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回來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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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斷地催眠著自己，替盧燊的不孝找著借口。殊不知，此時的盧燊，早已自身難保。
盧燊本就是一顆棋子，建武帝給他封了個小官兒，本就是為了麻痹那些狼子野心之輩。如今，那些居心叵測之輩清理的差不多了，他自然也就沒啥用處了。
前些日子，盧燊就被人參奏了一本，說他欺君罔上。明明還在守孝，卻隱瞞了這一事實進京趕考，實在是罪無可赦！
建武帝聽了禦史之言，大筆一揮，不但罷了他的官，還言明有生之年不許入朝為官。如此一來，算是斷了盧燊的後路。這對於一個一心想著靠考取功名來往上爬的人來說，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
盧燊打小就被家裏寵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除了會讀書識字寫文章，其他的一律都不會。聖上斷了他做官的路，他日後還能做些什麽？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怕是連鋤頭都握不住。
“盧兄，你也不要太灰心。雖不能為官，但以你的學識，將來開個私塾做個先生還是綽綽有餘的。”盧燊的一個同僚見他整日泡在酒壇子裏，忍不住好言相勸。
然而，盧燊又如何能聽得進去？
讓他一個堂堂進士出身的才子去做個教書先生？那還不如殺了他！
仕途受阻這還是輕的，之前曾有意招他為婿的一個官員，聽說他不能入朝為官，立馬將他趕出了府，與他斷了一切來往。
盧燊可是好不容易才見到那位官家千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她哄得死心塌地非他不嫁的。原本以為可以借著那位大人的勢平步青雲，結果一朝丟了官兒，什麽都沒有了。
盧燊自負滿腹經綸，卻沒有用武之地，從此一蹶不振。“什麽都沒有了......”
“這位客官，您可否先將房錢給結了？本客棧小本經營，概不賒賬。”掌櫃的無意中聽見兩人的談話，立馬就轉變了態度。
“狗眼看人低！”盧燊見掌櫃的翻臉，臉色一下子就沈了下來。
那掌櫃的見他醉的東倒西歪，哪裏還有半點兒讀書人的樣子，忍不住冷笑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虧你還是個讀聖賢書的，莫非想在本店白吃白住？！”
“我何時說過不給銀子！”盧燊被激怒，頓時就火了。
“那好，那您就先把這幾日的房錢結了吧，總共是十五兩銀子！”掌櫃的將算盤打的啪啪響，最後算出一個數字。
盧燊聽說要十五兩銀子，臉色又黑了幾分。“你，你莫要欺人太甚！不過是住了幾日，怎麽會花這麽多銀子！你莫不是看我落了難，就故意擡高價錢騙人吧！”
一提到銀子，盧燊倒是清醒了不少。
那掌櫃的氣樂了，冷笑著說道：“你休要含血噴人！我在京城開客棧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向來都是明碼標價。你若是不信，可以四處去打聽打聽我裕豐客棧的名號。自個兒拿不出銀子來，還詆毀小店的名聲，真是豈有此理！”
掌櫃的不怕事情鬧得大，故而沒有絲毫遮掩。外頭經過的人聽到裏頭的動靜，紛紛圍上來看熱鬧。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皆對盧燊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這什麽人啊，住店不給錢就算了，還胡亂攀咬人家掌櫃！”
“聽說之前是個官兒，不過被罷免了！”
“原來是做過官兒的，難怪這麽大的口氣！”
“不過是個芝麻小官兒，囂張個什麽！這京城裏多的是當官兒的，也沒像他這麽不講理的！”
“就是......”
盧燊被擠兌的面紅耳赤，若是眼神能殺人，那周圍的百姓早就死無全屍了。
370日常
“盧，盧兄，小弟想起來還有些公事沒辦完，就先走了。”過來看望盧燊的那位同僚，在見到他被千夫所指之後，生怕被牽連，趕緊灰溜溜的遁了。
他這一走，盧燊就孤零零的一個人了。若繼續糾纏下去，吃虧的肯定是他。盧燊抿著嘴，伸手將隨身攜帶的銀袋子取出來往桌子上一拍。“不就是十五兩銀子，我還付得起！”
盧燊說完，就要離開。
掌櫃的掃了那幹癟的銀袋子一眼，沖著一旁的小二使了個眼色。那小二是個機靈的，領會了掌櫃的意思，便上前將盧燊攔住了。
“怎麽，給了銀子還不讓走？”盧燊見有人攔住去路，不由得惱了。“你們休要得寸進尺！”
掌櫃的拿起銀袋子，將裏頭的碎銀子全都倒了出來，攤在桌子上給眾人看。“得寸進尺的是你吧？就這麽幾兩碎銀子，你糊弄誰呢！”
盧燊瞪大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
他記得上回還打開銀袋子來數過，明明還有五十兩的，怎麽一轉眼就沒了？
掌櫃的見他那副表情，冷笑連連。“怎麽，還想賴賬不成？”
盧燊羞憤不已，握著拳頭沒有說話。
“這人也太不厚道了，居然拿空袋子來糊弄人！”
“就是，沒錢住什麽店啊！”
周圍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將盧燊鄙夷得無地自容。
掌櫃的冷眼看著他，哼道：“開門做生意的，講究的是一個和氣生財。客官若是能及時將銀子補上，我一律既往不咎。若想在本店白吃白住，那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去報官了！”
一聽要報官，看熱鬧的人群便跟著附和起來。
“對對對，報官，看他還如何囂張！”
“虧他還是做過官兒的，竟然這般的無賴，真是給讀書人丟臉！”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瞧他這樣子，怕是沒錢還啊。”人群中，不知道誰說了這麽一句。
“沒錢？那就先揍他一頓再說。”
有人一邊吆喝著，一邊朝著盧燊揮拳頭，嚇得他不得不朝後退了兩步。“你們，你們別亂來啊！這裏可京城，天子腳下，容不得你們這群刁民肆意妄為！”
到了這個時候，盧燊還不忘擺官架子。可他卻是忘了，他早已不是官兒了，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並沒有高人一等。
“嚇唬誰呢！欠錢不給的可是你！”
“就是！”
“掌櫃的，要不咱報官吧！”店小二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提議道。
掌櫃的瞇了瞇眼，朝著小二打了個他們自己才能看得懂的手勢。那小二聯合兩外一個跑堂的，一起上前將盧燊給扭住。
“你們幹什麽，快些放了我！”盧燊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是這些人的對手，被壓在桌子上就無法動彈。
不過，即便是這樣了，他還不忘掙紮著叫囂道：“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可是建武元年的進士，就算是見了官，我也可以不跪，還容不得你們這般羞辱！”
“喲，還進士呢！我家老爺還是京府尹呢！”
“這小子忒不要臉了！”
這裕豐客棧的掌櫃可不是無名小卒，能在京城裏頭站穩腳跟，自然是有靠山的。區區一個進士，他還沒放在眼裏。報官倒也是可以，可他卻有更好的解決之法。眼珠子轉了幾轉之後，他便有了主意。他先是對圍觀的仗義百姓感謝了一番，然後便讓小二將盧燊關進了後院。
“冤家宜解不宜結，還犯不著為了十五兩銀子去勞煩府尹大人。各位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且先關他幾日，若是有人肯幫他還錢倒也罷了，若是還不了錢，就讓他在客棧做工抵債。”掌櫃的故作低沈的說道。
“掌櫃的就是太心軟了！”
“是啊，像這等無恥之徒，就算打死了也是他活該！”
“掌櫃的深明大義，佩服佩服！”
一時之間，喝彩聲不絕。
這掌櫃的不但賺了個好名聲，還將事情成功的掩蓋了過去，當真是一舉兩得。
後堂，小二有些不解的開口問道：“掌櫃的，您真打算留他在這裏做工抵債啊？”
掌櫃的端著茶碗悠閑地抿了一口之後才開口說道：“你家掌櫃的我是那種心善之人麽？白吃白喝了這麽些時日，也該付出些代價！”
“掌櫃的意思是？”
“他皮囊還是不錯的，賣去小倌兒館還能值幾個錢！”掌櫃的瞇著眼睛說道。
被關在柴房裏的盧燊，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在心中暗暗地咒罵著，覺得老天爺對他不公，尚不知自己要被賣掉的命運。
朝堂上風平浪靜，宋府的日子也過得很是寧靜。
轉眼，泓哥兒也半歲了。因為要出牙的緣故，近來泓哥兒流口水流的厲害，衣襟上整天濕漉漉的，隔兩個時辰就要換一身衣裳。
“娘，泓弟又流口水了，還把我的帕子弄臟了，好惡心！”薇姐兒如今已經抽條了，個頭長高的同時，臉頰上的肉跟著消失不見，鼻梁也高挺了一些，唯有那雙大眼睛沒什麽變化，依舊如寶石般靈動。
葉歡聽了她的話，有些哭笑不得。“你怎能這麽說你弟弟！你小時候還不是一樣？”
“我才沒有！”薇姐兒倨傲的昂著下巴，她才不會承認自己也是這副難看的模樣。
葉歡也不跟她理論，直接抱起了泓哥兒。“好了，先不說這個。時辰不早了，該去福安堂那邊兒給你祖母請安了。”
聽說要去福安堂，薇姐兒的註意力立馬就被轉移了。“祖母說是請人給咱姐弟幾個每人打了一個項圈，今兒個想必已經送來了！”
“你這丫頭！”葉歡笑著搖了搖頭，有些無語。
“娘，快走快走。”薇姐兒想著宋孟氏許諾的項圈，就一刻也不想耽擱，拉著葉歡就往福安堂而去。
薇姐兒料想的不錯，在給宋孟氏請安之後，宋孟氏果然就讓丫鬟將三個項圈拿了出來，分別給了三個娃兒。薇姐兒是姑娘家，項圈上的墜子上雕刻著鳳凰的圖案。辭哥兒和泓哥兒是男娃兒，則一個雕刻著飛龍，一個雕刻著白虎。幾個項圈做的很是精致，每一個都分量十足，一看就用了不少的心思。
“還不快謝謝你們祖母？”葉歡見薇姐兒只顧著欣賞著手裏的項圈，忙在一旁催促道。
薇姐兒聽了葉歡的話，上前甜甜的對著宋孟氏說道：“多謝祖母！”
辭哥兒也恭敬地作揖，表示感謝。
泓哥兒還小，還不會開口說話，便由葉歡幫忙代勞了。
宋孟氏等三個孫兒都坐好之後，又問了一旁的齊氏幾句話，這才命人傳膳。
371齊氏
齊氏依舊和之前一樣，在宋孟氏面前顯得格外的安靜乖巧。她很喜歡長房的幾個娃兒，很想伸手去抱，可礙於宋孟氏在，連口都不敢開，只能滿是羨慕的看著葉歡陪著他們幾個嬉戲。最後，還是葉歡見她一個人坐著無聊，主動將泓哥兒遞到了她的膝上。
“我胳膊有些酸了，弟妹能否幫我抱一會兒？”葉歡笑盈盈的問道。
齊氏想要飛快的點頭，又怕抱不住摔了泓哥兒，於是忐忑的望了宋孟氏一眼。此刻的宋孟氏正親自給薇姐兒餵飯呢，哪裏有功夫看她們這邊。
於是，齊氏鼓起勇氣，伸手接過泓哥兒。“那我幫大嫂抱一會兒。”
葉歡見她很是拘謹的坐著，一動也不敢動，忍不住笑著上前幫她糾正姿勢。“手從腋下穿過去，摟著他的腰，就不怕摔著。”
齊氏按照葉歡說的抱了泓哥兒的腰，果然輕松了不少。
泓哥兒乖巧的坐在她的懷裏，眼睛盯著不遠處的長兄和長姐，嘴裏不時得發出啊啊啊的叫聲，別提多兜人喜歡了。
“泓哥兒真乖！”齊氏聽著泓哥兒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都舍不得放手了。
葉歡見齊氏眼裏滿是羨慕，忍不住打趣道：“弟妹這麽喜歡娃兒，不若趁早懷一個？”
齊氏臉色紅了紅，嬌羞的低下頭去。她倒是想生一個來著，可想起齊夫人的叮囑，不由得面露沮喪。齊夫人的意思是，她還小，過早的生育不好，讓她跟宋堯商量，晚兩年再要孩子。宋堯倒是挺讚同的，說反正宋家已經有後了，早兩年晚兩年都一樣。可葉歡生的這幾個孩子太招人喜歡了，讓她有些心癢，也想生個玉雪可愛的娃兒抱在懷裏逗弄。
葉歡見她神情有些落寞，以為她在為了肚子久久沒有動靜而苦惱，於是好心開導：“孩子是要看緣分的，緣分到了自然就懷上了，你千萬可別著急！”
“大嫂，我不是......”齊氏剛開了口，就把未說完的話給咽了回去。她方才一時大意，險些將齊夫人的叮囑說了出來。
若是叫婆母知道她不願意太早要孩子，怕是又要惹得婆母不喜了。
嫁進宋家也有半年了，齊氏縱然再小孩子心性但也敏感的察覺出來了宋孟氏對她的不喜。盡管宋孟氏明面兒上沒有表現出來，可她就是隱隱覺得宋孟氏不喜歡她這個兒媳婦。
子嗣對於一個家族來說是何等的重要！
況且，宋堯本就比同年的男子成親要晚，宋孟氏怕是早盼著她給他誕下孩兒。盡管宋堯說不急，可她到底還是心虛的。雖說宋家是有後了，可那畢竟是長房的。想到這裏，齊氏的心不由得開始動搖。或許，生孩子並沒有齊夫人說的那般危險？大嫂都能在十六就生下了辭哥兒薇姐兒，她怎麽就不能了？
心不在焉的從福安堂出來，齊氏便回了東廂那邊。
宋霖宋堯兄弟倆都去衙門當值了，不在家。齊氏一個人坐在窗前繡著冬襪，忽然覺得特別的冷清。
“要是有個娃兒就好了......”她摸了摸纖細的腰身，暗自想著。
劉嬤嬤見齊氏悶悶不樂，忍不住開口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麽心事？”
因為之前她的越矩行為，齊氏很是冷落了她一陣子。劉嬤嬤夾著尾巴伏低做小了好一段時日才得以重新回到齊氏身邊伺候，自然格外的謹慎小心。
齊氏放下手裏的針線，吶吶的問道：“嬤嬤，你說，我是不是該要個孩子了？”
劉嬤嬤被她的話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勸道：“姑娘，您可莫要一時意氣。夫人不是說了麽，讓您再等兩年，等過了十八再懷也不遲。而且姑爺也應下了，您就別再胡思亂想了，先調養好身子才是正經。”
劉嬤嬤這番話，著實是站在齊氏的立場替她著想。
“我也知道不是時候。你瞧瞧正院那邊多熱鬧，再瞧瞧咱們這院子。每日從福安堂回來就是做針線練字，平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齊氏看著外頭空蕩蕩的院子，忍不住嘆氣。
劉嬤嬤知道她在羨慕些什麽，可夫人早有吩咐，她不得不遵從，只得耐著性子開解她道：“姑娘若是覺得無聊，不妨多去大夫人那邊坐坐？”
“大嫂有正事要忙，哪兒能每天去打攪她。”齊氏撅了撅嘴，說道。“還有婆母那邊，已經好幾次明裏暗裏的打探肚子的消息，你叫我怎麽開這個口？”
“姑娘不好開口，便讓姑爺去跟太夫人說。姑爺的話，太夫人自然是聽的。”劉嬤嬤幫著出主意道。
“可到底是理虧的。”齊氏小聲的嘟囔著，一雙手不停的絞著手裏的帕子。“有哪家娶回媳婦不是想盡快抱孫子的？”
“這不是以防萬一嘛！這日子還長著呢，晚兩年又能如何？好在姑爺是個知道心疼人的，能體諒女人家的不容易。您就別多想了，啊。”
齊氏被她勸了幾句，這才稍稍安心。
晚上，宋堯從衙門回來，齊氏早早地便在門口等候了。
“外面風大，就不怕凍壞了？”宋堯見到齊氏那嬌俏的模樣，一天積累下來的疲累仿佛一夕之間都沒有了。
齊氏嗔道：“這才八月呢，哪裏就冷了？”
“話是這麽說，但夜涼如水，小心一些總沒錯的。”宋堯笑著替她將鬢邊的頭發撥到耳後。
丫鬟們見到他這番舉動，皆臉紅的低下頭默默地退了出去。
齊氏亦是紅了臉，不勝嬌羞的嗔了他一眼。“丫鬟們都還在呢......”
宋堯方才也是一時情難自禁，這才做出如此出格的舉動。宋堯見慣了兄長和長嫂之間的相處，早就習以為常，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不過，想著齊氏生性害羞，只得作罷。“咳咳，下回一定註意......”
還有下回？齊氏聽完他的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當然，她並不是不喜歡這種親昵的舉動，而是她臉皮太薄，不敢在外人面前表現的太過親密，怕人說閑話。
齊氏伺候宋堯更衣，又在寢房膩歪了一陣，這才去往福安堂。
372跳井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用完晚膳，宋孟氏果然將宋堯叫到跟前。先是關心了一番他的生活起居，然後旁敲側擊的問起了子嗣的問題。
宋堯將手裏的杯盞放下，坦然道：“順其自然吧。”
“你也老大不小了。”宋孟氏輕嘆一聲，眼裏滿是期盼。“你兄長如今都三個娃兒了，你膝下卻還空著。是不是，齊氏她身子有什麽不舒服？”
宋孟氏這麽問，已經是很客氣了。換做是那些嚴厲的婆母，怕是早就請大夫進府把脈了。
“沒有的事，是孩兒不想太早讓齊氏懷上身子。”宋堯既答應了齊氏過兩年再要孩子，便一力承擔了下來。
“這是為何？”宋孟氏眉頭一皺，顯然不太相信他的話。
宋堯想了想，說道：“齊氏母親也是知道的，她年紀還小，心性還不定。自己都還跟個孩子似的，如何能擔得起做母親的責任。所以，兒子想等再過兩年。到那個時候，她性子沈穩了，再生養不遲。”
宋孟氏沈默了良久，最終滿腔的話化為一聲嘆息。“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行了，就當我沒問吧。”
“讓母親費心，是兒子的不是。兒子平日裏忙著公務，未能在您身邊盡孝。齊氏她年紀輕沒經過事，還望母親您多加擔待，得了空多教教她。”宋堯見宋孟氏面色訕訕，少不得要說幾句好話哄哄她老人家。
宋孟氏被宋堯哄了幾句，臉色稍霽。“你平日裏再忙，也要註意身子。”
“是，兒子記住了。”宋堯乖乖的應道。
眼看著天色不早，宋孟氏便催促著他回房歇著去了。宋堯從丫鬟手裏接過參茶，親自遞到宋孟氏手裏，這才起身告退。
待宋堯離開，宋孟氏的神色又垮了下來。
“兒大不由人啊！”宋孟氏感慨道，眼底微微濕潤。
立夏站在她身後，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宋孟氏獨自將兩個兒子撫養成人，三人之間的感情之深厚，可想而知。這天底下做婆婆的，都有一種同樣的心理，那就是擔心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所以對兒媳婦有種天生的敵意。如今，二老爺怕二夫人過早生育傷了身子，便將一切責任攬在了自個兒身上。太夫人何等聰敏之人，如何會不知道這裏頭的真正原因，這才有了方才那番感嘆。
不過，宋孟氏心性之堅定，要比尋常婦人強了不知多少。她斷不會為了這件事，就記恨上齊氏，繼而鬧得家宅不寧。
宋孟氏喝完參茶就睡下了，第二日齊氏過去請安的時候，宋孟氏一如既往的和藹可親，並未露出半點兒的異常。
齊氏一開始還挺忐忑的。
宋堯昨晚回去之後，就將宋孟氏的問話與她說了。盡管宋堯再三的保證，宋孟氏不過隨口問問，可她還是深受困擾，一晚上都沒怎麽睡好。
“你最近似乎輕減了不少，可是有哪裏不舒服？若是身子不適，也別瞞著，早些醫治才好。”宋孟氏見她有些心不在焉，關切的問了兩句。
齊氏忙不疊的搖著頭說道：“沒，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最好。”宋孟氏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低下頭去繼續逗弄著葉歡懷裏的泓哥兒。
提心吊膽的從福安堂出來，齊氏這才大大的松了口氣。
葉歡見她撫著胸口的動作，忍不住笑著打趣。“這都進府半年了，怎麽還跟剛進門的時候一樣？”
妯娌兩個關系素來要好，私下互相打趣也是常有的事兒。葉歡並沒有取笑她的意思，只是覺得她畏懼的樣子很可愛罷了。
齊氏也是個心大的，並沒有往別的方向去想。“大嫂，你又打趣我！”
“好了，婆婆只是隨口問問，沒事的，你別往心裏去。”葉歡拉著她的手拍了拍，親昵得如同親姐妹。
齊氏嗯了一聲，儼然將葉歡當成了自己人。“其實，也不是害怕，只是覺得有些對不住。”
葉歡對此事也有所耳聞，知道她心中的顧慮。“聽說你打小身子就弱，多養兩年再生育也好。”
“大嫂也覺得可行嗎？”齊氏不安的扭著手裏的帕子。
“既然婆母沒提，你便當做不知吧。這事兒，有小叔替你頂著，你大可安心的養好身子。”葉歡說道。
妯娌兩個一邊說著一邊往正院的方向走，還未踏進院子門的時候，就聽見院子裏傳出一陣喧鬧聲。
“發生了什麽事？”葉歡見幾個丫鬟婆子慌裏慌張的在院子裏跑來跑去，臉色漸漸地沈了下來。
一個年紀稍長的婆子見到葉歡一行人過來，趕緊上前行禮。“夫人，有個小丫頭不懂事，被奴婢罵了兩句一時想不開，竟然跳井了。”
那婆子一邊說一邊捶胸頓足，顯然是急壞了。
“人可救起來了？”葉歡皺著眉問道。
“救是救起來了，就是，就是呼吸微弱，出氣多進氣少了。”那婆子看到那小丫鬟蒼白的臉，就好一陣心驚肉跳。
“那還不趕緊去請大夫！”葉歡見她只顧著在這裏害怕，臉色更不好看了。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那婆子被葉歡斥責了幾句，總算是反應了過來，撒腿就往外院跑。
因為正院這邊出了這檔子事兒，齊氏也不好再留下來，便帶著丫鬟婆子回了東廂。葉歡將幾個娃兒交給奶娘帶走，親自帶人過去瞧了那個投井的小丫頭。
那小丫頭叫清明，是負責院子裏灑掃的，是建府一年之後才進來的。之前因為有幾個丫鬟年紀大了，葉歡做主給放了出去，這才又補了一批進來。清明，就是那幾個新進丫鬟其中的一個。
清明是個相貌清秀的小丫頭，十二三歲的年紀，花骨朵一樣。此刻渾身濕漉漉的躺在通鋪上，臉色蒼白如紙。
葉歡見她身上還穿著濕衣裳，眉頭再一次蹙了起來。“先找身幹衣裳來給她換上。”
守在旁邊的幾個小丫鬟聽了葉歡的吩咐，慌忙的去櫃子裏翻找起來。幾人七手八腳的幫清明換好了衣裳，門外頓時響起一陣紛沓的腳步聲。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男子，步履匆匆的跟在一個婆子身後走了進來。
葉歡為了避嫌，轉身退到了屋子左側的桌子旁坐了下來。春分是個機靈的，很快便從一旁找了塊屏風擋在了前面。
大夫一番診斷之後，搖了搖頭。“人是不成了，準備後事吧。”
說完，就要離開。
373偷盜
葉歡聽完，忍不住開口問道：“明明就還有氣兒，如何就救不了？”
那大夫沒想到屏風後頭還有人，又見好幾個丫鬟守在那裏，便料想是府裏的主子無疑了。於是定了定神，恭敬的拱手作揖道：“貴人明鑒，此女面色青紫，出氣多進氣少，乃是窒息之狀。若是救起來的時候，能及時的將胸腔內的水吐出來，人就沒事了。可顯然......已經晚了。”
那大夫滿是遺憾的瞥了床上的姑娘一眼，再次搖了搖頭。
葉歡卻仍舊不肯放棄，說道：“難道就要眼睜睜的看著她斷氣，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葉歡想起以前在鄉下，有個孩子不小心掉進水塘裏，也是閉氣了許久，別人都說沒救了，可賀大夫楞是將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這叫清明的小丫鬟都還沒斷氣呢，怎麽能就這樣放任不管？
“在下醫術不精，實在是無能為力。”大夫慚愧的說道。
葉歡依稀記得賀大夫是用針紮了某處穴位，才讓那孩子轉危為安的。於是也顧不上許多，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可有針刺什麽穴位，能夠將人弄醒的？”
葉歡這麽一說，那大夫不由得楞住了。而後，似是想起了些什麽，放下手裏的藥箱子，飛快的在裏頭翻找起來。
葉歡見清明臉色越來越差，不敢再耽擱下去，於是吩咐道：“去把她的衣裳扒了，要快！”
丫鬟婆子們聽完她的話，一個個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事急從權，救人要緊！”葉歡知道她們在猶豫什麽，索性就把話挑明了。“雖是男女有別，但治病救人乃醫者本分！別再楞著了，趕緊將她的衣裳解開！”
驚蟄似是明白了葉歡的意思，趕緊將一旁桌子上的油燈點上端了過來，以備不時之需。
果然，那大夫逃出銀針之後，拿在油燈上烤了烤，這才對準穴位，紮了下去。只見一直沒什麽動靜的清明悶哼一聲，身子猛地向前栽倒，吐出一大口水來。緊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醒了，醒了......”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可算是救回來了！”
見到清明活過來的丫鬟婆子一個個興奮不已。葉歡見清明趴在鋪上哭，這才松了口氣。
命人取了銀子付了診金，又將大夫送出門，葉歡這才坐下來問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奴婢真的沒有偷東西......”清明抽抽噎噎的說道。
葉歡皺了皺眉，將視線挪到一旁的錢婆子身上。“你是因何判定她偷了東西？”
錢婆子僵著臉答道：“奴婢，奴婢也沒有確鑿證據。不過，奴婢看得真真兒的，這丫頭偷偷地進了裏屋。所以，奴婢才會責罵了她幾句。”
聽了錢婆子的話，葉歡又把目光放到了清明的身上。“她說的可是真的？”
清明只是負責外間灑掃的丫頭，沒有主子的召喚，裏屋是輕易不得進去的。
清明擡起袖子擦了把眼淚，哽咽著說道：“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是聽見屋子裏有聲響，這才進去查看的。”
驚蟄和春分對視了一眼，面露疑惑。按照她們方才說的時辰，屋子裏應該沒人才是，怎麽會發出聲響呢？
葉歡也深感疑惑，朝著春分使了個眼色。
春分會過意來，轉身去了正屋那邊，好一會兒才回來。而後，俯下身子在葉歡耳邊說了些什麽。
葉歡還算鎮定，臉上並未表露出來。“此事，清明錯在未經稟報就擅自往裏闖。但錢婆子身為管事，也不該不問清楚就胡亂定罪，險些害了一條人命。”
“奴婢知錯。”兩人立馬跪下來請罪。
葉歡敲打了她們一番，接著說道：“此事到此為止。以後，你們各自做好自己分內之事，莫要再重蹈覆轍。”
“奴婢謹記夫人的教誨。”
葉歡見兩人認錯態度良好，也就沒再追究，轉身回了正屋。待屋子裏只剩下驚蟄和春分兩個心腹，葉歡才開口問道：“除了印章，可還丟了些什麽？”
驚蟄搖了搖頭，道：“並無。”
葉歡就納悶兒了。裏屋的櫃子裏可是放了不少的金銀財物，即便是家裏遭了賊，應該也是偷盜這些貴重之物才是，怎麽偏偏只丟了個印章？況且，那印章放的位置隱秘，又是如何被賊人找到的？
“夫人，可要將此事告知太夫人？”春分問道。府裏進了賊，好歹也要告知眾人，也好有個防範。
葉歡卻是否決了。“先不要聲張。”
驚蟄也覺得這樣處置最為穩妥。“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放置在隱蔽之處的印章尋到，可見對府裏的環境十分的了解。”
驚蟄這話說的算是客氣了，其中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府裏出了內賊，而且還是個膽大包天的內賊。
偷東西都偷到宋府女主人的屋子裏來了，這還得了！
“夫人，那枚印章可是您的私有之物，若是流落在外，恐怕會惹出禍端。”驚蟄深知人心險惡，印章的用途也很廣，一旦丟失的確會惹來不少的麻煩。
葉歡的那枚印章，在清平縣的時候就有了，還是為了開食肆找人刻的。來了京城接了管家之權後才重新啟用的。但凡對賬時，都要用上。只有蓋上印章，才能作數。比如去賬房支取銀子，若條子上沒有這印章，便視為作假，賬房那邊是不會給一個子兒的。
“拿走印章之人，究竟目的何在？”葉歡思索良久，仍舊沒有個頭緒。
這印章，在府裏還能有些作用。出了宋府的大門，誰會認呢？
驚蟄以前身為探子，懂的自然要比葉歡多得多。“別看只是一枚印章，用途可大著呢。外頭有些地下錢莊，專門放印子錢。這印章到了他們手裏，可就成了害人的利器。”
葉歡聽得迷迷糊糊的，忍不住問道：“怎麽個害人法？”
驚蟄嘆了口氣，說道：“盡管時下有不少的權貴都私下做著這些勾當，但卻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那些通過錢莊借印子錢的，大多沒有好下場，傾家蕩產家破人亡不在少數。所以，一經發現，輕則罷官，總則下獄。”
葉歡聽了之後，不由得手心冒冷汗。
374印章
她這會子算是聽出她話裏的意思了，這是有人想要借她的手對付她相公宋霖啊。她一個後宅婦人，何曾得罪過什麽人？倒是她夫君，身為禦林軍副統領，一品帶刀侍衛，位高權重，又深得建武帝的器重，朝廷中眼紅他的人不在少數。
葉歡越想越心驚，猛地站起身來。“不行，那印章絕對不能流落出去。”
“夫人，您別急。奴婢已經命人通知了管家，府裏的人一律不許進出。若是拿走印章的人還在府裏，就一定能搜到。”驚蟄怕葉歡急出個好歹來，忙上前安撫道。
葉歡卻是難以平靜，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自責不已。距離丟印章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那賊人怕是早就溜出府去了。想要找回印章，何其艱難。若非她管教不力，又怎麽會丟了那麽重要的東西？
想到這裏，葉歡恨不得抽自己幾嘴巴子。
驚蟄見她面露自責之色，有些不忍。“夫人切莫自責。那賊人能得手，定是早有預謀。若非清明投井鬧了這麽一出，咱們怕是還蒙在鼓裏。其實，這個時候發現印章丟了，未必就是壞事。”
“你的意思是......”
“一動不如一靜。”驚蟄說道。
葉歡漸漸地冷靜下來，重新坐回了椅子裏。就在這時，唐管家趕了過來，說是府裏有個下人不見了。
“可查出來是誰？”葉歡問道。
唐管家點了點頭。“是負責侍弄花草的一個小廝，叫阿三。他因為好賭，將家底輸了個精光，為了還債找了地下錢莊借了印子錢。不過，他只是被人收買的卒子，背後的主使應該另有其人。”
葉歡瞇了瞇眼，沒料到那個看起來憨厚老實的阿三竟是個賭徒。
“是小的識人不清，將這個禍害弄進府來，請夫人責罰。”府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唐管家責無旁貸。
葉歡可不是糊塗之人，隨便找個人頂罪就完了。“他自己造下的孽，與你何幹？當下最要緊的，是怎麽把印章找回來。”
唐管家眉頭擰在一起。
阿三被抓起來之後不久就招認了，說是有人幫他還了賭債，但他必須答應幫那人做一件事。可聯絡他的那人一直蒙著面，他根本就形容不出來。要在茫茫人海找一個連樣貌都不知道的男子，無異於大海撈針。
葉歡見他半晌沒有說話，忍不住開口問道：“唐管家，此事可是很為難？”
唐管家沒有隱瞞，將阿三招供的內容跟葉歡說了一遍。“那幕後指使很謹慎，一直未曾露出真面目。即便能夠查到一些蛛絲馬跡，但京城這麽大，想要找一個連相貌都不清楚的人並不容易。”
葉歡聽他這麽一說，臉色頓時沈了下來。
春分見主子臉色不好，忙開口問道：“印章這種東西最容易偽造，到時候不認不就行了？”
“若三言兩語就否認，倒也罷了。可若是流出去的賬本子上的印章能對的上，就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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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燊本就是一顆棋子，建武帝給他封了個小官兒，本就是為了麻痹那些狼子野心之輩。如今，那些居心叵測之輩清理的差不多了，他自然也就沒啥用處了。
前些日子，盧燊就被人參奏了一本，說他欺君罔上。明明還在守孝，卻隱瞞了這一事實進京趕考，實在是罪無可赦！
建武帝聽了禦史之言，大筆一揮，不但罷了他的官，還言明有生之年不許入朝為官。如此一來，算是斷了盧燊的後路。這對於一個一心想著靠考取功名來往上爬的人來說，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
盧燊打小就被家裏寵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除了會讀書識字寫文章，其他的一律都不會。聖上斷了他做官的路，他日後還能做些什麽？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怕是連鋤頭都握不住。
“盧兄，你也不要太灰心。雖不能為官，但以你的學識，將來開個私塾做個先生還是綽綽有餘的。”盧燊的一個同僚見他整日泡在酒壇子裏，忍不住好言相勸。
然而，盧燊又如何能聽得進去？
讓他一個堂堂進士出身的才子去做個教書先生？那還不如殺了他！
仕途受阻這還是輕的，之前曾有意招他為婿的一個官員，聽說他不能入朝為官，立馬將他趕出了府，與他斷了一切來往。
盧燊可是好不容易才見到那位官家千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她哄得死心塌地非他不嫁的。原本以為可以借著那位大人的勢平步青雲，結果一朝丟了官兒，什麽都沒有了。
盧燊自負滿腹經綸，卻沒有用武之地，從此一蹶不振。“什麽都沒有了......”
“這位客官，您可否先將房錢給結了？本客棧小本經營，概不賒賬。”掌櫃的無意中聽見兩人的談話，立馬就轉變了態度。
“狗眼看人低！”盧燊見掌櫃的翻臉，臉色一下子就沈了下來。
那掌櫃的見他醉的東倒西歪，哪裏還有半點兒讀書人的樣子，忍不住冷笑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虧你還是個讀聖賢書的，莫非想在本店白吃白住？！”
“我何時說過不給銀子！”盧燊被激怒，頓時就火了。
“那好，那您就先把這幾日的房錢結了吧，總共是十五兩銀子！”掌櫃的將算盤打的啪啪響，最後算出一個數字。
盧燊聽說要十五兩銀子，臉色又黑了幾分。“你，你莫要欺人太甚！不過是住了幾日，怎麽會花這麽多銀子！你莫不是看我落了難，就故意擡高價錢騙人吧！”
一提到銀子，盧燊倒是清醒了不少。
那掌櫃的氣樂了，冷笑著說道：“你休要含血噴人！我在京城開客棧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向來都是明碼標價。你若是不信，可以四處去打聽打聽我裕豐客棧的名號。自個兒拿不出銀子來，還詆毀小店的名聲，真是豈有此理！”
掌櫃的不怕事情鬧得大，故而沒有絲毫遮掩。外頭經過的人聽到裏頭的動靜，紛紛圍上來看熱鬧。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皆對盧燊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這什麽人啊，住店不給錢就算了，還胡亂攀咬人家掌櫃！”
“聽說之前是個官兒，不過被罷免了！”
“原來是做過官兒的，難怪這麽大的口氣！”
“不過是個芝麻小官兒，囂張個什麽！這京城裏多的是當官兒的，也沒像他這麽不講理的！”
“就是......”
盧燊被擠兌的面紅耳赤，若是眼神能殺人，那周圍的百姓早就死無全屍了。
370日常
“盧，盧兄，小弟想起來還有些公事沒辦完，就先走了。”過來看望盧燊的那位同僚，在見到他被千夫所指之後，生怕被牽連，趕緊灰溜溜的遁了。
他這一走，盧燊就孤零零的一個人了。若繼續糾纏下去，吃虧的肯定是他。盧燊抿著嘴，伸手將隨身攜帶的銀袋子取出來往桌子上一拍。“不就是十五兩銀子，我還付得起！”
盧燊說完，就要離開。
掌櫃的掃了那幹癟的銀袋子一眼，沖著一旁的小二使了個眼色。那小二是個機靈的，領會了掌櫃的意思，便上前將盧燊攔住了。
“怎麽，給了銀子還不讓走？”盧燊見有人攔住去路，不由得惱了。“你們休要得寸進尺！”
掌櫃的拿起銀袋子，將裏頭的碎銀子全都倒了出來，攤在桌子上給眾人看。“得寸進尺的是你吧？就這麽幾兩碎銀子，你糊弄誰呢！”
盧燊瞪大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
他記得上回還打開銀袋子來數過，明明還有五十兩的，怎麽一轉眼就沒了？
掌櫃的見他那副表情，冷笑連連。“怎麽，還想賴賬不成？”
盧燊羞憤不已，握著拳頭沒有說話。
“這人也太不厚道了，居然拿空袋子來糊弄人！”
“就是，沒錢住什麽店啊！”
周圍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將盧燊鄙夷得無地自容。
掌櫃的冷眼看著他，哼道：“開門做生意的，講究的是一個和氣生財。客官若是能及時將銀子補上，我一律既往不咎。若想在本店白吃白住，那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去報官了！”
一聽要報官，看熱鬧的人群便跟著附和起來。
“對對對，報官，看他還如何囂張！”
“虧他還是做過官兒的，竟然這般的無賴，真是給讀書人丟臉！”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瞧他這樣子，怕是沒錢還啊。”人群中，不知道誰說了這麽一句。
“沒錢？那就先揍他一頓再說。”
有人一邊吆喝著，一邊朝著盧燊揮拳頭，嚇得他不得不朝後退了兩步。“你們，你們別亂來啊！這裏可京城，天子腳下，容不得你們這群刁民肆意妄為！”
到了這個時候，盧燊還不忘擺官架子。可他卻是忘了，他早已不是官兒了，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並沒有高人一等。
“嚇唬誰呢！欠錢不給的可是你！”
“就是！”
“掌櫃的，要不咱報官吧！”店小二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提議道。
掌櫃的瞇了瞇眼，朝著小二打了個他們自己才能看得懂的手勢。那小二聯合兩外一個跑堂的，一起上前將盧燊給扭住。
“你們幹什麽，快些放了我！”盧燊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是這些人的對手，被壓在桌子上就無法動彈。
不過，即便是這樣了，他還不忘掙紮著叫囂道：“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可是建武元年的進士，就算是見了官，我也可以不跪，還容不得你們這般羞辱！”
“喲，還進士呢！我家老爺還是京府尹呢！”
“這小子忒不要臉了！”
這裕豐客棧的掌櫃可不是無名小卒，能在京城裏頭站穩腳跟，自然是有靠山的。區區一個進士，他還沒放在眼裏。報官倒也是可以，可他卻有更好的解決之法。眼珠子轉了幾轉之後，他便有了主意。他先是對圍觀的仗義百姓感謝了一番，然後便讓小二將盧燊關進了後院。
“冤家宜解不宜結，還犯不著為了十五兩銀子去勞煩府尹大人。各位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且先關他幾日，若是有人肯幫他還錢倒也罷了，若是還不了錢，就讓他在客棧做工抵債。”掌櫃的故作低沈的說道。
“掌櫃的就是太心軟了！”
“是啊，像這等無恥之徒，就算打死了也是他活該！”
“掌櫃的深明大義，佩服佩服！”
一時之間，喝彩聲不絕。
這掌櫃的不但賺了個好名聲，還將事情成功的掩蓋了過去，當真是一舉兩得。
後堂，小二有些不解的開口問道：“掌櫃的，您真打算留他在這裏做工抵債啊？”
掌櫃的端著茶碗悠閑地抿了一口之後才開口說道：“你家掌櫃的我是那種心善之人麽？白吃白喝了這麽些時日，也該付出些代價！”
“掌櫃的意思是？”
“他皮囊還是不錯的，賣去小倌兒館還能值幾個錢！”掌櫃的瞇著眼睛說道。
被關在柴房裏的盧燊，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在心中暗暗地咒罵著，覺得老天爺對他不公，尚不知自己要被賣掉的命運。
朝堂上風平浪靜，宋府的日子也過得很是寧靜。
轉眼，泓哥兒也半歲了。因為要出牙的緣故，近來泓哥兒流口水流的厲害，衣襟上整天濕漉漉的，隔兩個時辰就要換一身衣裳。
“娘，泓弟又流口水了，還把我的帕子弄臟了，好惡心！”薇姐兒如今已經抽條了，個頭長高的同時，臉頰上的肉跟著消失不見，鼻梁也高挺了一些，唯有那雙大眼睛沒什麽變化，依舊如寶石般靈動。
葉歡聽了她的話，有些哭笑不得。“你怎能這麽說你弟弟！你小時候還不是一樣？”
“我才沒有！”薇姐兒倨傲的昂著下巴，她才不會承認自己也是這副難看的模樣。
葉歡也不跟她理論，直接抱起了泓哥兒。“好了，先不說這個。時辰不早了，該去福安堂那邊兒給你祖母請安了。”
聽說要去福安堂，薇姐兒的註意力立馬就被轉移了。“祖母說是請人給咱姐弟幾個每人打了一個項圈，今兒個想必已經送來了！”
“你這丫頭！”葉歡笑著搖了搖頭，有些無語。
“娘，快走快走。”薇姐兒想著宋孟氏許諾的項圈，就一刻也不想耽擱，拉著葉歡就往福安堂而去。
薇姐兒料想的不錯，在給宋孟氏請安之後，宋孟氏果然就讓丫鬟將三個項圈拿了出來，分別給了三個娃兒。薇姐兒是姑娘家，項圈上的墜子上雕刻著鳳凰的圖案。辭哥兒和泓哥兒是男娃兒，則一個雕刻著飛龍，一個雕刻著白虎。幾個項圈做的很是精致，每一個都分量十足，一看就用了不少的心思。
“還不快謝謝你們祖母？”葉歡見薇姐兒只顧著欣賞著手裏的項圈，忙在一旁催促道。
薇姐兒聽了葉歡的話，上前甜甜的對著宋孟氏說道：“多謝祖母！”
辭哥兒也恭敬地作揖，表示感謝。
泓哥兒還小，還不會開口說話，便由葉歡幫忙代勞了。
宋孟氏等三個孫兒都坐好之後，又問了一旁的齊氏幾句話，這才命人傳膳。
371齊氏
齊氏依舊和之前一樣，在宋孟氏面前顯得格外的安靜乖巧。她很喜歡長房的幾個娃兒，很想伸手去抱，可礙於宋孟氏在，連口都不敢開，只能滿是羨慕的看著葉歡陪著他們幾個嬉戲。最後，還是葉歡見她一個人坐著無聊，主動將泓哥兒遞到了她的膝上。
“我胳膊有些酸了，弟妹能否幫我抱一會兒？”葉歡笑盈盈的問道。
齊氏想要飛快的點頭，又怕抱不住摔了泓哥兒，於是忐忑的望了宋孟氏一眼。此刻的宋孟氏正親自給薇姐兒餵飯呢，哪裏有功夫看她們這邊。
於是，齊氏鼓起勇氣，伸手接過泓哥兒。“那我幫大嫂抱一會兒。”
葉歡見她很是拘謹的坐著，一動也不敢動，忍不住笑著上前幫她糾正姿勢。“手從腋下穿過去，摟著他的腰，就不怕摔著。”
齊氏按照葉歡說的抱了泓哥兒的腰，果然輕松了不少。
泓哥兒乖巧的坐在她的懷裏，眼睛盯著不遠處的長兄和長姐，嘴裏不時得發出啊啊啊的叫聲，別提多兜人喜歡了。
“泓哥兒真乖！”齊氏聽著泓哥兒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都舍不得放手了。
葉歡見齊氏眼裏滿是羨慕，忍不住打趣道：“弟妹這麽喜歡娃兒，不若趁早懷一個？”
齊氏臉色紅了紅，嬌羞的低下頭去。她倒是想生一個來著，可想起齊夫人的叮囑，不由得面露沮喪。齊夫人的意思是，她還小，過早的生育不好，讓她跟宋堯商量，晚兩年再要孩子。宋堯倒是挺讚同的，說反正宋家已經有後了，早兩年晚兩年都一樣。可葉歡生的這幾個孩子太招人喜歡了，讓她有些心癢，也想生個玉雪可愛的娃兒抱在懷裏逗弄。
葉歡見她神情有些落寞，以為她在為了肚子久久沒有動靜而苦惱，於是好心開導：“孩子是要看緣分的，緣分到了自然就懷上了，你千萬可別著急！”
“大嫂，我不是......”齊氏剛開了口，就把未說完的話給咽了回去。她方才一時大意，險些將齊夫人的叮囑說了出來。
若是叫婆母知道她不願意太早要孩子，怕是又要惹得婆母不喜了。
嫁進宋家也有半年了，齊氏縱然再小孩子心性但也敏感的察覺出來了宋孟氏對她的不喜。盡管宋孟氏明面兒上沒有表現出來，可她就是隱隱覺得宋孟氏不喜歡她這個兒媳婦。
子嗣對於一個家族來說是何等的重要！
況且，宋堯本就比同年的男子成親要晚，宋孟氏怕是早盼著她給他誕下孩兒。盡管宋堯說不急，可她到底還是心虛的。雖說宋家是有後了，可那畢竟是長房的。想到這裏，齊氏的心不由得開始動搖。或許，生孩子並沒有齊夫人說的那般危險？大嫂都能在十六就生下了辭哥兒薇姐兒，她怎麽就不能了？
心不在焉的從福安堂出來，齊氏便回了東廂那邊。
宋霖宋堯兄弟倆都去衙門當值了，不在家。齊氏一個人坐在窗前繡著冬襪，忽然覺得特別的冷清。
“要是有個娃兒就好了......”她摸了摸纖細的腰身，暗自想著。
劉嬤嬤見齊氏悶悶不樂，忍不住開口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麽心事？”
因為之前她的越矩行為，齊氏很是冷落了她一陣子。劉嬤嬤夾著尾巴伏低做小了好一段時日才得以重新回到齊氏身邊伺候，自然格外的謹慎小心。
齊氏放下手裏的針線，吶吶的問道：“嬤嬤，你說，我是不是該要個孩子了？”
劉嬤嬤被她的話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勸道：“姑娘，您可莫要一時意氣。夫人不是說了麽，讓您再等兩年，等過了十八再懷也不遲。而且姑爺也應下了，您就別再胡思亂想了，先調養好身子才是正經。”
劉嬤嬤這番話，著實是站在齊氏的立場替她著想。
“我也知道不是時候。你瞧瞧正院那邊多熱鬧，再瞧瞧咱們這院子。每日從福安堂回來就是做針線練字，平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齊氏看著外頭空蕩蕩的院子，忍不住嘆氣。
劉嬤嬤知道她在羨慕些什麽，可夫人早有吩咐，她不得不遵從，只得耐著性子開解她道：“姑娘若是覺得無聊，不妨多去大夫人那邊坐坐？”
“大嫂有正事要忙，哪兒能每天去打攪她。”齊氏撅了撅嘴，說道。“還有婆母那邊，已經好幾次明裏暗裏的打探肚子的消息，你叫我怎麽開這個口？”
“姑娘不好開口，便讓姑爺去跟太夫人說。姑爺的話，太夫人自然是聽的。”劉嬤嬤幫著出主意道。
“可到底是理虧的。”齊氏小聲的嘟囔著，一雙手不停的絞著手裏的帕子。“有哪家娶回媳婦不是想盡快抱孫子的？”
“這不是以防萬一嘛！這日子還長著呢，晚兩年又能如何？好在姑爺是個知道心疼人的，能體諒女人家的不容易。您就別多想了，啊。”
齊氏被她勸了幾句，這才稍稍安心。
晚上，宋堯從衙門回來，齊氏早早地便在門口等候了。
“外面風大，就不怕凍壞了？”宋堯見到齊氏那嬌俏的模樣，一天積累下來的疲累仿佛一夕之間都沒有了。
齊氏嗔道：“這才八月呢，哪裏就冷了？”
“話是這麽說，但夜涼如水，小心一些總沒錯的。”宋堯笑著替她將鬢邊的頭發撥到耳後。
丫鬟們見到他這番舉動，皆臉紅的低下頭默默地退了出去。
齊氏亦是紅了臉，不勝嬌羞的嗔了他一眼。“丫鬟們都還在呢......”
宋堯方才也是一時情難自禁，這才做出如此出格的舉動。宋堯見慣了兄長和長嫂之間的相處，早就習以為常，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不過，想著齊氏生性害羞，只得作罷。“咳咳，下回一定註意......”
還有下回？齊氏聽完他的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當然，她並不是不喜歡這種親昵的舉動，而是她臉皮太薄，不敢在外人面前表現的太過親密，怕人說閑話。
齊氏伺候宋堯更衣，又在寢房膩歪了一陣，這才去往福安堂。
372跳井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用完晚膳，宋孟氏果然將宋堯叫到跟前。先是關心了一番他的生活起居，然後旁敲側擊的問起了子嗣的問題。
宋堯將手裏的杯盞放下，坦然道：“順其自然吧。”
“你也老大不小了。”宋孟氏輕嘆一聲，眼裏滿是期盼。“你兄長如今都三個娃兒了，你膝下卻還空著。是不是，齊氏她身子有什麽不舒服？”
宋孟氏這麽問，已經是很客氣了。換做是那些嚴厲的婆母，怕是早就請大夫進府把脈了。
“沒有的事，是孩兒不想太早讓齊氏懷上身子。”宋堯既答應了齊氏過兩年再要孩子，便一力承擔了下來。
“這是為何？”宋孟氏眉頭一皺，顯然不太相信他的話。
宋堯想了想，說道：“齊氏母親也是知道的，她年紀還小，心性還不定。自己都還跟個孩子似的，如何能擔得起做母親的責任。所以，兒子想等再過兩年。到那個時候，她性子沈穩了，再生養不遲。”
宋孟氏沈默了良久，最終滿腔的話化為一聲嘆息。“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行了，就當我沒問吧。”
“讓母親費心，是兒子的不是。兒子平日裏忙著公務，未能在您身邊盡孝。齊氏她年紀輕沒經過事，還望母親您多加擔待，得了空多教教她。”宋堯見宋孟氏面色訕訕，少不得要說幾句好話哄哄她老人家。
宋孟氏被宋堯哄了幾句，臉色稍霽。“你平日裏再忙，也要註意身子。”
“是，兒子記住了。”宋堯乖乖的應道。
眼看著天色不早，宋孟氏便催促著他回房歇著去了。宋堯從丫鬟手裏接過參茶，親自遞到宋孟氏手裏，這才起身告退。
待宋堯離開，宋孟氏的神色又垮了下來。
“兒大不由人啊！”宋孟氏感慨道，眼底微微濕潤。
立夏站在她身後，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宋孟氏獨自將兩個兒子撫養成人，三人之間的感情之深厚，可想而知。這天底下做婆婆的，都有一種同樣的心理，那就是擔心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所以對兒媳婦有種天生的敵意。如今，二老爺怕二夫人過早生育傷了身子，便將一切責任攬在了自個兒身上。太夫人何等聰敏之人，如何會不知道這裏頭的真正原因，這才有了方才那番感嘆。
不過，宋孟氏心性之堅定，要比尋常婦人強了不知多少。她斷不會為了這件事，就記恨上齊氏，繼而鬧得家宅不寧。
宋孟氏喝完參茶就睡下了，第二日齊氏過去請安的時候，宋孟氏一如既往的和藹可親，並未露出半點兒的異常。
齊氏一開始還挺忐忑的。
宋堯昨晚回去之後，就將宋孟氏的問話與她說了。盡管宋堯再三的保證，宋孟氏不過隨口問問，可她還是深受困擾，一晚上都沒怎麽睡好。
“你最近似乎輕減了不少，可是有哪裏不舒服？若是身子不適，也別瞞著，早些醫治才好。”宋孟氏見她有些心不在焉，關切的問了兩句。
齊氏忙不疊的搖著頭說道：“沒，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最好。”宋孟氏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低下頭去繼續逗弄著葉歡懷裏的泓哥兒。
提心吊膽的從福安堂出來，齊氏這才大大的松了口氣。
葉歡見她撫著胸口的動作，忍不住笑著打趣。“這都進府半年了，怎麽還跟剛進門的時候一樣？”
妯娌兩個關系素來要好，私下互相打趣也是常有的事兒。葉歡並沒有取笑她的意思，只是覺得她畏懼的樣子很可愛罷了。
齊氏也是個心大的，並沒有往別的方向去想。“大嫂，你又打趣我！”
“好了，婆婆只是隨口問問，沒事的，你別往心裏去。”葉歡拉著她的手拍了拍，親昵得如同親姐妹。
齊氏嗯了一聲，儼然將葉歡當成了自己人。“其實，也不是害怕，只是覺得有些對不住。”
葉歡對此事也有所耳聞，知道她心中的顧慮。“聽說你打小身子就弱，多養兩年再生育也好。”
“大嫂也覺得可行嗎？”齊氏不安的扭著手裏的帕子。
“既然婆母沒提，你便當做不知吧。這事兒，有小叔替你頂著，你大可安心的養好身子。”葉歡說道。
妯娌兩個一邊說著一邊往正院的方向走，還未踏進院子門的時候，就聽見院子裏傳出一陣喧鬧聲。
“發生了什麽事？”葉歡見幾個丫鬟婆子慌裏慌張的在院子裏跑來跑去，臉色漸漸地沈了下來。
一個年紀稍長的婆子見到葉歡一行人過來，趕緊上前行禮。“夫人，有個小丫頭不懂事，被奴婢罵了兩句一時想不開，竟然跳井了。”
那婆子一邊說一邊捶胸頓足，顯然是急壞了。
“人可救起來了？”葉歡皺著眉問道。
“救是救起來了，就是，就是呼吸微弱，出氣多進氣少了。”那婆子看到那小丫鬟蒼白的臉，就好一陣心驚肉跳。
“那還不趕緊去請大夫！”葉歡見她只顧著在這裏害怕，臉色更不好看了。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那婆子被葉歡斥責了幾句，總算是反應了過來，撒腿就往外院跑。
因為正院這邊出了這檔子事兒，齊氏也不好再留下來，便帶著丫鬟婆子回了東廂。葉歡將幾個娃兒交給奶娘帶走，親自帶人過去瞧了那個投井的小丫頭。
那小丫頭叫清明，是負責院子裏灑掃的，是建府一年之後才進來的。之前因為有幾個丫鬟年紀大了，葉歡做主給放了出去，這才又補了一批進來。清明，就是那幾個新進丫鬟其中的一個。
清明是個相貌清秀的小丫頭，十二三歲的年紀，花骨朵一樣。此刻渾身濕漉漉的躺在通鋪上，臉色蒼白如紙。
葉歡見她身上還穿著濕衣裳，眉頭再一次蹙了起來。“先找身幹衣裳來給她換上。”
守在旁邊的幾個小丫鬟聽了葉歡的吩咐，慌忙的去櫃子裏翻找起來。幾人七手八腳的幫清明換好了衣裳，門外頓時響起一陣紛沓的腳步聲。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男子，步履匆匆的跟在一個婆子身後走了進來。
葉歡為了避嫌，轉身退到了屋子左側的桌子旁坐了下來。春分是個機靈的，很快便從一旁找了塊屏風擋在了前面。
大夫一番診斷之後，搖了搖頭。“人是不成了，準備後事吧。”
說完，就要離開。
373偷盜
葉歡聽完，忍不住開口問道：“明明就還有氣兒，如何就救不了？”
那大夫沒想到屏風後頭還有人，又見好幾個丫鬟守在那裏，便料想是府裏的主子無疑了。於是定了定神，恭敬的拱手作揖道：“貴人明鑒，此女面色青紫，出氣多進氣少，乃是窒息之狀。若是救起來的時候，能及時的將胸腔內的水吐出來，人就沒事了。可顯然......已經晚了。”
那大夫滿是遺憾的瞥了床上的姑娘一眼，再次搖了搖頭。
葉歡卻仍舊不肯放棄，說道：“難道就要眼睜睜的看著她斷氣，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葉歡想起以前在鄉下，有個孩子不小心掉進水塘裏，也是閉氣了許久，別人都說沒救了，可賀大夫楞是將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這叫清明的小丫鬟都還沒斷氣呢，怎麽能就這樣放任不管？
“在下醫術不精，實在是無能為力。”大夫慚愧的說道。
葉歡依稀記得賀大夫是用針紮了某處穴位，才讓那孩子轉危為安的。於是也顧不上許多，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可有針刺什麽穴位，能夠將人弄醒的？”
葉歡這麽一說，那大夫不由得楞住了。而後，似是想起了些什麽，放下手裏的藥箱子，飛快的在裏頭翻找起來。
葉歡見清明臉色越來越差，不敢再耽擱下去，於是吩咐道：“去把她的衣裳扒了，要快！”
丫鬟婆子們聽完她的話，一個個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事急從權，救人要緊！”葉歡知道她們在猶豫什麽，索性就把話挑明了。“雖是男女有別，但治病救人乃醫者本分！別再楞著了，趕緊將她的衣裳解開！”
驚蟄似是明白了葉歡的意思，趕緊將一旁桌子上的油燈點上端了過來，以備不時之需。
果然，那大夫逃出銀針之後，拿在油燈上烤了烤，這才對準穴位，紮了下去。只見一直沒什麽動靜的清明悶哼一聲，身子猛地向前栽倒，吐出一大口水來。緊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醒了，醒了......”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可算是救回來了！”
見到清明活過來的丫鬟婆子一個個興奮不已。葉歡見清明趴在鋪上哭，這才松了口氣。
命人取了銀子付了診金，又將大夫送出門，葉歡這才坐下來問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奴婢真的沒有偷東西......”清明抽抽噎噎的說道。
葉歡皺了皺眉，將視線挪到一旁的錢婆子身上。“你是因何判定她偷了東西？”
錢婆子僵著臉答道：“奴婢，奴婢也沒有確鑿證據。不過，奴婢看得真真兒的，這丫頭偷偷地進了裏屋。所以，奴婢才會責罵了她幾句。”
聽了錢婆子的話，葉歡又把目光放到了清明的身上。“她說的可是真的？”
清明只是負責外間灑掃的丫頭，沒有主子的召喚，裏屋是輕易不得進去的。
清明擡起袖子擦了把眼淚，哽咽著說道：“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是聽見屋子裏有聲響，這才進去查看的。”
驚蟄和春分對視了一眼，面露疑惑。按照她們方才說的時辰，屋子裏應該沒人才是，怎麽會發出聲響呢？
葉歡也深感疑惑，朝著春分使了個眼色。
春分會過意來，轉身去了正屋那邊，好一會兒才回來。而後，俯下身子在葉歡耳邊說了些什麽。
葉歡還算鎮定，臉上並未表露出來。“此事，清明錯在未經稟報就擅自往裏闖。但錢婆子身為管事，也不該不問清楚就胡亂定罪，險些害了一條人命。”
“奴婢知錯。”兩人立馬跪下來請罪。
葉歡敲打了她們一番，接著說道：“此事到此為止。以後，你們各自做好自己分內之事，莫要再重蹈覆轍。”
“奴婢謹記夫人的教誨。”
葉歡見兩人認錯態度良好，也就沒再追究，轉身回了正屋。待屋子裏只剩下驚蟄和春分兩個心腹，葉歡才開口問道：“除了印章，可還丟了些什麽？”
驚蟄搖了搖頭，道：“並無。”
葉歡就納悶兒了。裏屋的櫃子裏可是放了不少的金銀財物，即便是家裏遭了賊，應該也是偷盜這些貴重之物才是，怎麽偏偏只丟了個印章？況且，那印章放的位置隱秘，又是如何被賊人找到的？
“夫人，可要將此事告知太夫人？”春分問道。府裏進了賊，好歹也要告知眾人，也好有個防範。
葉歡卻是否決了。“先不要聲張。”
驚蟄也覺得這樣處置最為穩妥。“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放置在隱蔽之處的印章尋到，可見對府裏的環境十分的了解。”
驚蟄這話說的算是客氣了，其中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府裏出了內賊，而且還是個膽大包天的內賊。
偷東西都偷到宋府女主人的屋子裏來了，這還得了！
“夫人，那枚印章可是您的私有之物，若是流落在外，恐怕會惹出禍端。”驚蟄深知人心險惡，印章的用途也很廣，一旦丟失的確會惹來不少的麻煩。
葉歡的那枚印章，在清平縣的時候就有了，還是為了開食肆找人刻的。來了京城接了管家之權後才重新啟用的。但凡對賬時，都要用上。只有蓋上印章，才能作數。比如去賬房支取銀子，若條子上沒有這印章，便視為作假，賬房那邊是不會給一個子兒的。
“拿走印章之人，究竟目的何在？”葉歡思索良久，仍舊沒有個頭緒。
這印章，在府裏還能有些作用。出了宋府的大門，誰會認呢？
驚蟄以前身為探子，懂的自然要比葉歡多得多。“別看只是一枚印章，用途可大著呢。外頭有些地下錢莊，專門放印子錢。這印章到了他們手裏，可就成了害人的利器。”
葉歡聽得迷迷糊糊的，忍不住問道：“怎麽個害人法？”
驚蟄嘆了口氣，說道：“盡管時下有不少的權貴都私下做著這些勾當，但卻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那些通過錢莊借印子錢的，大多沒有好下場，傾家蕩產家破人亡不在少數。所以，一經發現，輕則罷官，總則下獄。”
葉歡聽了之後，不由得手心冒冷汗。
374印章
她這會子算是聽出她話裏的意思了，這是有人想要借她的手對付她相公宋霖啊。她一個後宅婦人，何曾得罪過什麽人？倒是她夫君，身為禦林軍副統領，一品帶刀侍衛，位高權重，又深得建武帝的器重，朝廷中眼紅他的人不在少數。
葉歡越想越心驚，猛地站起身來。“不行，那印章絕對不能流落出去。”
“夫人，您別急。奴婢已經命人通知了管家，府裏的人一律不許進出。若是拿走印章的人還在府裏，就一定能搜到。”驚蟄怕葉歡急出個好歹來，忙上前安撫道。
葉歡卻是難以平靜，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自責不已。距離丟印章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那賊人怕是早就溜出府去了。想要找回印章，何其艱難。若非她管教不力，又怎麽會丟了那麽重要的東西？
想到這裏，葉歡恨不得抽自己幾嘴巴子。
驚蟄見她面露自責之色，有些不忍。“夫人切莫自責。那賊人能得手，定是早有預謀。若非清明投井鬧了這麽一出，咱們怕是還蒙在鼓裏。其實，這個時候發現印章丟了，未必就是壞事。”
“你的意思是......”
“一動不如一靜。”驚蟄說道。
葉歡漸漸地冷靜下來，重新坐回了椅子裏。就在這時，唐管家趕了過來，說是府裏有個下人不見了。
“可查出來是誰？”葉歡問道。
唐管家點了點頭。“是負責侍弄花草的一個小廝，叫阿三。他因為好賭，將家底輸了個精光，為了還債找了地下錢莊借了印子錢。不過，他只是被人收買的卒子，背後的主使應該另有其人。”
葉歡瞇了瞇眼，沒料到那個看起來憨厚老實的阿三竟是個賭徒。
“是小的識人不清，將這個禍害弄進府來，請夫人責罰。”府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唐管家責無旁貸。
葉歡可不是糊塗之人，隨便找個人頂罪就完了。“他自己造下的孽，與你何幹？當下最要緊的，是怎麽把印章找回來。”
唐管家眉頭擰在一起。
阿三被抓起來之後不久就招認了，說是有人幫他還了賭債，但他必須答應幫那人做一件事。可聯絡他的那人一直蒙著面，他根本就形容不出來。要在茫茫人海找一個連樣貌都不知道的男子，無異於大海撈針。
葉歡見他半晌沒有說話，忍不住開口問道：“唐管家，此事可是很為難？”
唐管家沒有隱瞞，將阿三招供的內容跟葉歡說了一遍。“那幕後指使很謹慎，一直未曾露出真面目。即便能夠查到一些蛛絲馬跡，但京城這麽大，想要找一個連相貌都不清楚的人並不容易。”
葉歡聽他這麽一說，臉色頓時沈了下來。
春分見主子臉色不好，忙開口問道：“印章這種東西最容易偽造，到時候不認不就行了？”
“若三言兩語就否認，倒也罷了。可若是流出去的賬本子上的印章能對的上，就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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