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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回歸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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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兄妹二人讀書識字,教授一些防身的功夫。”

宋孟氏顯然對這個答案不甚滿意,憂心的說道:“他平日裏公務繁忙,哪裏抽得出空來教導他們。”

葉歡噎了一下,臉色有些尷尬。

其實,她也曾問過宋霖,要不要請西席,宋霖卻道娃兒還小,等到四五歲再說。可宋孟氏雖然疼孫子孫女,在培養方面卻十分嚴格,想著宋霖兄弟倆三歲就會將三字經倒背如流了,自然有些著急,想讓辭哥兒薇姐兒也早些學起來。

葉歡平時陪一雙兒女玩耍的時候,也有意識的去教他們,可到底是憐惜他們年幼,不想早早地就將他們給束縛起來。

故而,宋孟氏提了幾次,她都含糊的應付了過去。實在推不過,便按照宋霖教的,將他推出來做擋箭牌。只是這一次,宋孟氏似乎並不打算就這麽被她糊弄過去。

“那,等夫君回來之後,我再與他說說。”葉歡只得硬著頭皮應道。

“三歲已經不小了,宋霖宋堯兄弟倆在這個年紀,都已經能背書了。”宋孟氏情緒有些激動,喉嚨一癢,便忍不住咳出聲來。

葉歡見她都這般模樣了,哪裏還敢忤逆她的意思,忙上前幫她順氣。“娘的話,兒媳記住了,明日便讓人去張羅,定不會誤了他們的。”

忠義侯夫人見宋孟氏如此,有些不大讚同。“三歲大的娃兒,能懂個什麽。即便是會背書,又如何能知道其中的含義?你啊,就是太心急了,就不怕揠苗助長麽?”

宋孟氏的臉色僵了僵,卻是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忠義侯夫人知她性子倔,也懶得相勸,坐了一會子就準備打道回府了。臨走之前,放下話來,說是九月初九要出去登高,問宋孟氏要不要一起。宋孟氏想著沒什麽事,便應了。

忠義侯夫人一走,屋子裏的氣氛就變得沈悶下來。

不知怎麽的,葉歡忽然都有些不敢擡頭看宋孟氏的眼睛。以前在清平縣的時候,沒那麽多的規矩,婆媳兩人之間的矛盾還不算明顯。如今到了京城,不能再將就,一切都得按照規矩來,有些東西便開始發酵,漸漸的讓她們產生出分歧來。

說到底,還是這婆媳二人出身存在差異,從小到大所受的教養不同造成的。

葉歡在鄉裏長大,家裏雖然苦了些,卻沒有被拘著,整日跟著葉父在山裏轉。後來長大了,也不用像京城的那些閨閣千金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心自然就變得野了。盡管如今有了些官夫人的模樣,奈何早已定性,怕是一輩子也不會成為宋孟氏這樣的人。

331勇氣

宋孟氏見葉歡低頭不語,心裏越發的煩躁。只是,當著下人的面,她不好沖著有身孕的她發火,只得強忍下來。“辭哥兒薇姐兒困了,你帶他們回去午歇吧。”

葉歡聽完宋孟氏的話,頓時如蒙大赦。“既如此,那兒媳便帶他們回去了。”

宋孟氏嗯了一聲,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做出一副要睡著的樣子。葉歡不敢打擾,便牽著兩個娃兒回去了。等到葉歡母子三個離開,宋孟氏便將立夏叫了身邊,親自叮囑道:“你派人去打聽打聽,盡快找一位西席回來,才學出眾固然重要,最關鍵是要品行好。”

立夏沒想到太夫人這般直接越過老爺夫人就把事兒定下了,嘴上應著,心裏卻暗暗叫苦。太夫人將這差事交給她,分明是在試探她的忠心。若是辦不成,怕是要被太夫人冷落,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大丫鬟的位子。可若是辦成了,又要被老爺夫人埋怨。這宋府本就是老爺夫人當家,得罪了他們,她日後還有好日子過麽?

太夫人,這是成心難為她呢。

立夏出了福安堂的堂屋,臉色就垮了下來。

“立夏姐姐這是怎麽了?”一個負責打理屋子衣物的二等丫鬟看到她面色不虞,上前討好的問道。

立夏緩和了一下臉色,道:“沒什麽,天氣太熱,身子有些不舒坦。”

那丫鬟信以為真,便關心了起來。“妹妹屋子裏有幾粒仁丹,專治中暑的,姐姐不妨拿去吃。”

“是藥三分毒,算了,我回屋子躺一會兒。等太夫人醒了,過去叫我一聲。”立夏不想與她糾纏,便尋了個由頭離開了。

那丫鬟應了一聲,倒是沒有懷疑。

宋霖回來後,葉歡便將宋孟氏的話轉達了一遍。宋霖換下官服穿上便服,喝了盞茶才開口道:“此事你不用管,我自會跟娘說。”

葉歡起初還挺高興的,覺得一切有宋霖替她擔著,她便可以少操心。可等到冷靜下來之後,她便覺得總是一味的逃避有些不妥。

一次兩次,宋孟氏看在兒子的面子上,或許不會與她計較。可次數多了,難免會覺得她這個做妻子的沒有盡到該盡的責任,什麽事都要宋霖來操心。

葉歡想起剛來京城不久就被宋孟氏暗示了一番,說男兒志在四方,不能拘泥於後宅之內,意思便是讓她不要拿內宅的事情去煩宋霖。那個時候,她開始答應的好好兒的,也深刻的反省過,謹慎小心了一陣子,果真讓宋孟氏滿意了,對她也親近了起來。

日子一長,她似乎又被打回原形了。想到這些,葉歡不禁感到懊悔。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日子過得安逸,便忘了婆母的叮囑了。

葉歡揉了揉額頭,鼓起勇氣對宋霖說道:“還是我去跟娘說吧。你平日公務繁忙,已經夠累的了,更何況這教養孩兒本就是我分內之事。”

宋霖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禁對她刮目相看。他原本也是一番好意,想讓她安心的養胎,不必耗費心神。可如今看來,母親和葉歡似乎在某些問題上產生了分歧,一個解決不好,怕是要生出嫌隙來。宋孟氏的脾氣,宋霖很清楚,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上,她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一旦涉及到禮教,她就格外的認真,甚至是執拗。

宋霖是個聰明人,很快便有了決斷,於是點點頭道:“也好。”

夫妻二人早早地歇下,暫且不提。

第二天,葉歡去福安堂請安,懷著忐忑的心對宋孟氏說了自己的想法。宋孟氏聽後,很是驚訝了一番,不過這一次葉歡沒有讓宋霖來作說客,倒是叫宋孟氏感到有些意外。

“三歲不小了,京裏的世家大族都是如此。”當然,宋孟氏也有她自己的堅持。在她看來,葉歡不讓辭哥兒薇姐兒早些啟蒙,便是太過溺愛孩子,是不可取的。

葉歡見宋孟氏張口閉口拿自己府上與別人攀比,心裏隱隱有些不痛快,卻又不能當場懟回去,只能委婉的說道:“也不是不讓他們學,兒媳已經命人準備了一些繡著字的沙包,平日玩耍的時候也能學......”

“我知道你也費了不少的心思來教導他們,可畢竟你精力有限,如何能一直陪著他們。等到你肚子裏這個生下來,怕是更沒空照顧他們了。”宋孟氏見她還不死心,索性就把話給挑明了。“請了西席就不一樣了,每日專門有人教導,也不至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我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麽,不就是怕他們累著?放心吧,我是他們嫡親的祖母,不會苛待了他們,每日跟著先生學一個時辰就行了。”

宋孟氏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葉歡想要反駁卻是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只得暫退一步。“是媳婦想岔了,難為娘想的如此周到,那便按您說的辦吧。”

宋孟氏見她肯讓步,臉色緩和了不少。“你近來幫著操辦阿堯的親事,也著實辛苦。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以後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過來請安就行了,不必日日都來回奔波。”

葉歡嘴上應了,心裏卻不敢有半分松懈。不過,她也知道宋孟氏近來對她有些不待見,便每三日去晨昏定省一次,如此既不會顯得自己恃寵而驕,又能避免少見面。

又過了半個月,便到了重陽節。

因為之前應了忠義侯夫人的邀約,宋孟氏一早便出了門。葉歡不用過去請安,便安心的睡到天亮才起身。用過早膳之後,奶娘將辭哥兒薇姐兒帶過來請安。

兩個奶娃娃奶聲奶氣的喚她,又按照規矩給她行禮問安,做起來竟有模有樣的。葉歡笑著叫他們起來,然後問了奶娘一些問題,確定他們吃得好睡得好,這才放了心。

“娘,要爹。”薇姐兒爬到葉歡旁邊的椅子裏,軟糯的聲音聽著格外的惹人疼。

“你爹有事情要忙,等過幾日他休沐在家,讓他陪著玩,好不好?”葉歡幫著小丫頭理了理額邊散落的一縷頭發,耐心的安撫。

薇姐兒聽說爹爹又不能陪她玩,嘴巴就撅了起來。“爹爹總是忙!”

葉歡被她的話逗笑了,說道:“你爹不忙,如何能有俸祿養活你們兩個小淘氣!”

“才不淘氣!”薇姐兒已經能分辨好話壞話了,聽葉歡說她淘氣,就不高興地鼓起了腮幫子。

332胎動

“好好好,我們薇姐兒最乖了,不淘氣不淘氣。”葉歡見她那副模樣,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薇姐兒其實也挺好哄的,只要說幾句好話,她立馬就喜笑顏開。

“夫人還有事要忙,哥兒姐兒要不要去院子裏玩?”奶娘見春分急急忙忙的進來,便知道她有事要跟夫人說,便很有眼色的哄著兩個小娃兒出去。

剛好今兒個是陰天,日頭不算大,葉歡便應允了。

薇姐兒和辭哥兒到底還是小孩子,聽說要出去玩,立馬就從椅子裏溜了下去。葉歡朝著他們的背影搖頭嘆息,然後才把註意力放回了春分的身上。“什麽事,說吧。”

“奴婢打聽到,立夏姐姐昨兒個出了趟府,似乎是出去打聽哪兒可以請到西席......”立春聽別的小丫鬟說起的時候,不禁心驚肉跳。

太夫人這是打算越過夫人,直接把人請進府,打算趕鴨子上架了。她身為夫人跟前的心腹,如何能充耳不聞?所以,才會立馬趕過來稟報。

葉歡聽完她的話,倒是沒有表現得太過驚訝。“知道了。”

“夫人不生氣麽?”春分見她面無表情,小心翼翼的問道。

葉歡苦笑了笑,道:“早上去給太夫人請安的時候,太夫人便說了此事。”

春分楞了楞,沒料到這一次太夫人竟自作主張的把事情給定了下來,也不管夫人同意不同意。而後,又不禁感慨,果然姜還是老的辣,胳膊永遠擰不過大腿。夫人雖然是當家主母,可上頭畢竟有婆婆壓著,還是不能隨心所欲的。

想著她從小就定下親事的男人,她忽然有些遲疑起來。她還是幾年前見過他的娘,也不知道性子如何,好不好相處。以前只想著能早些嫁出去,與情投意合的男人好好兒過日子。如今看來,還是她把事情想的太過美好了。

太夫人這般和藹的脾氣已經算是極為難得了,卻還要時時逼得夫人不得不退讓,若她未來的婆婆是個不講理的,那日子可要怎麽過?

葉歡不知春分心中所想,問了些府裏的事情之後,便將話題轉移到了重陽節上頭來了。重陽節素來有登高的習俗,奈何她身子重了,不便出門,只能安分的待在府裏。

府裏的下人有許多過來告假,要回去與親人團聚。葉歡想著最近的確是忙了些,便留了足夠的人手,讓他們輪流著歇了幾日。

宋霖今兒個回來的早,踏進府門不久便察覺出了不對勁。見葉歡獨自在院子裏曬太陽,不免要詢問一番,葉歡便老實的答了。

“娘應了忠義侯夫人的邀請出門了,想著在外頭多有不便,便多安排了一些人手過去伺候。今兒個又是過節,便沒有拘著他們,讓他們輪流著回去與家人團聚。”

宋霖知道她是一番好意,便沒再多問。

宋霖難得早回來,便陪著葉歡在涼亭裏坐了會兒。辭哥兒薇姐兒此刻正在午歇,若是知道他們爹爹回來了,指不定多高興呢。

然而,宋霖沒坐多大會兒,唐管家就找了過來。

葉歡知道他有事要做,便催促著他去了前院。

“我一會兒過來陪你用晚膳。”宋霖心裏有些內疚,握著葉歡的手說道。

葉歡笑了笑,寬慰道:“你的事情要緊,快些過去吧,莫要耽擱了。”

宋霖見妻子如此的懂事,心裏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對上葉歡那雙清澈透亮的眸子,宋霖擡手毫不避諱的在下人面前輕撫了撫她的臉蛋,叮囑了一番,這才轉身離開。

葉歡見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樣的親密舉動,臉忍不住紅了紅。以前的宋霖,還是挺守禮的,起碼在人前還是有所顧忌。沒想到今兒個卻一時失控,在眾多人面前做出這番舉動來。

好在府裏的下人都是守規矩的,見主子們在涼亭說話,便遠遠地退開了。

葉歡等到臉頰的溫度退下去一些之後,這才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出涼亭,回屋子繼續做沒做完的繡活兒。

“有什麽事,說吧。”宋霖被叫走,心裏本就有些怨言,見唐十八吞吞吐吐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唐十八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將打探到的消息遞了上來。“尚書府後院那位怕是要不好了。”

宋霖蹙了蹙眉,道:“那邊如何,與我有什麽相幹!”

“話也不能這麽說。”唐十八砸吧砸吧嘴,分析道。“若那位去了,宋尚書怕是要續弦的。而他打著什麽主意,老爺心裏想必也是清楚的。”

唐十八不是不知道宋霖的忌諱,可還是提了這事,便是想讓他早些知曉早些做打算。

宋霖想都沒想,說道:“日後,尚書府那邊的任何消息都不用稟報。”

說完,便拂袖而去。

唐十八看著他冷厲的臉色,忍不住偷偷的抹了把冷汗。看來,是他想的太多了。

葉歡見宋霖冷著臉回來,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可是碰到什麽不順心的事兒了?”

宋霖聽到葉歡的聲音,臉色才緩和了下來。“沒什麽,孩兒可還乖?”

葉歡摸了摸肚子,笑著說道;“除了偶爾胎動,大多都安分的在睡覺呢。”

自懷身五個月開始,肚子裏的胎兒就開始變得活躍起來。有一回宋霖抱著葉歡親熱,突然看到葉歡的肚子凸起了一下,然後又快速的消失了。當時,他可是被嚇了一跳呢。

“他又調皮了嗎?”宋霖盯著她的肚子問道。

天氣還有些悶熱,葉歡的衣裳穿的不多,薄薄的一層,已經無法遮住肚子的形狀。

葉歡笑著點點頭。“動的幅度不是很大,有時感覺像魚嘴在吐泡泡一樣......”

葉歡話還未說完呢,突然就覺得肚子的正中央被狠狠地踢了一腳,快速的鼓起一個包來。葉歡驚呼一聲,低頭去看自己的肚子。只是,這一下來得快去的也快,等她去瞧的時候,肚子已經恢覆了之前的模樣。

葉歡沒瞧見,宋霖卻是註意到了。

看著小家夥在葉歡肚子裏如此的不安分,宋霖不禁暗暗擔心。萬一他太用力,把肚皮踹破了可怎麽好?想到這裏,宋霖的眉頭就不自覺的再次皺了起來。“他可是把你踢疼了?”

葉歡似是看出了他的擔憂,摸著肚子說道:“怎麽會,他才多大,能有多少力氣。只是比以往活躍一些罷了,不疼的。”

宋霖還是有些擔心,想要去請大夫來。

333體貼

葉歡忙拉住他的衣袖,說道:“哪個婦人懷身子不是如此,用不著大驚小怪的。放心吧,不礙事的。以前辭哥兒薇姐兒比他還要好動呢,不也沒事?”

葉歡好說歹說,宋霖這才歇了心思。

“臭小子這麽愛鬧騰,等他出來看我怎麽收拾他!”宋霖忿忿的說道。

葉歡被他的話逗樂了,掩著嘴笑得前俯後仰。“哪有你這麽當爹的......他還小,你別嚇著他......”

宋霖哼了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天色漸漸的暗下來,兩個娃兒也睡醒了。薇姐兒辭哥兒被奶娘抱著過來的時候,還在揉著眼睛,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可是在看到宋霖的身影之後,突然就精神抖擻了起來,從奶娘的懷裏掙紮著下地,朝著他撲了過去。

“爹爹!”薇姐兒揚起嘴角,別提多開心了。

辭哥兒雖然不如薇姐兒那般活潑,但看向宋霖的時候,亦是滿滿的濡慕之情。

葉歡親自餵了兩個娃兒喝了點兒水,這才放他們去院子裏玩。有宋霖在,葉歡自然是不擔心的,便趁著有些空將剩下的幾針繡好。

宋霖的貼身衣物都是葉歡親手做的,眼看著天氣轉涼了,有些衣物自然是要準備起來了。這件袍子她做了好幾個月,總算是要完工了。

葉歡繡完最後一針,然後將袍子平鋪在榻上,覺得滿意之後,才叫丫鬟收了起來。

“夫人的手藝又精進了。”春分見那袍子上繡著的竹子栩栩如生,不禁嘖嘖稱讚。

葉歡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她的針線並沒有什麽出眾的地方,不過勉強能夠一看罷了,故而並沒有把她的恭維太當回事。“太夫人可回府了?”

春分搖了搖頭,道:“尚未。”

葉歡想了想,道:“命廚房還是按照以往的份例準備,若是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太夫人還未回來,便將她老人家的膳食溫著,以備不時之需。”

“夫人放心吧,奴婢已經交待下去了。”春分立馬說道。

葉歡朝她投去讚賞的一瞥,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眼眸,起身朝著屋子外頭走去。走出去不遠,就有丫鬟急匆匆的過來稟報,說太夫人的馬車已經到了府門口。葉歡便只能改道,朝著二門方向而去。

宋孟氏出去了一趟,此刻已經是精疲力盡。不過出去了一趟,她的氣色倒是好了不少。葉歡看著高興,便上前攙扶了她。“娘今兒個出去玩得可盡興?”

宋孟氏盡管累的不想說話,卻還是朝著她含笑點頭。“去了城郊的小邙山,那裏的景致倒是不錯。”

小邙山因為漫山遍野的楓林而聞名,到了秋日,楓樹葉子變成紅色,覆蓋住整個小邙山,最是壯觀不過了。故而,每年的重陽節前後,有不少人前往那裏登高賞景。忠義侯夫人好些年沒出過門了,一時興起便定在了那裏。

“娘今兒個想必是累壞了,我這就命人傳膳。”葉歡體貼的說道。

宋孟氏再次點了點頭,沒再開口,任由葉歡扶著進了內院。

從福安堂回來,正院的晚膳也擺上了桌。辭哥兒薇姐兒安靜的坐在凳子上,宋霖正耐著性子給他們餵食。他的動作有些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他們似的。葉歡看見他這幅模樣,嘴角就不自覺的翹了起來。

葉歡怕他忙不過來,便將辭哥兒的碗挪到自個兒面前,接手了過來。

辭哥兒和薇姐兒飯量不算大,吃完一碗就不肯再吃了。葉歡讓奶娘將他們抱去了矮榻上玩,這才陪著宋霖一道用膳。

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葉歡一直都有遵守,除非是宋霖主動問她,否則絕不率先開口。

宋霖吃飯的速度很快,三兩下兩碗飯就已經掃進了肚子裏。相比起來,葉歡吃飯的速度就要慢了很多,一來她習慣了細嚼慢咽,二來女子吃飯喲比較文雅一些。所以,宋霖都放了筷子,葉歡才吃了一半不到。葉歡驚嘆他的速度,卻不禁隱隱的擔心。吃這麽快,能克化得好嗎?久而久之,會不會傷了脾胃?

宋霖是個粗人,以前還在鄉下的時候就經常風餐露宿,早就將胃打磨得十分剛強了。即便如今高官厚祿,仍舊改不掉以往的習慣。

宋霖並沒有急著下桌子,而是等到葉歡放下碗筷、漱了口,這才開口道:“我先去浴房沖個澡。”

葉歡還以為他有什麽大事要跟她商量呢,沒想到竟是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由得莞爾。“夫君快去吧,我讓丫鬟煮了果茶,一會兒您嘗嘗。”

宋霖嗯了一聲,便大步離開。

葉歡命人撤了碗盤,便去矮榻看辭哥兒薇姐兒玩識字的游戲。這游戲,還是葉歡想出來的。她命人在好些玩意兒上繡了簡單的字,然後一點點引到他們。如今,這些個字兩個娃兒差不多都快要認全了。

葉歡陪著他們玩了一會兒,見宋霖從浴房出來,這才走上前去幫他擦頭發。

丫鬟們都很識趣,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低著頭,連眼皮子都不敢擡一下。

因為時辰尚早,葉歡幫著宋霖絞幹了頭發上的水珠之後,兩人便牽著娃兒去院子裏散步消食。半個時辰之後,兩個娃兒打起了呵欠,兩人才帶著他們回了屋。

月上枝頭的時候,府裏大多數人都已經歇下,唯獨正院寢房裏還亮著燈。

葉歡氣喘籲籲的趴在宋霖的胸口,好半天都回不了神。盡管宋霖已經十分克制了,可方才一番動作還是把她累得夠嗆。

宋霖輕輕地撫著她的背,努力的轉移話題道:“過兩日,我可能要出京一趟。少則十日,多則一個月。我不在府裏,你們最好不要出門。有什麽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找管家商議。”

葉歡聽聞他要出遠門,一顆心不由得跟著懸了起來。“要去哪裏?會不會有危險?”

有些機密,宋霖不便對她說,只含糊的說了個大概。“江淮一帶,不是很遠。不過是替皇上跑跑腿兒,不會有危險。”

葉歡聽完他的解釋,這才稍稍安心。

334蓮婕妤

進京之後,就算宋霖平日裏再忙,夜裏都會回後院歇下,鮮少有夜不歸宿的時候,像這般一分開就是十天半月的,還是頭一回。

葉歡心裏不舍,卻又不敢耽擱他的正事,只得叮囑他萬事小心。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一會兒,葉歡心裏悶悶地感覺才好了許多。“出門在外,一定要好好兒照顧自己。盡量多帶些銀兩,別委屈了自個兒。”

宋霖俯下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哼了兩聲,算是應允了。

第二日一早,宋霖便動身了,而葉歡夜裏擔心的沒睡好,直到天快要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故而錯過了給他送行。

日上三竿之時,葉歡幽幽的睜開眼睛,然後想起了些什麽似的,飛快的朝著床榻的外側瞥了一眼。沒見到宋霖的身影,葉歡的神情顯得有些沮喪。

宋霖離開的頭兩天,葉歡一直牽腸掛肚過得渾渾噩噩,做針線的時候好幾次被紮到。宋孟氏見她魂不守舍的,本想說些什麽,卻不知為何話到了嘴邊又給咽了回去。又過了兩日,府裏忙碌了起來,這種情況才有所好轉。

重陽之後,天氣轉涼,京城各府之間的來往漸漸的多了起來。葉歡不時地收到有些府邸遞過來的帖子,不是賞花便是詩會茶會,五花八門,琳瑯滿目。伴隨著帖子而來的,還有各種名目的禮物,光是回禮都要費一番腦子。這還不算,就連宮裏的也不時地賞下東西。

若是尋常人家,回一分禮也就罷了,不必親自登門。可宮裏的賞賜,可不是那麽好拿的,不管她身子是否沈重,都得進宮去謝恩。

葉歡到底是經驗不足,宋孟氏不放心她一個人,便在遞了帖子的翌日陪著她一道進宮。

因為有好幾位娘娘的賞賜,葉歡便依照規矩,還去了皇後娘娘的紫宸宮。徐皇後象征性的露了個臉,說了兩句話就讓她們出來了,並未有任何的刁難。如此的態度,倒是叫葉歡有些受寵若驚了。

“皇後娘娘似乎變了不少。”四下無人的時候,葉歡忍不住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宋孟氏卻不這麽認為,訕訕的說道:“徐家出事之後,皇後娘娘行事自然要格外的謹慎小心了。”

葉歡在府裏安胎,對外頭的事一無所知。聽說徐家出事,不禁露出茫然的表情。宋孟氏怕她搞不清楚狀況,便簡單的將徐家的事與她說了。

原來,徐家仗著有皇後娘娘撐腰,便有些目中無人。家中無論老小,皆不是省油的燈。老的肆意的搜刮民脂民膏,小的則欺男霸女,惹了民怒。建武帝之前看在徐皇後的面兒上,一直將彈劾徐家的折子壓著沒有發落,想要不了了之。沒想到,前些時日周邊幾個小國的皇子和大臣不遠千裏來京城給建武帝賀壽,被徐家一個紈絝子不小心打死,險些壞了兩國邦交。建武帝忍無可忍,為了給鄰國一個交代,只得狠下心來讓罪魁禍首一命抵一命,其餘徐家眾人,有官職的罷去官職,有爵位的褫奪爵位,一家子都貶為了庶人。

徐家這麽一倒,徐皇後的處境就更加難堪了。

葉歡聽完宋孟氏的講述,不禁咽了口口水。徐家可是皇後娘娘的母族,何等的顯赫,結果說被貶就被貶了。換做是尋常官家,怕是連命都保不住吧!這麽一想,葉歡忽然覺得當官其實也不是什麽好事,說不定哪天就禍從天降了,還不如在鄉下務農呢。

去各宮謝了恩出來,葉歡的心情越發沈重起來。那些個娘娘一個個拐彎抹角的試探,皆存了拉攏宋霖替她們辦事的意思。葉歡想要拒絕,卻又怕平白得罪了人給宋霖惹來麻煩,只能一再的裝糊塗。也不知道,那些個娘娘心裏會怎麽想。

宋孟氏見她臉色不大好,忍不住嘆道:“日後能不進宮就不進宮吧,免得惹禍上身。”

葉歡深以為然的點頭。

這種地方,看著富麗堂皇的,是全天下最尊貴最繁華之地,可只要想到這裏的一磚一瓦都可能是染了鮮血的,心裏就很不是舒服,再也不會羨慕了。

婆媳二人拖著疲累的身子回了府,便下令閉門謝客。

建武帝知道了宋家的做法,不禁對宋孟氏和宋葉氏讚賞有加。“是個明事理的,知道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不該做。”

“皇上封的誥命夫人,又能差到哪兒去。”黃公公陪著笑臉恭維道。

建武帝笑著睨了他一眼,道:“你這張嘴啊,真是幾十年如一日的滑溜。”

黃公公憨笑著,一副十分自豪的模樣。“這都是托了皇上的福。”

建武帝搖搖頭,懶得與他鬥嘴,正要埋頭處理堆積如山的奏折時,就見一個小太監匆匆忙忙的從外頭進來,不停地朝著黃公公使眼色。

黃公公見帝王的註意力全放在了奏折上,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什麽事這麽慌慌張張的,若是沖撞了皇上,你還要命不要了?”這小太監不是別個,正是黃公公收的義子,名叫蕭全。

“幹爹,我也不想這樣啊,是含章宮那邊兒出事了。”蕭全一邊抹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說道。

一聽含章宮三個字,黃公公的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到底怎麽回事,你一五一十的道來。”

蕭全不敢隱瞞,便將蓮婕妤一個時辰前在魚池子旁邊暈倒的事兒說了。

“請太醫過去瞧了嗎?”黃公公繃著臉問道。

“去過太醫院了,只是,只是不湊巧,二皇子殿下病了,禦醫大都被請去了那邊......”蕭全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小道都只有他自己能聽得見了。

黃公公瞪了他一眼,舉起拂塵敲了敲他的腦袋。“你個榆木腦袋,怎麽不早點兒稟報過來。”

說完,便急匆匆的進了內殿。

蕭全一臉的無辜,欲哭無淚。

建武帝聽聞蓮婕妤無故暈倒,手裏的筆不由得一頓,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禦醫怎麽說?”

黃公公有些為難的張了張嘴,將蕭全的話轉述了一遍。建武帝聽後,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一個皇子病了,竟將整個太醫院叫過去,真是好大的排場!”

335腸子悔青了

自古以來,帝王的心思最是多疑,即便是父子兄弟,也都要相互猜忌。

建武帝雖是個明君,但也同樣有這方面的毛病。一個皇子的排場竟比他這個做皇帝的還要大,這叫建武帝心裏如何想?

“傳令下去,讓杜太醫親自去給蓮婕妤診脈。”建武帝生了會子悶氣,臉色漸漸恢覆如常。

黃公公領了命,趕緊吩咐了下去。

半個時辰之後,杜太醫回來覆命了。

建武帝將內殿伺候的宮人遣散了出去後,這才漫不經心的問道:“婕妤身子可有大礙?”

杜太醫跪著上前兩步,低聲的說了句什麽。

建武帝一驚,不顧儀態的站起身來。“當真?”

“千真萬確!臣診了三次,結果都是一樣。”杜太醫小心翼翼的答道。

建武帝楞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你做得很好。”

杜太醫磕頭謝恩,不禁暗自慶幸選擇對了。皇上表面上冷落著含章宮的那位,但哪次有人上門挑釁,最後都遭了殃?這些事兒,只要稍稍動動腦子就能知道,含章宮的那位,才是真正得寵的後妃,是皇帝心尖尖兒上的人,誰都碰不得。

杜太醫的官職雖然不高,但卻有幾分腦子。故而,診脈之後,便馬不停蹄的趕來勤政殿報信兒,半點兒都不敢耽擱。

建武帝賞了杜太醫一些東西,又交待了幾句,才讓他出了勤政殿。他原本是要去含章宮去探望蓮婕妤的,可想到後宮裏頭那些個愛撚酸吃醋的,只得暫時按耐住這股子沖動,等到入夜之後才偷偷的帶著黃公公過去。

紫宸宮

“蓮婕妤暈倒?”徐皇後聽到這個消息,正取著耳環的動作微微一頓。

“是,太醫院的杜太醫被皇上叫去診了脈。”

“結果如何?”徐皇後沈著臉問道。

“據說是日頭太大,中了暑熱。”

這樣的說辭,徐皇後是不信的。“皇上呢,可有過去探望?”

宮女搖了搖頭。“未曾。”

徐皇後來回的摩挲著手裏的梳子,心裏一時有些拿不準。帝王的心思,還真是難測。若說皇帝寵著含章宮的那位,偏又毫不留情的將她娘家打壓下去,讓馮氏一族在京城沒了立足之地,只得遷回雲陽的老家。可若說不寵吧,那些在蓮婕妤背後使絆子的都未能有好下場。

徐皇後沈思了片刻,心中仍舊放心不下。“派人給本宮仔細的盯著。”

“是,娘娘。”宮女恭敬地應道。

徐皇後虛擡了擡手,將殿內的宮人全都打發了出去。

她坐在妝奩銅鏡前,看著鏡子裏那個日漸憔悴的面孔,心中無限的悲涼。她才三十歲啊,卻要守著諾大的宮殿,一日日的虛度光陰。逢年過節的時候,別的宮殿都熱熱鬧鬧的,唯獨她這裏冷清的可怕。雖然別人礙於她皇後的身份,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可一旦背過身去,又有幾個將她放在了眼裏。身為皇後,她連那些受寵的妃子都不如!除了一個尊貴的身份,她什麽都沒有。

徐皇後深吸幾口氣,努力的將眼裏的霧氣逼退,然後面色如常的回道寢宮,緩緩的躺下。她不會就這麽下去的,她一定能想出法子,讓眾人重新將焦點放回她的身上。

沒過幾日,宮裏便傳出李才人落水身亡的事兒來。

葉歡想著前幾日還見過李才人呢,人突然就這麽沒了,不禁感到後背生寒。若說生老病死去的,那還說得過去,可人卻是淹死的,怎麽看都不尋常了。

為此,葉歡還專門去了一趟宋孟氏的屋子,與她說起這事。“娘,您說,才人身邊有那麽的人伺候著,怎麽會不聲不響的掉進池子裏卻沒人發現?”

宋孟氏怕她多思影響肚子裏的胎兒,只得耐著性子開解道:“宮裏的事,如何是咱們能議論的,你安心養胎便是,其餘的不用操心。”

葉歡抿了抿嘴,總有些不安。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此事還波及不到咱們。你身子重了,不歸你問的,就少操心吧。”宋孟氏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葉歡若還是不識趣的繼續追問,那就是不識擡舉了。

“是,媳婦一定謹記。”

“阿霖走了有七八日了吧?”宋孟氏見她沒再一根筋的發問,稍稍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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