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回來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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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那徐夫人不過是說了她幾句壞話，就被宋霖算計得家破人亡，可見這位嫂夫人在宋霖的心中占了多重的分量。
想到徐家那些人的下場，在座的不禁都有些心有餘悸。
“咳咳，說起來，嫂子就要生了吧？到時候，咱送些什麽禮比較合適？”
“聽說是正月裏，小公子投胎還真是會挑時候啊！”
“辭哥兒薇姐兒的生辰也快到了吧？哎，這一回怕是要一起大辦吧？”
“我家小子四歲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幸給小公子做個伴讀？”
幾個人說著說著，便將話題給扯開了。
唐十八見他們一個個這麽識相，不禁忍不住感慨：惹了閻王爺沒關系，可千萬別惹閻王爺後院的那位！
一日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吃過團年飯後，一家子聚在一起守歲。盡管屋子裏因為有兩個娃兒在並不顯得冷清，可大家夥兒心裏還是遺憾，遺憾宋霖沒能趕回來團聚。
葉歡望著窗外的月亮，悶悶地喝著果茶。宋孟氏坐在榻上，聽辭哥兒背誦著千字文，宋堯則抱著薇姐兒在廊下看花燈。
因為是除夕，府裏的燈籠全都點上了，照的院子裏亮堂堂的。薇姐兒玩的有些興奮，到了睡覺的時辰還鬧騰著，半點兒睡意都沒有。
“小叔，我要那盞兔子燈。”薇姐兒奶聲奶氣的指揮著宋堯。
宋堯陪著兩個小家夥玩了一天，著實累得不輕。“外面冷，咱們把花燈拎回屋子裏慢慢兒賞玩，可好？”
薇姐兒下意識的點頭，脆脆的應了一聲。“好。”
宋堯見她總算是安分了，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氣。只是，在轉身的那一剎那，薇姐兒突然指著遠處的一道合影尖叫起來。“爹爹，是爹爹回來了！”
宋堯還以為她鬧著玩兒呢，根本就沒把她的話當回事。“薇姐兒別鬧了，咱們回屋了。”
薇姐兒卻在他的懷裏扭來扭去，不肯罷休。“是爹爹，爹爹！”
宋堯覺得有些不對勁，轉過身來一看，果然就見一道頎長的身影由遠及近的朝著這邊走了過來。那身影，他再熟悉不過，正是他的兄長宋霖。
宋堯見宋霖趕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不禁大喜過望。“娘，嫂子，兄長回來了！”
乍聽到這個消息，葉歡還有些發懵。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宋霖已經帶著一身的寒氣踏進了屋子。看著那清瘦了不少的偉岸男子，還有他臉上沒來得及整理的胡渣子，葉歡險些心疼的落下淚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宋孟氏的表情與葉歡一般無二，眼裏滿滿的都是心疼。“還楞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打熱水來！”
宋霖一步步的朝著他們靠近，然後在宋孟氏的面前恭敬地跪下來磕頭。“不孝兒子讓母親擔憂了！”
“說什麽傻話！”宋孟氏強忍住淚水，上前將他一把扶起。
宋堯更是上前一步，將宋霖抱了個滿懷。“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
宋霖拍了拍他的肩膀，咧著嘴笑了笑。
葉歡等到他們寒暄之後，這才緩緩的上前，將他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見他並未受傷，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回了原處。
因為宋霖的回來，這個年總算是圓滿了。
宋霖因為急著趕路，還未用晚膳。葉歡知道之後，忙擬了個菜單，讓廚房張羅了一桌子膳食端到了福安堂。宋霖看著滿滿一桌子的吃食，都是他愛吃的，看向葉歡的時候，眼神越發的溫柔。
宋霖用著膳，葉歡便在一旁伺候著。宋孟氏知道他們夫妻感情深厚，倒也沒說什麽，依舊逗著兩個娃兒說話，一口一個乖乖的叫著。
戌時三刻，兩個娃兒累的睡了過去，葉歡讓奶娘將他們抱回了正院。
宋孟氏年紀大了，不能熬夜，撐到這個時候，已經是極為難得了。葉歡擔心她的身子，便讓立夏扶著進屋歇著了。
宋堯可不想留下來自討沒趣，尋了個借口去前院了。
宋霖屏退了下人，親自扶著葉歡慢慢的往正院走。外頭寒風瑟瑟，葉歡心裏頭卻暖暖的，絲毫不覺得冷。宋霖的手掌因為常年習武，磨出了許多的繭子，並不怎麽光滑。但那真實的觸感，卻讓葉歡很是心安。那種失而覆得的感覺，再好不過了。
夫妻兩個誰都沒有開口，此時無聲勝有聲。
穿過游廊，來到水榭旁邊的亭子，宋霖才率先打破了沈默。“因為一刻也不敢耽誤，急著查明真相，沒能及時的送信回來，讓你擔心了！”
葉歡卻是搖了搖頭，挽著他的胳膊道：“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這段時日以來的煎熬，早在看到他歸來的那一刻煙消雲散。再多的思念，再多的苦頭，再多的擔憂，全都被她拋到了腦後。
宋霖滿是憐愛的執起她的手。“每次出門都叫你憂心，是我的不是。”
葉歡順勢將頭靠向他的肩膀，感受著他寬闊胸膛的溫度，吸了吸鼻子。“你這都是為了這個家，我明白的。是我沒用，不能替你分擔一二。”
宋霖聽了這話，心裏越發的不好受。
經歷過一次生離死別，宋霖將家人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上回假死，就已經讓葉歡吃盡了苦頭，如今還得三番五次的讓她擔驚受怕，著實是難辭其咎。
宋霖緊緊地攬著她的肩膀，深吸好幾口氣，才漸漸的穩住了瀕臨失控的情緒。“歡妹你很好，能娶到你，是我宋霖最大的福氣！”
一聲歡妹，讓葉歡心裏像蘸了蜜糖一樣，甜滋滋的。這個稱呼，帶著十足的親昵感，只有在床帳內，他才會偶爾叫出口。如今聽他情不自禁的叫出口，葉歡不由得紅了臉。
宋霖怕葉歡受涼，沒敢在外頭久待，扶著她跨進了正院的大門。
屋子裏早有丫鬟婆子恭候，見他們進來，擡熱水的擡熱水，泡茶的泡茶，一切井然有序。葉歡身子重了，走了一段路就有些腰酸背痛。趁著宋霖去浴房沐浴更衣的時候，葉歡便將驚蟄叫到身邊，讓她幫著捏揉了起來。
350夫妻夜話
“老爺回來了，夫人總該放心啦！”驚蟄見葉歡面色紅潤，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
葉歡嬌嗔的睨了她一眼，道：“你膽子倒是不小，竟敢取笑我！等哪天你嫁了人，看你還有臉說。”
驚蟄掩著嘴笑。“夫人，奴婢都決定自梳，不嫁人了！”
葉歡聽完這話，不由得皺眉。“說的什麽胡話！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
驚蟄聳了聳肩，漫不經心的解釋道：“嫁人有啥好的？要孝敬公婆，照顧小叔子小姑子，還要經歷生育之苦，太受約束了。還不如像如今這般，只用伺候好主子您，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用操心。不知道多逍遙自在呢！”
北明民風開放，但這番言論一說出口，還是讓葉歡狠狠地驚訝了一把。在她看來，姑娘家長大之後就是要嫁人相夫教子的啊！
驚蟄見她滿是震驚的看著自己，忍不住摸了摸後腦勺。“夫人也知道，奴婢無父無母，也沒有姊妹兄弟，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一個人過，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葉歡見她堅持，也就不再逼她了。“罷了罷了，既然你沒那個心思，我也不逼迫你。”
這時候，宋霖從浴房出來了。
驚蟄很識趣的退了下去，順便將門輕輕地合上。
宋霖洗去一身的風塵仆仆，刮幹凈了臉上的胡渣子，瞬間又變回了之前那個俊美無雙的冷面公子模樣。葉歡依舊和往常一樣，拿了幹帕子給他絞頭發上的水，而後夫妻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近日來發生的一些事情。
宋霖離京城有一段時日了，故而並不怎麽了解京城的動向。不過，聽葉歡說起蓮妃有孕重新獲寵的消息，他面色如初，並未露出驚訝的表情。
“夫君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葉歡見他神色泰然，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宋霖接過她手裏的帕子，握了握她的手，道：“雖未確定，但猜到了一些。”
葉歡見他肯對自己講這些宮廷的秘聞，一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真是個對什麽都好奇的小姑娘！宋霖無奈的擡手在她的臉蛋上輕輕地摩挲著，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在觸碰一件絕世珍寶。“宮裏的情況很覆雜，各方勢力錯綜覆雜，眼線遍布。只要稍微細心一些，便能推根據各方的動向推斷出一二。”
葉歡撐著下巴，津津有味的聽著他講述，偶爾插上一兩句話。“這麽說來，皇上對蓮妃娘娘還是有幾分真感情的。”
宋霖沒有接話，不置可否的揚了揚眉。
身在帝王家，又豈能容許兒女情長。就連親生的父子兄弟，都能因為利益反目成仇，更何況是毫無血緣關系的枕邊人？
建武帝的皇位是怎麽來的，宋霖心裏一清二楚。文景帝可是他嫡親的兄長！可那又怎麽樣？被逼到一定的份兒上，還不是只能互相算計！況且，在嘗到了權勢的滋味之後，誰又會舍得放下？為了保住這個位子，帝王隨時都要保持戒心，處心積慮的排除異己，如何會對一個處處與自己作對的女子付出真心？
只不過，有些話宋霖不便對葉歡說，免得她心裏不痛快。
“說起來，我進宮幾次，都還沒見過那位蓮妃娘娘呢，她是不是長得特別好看？”葉歡起了興致，便鍥而不舍的追問。
宋霖揉了揉眉心，有些哭笑不得。“好不好看，端看個人喜好。在我看來，宮裏的妃子都長得差不多，都是兩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張嘴。”
葉歡張了張嘴，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麽可能長得一樣？！”
宋霖攬過她的肩膀，道：“我沒仔細瞧過，分辨不出來。”
“連娘娘們的長相都不清楚，那你怎麽在宮裏當差？”葉歡嗔道。
宋霖面不改色的答道：“聽聲音，或者看禮儀規制。”
辨認一個人的法子有很多，通過一些體貌特征，比如相貌、身型、聲音，再有就是服飾什麽的。宮裏的娘娘，按照不同的品級，會有不同的宮裝，而且身邊伺候的宮人數量也是有差別的。那些女人畢竟是皇帝的妃子，所謂男女有別，他們身為侍衛，也不好盯著別人看，只能通過這些來辨認了。
葉歡知道他能以聲音辨認，不禁大感驚訝。“你當真能夠光聽聲音就能認出是誰來？”
宋霖嗯了一聲。
“那若是偽裝過後的聲音呢？”葉歡對這個話題很是感興趣，不免多問了幾句。“比如，那些唱戲的，明明是男人，卻是女子的唱腔......”
“每個人的聲音都是獨一無二的，盡管有許多人聽起來相似，卻還是有細微的差別的。”宋霖見她問出這麽刁鉆的問題，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葉歡了然的點點頭。“那是不是要訓練很久，才能分辨得出來？”
“有些人天生耳目聰敏，比起一般人要強很多。”宋霖說出這話的時候，下巴微揚，帶著一絲得意。在葉歡的面前，他從不隱藏自己。
葉歡回味良久，總算是悟出他話裏的意思。她沒想到，宋霖居然也有如此自戀的一面。他行事素來沈穩低調，像這般毫無顧忌的張揚表情還是頭一回呢。
兩人依偎在榻上好一會兒，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分別數日，葉歡已經習慣了晚睡，尤其是宋霖在身邊，她更舍不得閉上眼睛，生怕這一切都是她幻想出來的，是一場夢。可她懷著身子，終究是會乏的。故而，子時的更響過之後，葉歡便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累了？”宋霖體貼的問道。
葉歡已經沒力氣說話了，沖著他點了點頭。
宋霖便一把將她抱起，回到裏間的床上。葉歡的頭一沾著枕頭就睡了過去，但手卻死死的拽著宋霖的衣角不放，生怕他跑了一樣。
宋霖看著那揪著自己衣裳的小手，配合的躺了下來。
宋霖一路奔波勞累，為了不失信於葉歡，連夜往家裏趕，甚至還跑死了兩匹馬。可是這一路上，他都沒有覺得很辛苦，為了能夠回到妻兒身邊，他甘之如飴。沐浴之後，他原本已經很困了，可是葉歡睜著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他忽然就舍不得睡了，於是耐著性子陪她說話，直到她困頓的歇下。
輕輕地摸了摸葉歡略微豐潤了一些的臉頰，宋霖這才放心的合上了眼睛。
351新年
盡管睡得晚，可大年初一的早上，宋霖還是很準時的醒了過來。昨晚，為了不讓葉歡睡不踏實，他楞是保持著一個姿勢，連身都沒有翻一下。胳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葉歡枕在了腦袋下面，微微有些發麻。
他小心翼翼的擡起葉歡的頭，確認她沒有被吵醒之後，這才披衣下床，去院子裏打拳。這個習慣，從他懂事的時候起就養成了。
打了一趟拳回來，葉歡仍舊還在睡著。
宋霖重新梳洗了一番，又換過了衣裳，便去逗辭哥兒薇姐兒玩兒。
葉歡睡飽，已經日上三竿了。想著一早在福安堂等著的婆母大人，葉歡不禁懊惱自己。“怎麽就睡過了頭！”
“夫人，您醒了？”春分聽到床帳裏的動靜，忙放下手裏的雞毛撣子走了過來。
葉歡扶著肚子坐起身來，在春分的幫助下穿好了衣裳。葉歡雙眼無神的盯著床榻一側的男人衣裳看了好久，這才忽然記起宋霖昨兒個似乎回來了。
有了這個認知之後，葉歡猛地來了精神。“老爺呢？”
“陪哥兒姐兒在院子裏玩耍呢。”春分笑著答道。
老爺回來之後，夫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葉歡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臉上便不自覺的露出了微笑。坐在銅鏡前，葉歡讓春分幫著梳了個簡單的高髻，又選了套沒戴過的頭面和珠串戴上，這才扶著她的手去了外間。
按照規矩，葉歡要先去給宋孟氏那裏拜年，然後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故而，她只喝了碗燕窩，便去院子裏尋了宋霖父子三人，一道去了福安堂。
宋孟氏特地起了個早，就是為了等著兒孫過來。
薇姐兒穿著讚新的大紅色棉襖，頭發上幫著兩個紅色小燈籠的發飾，辭哥兒亦是一身紅色的棉襖，頭上戴了頂繡著元寶的帽子，看起來喜慶又可愛。
“辭哥兒薇姐兒，還記得娘親教的嗎？還不快去給祖母拜年。”葉歡笑著俯下身去，在兩個小家夥的耳邊催促道。
兩個小家夥似乎記起了這麽回事，於是邁著步子上前。
丫鬟們早就準備了厚厚的墊在擱在宋孟氏的面前，辭哥兒薇姐兒有模有樣的跪下去磕頭。盡管動作看起來有些稚氣，可能夠完整的做下來，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好好好，快些起來。”宋孟氏哪裏舍得他們跪著，一邊笑得合不攏嘴，一邊伸手去牽他們。然後，又從丫鬟的手裏接過紅封子塞到兩個娃兒的手裏。“辭哥兒薇姐兒，健健康康，平安喜樂！”
“謝謝祖母。”薇姐兒嘴巴甜，接過紅封子還不忘說幾句吉祥話兒。“願祖母身體安康。”
辭哥兒也難得蹦出一句來。“願祖母福壽延綿。”
“好好好，真是祖母的乖孫子！”宋孟氏沒想到他們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眉眼笑得都彎了起來。
辭哥兒薇姐兒之後，宋霖扶著葉歡也跪下來行大禮。
宋孟氏照樣給了兩個荷包。
輪到宋堯的時候，宋孟氏卻是嘆了口氣。“但願你的親事能夠順順利利，成家之後盡快開枝散葉，多給我生幾個乖孫子！”
宋堯被調侃得耳根子泛紅。“娘~”
宋孟氏笑了笑，叫了他起來，然後遞給他一套他念了許久的古籍。
宋堯是讀書人，平日裏最愛的就是搜集各類孤本。前院書房裏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都是他在街上淘回來的，視若珍寶。如今得了心心念念許久的一本書，自然是高興壞了。
拜完年，早膳也端上來了。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吃了頓飯。
正月裏，宋霖宋堯兄弟倆忙著走親訪友，葉歡因為身子不便只能呆在家裏。倒是宋孟氏，一改往年的習慣，初六一早就去了忠義侯府拜年，接下來的幾天又去了其他幾座府上。
“娘不是不愛應酬麽，怎麽想起來出門了？”葉歡有些不解的問道。
宋霖輕撫著她圓滾滾的肚子，感受著裏面胎兒的動靜。“自然是為了咱們。”
葉歡眨了眨眼，很快便明白過來。
以前不出去走動，是因為初來乍到，對周圍的環境還不熟悉，與京城各府也沒什麽來往，這才守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宋霖宋堯到底是在朝為官的，有些應酬是少不了的。加上葉歡婆媳二人身上還有了封誥，這就意味著她們不再是普通的後宅婦人，所以，即便是宋孟氏再不喜歡應酬，也還是要出門。
至於宋霖說的，是為了他們這句話就容易理解了。葉歡身為當家主母，這禮尚往來之事，本該是她分內之事。可誰讓她身子多有不便呢？宋孟氏體諒她懷孕辛苦，這才代替她出門。
“真是難為娘了。”葉歡知道了宋孟氏的用心良苦，心中頗有些內疚。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日後，咱們加倍的孝順她便是。”宋霖怕葉歡想的太多，不利於身子，於是在一旁開解道。
葉歡點點頭，暫時將此事放下。
正月十五過後，朝廷恢覆了朝會，街市上的門店也陸續的開門迎客。宋霖宋堯又開始變得忙碌起來，宋孟氏偶爾出門，唯有葉歡最清閑，整日不是吃就是臥床休息，身子很快就膨脹起來。
看著又扣不上了的衣裳，葉歡只有嘆氣的份兒。“怎麽就胖了這麽多......”
“是夫人的肚子大了許多。”春分看著葉歡高高隆起的肚子，眼裏滿滿的都是擔憂。這麽大的肚子，走路都困難，當真是嚇人。
春分見過的懷身婦人不少，像葉歡這麽大的卻是頭一次。想著她娘常說的，生產就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她越發的替葉歡揪心起來。
葉歡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麽，畢竟是懷過一胎的。“我懷辭哥兒薇姐兒的時候，肚子比這個還要大呢。再說了，大夫不是說過了麽，孩兒已經入盆了，一切都很正常，不會有事的。”
春分聽完她的話，覺得很不可思議。夫人的體型本就偏瘦，腰身也很纖細緊實，肚子裏怎麽就能踹的下那麽大的娃兒呢？
葉歡見她滿是擔憂的眼神，忍不住笑道：“等你以後嫁人了就知道了。”
春分被擠兌的紅了臉，跺著腳走開了。
352趙氏進京
葉歡拿起針線繡了兩針，眼睛有些酸脹，不得不放下了。驚蟄從外頭進來，給葉歡說了個笑話。說是那餘夫人和餘姑娘回了孟家之後仍舊不安分，在家裏作威作福，嫌棄這嫌棄那的，結果被彪悍的嫂子掄起掃把就趕了出去。餘夫人哪裏肯服氣，於是便去找她大哥評理，結果那孟昭是個懼內的，在妻子面前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驚蟄講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忍不住評價道。
對於餘夫人母女的遭遇，葉歡絲毫沒有同情的意思。所謂人在做天在看，因果輪回皆是報應，多行不義必自斃。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們心術不正，會有這樣的下場，我一點兒都不稀奇。”葉歡淡淡的說道。
“可不是！像這種心術不正之人，人嫌狗厭的，活該！”驚蟄快人快語，說起話來很是耿直。
葉歡聽了她這形容，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張嘴啊......”
驚蟄半點兒羞恥的感覺都沒有，完全將葉歡的話當成了一種誇獎。“奴婢這是實話實說。”
葉歡忍俊不禁了一番，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日子就這麽靜靜的流淌著，轉眼就進入了二月。因著臨盆之日漸近，府裏上上下下都變得緊張起來。尤其是正院裏伺候的丫鬟婆子，更是繃緊了精神，不敢有半點兒松懈。
最後一個月，也是最辛苦最難熬的一個月。
葉歡肚子大得出奇，都已經到了無法平躺下去的地步，只能在床頭放幾個軟墊子靠坐著。這樣的姿勢，自然是極為難受的，也導致雙腿腫脹的更厲害。
宋霖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想了無數的法子。他命人打造了一張可以調整高度的躺椅，上面鋪了厚厚的褥子。每次入睡之前，也會替葉歡捏一會兒腿，幫著活絡血脈。為了能夠讓葉歡安心的待產，宋霖甚至往清平縣去了書信，讓趙氏進京小住一段時日。
宋霖所做的一切，葉歡都看在眼裏。眼看著宋霖一天天瘦了下去，她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跟你受的罪比起來，這點兒苦算什麽。你替我生兒育女，我不過是做了我該做的事，你無需放在心上。”宋霖扶著她的腰在院子裏散步，盡量減輕她的心理負擔。“再有幾日岳母就要進京了，有她老人家陪著，你應該可以放心了？”
聽聞趙氏要來，葉歡的註意力果然就被轉移了。“你什麽時候派人去了老家，我怎麽不知道？”
宋霖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鼻子，說道：“是誰念叨著想吃老家的臘肉的，嗯？”
葉歡不好意思的攏了攏鬢邊的發，臉頰微微泛起紅色。“哪裏是我想吃，明明就是肚子裏的娃兒想吃......”
宋霖也不戳破，盡量慣著她。
二月初六那天，趙氏緊趕慢趕，總算是到了京城。
顧不上舟車勞頓的辛苦，趙氏一下馬車就趕來了正院。見葉歡面色紅潤，喜氣洋洋的模樣，這才放下心來。
“按規矩，我理應先去太夫人那邊拜訪的。不過擔心你的身子，所以先過來瞧一眼。”趙氏拉著葉歡的手說道。“咱娘兒倆敘舊，以後有的是機會。”
說完，便讓丫鬟領著她去了福安堂。
宋孟氏得知趙氏入府之後先去了正院看望葉歡，倒是沒說什麽。一來，趙氏本就是鄉野村婦，不懂這些規矩也是情有可原。二來，趙氏是葉歡的母親，做母親的擔心兒女，忘了分寸，也是無可厚非。
宋孟氏和藹的問了葉家的近況，又問起怎麽沒帶遲哥兒一起來。
趙氏笑著答道：“遲哥兒皮實的很，我年紀大了，一個人可管不住他。加上已經啟蒙去了學堂，便沒有帶他一起來。”
宋孟氏點了點頭，將話題轉移到了別處。兩人都是好脾氣的，即便身份地位存在著差距，但好歹在一個村子裏住了那麽久，倒也有說不完的話題。
“自打歡丫頭他奶過世之後，她大伯母越發沒人壓制了。唉，好好兒的一個家，讓她折騰得烏煙瘴氣。寶哥兒也是有樣學樣，脾氣暴躁難馴......”
“琳丫頭也是個命苦的，在夫家處處忍讓，被欺負的連娘家都不敢回。上回若不是我撞見，她怕是要被她婆母磋磨死了！”
“村長的閨女嫁到了鎮子上，，一開始婆婆還挺疼她的，結果一連生了兩個女娃兒，就開始不待見了。聽說整日與湯藥為伴，就為了生個小子！”
宋孟氏聽她講著村子裏的那些熟悉的人和事，倍感親切。“還真是世事無常啊。”
“是啊......不說別家的，就拿我們家葉果來說，那也是好事多磨，好在一切的不順都過去了。”趙氏講著講著，就講到了自己的幾個兒女身上。
宋孟氏何等聰明之人，一看趙氏的表情就知道準是有什麽好事。“可是果丫頭準備再嫁了？”
“真是瞞不過您！”趙氏樂呵呵的說道。“您還記得我們當家的收的那個徒弟嗎？叫龐術的。”
宋孟氏有些印象，於是點了點頭。
“那孩子是個不錯的。聰明能幹，人也老實。如今家裏就剩他一個，沒有族人撐腰兄弟幫扶，說起來也怪可憐的。”趙氏侃侃而談。“不過我們家葉果也不是頭婚，倒也不用在意這些。我打算等他們成親之後，就把院子隔一半出來給他們住，就當招個上門女婿了。等日後他們攢夠了錢，再另外出去置辦宅子。”
宋孟氏聽完她的話，忍不住點頭讚許。“可憐天下父母心，你對幾個子女的好，真是沒什麽可挑剔的！”
趙氏擺了擺手，道：“跟您比起來，我可是差遠了。您瞧瞧您教出來的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優秀，不知道羨煞多少人！如今鎮子上的人提起您，誰不稱讚一聲賢惠！”
宋孟氏只當她說的是奉承話，並未當真。
趙氏見她不信，忍不住又多說了幾句。“是真的！您是不知道，好些人婦人都把您當成是榜樣，要在鎮上給你立牌坊呢！”
宋孟氏端著茶碗的手抖了抖，臉上的神情微僵。
353母女
趙氏見她很是震驚，於是接著說道：“就你們當初住的那宅子，好些人爭著搶著都要買呢，說是旺家，都想住進去沾沾你們的喜氣。這還不算，就連鄉下那破房子，都有人在托咱們打聽，想要買下呢。”
宋孟氏聽完趙氏的話，有些哭笑不得。“怎麽會這樣......”
“他們說的神乎其神的，說你們宋家的兩個兒子，一個是文曲星下凡，一個是武曲星投胎。”趙氏說起這個的時候，信誓旦旦，可見還真有這麽回事兒。
“哪裏有他們說的那麽玄乎，不過是他們兄弟倆比旁人更加用功罷了。”宋孟氏謙虛的說道。
“我也是跟他們這麽說的。”趙氏掩著嘴笑。“可是他們不聽啊。那買下宅子的，將宅子改成了一家客棧。那宅子相對偏僻，我還以為那人是想錢想瘋了，肯定要賠老本兒。沒想到，恰恰相反，慕名而來的人竟是絡繹不絕，尤其是那些學子，都以能在那客棧住上一晚為榮呢。”
宋孟氏聽得瞠目結舌，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清平縣那邊民風淳樸，對鬼神之說十分的迷信。也難怪他們會有如此舉動，畢竟在那窮鄉僻壤能出個當官兒的十分的不易，可宋家不但出了，還一出就是倆，一文一武，自然就被他們奉為神靈了。
宋孟氏和趙氏說了半天話，才有丫鬟進來稟報，說是兩位老爺回來了。
趙氏聽說女婿回來了，忙高興地站起身來。
“親家坐著吧，他們是晚輩，你受得起他們的禮。”宋孟氏見她要迎上去，便站起身來將人拉了回來。
趙氏在鄉下習慣了，被宋孟氏拉回來倒是有些不自在起來。鄉下沒這麽多規矩，女婿上門，做丈母娘的高興還來不及呢，出去迎一迎又何妨？更何況，宋霖宋堯可是有朝廷命官，身份何等的尊貴，她更沒有理由不迎上前去了。
宋孟氏想的要更多一些，京城不比鄉下，什麽都要講究一個禮字。盡管兩個兒子都是官身，可北明以孝治天下，侍奉長輩，那是天經地義。所以，趙氏是受得起他們的禮的。趙氏迎上前去，那才是給他們兄弟二人添麻煩呢。萬一傳了出去，禦史怕是又要蹦跶著上奏了。
趙氏不懂這些，不過既然宋孟氏不讓她相迎，她也就坐著沒動。
宋霖宋堯兄弟兩個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子，恭敬有禮的給兩位長輩行禮問安。宋孟氏含笑點頭，笑容親切的問了他們幾句。
趙氏的眼睛卻一直黏在女婿宋霖的身上，覺得怎麽看都很順眼。
當初，葉歡要嫁過去的時候，她還隱隱有些擔心。他詐死的時候，她更是替閨女不值。可後來，見宋霖對葉歡一心一意的，沒有起納妾的心思，又為了讓葉歡安心生產，特地派人將她這個岳母接到京城來，心裏的那點兒埋怨便煙消雲散了。
“岳母大人一路辛苦了。”宋霖例行公事的問候了宋孟氏幾句，然後走到趙氏的面前，真誠的道謝。
趙氏擺了擺手，笑道：“這麽客氣做什麽，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岳母可去見過葉歡了？”宋霖又問道。
“一來就去了正院，與她說了兩句就過來叨擾你母親了。”趙氏並沒有瞞著他，照實的答了。
宋孟氏知道趙氏母女二人的感情深厚，趙氏陪著她說了半天話，也是盡了禮數了，於是說道：“親家許久沒見媳婦了，過去陪她說說話吧。”
趙氏求之不得，便借驢下坡。宋霖親自陪著趙氏回了正院，然後故意尋了個由頭去了前院書房，讓她們娘兒倆能夠暢快的說體己話。
趙氏將宋霖的體貼看在眼裏，拉著葉歡的手說道：“女婿待你，是真的沒話說！你可莫要仗著他的寵愛就驕縱任性，不成體統！”
葉歡見趙氏一個勁兒的誇讚宋霖，故意板起臉來說道：“您到底是誰的親娘啊，怎麽盡向著女婿說話！”
“我這是給你提個醒兒，免得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趙氏沒好氣的瞪了回去。
“是是是，夫君對我最好了。”葉歡挽著趙氏的胳膊一陣亂晃。
“都多大的人了，還撒嬌賣乖的，也不怕人笑話。”趙氏擔心府裏的規矩大，可不敢輕易地放松戒備。
葉歡知道她想多了，於是好言好語的安撫道：“娘，您就放心好了。這內室啊，沒有我的允許，下人是不能輕易進來的。”
“她們不用在你身邊伺候著？”趙氏聽了之後，十分的驚訝。
“其實，也沒您想象的那般嚴厲。我和夫君習慣了自己動手，尤其是這屋子裏的事兒，都是不讓丫鬟近身的。”
“那你婆母知道嗎？”
“這宅子的事兒，瞞不住的。”
“那她就沒說什麽？”
“娘，婆母是個開明的，素來不過問我們房裏的事兒。”
趙氏聽她這麽一說，才稍稍安心。“我瞧著你肚子與懷辭哥兒薇姐兒一般大，該不會又是兩個？”
葉歡笑道：“哪兒能次次都那麽好命，大夫說了，只有一個。”
“一個就這麽大？”趙氏有些憂心的皺起了眉頭。
葉歡摸了摸隆起的肚皮，臉上滿是慈愛。“大夫說我養得好，所以孩兒個頭比較大。不過之前已經生過一胎了，應該很順利的。”
“這女人生孩子，哪有個定數。”趙氏回想起當年生葉歡葉果兩姐妹的時候，可是吃過一番苦頭的。若非她硬抗了下來，怕是都沒命看著他們幾個長大成人。
“娘，您就放心吧。請的穩婆都是十分有經驗的，又有擅長千金科的大夫坐診，不會出什麽岔子的。”
“話雖如此，可我這心裏啊......”趙氏唉聲嘆氣一番，心情焦躁。她本就是女婿請來安葉歡心的，若是她先慌亂起來，她的閨女還能依靠誰？這麽一想，趙氏咬了咬牙，鎮定了下來。“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這次來，一來是探望你，二來也是有事兒跟你說。”
“什麽事兒啊？”葉歡滿是疑惑的問道。
“葉果就要成親了。”趙氏簡單的說道。
354再嫁
葉歡驚訝的微張著嘴，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定的哪家？”
“就是你爹收的那個徒弟龐術。”趙氏也沒瞞著她，索性一股腦兒的說了。“我原本想著給找個門當戶對的，起碼要讓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可是挑來挑去，都不怎麽滿意。肯登門求取的，不是死了婆娘的鰥夫，就是可以當她爹的，總之，沒一個看得上眼的。”
“那，最後怎麽看上龐術的？”葉歡好奇的追問。
說起這個，趙氏就忍不住嘆氣。“還不是葉果那丫頭，同住一個屋檐下也不知道避嫌。一來二去的，就看對了眼。若非看在龐術還算規矩，沒有越界的份兒上，我早就把他給趕出去了！”
龐術此人，葉歡還是有幾分印象的，知道他性子有些靦腆，話也不多，不過做事很踏實，很受葉父的重用。除了家世單薄了一些，倒也不失為一個良配。
“葉果性子急躁，龐術卻恰恰相反，倒是相配。”葉歡喃喃的說道。
趙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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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徐家那些人的下場，在座的不禁都有些心有餘悸。
“咳咳，說起來，嫂子就要生了吧？到時候，咱送些什麽禮比較合適？”
“聽說是正月裏，小公子投胎還真是會挑時候啊！”
“辭哥兒薇姐兒的生辰也快到了吧？哎，這一回怕是要一起大辦吧？”
“我家小子四歲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幸給小公子做個伴讀？”
幾個人說著說著，便將話題給扯開了。
唐十八見他們一個個這麽識相，不禁忍不住感慨：惹了閻王爺沒關系，可千萬別惹閻王爺後院的那位！
一日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吃過團年飯後，一家子聚在一起守歲。盡管屋子裏因為有兩個娃兒在並不顯得冷清，可大家夥兒心裏還是遺憾，遺憾宋霖沒能趕回來團聚。
葉歡望著窗外的月亮，悶悶地喝著果茶。宋孟氏坐在榻上，聽辭哥兒背誦著千字文，宋堯則抱著薇姐兒在廊下看花燈。
因為是除夕，府裏的燈籠全都點上了，照的院子裏亮堂堂的。薇姐兒玩的有些興奮，到了睡覺的時辰還鬧騰著，半點兒睡意都沒有。
“小叔，我要那盞兔子燈。”薇姐兒奶聲奶氣的指揮著宋堯。
宋堯陪著兩個小家夥玩了一天，著實累得不輕。“外面冷，咱們把花燈拎回屋子裏慢慢兒賞玩，可好？”
薇姐兒下意識的點頭，脆脆的應了一聲。“好。”
宋堯見她總算是安分了，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氣。只是，在轉身的那一剎那，薇姐兒突然指著遠處的一道合影尖叫起來。“爹爹，是爹爹回來了！”
宋堯還以為她鬧著玩兒呢，根本就沒把她的話當回事。“薇姐兒別鬧了，咱們回屋了。”
薇姐兒卻在他的懷裏扭來扭去，不肯罷休。“是爹爹，爹爹！”
宋堯覺得有些不對勁，轉過身來一看，果然就見一道頎長的身影由遠及近的朝著這邊走了過來。那身影，他再熟悉不過，正是他的兄長宋霖。
宋堯見宋霖趕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不禁大喜過望。“娘，嫂子，兄長回來了！”
乍聽到這個消息，葉歡還有些發懵。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宋霖已經帶著一身的寒氣踏進了屋子。看著那清瘦了不少的偉岸男子，還有他臉上沒來得及整理的胡渣子，葉歡險些心疼的落下淚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宋孟氏的表情與葉歡一般無二，眼裏滿滿的都是心疼。“還楞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打熱水來！”
宋霖一步步的朝著他們靠近，然後在宋孟氏的面前恭敬地跪下來磕頭。“不孝兒子讓母親擔憂了！”
“說什麽傻話！”宋孟氏強忍住淚水，上前將他一把扶起。
宋堯更是上前一步，將宋霖抱了個滿懷。“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
宋霖拍了拍他的肩膀，咧著嘴笑了笑。
葉歡等到他們寒暄之後，這才緩緩的上前，將他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見他並未受傷，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回了原處。
因為宋霖的回來，這個年總算是圓滿了。
宋霖因為急著趕路，還未用晚膳。葉歡知道之後，忙擬了個菜單，讓廚房張羅了一桌子膳食端到了福安堂。宋霖看著滿滿一桌子的吃食，都是他愛吃的，看向葉歡的時候，眼神越發的溫柔。
宋霖用著膳，葉歡便在一旁伺候著。宋孟氏知道他們夫妻感情深厚，倒也沒說什麽，依舊逗著兩個娃兒說話，一口一個乖乖的叫著。
戌時三刻，兩個娃兒累的睡了過去，葉歡讓奶娘將他們抱回了正院。
宋孟氏年紀大了，不能熬夜，撐到這個時候，已經是極為難得了。葉歡擔心她的身子，便讓立夏扶著進屋歇著了。
宋堯可不想留下來自討沒趣，尋了個借口去前院了。
宋霖屏退了下人，親自扶著葉歡慢慢的往正院走。外頭寒風瑟瑟，葉歡心裏頭卻暖暖的，絲毫不覺得冷。宋霖的手掌因為常年習武，磨出了許多的繭子，並不怎麽光滑。但那真實的觸感，卻讓葉歡很是心安。那種失而覆得的感覺，再好不過了。
夫妻兩個誰都沒有開口，此時無聲勝有聲。
穿過游廊，來到水榭旁邊的亭子，宋霖才率先打破了沈默。“因為一刻也不敢耽誤，急著查明真相，沒能及時的送信回來，讓你擔心了！”
葉歡卻是搖了搖頭，挽著他的胳膊道：“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這段時日以來的煎熬，早在看到他歸來的那一刻煙消雲散。再多的思念，再多的苦頭，再多的擔憂，全都被她拋到了腦後。
宋霖滿是憐愛的執起她的手。“每次出門都叫你憂心，是我的不是。”
葉歡順勢將頭靠向他的肩膀，感受著他寬闊胸膛的溫度，吸了吸鼻子。“你這都是為了這個家，我明白的。是我沒用，不能替你分擔一二。”
宋霖聽了這話，心裏越發的不好受。
經歷過一次生離死別，宋霖將家人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上回假死，就已經讓葉歡吃盡了苦頭，如今還得三番五次的讓她擔驚受怕，著實是難辭其咎。
宋霖緊緊地攬著她的肩膀，深吸好幾口氣，才漸漸的穩住了瀕臨失控的情緒。“歡妹你很好，能娶到你，是我宋霖最大的福氣！”
一聲歡妹，讓葉歡心裏像蘸了蜜糖一樣，甜滋滋的。這個稱呼，帶著十足的親昵感，只有在床帳內，他才會偶爾叫出口。如今聽他情不自禁的叫出口，葉歡不由得紅了臉。
宋霖怕葉歡受涼，沒敢在外頭久待，扶著她跨進了正院的大門。
屋子裏早有丫鬟婆子恭候，見他們進來，擡熱水的擡熱水，泡茶的泡茶，一切井然有序。葉歡身子重了，走了一段路就有些腰酸背痛。趁著宋霖去浴房沐浴更衣的時候，葉歡便將驚蟄叫到身邊，讓她幫著捏揉了起來。
350夫妻夜話
“老爺回來了，夫人總該放心啦！”驚蟄見葉歡面色紅潤，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
葉歡嬌嗔的睨了她一眼，道：“你膽子倒是不小，竟敢取笑我！等哪天你嫁了人，看你還有臉說。”
驚蟄掩著嘴笑。“夫人，奴婢都決定自梳，不嫁人了！”
葉歡聽完這話，不由得皺眉。“說的什麽胡話！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
驚蟄聳了聳肩，漫不經心的解釋道：“嫁人有啥好的？要孝敬公婆，照顧小叔子小姑子，還要經歷生育之苦，太受約束了。還不如像如今這般，只用伺候好主子您，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用操心。不知道多逍遙自在呢！”
北明民風開放，但這番言論一說出口，還是讓葉歡狠狠地驚訝了一把。在她看來，姑娘家長大之後就是要嫁人相夫教子的啊！
驚蟄見她滿是震驚的看著自己，忍不住摸了摸後腦勺。“夫人也知道，奴婢無父無母，也沒有姊妹兄弟，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一個人過，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葉歡見她堅持，也就不再逼她了。“罷了罷了，既然你沒那個心思，我也不逼迫你。”
這時候，宋霖從浴房出來了。
驚蟄很識趣的退了下去，順便將門輕輕地合上。
宋霖洗去一身的風塵仆仆，刮幹凈了臉上的胡渣子，瞬間又變回了之前那個俊美無雙的冷面公子模樣。葉歡依舊和往常一樣，拿了幹帕子給他絞頭發上的水，而後夫妻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近日來發生的一些事情。
宋霖離京城有一段時日了，故而並不怎麽了解京城的動向。不過，聽葉歡說起蓮妃有孕重新獲寵的消息，他面色如初，並未露出驚訝的表情。
“夫君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葉歡見他神色泰然，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宋霖接過她手裏的帕子，握了握她的手，道：“雖未確定，但猜到了一些。”
葉歡見他肯對自己講這些宮廷的秘聞，一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真是個對什麽都好奇的小姑娘！宋霖無奈的擡手在她的臉蛋上輕輕地摩挲著，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在觸碰一件絕世珍寶。“宮裏的情況很覆雜，各方勢力錯綜覆雜，眼線遍布。只要稍微細心一些，便能推根據各方的動向推斷出一二。”
葉歡撐著下巴，津津有味的聽著他講述，偶爾插上一兩句話。“這麽說來，皇上對蓮妃娘娘還是有幾分真感情的。”
宋霖沒有接話，不置可否的揚了揚眉。
身在帝王家，又豈能容許兒女情長。就連親生的父子兄弟，都能因為利益反目成仇，更何況是毫無血緣關系的枕邊人？
建武帝的皇位是怎麽來的，宋霖心裏一清二楚。文景帝可是他嫡親的兄長！可那又怎麽樣？被逼到一定的份兒上，還不是只能互相算計！況且，在嘗到了權勢的滋味之後，誰又會舍得放下？為了保住這個位子，帝王隨時都要保持戒心，處心積慮的排除異己，如何會對一個處處與自己作對的女子付出真心？
只不過，有些話宋霖不便對葉歡說，免得她心裏不痛快。
“說起來，我進宮幾次，都還沒見過那位蓮妃娘娘呢，她是不是長得特別好看？”葉歡起了興致，便鍥而不舍的追問。
宋霖揉了揉眉心，有些哭笑不得。“好不好看，端看個人喜好。在我看來，宮裏的妃子都長得差不多，都是兩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張嘴。”
葉歡張了張嘴，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麽可能長得一樣？！”
宋霖攬過她的肩膀，道：“我沒仔細瞧過，分辨不出來。”
“連娘娘們的長相都不清楚，那你怎麽在宮裏當差？”葉歡嗔道。
宋霖面不改色的答道：“聽聲音，或者看禮儀規制。”
辨認一個人的法子有很多，通過一些體貌特征，比如相貌、身型、聲音，再有就是服飾什麽的。宮裏的娘娘，按照不同的品級，會有不同的宮裝，而且身邊伺候的宮人數量也是有差別的。那些女人畢竟是皇帝的妃子，所謂男女有別，他們身為侍衛，也不好盯著別人看，只能通過這些來辨認了。
葉歡知道他能以聲音辨認，不禁大感驚訝。“你當真能夠光聽聲音就能認出是誰來？”
宋霖嗯了一聲。
“那若是偽裝過後的聲音呢？”葉歡對這個話題很是感興趣，不免多問了幾句。“比如，那些唱戲的，明明是男人，卻是女子的唱腔......”
“每個人的聲音都是獨一無二的，盡管有許多人聽起來相似，卻還是有細微的差別的。”宋霖見她問出這麽刁鉆的問題，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葉歡了然的點點頭。“那是不是要訓練很久，才能分辨得出來？”
“有些人天生耳目聰敏，比起一般人要強很多。”宋霖說出這話的時候，下巴微揚，帶著一絲得意。在葉歡的面前，他從不隱藏自己。
葉歡回味良久，總算是悟出他話裏的意思。她沒想到，宋霖居然也有如此自戀的一面。他行事素來沈穩低調，像這般毫無顧忌的張揚表情還是頭一回呢。
兩人依偎在榻上好一會兒，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分別數日，葉歡已經習慣了晚睡，尤其是宋霖在身邊，她更舍不得閉上眼睛，生怕這一切都是她幻想出來的，是一場夢。可她懷著身子，終究是會乏的。故而，子時的更響過之後，葉歡便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累了？”宋霖體貼的問道。
葉歡已經沒力氣說話了，沖著他點了點頭。
宋霖便一把將她抱起，回到裏間的床上。葉歡的頭一沾著枕頭就睡了過去，但手卻死死的拽著宋霖的衣角不放，生怕他跑了一樣。
宋霖看著那揪著自己衣裳的小手，配合的躺了下來。
宋霖一路奔波勞累，為了不失信於葉歡，連夜往家裏趕，甚至還跑死了兩匹馬。可是這一路上，他都沒有覺得很辛苦，為了能夠回到妻兒身邊，他甘之如飴。沐浴之後，他原本已經很困了，可是葉歡睜著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他忽然就舍不得睡了，於是耐著性子陪她說話，直到她困頓的歇下。
輕輕地摸了摸葉歡略微豐潤了一些的臉頰，宋霖這才放心的合上了眼睛。
351新年
盡管睡得晚，可大年初一的早上，宋霖還是很準時的醒了過來。昨晚，為了不讓葉歡睡不踏實，他楞是保持著一個姿勢，連身都沒有翻一下。胳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葉歡枕在了腦袋下面，微微有些發麻。
他小心翼翼的擡起葉歡的頭，確認她沒有被吵醒之後，這才披衣下床，去院子裏打拳。這個習慣，從他懂事的時候起就養成了。
打了一趟拳回來，葉歡仍舊還在睡著。
宋霖重新梳洗了一番，又換過了衣裳，便去逗辭哥兒薇姐兒玩兒。
葉歡睡飽，已經日上三竿了。想著一早在福安堂等著的婆母大人，葉歡不禁懊惱自己。“怎麽就睡過了頭！”
“夫人，您醒了？”春分聽到床帳裏的動靜，忙放下手裏的雞毛撣子走了過來。
葉歡扶著肚子坐起身來，在春分的幫助下穿好了衣裳。葉歡雙眼無神的盯著床榻一側的男人衣裳看了好久，這才忽然記起宋霖昨兒個似乎回來了。
有了這個認知之後，葉歡猛地來了精神。“老爺呢？”
“陪哥兒姐兒在院子裏玩耍呢。”春分笑著答道。
老爺回來之後，夫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葉歡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臉上便不自覺的露出了微笑。坐在銅鏡前，葉歡讓春分幫著梳了個簡單的高髻，又選了套沒戴過的頭面和珠串戴上，這才扶著她的手去了外間。
按照規矩，葉歡要先去給宋孟氏那裏拜年，然後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故而，她只喝了碗燕窩，便去院子裏尋了宋霖父子三人，一道去了福安堂。
宋孟氏特地起了個早，就是為了等著兒孫過來。
薇姐兒穿著讚新的大紅色棉襖，頭發上幫著兩個紅色小燈籠的發飾，辭哥兒亦是一身紅色的棉襖，頭上戴了頂繡著元寶的帽子，看起來喜慶又可愛。
“辭哥兒薇姐兒，還記得娘親教的嗎？還不快去給祖母拜年。”葉歡笑著俯下身去，在兩個小家夥的耳邊催促道。
兩個小家夥似乎記起了這麽回事，於是邁著步子上前。
丫鬟們早就準備了厚厚的墊在擱在宋孟氏的面前，辭哥兒薇姐兒有模有樣的跪下去磕頭。盡管動作看起來有些稚氣，可能夠完整的做下來，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好好好，快些起來。”宋孟氏哪裏舍得他們跪著，一邊笑得合不攏嘴，一邊伸手去牽他們。然後，又從丫鬟的手裏接過紅封子塞到兩個娃兒的手裏。“辭哥兒薇姐兒，健健康康，平安喜樂！”
“謝謝祖母。”薇姐兒嘴巴甜，接過紅封子還不忘說幾句吉祥話兒。“願祖母身體安康。”
辭哥兒也難得蹦出一句來。“願祖母福壽延綿。”
“好好好，真是祖母的乖孫子！”宋孟氏沒想到他們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眉眼笑得都彎了起來。
辭哥兒薇姐兒之後，宋霖扶著葉歡也跪下來行大禮。
宋孟氏照樣給了兩個荷包。
輪到宋堯的時候，宋孟氏卻是嘆了口氣。“但願你的親事能夠順順利利，成家之後盡快開枝散葉，多給我生幾個乖孫子！”
宋堯被調侃得耳根子泛紅。“娘~”
宋孟氏笑了笑，叫了他起來，然後遞給他一套他念了許久的古籍。
宋堯是讀書人，平日裏最愛的就是搜集各類孤本。前院書房裏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都是他在街上淘回來的，視若珍寶。如今得了心心念念許久的一本書，自然是高興壞了。
拜完年，早膳也端上來了。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吃了頓飯。
正月裏，宋霖宋堯兄弟倆忙著走親訪友，葉歡因為身子不便只能呆在家裏。倒是宋孟氏，一改往年的習慣，初六一早就去了忠義侯府拜年，接下來的幾天又去了其他幾座府上。
“娘不是不愛應酬麽，怎麽想起來出門了？”葉歡有些不解的問道。
宋霖輕撫著她圓滾滾的肚子，感受著裏面胎兒的動靜。“自然是為了咱們。”
葉歡眨了眨眼，很快便明白過來。
以前不出去走動，是因為初來乍到，對周圍的環境還不熟悉，與京城各府也沒什麽來往，這才守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宋霖宋堯到底是在朝為官的，有些應酬是少不了的。加上葉歡婆媳二人身上還有了封誥，這就意味著她們不再是普通的後宅婦人，所以，即便是宋孟氏再不喜歡應酬，也還是要出門。
至於宋霖說的，是為了他們這句話就容易理解了。葉歡身為當家主母，這禮尚往來之事，本該是她分內之事。可誰讓她身子多有不便呢？宋孟氏體諒她懷孕辛苦，這才代替她出門。
“真是難為娘了。”葉歡知道了宋孟氏的用心良苦，心中頗有些內疚。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日後，咱們加倍的孝順她便是。”宋霖怕葉歡想的太多，不利於身子，於是在一旁開解道。
葉歡點點頭，暫時將此事放下。
正月十五過後，朝廷恢覆了朝會，街市上的門店也陸續的開門迎客。宋霖宋堯又開始變得忙碌起來，宋孟氏偶爾出門，唯有葉歡最清閑，整日不是吃就是臥床休息，身子很快就膨脹起來。
看著又扣不上了的衣裳，葉歡只有嘆氣的份兒。“怎麽就胖了這麽多......”
“是夫人的肚子大了許多。”春分看著葉歡高高隆起的肚子，眼裏滿滿的都是擔憂。這麽大的肚子，走路都困難，當真是嚇人。
春分見過的懷身婦人不少，像葉歡這麽大的卻是頭一次。想著她娘常說的，生產就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她越發的替葉歡揪心起來。
葉歡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麽，畢竟是懷過一胎的。“我懷辭哥兒薇姐兒的時候，肚子比這個還要大呢。再說了，大夫不是說過了麽，孩兒已經入盆了，一切都很正常，不會有事的。”
春分聽完她的話，覺得很不可思議。夫人的體型本就偏瘦，腰身也很纖細緊實，肚子裏怎麽就能踹的下那麽大的娃兒呢？
葉歡見她滿是擔憂的眼神，忍不住笑道：“等你以後嫁人了就知道了。”
春分被擠兌的紅了臉，跺著腳走開了。
352趙氏進京
葉歡拿起針線繡了兩針，眼睛有些酸脹，不得不放下了。驚蟄從外頭進來，給葉歡說了個笑話。說是那餘夫人和餘姑娘回了孟家之後仍舊不安分，在家裏作威作福，嫌棄這嫌棄那的，結果被彪悍的嫂子掄起掃把就趕了出去。餘夫人哪裏肯服氣，於是便去找她大哥評理，結果那孟昭是個懼內的，在妻子面前連頭都不敢擡一下。
“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驚蟄講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忍不住評價道。
對於餘夫人母女的遭遇，葉歡絲毫沒有同情的意思。所謂人在做天在看，因果輪回皆是報應，多行不義必自斃。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們心術不正，會有這樣的下場，我一點兒都不稀奇。”葉歡淡淡的說道。
“可不是！像這種心術不正之人，人嫌狗厭的，活該！”驚蟄快人快語，說起話來很是耿直。
葉歡聽了她這形容，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張嘴啊......”
驚蟄半點兒羞恥的感覺都沒有，完全將葉歡的話當成了一種誇獎。“奴婢這是實話實說。”
葉歡忍俊不禁了一番，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日子就這麽靜靜的流淌著，轉眼就進入了二月。因著臨盆之日漸近，府裏上上下下都變得緊張起來。尤其是正院裏伺候的丫鬟婆子，更是繃緊了精神，不敢有半點兒松懈。
最後一個月，也是最辛苦最難熬的一個月。
葉歡肚子大得出奇，都已經到了無法平躺下去的地步，只能在床頭放幾個軟墊子靠坐著。這樣的姿勢，自然是極為難受的，也導致雙腿腫脹的更厲害。
宋霖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想了無數的法子。他命人打造了一張可以調整高度的躺椅，上面鋪了厚厚的褥子。每次入睡之前，也會替葉歡捏一會兒腿，幫著活絡血脈。為了能夠讓葉歡安心的待產，宋霖甚至往清平縣去了書信，讓趙氏進京小住一段時日。
宋霖所做的一切，葉歡都看在眼裏。眼看著宋霖一天天瘦了下去，她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跟你受的罪比起來，這點兒苦算什麽。你替我生兒育女，我不過是做了我該做的事，你無需放在心上。”宋霖扶著她的腰在院子裏散步，盡量減輕她的心理負擔。“再有幾日岳母就要進京了，有她老人家陪著，你應該可以放心了？”
聽聞趙氏要來，葉歡的註意力果然就被轉移了。“你什麽時候派人去了老家，我怎麽不知道？”
宋霖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鼻子，說道：“是誰念叨著想吃老家的臘肉的，嗯？”
葉歡不好意思的攏了攏鬢邊的發，臉頰微微泛起紅色。“哪裏是我想吃，明明就是肚子裏的娃兒想吃......”
宋霖也不戳破，盡量慣著她。
二月初六那天，趙氏緊趕慢趕，總算是到了京城。
顧不上舟車勞頓的辛苦，趙氏一下馬車就趕來了正院。見葉歡面色紅潤，喜氣洋洋的模樣，這才放下心來。
“按規矩，我理應先去太夫人那邊拜訪的。不過擔心你的身子，所以先過來瞧一眼。”趙氏拉著葉歡的手說道。“咱娘兒倆敘舊，以後有的是機會。”
說完，便讓丫鬟領著她去了福安堂。
宋孟氏得知趙氏入府之後先去了正院看望葉歡，倒是沒說什麽。一來，趙氏本就是鄉野村婦，不懂這些規矩也是情有可原。二來，趙氏是葉歡的母親，做母親的擔心兒女，忘了分寸，也是無可厚非。
宋孟氏和藹的問了葉家的近況，又問起怎麽沒帶遲哥兒一起來。
趙氏笑著答道：“遲哥兒皮實的很，我年紀大了，一個人可管不住他。加上已經啟蒙去了學堂，便沒有帶他一起來。”
宋孟氏點了點頭，將話題轉移到了別處。兩人都是好脾氣的，即便身份地位存在著差距，但好歹在一個村子裏住了那麽久，倒也有說不完的話題。
“自打歡丫頭他奶過世之後，她大伯母越發沒人壓制了。唉，好好兒的一個家，讓她折騰得烏煙瘴氣。寶哥兒也是有樣學樣，脾氣暴躁難馴......”
“琳丫頭也是個命苦的，在夫家處處忍讓，被欺負的連娘家都不敢回。上回若不是我撞見，她怕是要被她婆母磋磨死了！”
“村長的閨女嫁到了鎮子上，，一開始婆婆還挺疼她的，結果一連生了兩個女娃兒，就開始不待見了。聽說整日與湯藥為伴，就為了生個小子！”
宋孟氏聽她講著村子裏的那些熟悉的人和事，倍感親切。“還真是世事無常啊。”
“是啊......不說別家的，就拿我們家葉果來說，那也是好事多磨，好在一切的不順都過去了。”趙氏講著講著，就講到了自己的幾個兒女身上。
宋孟氏何等聰明之人，一看趙氏的表情就知道準是有什麽好事。“可是果丫頭準備再嫁了？”
“真是瞞不過您！”趙氏樂呵呵的說道。“您還記得我們當家的收的那個徒弟嗎？叫龐術的。”
宋孟氏有些印象，於是點了點頭。
“那孩子是個不錯的。聰明能幹，人也老實。如今家裏就剩他一個，沒有族人撐腰兄弟幫扶，說起來也怪可憐的。”趙氏侃侃而談。“不過我們家葉果也不是頭婚，倒也不用在意這些。我打算等他們成親之後，就把院子隔一半出來給他們住，就當招個上門女婿了。等日後他們攢夠了錢，再另外出去置辦宅子。”
宋孟氏聽完她的話，忍不住點頭讚許。“可憐天下父母心，你對幾個子女的好，真是沒什麽可挑剔的！”
趙氏擺了擺手，道：“跟您比起來，我可是差遠了。您瞧瞧您教出來的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優秀，不知道羨煞多少人！如今鎮子上的人提起您，誰不稱讚一聲賢惠！”
宋孟氏只當她說的是奉承話，並未當真。
趙氏見她不信，忍不住又多說了幾句。“是真的！您是不知道，好些人婦人都把您當成是榜樣，要在鎮上給你立牌坊呢！”
宋孟氏端著茶碗的手抖了抖，臉上的神情微僵。
353母女
趙氏見她很是震驚，於是接著說道：“就你們當初住的那宅子，好些人爭著搶著都要買呢，說是旺家，都想住進去沾沾你們的喜氣。這還不算，就連鄉下那破房子，都有人在托咱們打聽，想要買下呢。”
宋孟氏聽完趙氏的話，有些哭笑不得。“怎麽會這樣......”
“他們說的神乎其神的，說你們宋家的兩個兒子，一個是文曲星下凡，一個是武曲星投胎。”趙氏說起這個的時候，信誓旦旦，可見還真有這麽回事兒。
“哪裏有他們說的那麽玄乎，不過是他們兄弟倆比旁人更加用功罷了。”宋孟氏謙虛的說道。
“我也是跟他們這麽說的。”趙氏掩著嘴笑。“可是他們不聽啊。那買下宅子的，將宅子改成了一家客棧。那宅子相對偏僻，我還以為那人是想錢想瘋了，肯定要賠老本兒。沒想到，恰恰相反，慕名而來的人竟是絡繹不絕，尤其是那些學子，都以能在那客棧住上一晚為榮呢。”
宋孟氏聽得瞠目結舌，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清平縣那邊民風淳樸，對鬼神之說十分的迷信。也難怪他們會有如此舉動，畢竟在那窮鄉僻壤能出個當官兒的十分的不易，可宋家不但出了，還一出就是倆，一文一武，自然就被他們奉為神靈了。
宋孟氏和趙氏說了半天話，才有丫鬟進來稟報，說是兩位老爺回來了。
趙氏聽說女婿回來了，忙高興地站起身來。
“親家坐著吧，他們是晚輩，你受得起他們的禮。”宋孟氏見她要迎上去，便站起身來將人拉了回來。
趙氏在鄉下習慣了，被宋孟氏拉回來倒是有些不自在起來。鄉下沒這麽多規矩，女婿上門，做丈母娘的高興還來不及呢，出去迎一迎又何妨？更何況，宋霖宋堯可是有朝廷命官，身份何等的尊貴，她更沒有理由不迎上前去了。
宋孟氏想的要更多一些，京城不比鄉下，什麽都要講究一個禮字。盡管兩個兒子都是官身，可北明以孝治天下，侍奉長輩，那是天經地義。所以，趙氏是受得起他們的禮的。趙氏迎上前去，那才是給他們兄弟二人添麻煩呢。萬一傳了出去，禦史怕是又要蹦跶著上奏了。
趙氏不懂這些，不過既然宋孟氏不讓她相迎，她也就坐著沒動。
宋霖宋堯兄弟兩個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子，恭敬有禮的給兩位長輩行禮問安。宋孟氏含笑點頭，笑容親切的問了他們幾句。
趙氏的眼睛卻一直黏在女婿宋霖的身上，覺得怎麽看都很順眼。
當初，葉歡要嫁過去的時候，她還隱隱有些擔心。他詐死的時候，她更是替閨女不值。可後來，見宋霖對葉歡一心一意的，沒有起納妾的心思，又為了讓葉歡安心生產，特地派人將她這個岳母接到京城來，心裏的那點兒埋怨便煙消雲散了。
“岳母大人一路辛苦了。”宋霖例行公事的問候了宋孟氏幾句，然後走到趙氏的面前，真誠的道謝。
趙氏擺了擺手，笑道：“這麽客氣做什麽，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岳母可去見過葉歡了？”宋霖又問道。
“一來就去了正院，與她說了兩句就過來叨擾你母親了。”趙氏並沒有瞞著他，照實的答了。
宋孟氏知道趙氏母女二人的感情深厚，趙氏陪著她說了半天話，也是盡了禮數了，於是說道：“親家許久沒見媳婦了，過去陪她說說話吧。”
趙氏求之不得，便借驢下坡。宋霖親自陪著趙氏回了正院，然後故意尋了個由頭去了前院書房，讓她們娘兒倆能夠暢快的說體己話。
趙氏將宋霖的體貼看在眼裏，拉著葉歡的手說道：“女婿待你，是真的沒話說！你可莫要仗著他的寵愛就驕縱任性，不成體統！”
葉歡見趙氏一個勁兒的誇讚宋霖，故意板起臉來說道：“您到底是誰的親娘啊，怎麽盡向著女婿說話！”
“我這是給你提個醒兒，免得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趙氏沒好氣的瞪了回去。
“是是是，夫君對我最好了。”葉歡挽著趙氏的胳膊一陣亂晃。
“都多大的人了，還撒嬌賣乖的，也不怕人笑話。”趙氏擔心府裏的規矩大，可不敢輕易地放松戒備。
葉歡知道她想多了，於是好言好語的安撫道：“娘，您就放心好了。這內室啊，沒有我的允許，下人是不能輕易進來的。”
“她們不用在你身邊伺候著？”趙氏聽了之後，十分的驚訝。
“其實，也沒您想象的那般嚴厲。我和夫君習慣了自己動手，尤其是這屋子裏的事兒，都是不讓丫鬟近身的。”
“那你婆母知道嗎？”
“這宅子的事兒，瞞不住的。”
“那她就沒說什麽？”
“娘，婆母是個開明的，素來不過問我們房裏的事兒。”
趙氏聽她這麽一說，才稍稍安心。“我瞧著你肚子與懷辭哥兒薇姐兒一般大，該不會又是兩個？”
葉歡笑道：“哪兒能次次都那麽好命，大夫說了，只有一個。”
“一個就這麽大？”趙氏有些憂心的皺起了眉頭。
葉歡摸了摸隆起的肚皮，臉上滿是慈愛。“大夫說我養得好，所以孩兒個頭比較大。不過之前已經生過一胎了，應該很順利的。”
“這女人生孩子，哪有個定數。”趙氏回想起當年生葉歡葉果兩姐妹的時候，可是吃過一番苦頭的。若非她硬抗了下來，怕是都沒命看著他們幾個長大成人。
“娘，您就放心吧。請的穩婆都是十分有經驗的，又有擅長千金科的大夫坐診，不會出什麽岔子的。”
“話雖如此，可我這心裏啊......”趙氏唉聲嘆氣一番，心情焦躁。她本就是女婿請來安葉歡心的，若是她先慌亂起來，她的閨女還能依靠誰？這麽一想，趙氏咬了咬牙，鎮定了下來。“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這次來，一來是探望你，二來也是有事兒跟你說。”
“什麽事兒啊？”葉歡滿是疑惑的問道。
“葉果就要成親了。”趙氏簡單的說道。
354再嫁
葉歡驚訝的微張著嘴，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定的哪家？”
“就是你爹收的那個徒弟龐術。”趙氏也沒瞞著她，索性一股腦兒的說了。“我原本想著給找個門當戶對的，起碼要讓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可是挑來挑去，都不怎麽滿意。肯登門求取的，不是死了婆娘的鰥夫，就是可以當她爹的，總之，沒一個看得上眼的。”
“那，最後怎麽看上龐術的？”葉歡好奇的追問。
說起這個，趙氏就忍不住嘆氣。“還不是葉果那丫頭，同住一個屋檐下也不知道避嫌。一來二去的，就看對了眼。若非看在龐術還算規矩，沒有越界的份兒上，我早就把他給趕出去了！”
龐術此人，葉歡還是有幾分印象的，知道他性子有些靦腆，話也不多，不過做事很踏實，很受葉父的重用。除了家世單薄了一些，倒也不失為一個良配。
“葉果性子急躁，龐術卻恰恰相反，倒是相配。”葉歡喃喃的說道。
趙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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