒女婿交代！你能有如今的日子，那可都是女兒女婿給你掙來的！”趙氏想到葉江在席上口沒遮攔的樣子，就氣得直跺腳。
女婿的功勞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幾次險些送命。他這個做丈人的沾了他的光，才會被人高看一眼。結果呢，什麽忙都幫不上，還在背後拆起他的臺來，簡直就是個白眼兒狼！
葉江到底是個男人，被媳婦兒指著鼻子罵，心裏多少會有些反感。“我說什麽了，你非要揪著小辮子不放！好好兒的大喜日子，興致都讓你給敗光了！”
“你說了什麽，你不記得？要不要我跟你學學？”趙氏冷笑一聲，說道。“他們這麽巴結你，還不都是想借著你跟侯府搭上關系從中牟利，我不信你看不出來！女婿的事，也是你能隨便答應的！別怪我沒提醒你，你這個女婿可不是個好說話的，莫要得罪了人還不知道！”
趙氏越說越生氣，索性一股腦兒的將內心的想法說了。“你也知道女婿是奉命鎮守邊城，豈能隨隨便便的離開？若是被有心人傳到京城去，還不知道會被言官說成什麽樣子！女兒女婿在邊城已經夠苦的了，你就不能安生一些，別給他們添亂？！”
葉江被趙氏說得面紅耳赤，半天沒吭聲兒。
做了半輩子的木匠，他何曾被人那般的討好過。他也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沾了宋霖這個女婿的光，那些人肯對他賠笑，也都是因為宋霖。可那又怎樣！這世上，有哪個男人不說大話的？尤其是他今兒個做壽，心裏高興，多喝了幾杯，就隨口接了幾句，這難道有錯嗎？
趙氏說的，他不是不懂，可就是不愛聽。
他都是半截身子埋在土裏的人了，還有多少日子能活？為什麽不能肆意瀟灑一些！她整日嘮嘮叨叨的，煩不煩啊！
趙氏見葉江不吭聲，一副要睡著的樣子，就忍不住嘆氣。
他總是這樣！說不過她，就在那兒裝死！她以為他喜歡跟他爭吵？還不都是怕他做錯了事，將來被女兒女婿埋怨？！
葉果見他們倆鬧得僵，忙上前將趙氏給拉開了。“娘，人家還在等著你結賬呢。”
趙氏嗔了她一眼，道：“給你爹煮碗醒酒湯去！”
說完，懶得再搭理，甩袖子走開了。
葉江見趙氏出去了，微微的松了口氣。而後，沖著葉果投去感激的一瞥。“還是果丫頭懂得心疼你爹！”
葉果笑嘻嘻的說道：“爹對我最好，我當然要護著您了！”
葉江笑了笑，直說她是個鬼靈精。
父女倆說笑了一陣，葉江就回屋躺著去了。畢竟，喝了不少的酒，這會兒酒勁兒上來了，著實有些難受。葉果扶著他進了屋，伺候他躺下後，這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
“爹歇下了？”龐術忙著將借回來的板凳送還回去，這會兒才得了空歇口氣。
葉果點點頭，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肩膀。“累死我了，你快來給我捏捏。”
說著，就在一旁的椅子裏坐了下來。
龐術素來對她縱容，二話不說，走過來幫她揉捏起肩膀來。
葉果受用的閉著眼睛，好一會兒才拉住他的手讓他停下，與他商量道：“眼看著壽哥兒到了入學的年紀，所以我想著，不如將壽哥兒送去京城，跟辭哥兒他們一起上家學？”
葉果聽薇姐兒提過一嘴，說侯府已經在籌辦家學，會請名聲在外的飽學之士入府做西席，這才動了心思。
龐術沒想到葉果會提起這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在哪裏不能讀書，幹嘛非得送去京城？”
“那能一樣嘛！咱們鎮上的夫子，大都是落地的秀才，能教出什麽好學生來？！”葉果見識過了京城的富饒之後，就一直念念不忘。自然也想自己的孩子將來能夠有出息，讓她可以享享兒孫福。
龐術卻不大讚同。“壽哥兒又還小，等過兩年再說吧。”
“不小了！翻過年就四歲了！”葉果急切的說道。“辭哥兒四歲的時候，都能將千字文倒背如流了！”
龐術見她總是拿壽哥兒跟辭哥兒比，總覺得這樣對壽哥兒不公平。“辭哥兒打小聰穎好學，生來就是讀書的料子......”
葉果見他推三阻四的，忍不住有些生氣。“你到底什麽意思，壽哥兒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啊！壽哥兒哪裏比別人差了！”
“我沒說壽哥兒不如別人，你別多想。”龐術見葉果又開始胡思亂想，就不由得感到頭疼。
身為人父，他自然覺得自己兒子是最好的。可辭哥兒的早慧是有目共睹的，又有著家學淵源，豈是他們能比的？為何葉果總是想著這些有的沒的，非要跟姐姐姐夫一較高下呢！
葉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固執己見的說道：“我這還不都是為了壽哥兒好！能夠進侯府做西席的，哪一個不是受人敬仰的當世大儒。若能有幸得他們言傳身教，將來考取功名還不都是順手的！將來他做了官兒，你這個做爹的不也能跟著沾光？！”
龐術覺得葉果將一切想的太過美好了。先不說壽哥兒有沒有讀書的天分，他才四歲，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就該有個孩童的樣子，可以盡情的玩耍。就算是要進學，起碼也等七歲之後。她這麽心急，根本不是替他著想，反而會害了他。
581打架
侯府的家學，想要進去，好好兒跟姐姐姐夫說說，不是不可能。可壽哥兒獨自一人在京城，他如何能放心？雖說是親戚，可畢竟是寄人籬下。更何況，如今侯府可是二房住著，姐姐姐夫遠在邊城，就算想要照顧一二，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可葉果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越是跟她唱反調，她越是來勁兒。所以這事兒，他只能先順著她的意思來，不能一味地反對。“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侯府的家學什麽時候辦起來還是個未知數，說不定得等長姐姐夫回了京城之後。如今冒然的送過去，算怎麽回事！”
葉果噎了一下，倒是沒說出反駁的話來。這事兒，的確是她欠考慮了。畢竟，薇姐兒也就是那麽一說，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龐術好不容易將葉果安撫住，又忙著去劈柴燒水，忙活到半夜，才躺在榻上睡了過去。
辭哥兒薇姐兒幾個在清平鎮一住就是兩個月，直到入秋了才啟程回邊城。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裏，葉海曾無數次的登門，說要接他們去家裏玩，結果都未能如願。
對於母親娘家的大伯，他們一點兒都不喜歡。其中聽了一些閑話不假，但更多的是作為一個孩童的直覺。在他們看來，葉海是帶著目的接近他們的，根本就不是真心實意的想對他們好。故而，每每碰到他，他們的態度都不冷不熱的。
葉海腆著臉試探了幾回，結果都沒撈到任何的好處，心裏就不大痛快了。“這幾個小兔崽子，怎麽就那麽難應付！”
“東西送了不少，卻連叫我一聲都不肯，真是氣死我了！”
“定是二房從中挑唆，不讓他們認我這個外伯祖父！”
葉海在二房那邊沒討到好，忍不住發起脾氣來。
張氏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模樣，覺得十分解氣。叫你成天罵我，自個兒還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她突然就慶幸起來，若侯府真的認了他這個長輩，那她日後豈不是更不好過？依著葉歡那丫頭記仇的性子，怕是不會給她好臉色看。與其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被一個小輩羞辱，還不如老死不相往來呢！
葉海無意中瞥見張氏幸災樂禍的表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操起手裏的酒壇子就朝著她砸了過去。張氏一個不防，被酒壇子砸了個正著，瞬間額頭上就起了個包。
“你個殺千刀的，這是要我的命啊！”張氏忍了葉海許久，終於是忍無可忍，捂著額頭沖著他叫罵起來。
“居然還敢回嘴！看我不打死你！”葉海正在氣頭上，哪兒容許別人忤逆他的意思，上前就與張氏廝打在一處。
張氏本就是個潑辣性子，打起架來絲毫不比男人遜色。她早就受夠了葉海的拳腳相向，見葉海一巴掌扇過來，哪裏還會多想，把心一橫，就朝著他撲了過去。
男人與女人的力氣，生來就有很大的差別。更何況，葉海比張氏還高出許多，身子又養的好，應付一個張氏還是綽綽有餘的，三兩下就把她打的鼻青臉腫，躺在地上哀嚎不止。不過，他也沒好到哪兒去，臉上被張氏尖利的指甲抓出好幾道紅印子，不停地都往外滲著血珠子。
葉海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就是一把血，心頭不由得火冒三丈。“你個禍害，居然撓花我的臉！我打死你！”
葉海一邊罵著，一邊瘋狂的踢著張氏的肚子。
張氏一個婦道人家，哪兒經得起他這般的對待，很快就哭得撕心裂肺。“當家的，別打了，別打了......”
“打死你，打死你！”葉海徹底被激怒之後，哪裏還有理智可言，只知道要發洩心中的怒火，一下又一下的踹著，半點兒都沒有留情。
最後還是聽到動靜的鄰居看不下去，上前將他拉開，張氏才沒被他給打死。
“葉老弟，你這是做什麽！女人不聽話，打一頓就算了。真要把她給打死了，你可就要惹官司上身了。”拉著他的那人勸道。
這年頭，雖說死個人沒什麽稀奇的，可自個兒病死跟被人害死還是有很大區別的。若苦主的親人狀告，證據確鑿之下，是要蹲大牢甚至是抵命的。
葉海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到椅子裏，憤憤的罵了幾句才消停。
張氏哭著被人扶進了屋子，哭喊著不活了。婦人們勸說了幾句，這才漸漸地止了哭聲。
“你如今兒子女兒都指望不上，唯一能靠的就是你男人了。何必跟他置氣呢，這樣一來，你能討得了什麽好？”
“可不是？你閨女也是個命苦的，婆家不把她當人看，你若是就這麽去了，她指不定被欺負成什麽樣兒呢。”
“是啊，是啊，你可千萬想開些！”
“你撒手去了，豈不是稱了那人的心？到時候，你這陪嫁的鋪子，可都歸別人了！”
張氏想想也是。
她若就這麽死了，豈不便宜了姓胡的那寡婦！
想通了這一點，張氏不哭也不鬧了。就算是死，她也要等那對奸夫淫婦死了之後再死！這個念頭從她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鬧歸鬧，日子還是要過的。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張氏還是掙紮著從榻上下來去了廚房。外頭靜悄悄的，葉海已經不在家了，想必是去了胡寡婦那裏。張氏沖著主屋冷哼了一聲，然後才拿起火鉗將稻草塞進竈底。這些活計，她以前可都是碰都不碰的，如今卻也做的熟練。
辭哥兒幾個再次回到奉城的時候，天氣已經很冷了。當初走的時候，穿的還是夏裳，回去的時候，就已經換上了夾襖。
薇姐兒也不用人扶，徑直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對於妹妹的粗魯舉動，辭哥兒卻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並沒有說什麽。而後，和驚蟄一起，分別抱起泓哥兒瀾姐兒，一道下了馬車。
府裏的下人正在灑掃，見到小主子們回來，忙打開大門，將人迎了進去。
驚蟄安頓好了幾個小家夥，這才派人給侯爺和夫人傳信。
葉歡得知幾個孩子平安回來，吊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好幾個月沒見到幾個孩子，葉歡實在是念得慌，眼看著要過年了，宋霖便勸說葉歡先回了奉城。葉歡想著這邊的確沒什麽事做了，就順從他的安排，在一隊士兵的護送下離開了。
這半年來，葉歡在邊城的收獲可謂不小。盡管邊城氣候惡劣，那些從別處弄來的作物卻是艱難的存活下來了大半。盡管只有那麽幾株，但也足夠讓葉歡感到欣慰了。百姓們見地裏種出了莊稼，心裏的那點子疑慮就漸漸地散去了。有的甚至還找上門來，主動把田地騰出來要租給葉歡。
不過，葉歡卻沒有應。
582拜年
“之前是不知道它們能不能種出來，所以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不敢太貪心。如今證實它們能夠在這裏存活，自然又不一樣了。我會命人將種子分發下去，願意栽種的，可以拿一些回去。不願意種的，也不勉強。”葉歡這番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是不打算再租地了。
那些想借此機會大賺一筆的人，計劃算是落空了。
當然，新作物的推廣還是遇到了一些困難。一來，瞎婆子地裏種出來的東西，許多人都是頭一回見，並不知道有什麽用。二來，他們習慣了吃本地的食物，對於外來的事物帶著本能的排斥。所以，葉歡並不勉強他們栽種新的品種。
“一口吃不成胖子，你也別心急，一步一步慢慢來。”宋霖看著葉歡愁眉苦臉的樣子就心疼不已。
葉歡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我可沒那麽容易認輸！等著吧，明兒個讓貨郎推著烤番薯的車子繞城走一圈，保管饞的他們流口水！”
葉歡的法子看著笨拙，卻是最真實有效的。百姓們猶豫不定，是因為對新鮮事物的不了解。那麽，她就用最直接的方式來讓他們了解。
幾天下來，烤番薯便成了家喻戶曉的美味。但凡嘗過的人，個個都恨不得將手指頭一起咽下去。
“好吃，真甜！”
“香，真是香，老遠都聞到味兒了！”
“若真有了這個，以後就不怕餓肚子了！”
有些人看到了希望，便去葉記領了種子回去，打算等開春之後就播種。半個月之後，葉記那裏存放的種子就被領完了，後頭去的只能空手而歸。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葉歡回到奉城的宋宅，便開始忙碌的準備起年節來。因為天氣冷，奉城早早地就下起了雪，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在這個時節，別說是青菜了，就算是兔子獐子野雞一類的野味都絕了蹤跡。葉歡便帶著府裏的下人，將買來的豬肉雞肉之類的都拿鹽腌了起來，等到風幹之後，又拿了早些時候儲備的松柏枝熏烤，制成熏肉一類的臘貨，以便存放。
這一日的臘八節，葉歡早早的就起來煮粥了。濃稠的粥在鍋裏咕嚕咕嚕的冒著泡泡，清香撲鼻，饞的叫人直流口水。
葉歡拿起勺子舀起來嘗了一口，覺得不夠甜，於是又多加了幾顆冰糖進去。待粥熬制好，命人將竈膛裏的火退出，用大碗裝了兩碗放進食盒送去朱宅那邊兒，葉歡才坐下來歇了口氣。
葉歡回了奉城之後，便去朱宅那邊兒探望了馮皇後。馮皇後的日子過得倒是十分悠哉，特地叫人在院子裏搭了個秋千，閑來沒事坐在上面搖一搖，再多的煩惱都沒了。唯一美中令她不滿意的是，奉城這邊兒太冷了。盡管屋子裏燒了地龍，寒氣仍舊無處不在，讓她連大門都不敢踏出去一步。
葉歡過去送臘八粥的時候，馮皇後正歪在炕上聽三皇子背書。三皇子奶聲奶氣的背誦著，小腦袋不時得搖啊晃啊，還真像那麽回事。
“侯夫人來了，快些進來坐。”馮皇後見到葉歡，頓時笑的瞇起了眼睛。
每次葉歡過來，她都能吃上一頓好的，她的胃口都被她養刁了。
葉歡規矩的行了禮，這才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娘娘身子可好些了，若是還缺什麽，您盡管開口。”
前些天，馮皇後陪著七公主在院子裏玩耍，不小心著了涼，在榻上躺了許久才稍有好轉。
馮皇後一邊吃著臘八粥，一邊慢條斯理的說道：“好是好些了，就是身子懶憊的很，不想動彈。唉，這裏的氣候當真是惡劣，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過來的！”
葉歡笑了笑，答道：“奴婢不比娘娘金尊玉貴，打小挨餓受凍早就習慣了。”
在馮皇後的面前，葉歡從不避諱提起自己的出身。
馮皇後想了想，也是。
葉歡在鄉下長大，從小就鍛煉出來了。她打小嬌身慣養的，自然是沒吃過什麽苦頭。
“真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好好兒的行宮不住，非得跑到這兒來受罪。”馮皇後與建武帝在一起久了，性子也是隨性的很，什麽話都敢說。
要知道，妄議君王，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葉歡眉目低垂，聽到了也只當沒聽見。“這粥娘娘吃著可還合胃口，要不要再幫您盛一碗？”
馮皇後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說道：“算了，不吃了，再吃本宮這好不容易掉下去的幾斤肉又要長回來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馮皇後也不例外。尤其是在生完七公主之後，她的腰身就沒瘦回去過。盡管在外人看來，她一點兒都不胖。但馮皇後卻還是不甚滿意，吵著鬧著要甩掉身上多餘的肉。只是她想了很多瘦身的法子，卻一直不大奏效，又不怎麽愛動，這身上的肉自然是越長越多。這回生病，倒是意外的讓她瘦了下來，恢覆到了生產之前的樣子。故而，馮皇後如今在飲食上可是十分的註意，再喜歡吃的東西也不會多吃。
“娘娘纖瘦窈窕，哪裏就有肉了。”葉歡識趣的恭維道。“叫臣婦說，這個樣子剛剛好，增一分則胖，少一分則瘦......”
“你倒是會說話。”馮皇後被她說的心裏很是高興，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三皇子安靜的坐在旁邊吃這粥，顯然是對大人們的話題沒什麽興趣。
建武帝牽著七公主的手從外頭進來的時候，葉歡正要起身告辭。
“侯夫人來了。”
葉歡忙上前叩拜行禮。“臣婦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建武帝擺了擺手，忍不住撇了撇嘴。“什麽萬歲，那都是騙人的，朕能活到五十就不錯了。”
葉歡：......
馮皇後見氣氛有些僵，便將葉歡送來的臘八粥端了過來，遞到建武帝的手上，又對跪在地上的葉歡說道：“侯夫人起來吧，皇上跟你開玩笑呢。”
葉歡的脊背僵了僵。
這樣的玩笑，她可承受不起。
為了不打擾帝後二人，葉歡便拎著食盒退下了。臨走前，三皇子卻是叫住了她，問道：“侯夫人什麽時候再來，把辭哥兒他們一起帶過來。”
葉歡怔了怔，只當三皇子是欠玩伴了，便恭敬地應下了。
葉歡嘴上答應了，可過年一忙起來，就將這事兒給拋到了腦後。等正月的時候，她打算帶著孩子們去給馮皇後請安的時候，忽然被宋霖告知，帝後已經離開了奉城去南方了。
583後生可畏
“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葉歡依偎在宋霖的懷裏，難得賴床一次。
宋霖把玩著她柔順的發絲，側頭親吻她的臉頰。“年前就走了。”
“怎麽這般匆忙？”葉歡有些好奇的問道。
“那些人追到這邊來了。”宋霖只是簡單的提了一句。
葉歡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便沒做他想。在宋霖的懷裏賴了一陣兒，葉歡才支起身子，打算穿衣服下炕，卻被宋霖給拽了回來。
“天色還早，再躺會兒。”
葉歡看了看亮堂堂的屋子，哂笑道：“都日上三竿了，還早？就算你不餓，孩子們怕是已經餓了。”
“他們不會太早起來。”宋霖說道。
昨兒個是除夕，要守歲，宋霖帶著幾個孩子在院子裏放煙花，玩到很晚才回房。所以，這個時辰，他們應該還在睡。
葉歡被迫躺回他的懷裏，聽著他胸腔裏發出的有力的心跳聲。
此時無聲勝有聲。
宋霖摟著嬌妻，享受著難得的清閑。若非肚子咕嚕咕嚕直叫，他還真舍不得起身。
待夫妻二人喚丫鬟進來，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了。
“哥兒姐兒們可起了？”葉歡一邊梳著頭發，一邊問道。
小滿笑著應道：“小主子們剛睡醒，一會兒該過來了。”
她話音剛落不久，就見辭哥兒薇姐兒牽著弟弟妹妹走了進來。
“娘~”泓哥兒看到葉歡，便松開薇姐兒的手，朝著她撲了過來。
葉歡穩穩地接住他的身子，憐惜的摸了摸他的發頂。“新的一年了，泓哥兒又長了一歲，要比去年更加懂事哦。”
泓哥兒傻乎乎的笑著，然後朝著葉歡伸出手去。“壓歲銀。”
葉歡嗔了他一眼，捏著他的鼻子說道：“小機靈鬼，就惦記著這個！”
不過說歸說，葉歡還是從桌子上拿了個沈甸甸的荷包遞給他。
薇姐兒穿著一身桃紅色的棉襖，襯托的皮膚更加嬌嫩白凈。“泓哥兒，你還沒給娘磕頭呢。”
經薇姐兒這麽一提醒，泓哥兒總算是反應過來，朝後退了兩步，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刷刷刷磕完三個頭然後樂呵呵的站起身來。
看著他那滑稽的動作，葉歡忍不住抿嘴笑了。
這孩子，總是這麽毛毛躁躁的。
就那麽跪下去，也不怕傷著了膝蓋。
有了泓哥兒打頭，後面的事便水到渠成。孩子們一個個的上前，規規矩矩的磕頭問安，又說了些新春的吉祥話兒，葉歡便將準備好的壓歲銀都派了出去。
“你們又大了一歲，日後行事要更加穩重。”
“薇姐兒是大姑娘了，要註意自個兒的一言一行，不許再爬樹，聽見了嗎？”
“還有泓哥兒，以後不能再吃糖了，牙齒都要掉光了！”
“瀾姐兒，要多活動活動身子骨，你又胖了。”
“辭哥兒......你保持原樣就好......”
葉歡象征性的說了幾句勉勵的話。
幾個孩子聽得面面相覷。
宋霖耍了一趟刀劍回來，剛洗完澡從浴房出來。聽見葉歡對孩子們說的話，嘴角不自覺的微微向上勾起。
薇姐兒眼尖的瞥見他的身影，一陣風似的朝著他奔了過去。“爹爹，你還沒壓歲銀呢。”
“少不了你的！”宋霖寵溺的捏了捏她的臉蛋，回到寢房，不一會兒便拿著幾個紅封子出來。
辭哥兒領著弟弟妹妹們上前，規矩的給宋霖磕了頭，然後每個人都拿到了一個紅封子。跟葉歡準備的銀制生肖不同，宋霖更加直接，每個封子裏頭包了一張銀票。
拿到了壓歲銀，幾個孩子歡歡喜喜的去拆封子去了。
用過了早膳，一家人便去院子裏堆雪人玩。這天寒地凍的時節，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這個也沒什麽可玩的了。
看著宋霖陪著孩子們互相扔雪團子玩，不時得傳來歡聲笑語，葉歡覺得這幅畫面真是太溫馨了。
葉歡他們在奉城一呆，就是六年。
在這六年裏，她將葉記的生意做到了大江南北，也因為她的樂善好施，替百姓做了不少的實事。百姓每每提起這位鎮北侯夫人，都讚不絕口。
“侯夫人真乃女中豪傑！”
“自打侯夫人來了咱們奉城，奉城就再也沒有餓死過人！”
“侯夫人出資打的那口井，可是方便了不少的人啊！”
“可不是！還有那葉記，逢年過節就施粥施米，一次都沒落下過！”
“好人吶，侯夫人怕是菩薩轉世！”
這些讚美的話語，葉歡每每聽到都是一笑了之。她做這些的時候，可沒想過要回報，不過是將心比心罷了。她善待這裏的百姓，也是間接的幫宋霖安撫一方民眾，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可當不起他們如此的稱讚。
已經年近三十的她，容貌越發的清麗出塵。在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之後，她整個人迅速成長起來，褪去青澀之後，剩下的只有端莊穩重。
幾個孩子也是看著看著長大，轉眼就變成了大人模樣了。
辭哥兒如今十三了，個頭蹭蹭蹭的直往上長，都快要跟宋霖一般高了。俊逸的臉龐依舊，不過卻曬黑了不少，人也越發的成熟穩重。他依舊不怎麽愛說話，依舊手不離卷，八歲考了童生，十一歲的時候就已經是秀才，今年秋闈該參加府試了。年僅十三歲，就有如此成就，當真是後生可畏。
“此子驚才絕艷，文采斐然，絕非池中之物。假以時日，定能成大器。”
學堂裏的夫子曾如此斷言。
相比起過於優秀的兄長，泓哥兒就要正常多了。不過，這個正常並不是平庸的意思，因為比起其他學子來，他也算是出類拔萃了。同樣是早早地就過了童生，只不過年紀尚幼，還沒有機會參加鄉試。不過，考個秀才那是遲早的事。
至於薇姐兒和瀾姐兒，也都是大姑娘了。薇姐兒與辭哥兒同歲，已經十三了，身量比葉歡還要高出一截，容貌出塵，身材纖細窈窕，又生了一身吹彈可破的冰肌玉骨，出落得亭亭玉立，娉婷動人。與之前跳脫的性子相比，近幾年來，她倒是嫻靜了不少。當然，這都是在外人面前。到了外人看不見的地方，整個兒就是一皮猴兒。有的時候，葉歡也是拿她沒辦法。
這幾年，她請了不少有名的先生教導她琴棋書畫女紅一類的，想讓她定定性子。薇姐兒是個聰穎的姑娘，一學就會，在這方面還算是有天賦。
跟這些個優秀的兄長姐姐一比較，瀾姐兒就顯得要平庸了。雖說六七歲了，可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懶憊，整天打著呵欠，一副永遠睡不夠的樣子。學東西也慢，而且不怎麽上心。薇姐兒一天能繡好的圖案，她要十天半個月。因為喜歡偷懶，她可沒少把先生們給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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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姐兒，你是個姑娘家，坐要有坐相。”負責教導禮儀規矩的嬤嬤見她沒骨頭一樣的窩在椅子裏，就忍不住豎起了眉頭。
瀾姐兒強迫挺直脊背睜大眼睛，可沒堅持多大會兒就感覺累了。“嬤嬤，已經練習了一炷香的時辰了，歇息片刻再繼續吧。”
嬤嬤：......
才一炷香時辰，就喊累？！
於是，瀾姐兒又挨罰了，頂著書本在院子裏站了一個時辰。讓嬤嬤哭笑不得的是，被罰站的時候，瀾姐兒居然也能睡著，她真是服了！
總之，為了這些個孩子，葉歡沒少操心。
這一日，葉歡要去鋪子裏一趟，薇姐兒不知打哪兒得了消息，便尋了過來，要陪著她一起出門。葉歡哪兒不知道她玩心重，這是在家裏憋久了，想出去透透氣呢。
“姑娘家家的，別整天只想著往外跑。”葉歡嘴上是這麽說，卻並沒有阻止她的隨行。
薇姐兒見有戲，便飛快的轉身回房換衣裳去了。
葉歡見她那風風火火的樣子，忍不住搖頭嘆氣。都說女大十八變，薇姐兒容貌身段倒是一日出挑一日，可這性子怎麽就還是無法收斂呢？想想，真是愁人！不過，她心裏這麽想，卻沒有過分的約束她。姑娘家麽，不就是要嬌養？否則，等將來嫁去了婆家，怕是不能再這麽隨心所欲。
薇姐兒很快就回來了，不過那身裝扮卻讓葉歡忍不住直皺眉。“穿的像什麽樣子，給我換回來！”
原來，薇姐兒為了出門方便，不知打哪兒弄了套男子的衣裳，一頭長發也用發冠束了起來，手裏捏著把折扇，倒是頗有幾分翩翩公子的架勢。她身段本就高挑，穿著男裝倒還真像那麽回事。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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