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回歸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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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然後將話題轉移到了葉歡感興趣的事兒上頭。
提到宋霖，葉歡果然就將宮裏的事兒拋到了腦後。“已經走了九日了。”
“他可有來信，說何時回來？”
葉歡搖了搖頭。“想必是多有不便。”
“行了，你回去歇著吧。得了空，便給他多做幾雙靴子，我瞧著他去年的那雙靴子破了個洞，怕是不能穿了。”
葉歡忙應了下來。“已經納好鞋底了，正在做呢。”
宋孟氏見她沒忘了本分，臉色緩和了不少。“阿霖他們在外頭打拼不容易，咱幫不上他們什麽忙，但也不能扯後腿。”
“媳婦省得。”葉歡低下頭去，微微有些汗顏。
她總是管不住好奇心，不弄個明白就睡不著覺。這一沖動，便又犯了忌諱。唉，她這性子，什麽時候才能改改。
葉歡一邊自責著，一邊往正院走，場子都悔青了。
“夫人，來信了，來信了。”葉歡回到屋子裏，郁郁寡歡了一陣，剛要重新拿起針線，就見一個圓臉的小丫鬟拿著封信進來。
葉歡以為是宋霖的書信，忙不疊的放下手裏的鞋面。“快拿來我瞧瞧。”
小丫鬟將書信遞到驚蟄的手裏，驚蟄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任何問題，才遞交到葉歡的手裏。葉歡沒怎麽仔細看封子上的筆跡，便迫不及待的拆開了信件。等看完裏頭的內容之後，臉上的興奮之色一點一點的斂去，頗有些失望。
“夫人這是怎麽了？”驚蟄和春分對視了一眼，試探的問道。
“是老家寄來的信。”葉歡幽幽的說道。
原來，這封信是趙氏托人送來的，信裏只是尋常的問候，順帶說了說要給葉果重新尋個婆家的事，並沒什麽要緊的。葉歡一直記掛著宋霖的安危，卻不見他有只言片語的送回來，自然是有些失望的。
驚蟄見她心情不好，便挑了京裏發生的一些趣事逗她開懷。不得不說，驚蟄是個妙人，不但能說會道，模仿起別人說話來也是惟妙惟肖。
一番開解下來，葉歡的心情果然就好了許多。
336餘夫人
等到辭哥兒薇姐兒午歇起來尋過來，葉歡已經振作了起來。
陪著兩個娃兒去院子裏晃了晃，葉歡就見唐管家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唐管家一般不會進後院，除非有重大的事情要跟主子商量。
葉歡見他過來，便停下了腳步。
“夫人。”在距離葉歡幾丈遠的距離停下，唐管家恭敬地抱拳行禮。
“何事？”葉歡滿是疑惑的問道。
唐管家猶豫了兩息，開口道：“吏部尚書的夫人去了，咱們府上可要派人上門吊唁？”
“吏部尚書？”葉歡自打懷了身子之後，記性就有些不大好，楞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還是驚蟄在她耳邊小聲的說了些什麽，這才恍然。
“便按尋常的份例送一份東西過去吧。”葉歡想了想，說道。宋孟氏和宋霖兄弟倆的態度一直很堅決，早已跟宋家斷絕了關系，就不會再有所來往。但都是在朝廷為官的，若是連這些禮節都省了，怕是要惹來非議。所以，葉歡才想著這樣處置。
唐管家原本也是這麽打算的，只是還是不放心，所以才過來問一問。見葉歡都這麽說了，自然沒有任何的異議。“如此，小的知道該怎麽做了。”
葉歡微微頷首。“有勞唐管家跑這一趟了。”
這意思便是，府裏的主子是不會親自登門了。
唐管家領會了她的意思，便轉身退出了後院。
宋尚書堂堂一品大員，其夫人的喪事辦的卻極為低調。而且，除了宋恒宋薔姐弟倆以及劉氏身邊的心腹之人，怕是沒人真的傷心。劉氏在世的時候，可沒少對下人指責打罵，下人們人微言輕敢怒不敢言，心裏指不定怎麽恨呢。
宋尚書據說一病不起，就連靈堂都沒有去。外人皆以為他是傷心過度，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裏所想。他對劉氏沒有半分感情，夫妻之間僅有的那點兒情分，也被劉氏自己個作沒了。
劉氏的死，說起來也是個笑話。她不知道打哪兒聽說宋尚書打算把宋孟氏重新聘回府裏跟她平起平坐，便跑去前書房大鬧一場，回到後院就把丫鬟婆子趕了出去，打算來個以死相逼。結果，不知怎麽的，竟真的把自己給吊死了。等丫鬟婆子進去的時候，她早就沒氣兒了。宋尚書丟不起這個臉，這才對外宣稱是染疾暴斃。
劉氏這麽一去，府裏就更亂了。沒個女主人，後院那些鶯鶯燕燕沒了人壓制，整天鬥來鬥去的，將府裏弄得烏煙瘴氣。若非宋薔拿捏了她們的錯處，狠狠地處置了一批人，指不定還要鬧出多少事兒來呢。
當然，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劉氏出殯的那日，宋尚書這才能勉強下地，送了她一程。後來聽聞宋霖府上只派了個管家來吊唁，心裏也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兒。
“他竟是連面子功夫都不做了......”宋尚書一邊說一邊咳嗽著。
長隨猶豫良久，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據說，大公子半月前就出京了。”
宋尚書一楞，沒料到消息已經閉塞至此。“罷了......”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他當年雖也有苦衷，可到底還是徹底的寒了他們母子三個的心。想要讓他們原諒，這輩子怕是不可能了。
宋尚書正想著那兩個兒子呢，忽然就聽見外頭吵吵鬧鬧起來。
“何事如此喧鬧？”
“老爺，小公子鬧著要出府去找大公子和二公子算賬。小人勸了，小公子根本就不聽。”
“胡鬧！”宋尚書一聽又是小兒子鬧事，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老爺，您去瞧瞧吧，小的們實在是攔不住啊。”下人也很難做。動真格的吧，怕傷了小主人，可若是任由他去吧，又無法向老爺交代。所以，無奈之下，只好求到宋尚書這裏。
宋尚書大罵一聲逆子，然後扶著長隨的手走了出去。
宋尚書府這頭如何鬧騰，葉歡不得而知，她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盼來了宋霖的來信，知道他不日便會返回京城，心裏不知道多高興呢。
只是，宋霖還在信中提到在江南偶遇孟家人將她們一並帶回來一事。葉歡總覺得心裏有些慌，便拿著信去了宋孟氏的屋子。
宋孟氏看過信，嘆了一聲。“是呢，當初的確是有一位堂姐妹嫁到了江南。”
只不過，那房並非孟家嫡支，故而平日裏雖有來往，卻不見得有多親厚。宋霖此次肯相助她們，想必也不過是看在她這個母親的面子上。
“那兒媳命人將客院收拾出來，也好讓姨母和表妹有個落腳之處。”葉歡見宋孟氏認了這門親，彎著嘴唇說道。“只是不清楚姨母和表妹的喜好，不知要添置些什麽東西？”
宋孟氏對那位堂妹早已沒了什麽印象，只是礙於同宗，不得不照拂一二。“她們此次進京，想必是來投靠夫家親戚的，住不長久，不必太過費心。”
葉歡見宋孟氏神情淡淡的，微微松了口氣。“那我便讓人將梅園收拾出來，那裏相對幽靜，想必姨母和表妹會喜歡。”
宋孟氏瞥了她一眼，如何看不出她那點兒心思，卻沒有多說什麽，由著她做主了。
葉歡從福安堂出來，習慣性的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她對宋霖是百分之百信任的，可只要想著一路上與那位遠房表妹朝夕相對，心裏還是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在庭院裏站了好一會兒，葉歡才打起精神來，讓丫鬟婆子們下去操持。
三日後，宋霖果然如約回來了。跟著他一道回來的，還有一輛烏篷的馬車。宋霖率先下了馬來，立刻就有人上前牽過他的馬。宋霖面無表情的跨進府門，對門房吩咐了一句，便徑直進了內院梳洗，將身後的母女二人交給了丫鬟婆子。
“娘，表哥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一路上冷冰冰的，到了家門口又將咱們撇下獨自進府......”十五六歲的少女立於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身側，滿是幽怨的說道。
那婦人用眼神警告了她一番，壓低聲音說道：“咱貿然前來叨擾你姨母，本就是咱們的不是，如何怨得了你表哥？如今要寄人籬下，你這性子可要好好兒收斂收斂，免得禍從口出。”
少女抿了抿嘴覺，似是想到了如今的處境，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
337日常
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兩人很快便被引到了福安堂。
初來乍到，這母女二人還有些拘謹，在見到宋孟氏的面兒之後，那位餘夫人喚了聲阿姐，然後便是泣不成聲，惹得宋孟氏亦是一陣難受，微微紅了眼眶。
“你這是做什麽，快把眼淚擦擦。咱姐妹好不容易見上一面，該感到高興才是。”宋孟氏好言相勸。
當年孟家被冤下獄，一朝從雲端跌落，瞬間湮滅，不知道有多少人落井下石。即便是罪不及她們這些出嫁女，可孟家失勢，與孟家結親的人又如何會再將孟家女放在眼裏，能不苛待就要感恩戴德了。
餘夫人好不容易收了淚，便說起了自己的遭遇。說起來，這餘夫人也是個命苦的。她原本與一個六品官員家的嫡子定下了親事，孟家一出事，那戶人家便不厚道的登門退了親事。那個時候，她已不是官家女，只是普通的民女，想要高嫁已是不可能，後來被一商戶瞧中，娶回去過了填房。那商戶在京城待了一陣，生意做不下去，便帶著她回了江南老家。
只是，好景不長，她嫁過去沒多久，丈夫就因病過世了。那商戶姓餘，乃是家中的長子，下面還有好幾個兄弟姐妹。見她們孤兒寡母，便起了侵占長房財產的心思，楞是逼迫她們將財產悉數交出，將她們趕出了餘家。若非她有先見之明，偷偷的存了一些私房，被趕出餘家後，靠著變賣首飾，這才勉強活了下來。
“這次多虧了外甥，若非他出手相助，我們母女二人便要被餘家人給逼死了。”餘夫人一邊拿著帕子抹淚，一邊哽咽著說道。
宋孟氏聽完她的遭遇，不禁唏噓不已。“這也是緣分，合該你們被他救下。”
餘夫人連連點頭，說道：“起初，我也沒認出外甥來。還是無意中聽官差喚他宋大人，又見他與阿姐長得有幾分相似，這才打聽出來的。我們母女在江南那邊已無立足之地，若非情不得已，也不會央求外甥帶我們回京。多有打擾之處，還望阿姐海涵。等聯系上阿兄，再答謝阿姐的收留之恩。”
“都是自家姐妹，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麽。你也是不容易，但總算是脫離了苦海。你們一路舟車勞頓，想必也累了吧，客院已經收拾出來了，不如先回房歇息片刻，等到晚上再給你們接風洗塵。”餘夫人把什麽話都提前說了，宋孟氏還有什麽可說的呢，只能笑著安撫了幾句，便讓丫鬟領著她們去了梅園。
等這母女二人一走，宋孟氏的臉色也漸漸的歸於平靜。
“看不出來，這餘夫人還挺會說話的。”葉歡憋了半天，忍不住開口道。方才為了不打擾她們敘舊，她一直安靜的在一旁坐著，什麽話都沒有說，可是被忽略的徹底。
那餘夫人只顧著與宋孟氏攀談，完全忘了她這個外甥媳婦的存在，真不知道是真的傷心而忘了禮數，還是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裏。
不過，餘夫人的女兒倒是時不時的朝著她這邊瞟兩眼。
宋孟氏與餘夫人好些年不見，感情早已生疏，不過礙於同是孟家女才對她們和顏悅色罷了。“的確是個能說會道的，不然也不會被那商戶求娶回去。”
宋孟氏的話蘊含了一絲不明的情緒。
葉歡聽不大明白，不敢貿然接話，便尋了個由頭回了正院。方才她礙於身份，不得不前來相陪，都沒來得及與宋霖好好兒的說上幾句話呢。急匆匆的回到正院，卻聽丫鬟說宋霖沐浴更衣之後便出去了。
“老爺想必是進宮覆命去了。”驚蟄見葉歡臉色黯然，於是在一旁開解道。
葉歡何嘗不知道他職責所在，繼而又是別扭又是心疼。“罷了。你讓廚房做些老爺喜愛的吃食，另外派人去梅園打聽一下餘夫人母女的喜好。”
宋孟氏的態度就代表了整個府裏的態度，故而葉歡便從善如流的稱呼她們餘夫人餘姑娘了，而非姨母表妹這般親昵的稱呼。
驚蟄應了一聲，心中了然。
宋霖再次回到府裏，天色已經擦黑。這次外出辦了趟差事，建武帝感念他辛苦，便放了他幾天假，讓他在府裏好生歇息。
葉歡得知他可以在家歇幾日，甭提多高興了。“夫君在外頭奔波勞累，是該多歇幾日。”
宋霖躺在榻上，一手環著她的腰身，一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肚子。“月餘未見，他好像長大了許多。”
葉歡笑著說道：“到了後頭幾個月，長得是要快一些。”
宋霖看著她挺著這麽大個肚子，就發自內心的擔心。揣著這麽大的肚子，豈不是很沈？葉歡似乎瞧出了他的擔憂，笑著寬慰道：“放心吧，我身體底子好，並不覺得累。這還不算大呢，等到臨盆之前，那才叫真的大，到時候怕是連腳尖都看不到了。”
葉歡如今懷身才六七個月，肚子雖然大，但還沒有什麽妨礙，依舊能夠健步如飛。等再過一段時日，肚子膨脹起來，那個時候才辛苦呢。
盡管葉歡安慰了他，可宋霖還是覺得有些釋懷。“日後出去，最少要有兩個人在身邊伺候。”
“這個是當然。”葉歡雖然生過一胎了，可這裏到底不比在鄉下，庭院樓閣太多了，路上一顆小石子都有可能把人絆倒。
夫妻倆說了會子話，就有丫鬟過來相請。
因為餘夫人母女倆到來，宋孟氏免不得要給她們接風洗塵。宋霖宋堯兄弟倆雖是男子，但因為親戚關系，也不好避而不見。
宴席擺在宋孟氏的屋子裏，不過礙於男女大妨，分成了兩桌。宋霖宋堯兩兄弟一桌，連同兩個孩兒，宋孟氏葉歡與餘夫人母女二人一桌，中間用一道屏風隔了，倒也便宜。
宋孟氏說了聲擺膳，立刻就有丫鬟們端著碗盤魚貫而入，將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擺上八仙桌。餘夫人母女在餘家的時候，也算是衣食無憂了，瞧見桌子上的吃食也不禁暗中感慨了一番。江南雖富庶，卻始終還是不能與京城相提並論！
單從這吃食上，就極其的講究，更遑論其他。餘夫人心思浮動，最終歸於平靜。回京城這個決定，果然是再正確不過的。
338母女私話
餘夫人母女嘴上不說，但表情卻再明顯不過。
宋孟氏素來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故而一頓飯吃下來，格外的安靜。待飯畢漱口之後，宋霖兄弟倆便帶著辭哥兒薇姐兒去院子裏玩耍去了，留了餘夫人母女在屋子裏陪著宋孟氏說話。
“外甥媳婦這肚子，怕是有六七個月了吧？”這一次，餘夫人倒是沒再冷落葉歡，不知怎的就將話題扯到了葉歡的身上。
宋孟氏淡淡的嗯了一聲，道：“快七個月了。”
“阿姐真是有福氣！辭哥兒薇姐兒活潑可愛，馬上又要添一個孫兒，真是可喜可賀。”餘夫人笑瞇瞇的說著，哪裏還有先前的哀傷和不忿。
提到辭哥兒薇姐兒，宋孟氏的臉色果然好看了許多。“辭哥兒薇姐兒一直嚷嚷著要個弟弟妹妹，還攢了好些玩意兒說要送給弟弟妹妹呢。”
“兄友弟恭，這都是阿姐教導的好。”餘夫人順勢恭維道。
宋孟氏笑了笑，沒有接話。
餘家姑娘瞥了葉歡的肚子一眼，忽然蹦出來一句。“表嫂懷著身子，那表哥要由誰來伺候？”
這個話題一拋出來，屋子裏頓時就變得一片死寂。
餘夫人率先反應過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一個姑娘家，瞎打聽些什麽。那是你表哥屋子裏的事兒，也輪得到你過問？”
餘夫人將自己閨女數落了一頓，忙又給宋孟氏和葉歡賠罪。“瑤瑤年紀小，不懂事，阿姐、外甥媳婦，你們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她一般計較。”
宋孟氏不著痕跡的瞥了葉歡一眼，笑著說道：“我知道她是無心的，無妨。”
葉歡嘴上也說著不怪罪，但笑容卻是僵了僵。這個問題，她一直都在逃避，能不想起就不想起。反正婆母也沒有問起，她便假裝不知。可如今，由一個外人提出來，若是作答的不當，怕是要引起不小的麻煩。
給宋霖納妾，葉歡可是從來沒有想過的。他們夫妻倆經歷生離死別，好不容易才重逢，自然倍感珍惜，豈能讓別的女人橫插一腳，壞了他們夫妻之間的情分？即便是通房丫鬟也不行！況且，宋霖也沒提及過，她就更心安理得的不去想這事兒了。
不管這餘姑娘是有心還是無意，總之，葉歡對她再無半分好感。
屋子裏尷尬了一瞬，就被餘夫人挑起的話題給遮掩了過去。等到掌燈時分，餘夫人母女這才起身告辭，回了客院休息。
在回梅園的路上，餘姑娘就忍不住撇嘴道：“我算是看出來了，表嫂就是個善妒的。都大著肚子了，也不肯給表哥屋子裏放人，這可是犯了七出之條，她也不怕被休！”
餘姑娘在得知葉歡的身世之後，就起了輕視之心。覺得她一個農家女，根本就配不上宋霖這個表哥。再加上今日之事，越發的瞧不上了。
餘夫人到底要沈穩許多，聽完她的話忍不住又將她呵斥了一頓。“你知道些什麽！葉氏在府裏早已站穩腳跟，豈是說休棄就能休棄的！你別忘了，她已經為宋家誕下了一對龍鳳胎。就這一雙兒女，就足夠讓她坐穩宋夫人的位子。更何況，她肚子裏還有一個呢，就算不讓宋霖納妾，你姨母也不會多說什麽。”
“姨母不是最守規矩的麽，怎麽如此容忍？！”餘姑娘嘟著嘴說道。
“你姨母自有她的思量。畢竟，葉氏是皇帝親口封的誥命夫人，所謂打狗也得看主人，就算她再驕縱，也得忍耐一二。”餘夫人耐著性子與她分析道。
餘姑娘卻是有些聽不進去，在她看來，葉歡本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占了正室夫人的位子就該感恩戴德了，居然還攔著表哥納妾，簡直就是人心不足！
“虧她還是皇上欽封的誥命夫人呢，連這點兒心胸都沒有，皇上莫不是糊塗了！”
“瑤兒，你再如此口沒遮攔，小心我撕爛你的嘴！”餘夫人到底是官家女子出身，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即便是成了商人婦，她骨子裏對皇權還是很敬畏的。
餘姑娘見餘夫人神色嚴厲，這才稍作收斂。“娘，我就是隨口一說麽，您何必當真。”
“隨口一說？你說的倒是輕巧！可知你的話若是傳到聖上的耳朵裏，會有什麽樣的下場？你有幾個腦袋夠砍？！”餘夫人沒好氣的說道。
餘姑娘抿著嘴角，仍舊有些不服氣。“這周圍有沒有人，又怎麽會傳到皇上的耳朵裏去！”
餘夫人冷笑一聲，道：“隔墻有耳，你不知道麽？”
餘姑娘睜大眼睛，朝著四周打探了一眼。“娘的意思是，宋府的下人有可能告密？表哥他怎麽會允許！好歹是親戚，他怎麽會......”
“你怎知他不會？”餘夫人板著臉問道。
“我......”餘姑娘支支吾吾半天，竟是無法反駁。
宋霖雖然是她的表哥，但一直冷著一張臉，絲毫沒有與她們親近的意思。即便是進了宋府，他也是避而不見，想想就夠心塞的。她還指望表哥表妹一家親呢，誰知道竟是連面兒都見不到！
自入京之後，餘姑娘就被京城的繁華所吸引了。再加上宋府的氣派，丫鬟仆婦成群，她便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所以，方才才會蹦出那麽一句沒腦子的話出來，為的就是想讓宋孟氏看清葉氏的真面目，好為自己爭取機會。可誰知道，宋孟氏竟然一筆帶過，根本沒有深究下去的意思。
如今聽母親這麽一說，她忽然有些拿捏不準了。
餘夫人見她沒再吭聲，這才接著說道：“你當宋霖是好惹的嗎？他能坐上禦林軍副統領的位子，自然不容小覷，豈是能夠隨意被人左右的？”
“你年紀還小，或許看不出來，可我卻是看的真真兒的。葉氏善妒是一回事，你表哥的意思才是最關鍵的。他不願意碰別的女子，就算是你姨母逼著納進門來又能如何？更何況，你姨母一家子尚未起覆之前，可是受過葉氏娘家人的恩惠的，又豈會做出那忘恩負義之事？若是被禦史拿捏住把柄，他這位子還能坐得穩麽？”餘夫人不緊不慢的分析著，越想越覺得是這樣。
宋孟氏的性子，她多少能夠了解一些。能夠將規矩都丟到一旁，顯然是有不得不為之的理由。而宋霖，便其中最為要緊的一環。
339閑話
餘姑娘聽完餘夫人的話，整個人都楞住了。“表哥不願意納妾，這，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哪個男人不好色？尤其是手裏有些權勢的。她那死去的老爹不過是個商賈，府裏除了母親這個正室夫人，還納了好些美妾呢。表哥堂堂三品大員，竟要守著一個農家女過日子？這也太不可理喻了！
“不管出於何種目的，你表哥暫時都不會動別的心思。你最好也給我收斂起那點兒心思，莫要再闖禍。”餘夫人話說到了這份兒上，也不再瞞著她了。“都說寧為寒門妻不為高門妾，娘早就替你打算好了。現下最要緊的是將你姨母哄高興，到時候借由你表哥的勢力，你舅舅一家才能重新站起來。只有你舅舅好了，娘便能替你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你後半生也就無憂了。”
餘姑娘到底是個姑娘家，聽聞餘夫人說起她的將來，忍不住臉紅道：“娘，我還小呢，您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把我嫁出去？”
在見識了宋府的權勢之後，餘姑娘的心自然也跟著大了，尋常人家怕是還入不了她的眼。否則，也不會生出那般心思來。
餘夫人只當她是害羞，便沒往心裏去。“說什麽胡話。女孩兒家，總歸是要出嫁的。只是，娘如今手頭沒多說銀子給你置辦嫁妝，只能再多留你一段時日。”
餘姑娘不願再提此事，於是跺了跺腳，就朝著屋子裏走去。“娘，您，您休要再提！”
餘夫人笑著搖了搖頭，由著她去了。
葉歡從福安堂出來，臉色就沈了下來。她如何看不出婆母對她已生出不滿？盡管方才在外人面前幫著她打了掩護，可心裏怕是也怨她虧待了她的兒子吧！
葉歡越想心裏越堵的慌，連走路都少了平日裏的謹慎。一個不慎，險些被絆倒，若非驚蟄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怕是要摔得不輕。
“夫人當心腳下！”
葉歡回過神來，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她只顧著自個兒傷心，卻險些害了肚子裏的孩兒，想到這裏，葉歡就自責不已。
宋霖正在浴房給兩個娃兒洗澡，聽說葉歡險些摔跤，心裏亦是一緊，把兩個娃兒丟給奶娘，匆匆的回了寢房。他不是個蠢笨的，稍稍問了驚蟄幾句，便知道了大概的來龍去脈。
知道事情是因餘家姑娘所起，宋霖的臉瞬間就黑了下來。“早知道她是個不省心的，當初就不該一時心軟將她們帶回來！”
葉歡扯了扯他的衣袖，苦笑不已。“不是她的問題，是我心裏那道坎兒過不去......我早該重視這個問題的，不該一味的逃避......”
“說什麽胡話！你為我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勞苦功高，我若連一年都不能忍，去碰別的女人，與那畜生有何區別！”宋霖柔聲安撫道。
葉歡聽了他的話，不由得眼淚婆娑。“可是娘那裏......”
“是我不願意讓別人伺候，與你不相幹。”宋霖耐著性子哄道。“我平日裏公務都忙不過來，哪裏還有心思去應付其他女人。這事，我自會與母親說。日後不管誰問起，你盡管把責任往我身上推便是。”
葉歡心生感動，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宋霖又安撫了兩句，這才哄著她笑逐顏開。夫妻兩人說了會子話，便回床上歇下了。接下來的幾天，葉歡都在正院養胎，去福安堂請安也盡量避開了餘夫人母女。
只是，同在一個屋檐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總歸還是避不開的。葉歡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不躲了。反正也沒多少的情分，面兒上不撕破臉足矣。這麽一想，葉歡心裏頓時舒服了不少。第二日便和往常一樣，恢覆了之前請安的時辰。
宋孟氏見葉歡別扭了幾日，總算是想明白了，便也沒再多說什麽。婆母態度的轉變，葉歡知道，這裏頭肯定有宋霖的功勞。只是不知道宋霖到底跟婆母說了些什麽，竟能讓婆母有如此大的轉變？
其實，不僅是葉歡好奇，就連餘夫人母女亦是感到納悶兒。前些日子，她們明顯感受到宋孟氏對葉歡生出了不滿，可轉眼又變得親近起來，著實叫人不解。
“娘，你說葉氏給姨母灌了什麽迷魂湯，竟讓姨母重新親近起她來？”餘姑娘趁著四下無人，小聲的問道。
餘夫人沈默良久，斟酌著開口道：“想必是你表哥從中周旋了吧......”
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只是，這理由也不是完全能站得住腳。畢竟，自古以來，婆媳就是站在對立面的。有哪個婆婆能忍受兒子偏心兒媳婦而毫無芥蒂的？尤其是宋孟氏與寡婦無異，獨自將兩個兒子拉扯大，比起尋常的婦人來，更是將兩個兒子看的如珍如寶。宋霖一味的向著葉氏，只會招來宋孟氏更多的不滿才是，又怎麽會善待葉氏呢？
“表哥竟向著葉氏？”餘姑娘聽到這個答案，不由得露出震驚的表情。
她有些鬧不懂了，一般的男人在知道妻子善妒之後，不是該敬而遠之的麽？為何到了他這裏，就完全反過來了呢？莫非是宋家表哥有什麽把柄落在了葉氏手裏，逼不得已才一再的忍讓？
餘姑娘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娘，你說，會不會是這葉氏握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一個農女出身，能知道些什麽？”餘夫人不讚同的說道。
“那可不一定！”餘姑娘辯駁道。“說不定是表哥睡著的時候，不小心說了些什麽被她聽了去，以此來威脅表哥呢？而姨母為了整個宋府的安危，不得不一再的容忍葉氏！”餘姑娘越說越激動，仿佛親眼所見一般。
餘夫人聽完她的話，也不由得沈默了。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她還真是小看了這葉氏了。
母女兩人避開丫鬟婆子嘀嘀咕咕著，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呢，卻不曾想兩人的談話全都落入了旁人的耳中，很快便稟報到了宋霖這裏。
宋霖得知這母女二人私下竟如此詆毀葉歡，臉色陰沈的可怕。若非看在宋孟氏的份兒上，他早就將她們掃地出門了。不知道感恩就罷了，還在背後說三道四，實在是該死！
340有好戲看了
宋霖沈著臉，深吸好幾口氣才將心中的怒火壓制下來。“叫你打聽的事打聽得如何了？”
宋霖自受了宋孟氏的囑托，便四處派人打聽餘夫人那一支族人的下落。
“有些眉目了。”唐十八答道。“有人曾在城南的賭坊見過孟家四房的人，不過暫時還沒找到人。”
“派人加緊找，找到之後，讓他們立刻把人給領回去。”宋霖已經受夠了這餘夫人母女，若是還繼續留她們在府裏，他怕他一個失控，會忍不住將對付犯人的那一套手段用在她們的身上。
“已經加派人手去找了，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有消息。”唐十八說道。
宋霖嗯了一聲，心裏才舒坦了一些。
宋霖一連在家歇了三日，第四日一早便照常進宮當值了。上回出京一趟，替皇帝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建武帝對他越發得信任起來。
“對於此事，你怎麽看？”建武帝見他進來，便直接將一本折子丟到了宋霖的手上。
宋霖哪裏敢打開來看，一臉為難的看向建武帝。“這，臣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是朕讓你看的，朕恕你無罪。”建武帝隨性慣了，行事都是按自己的心意來，從不畏懼旁人的看法。
宋霖無奈，只得快速的掃了一眼，而後恭敬地將折子放回了禦案上。“二皇子母妃新喪，本身又是個體弱多病的，沒人照顧的確是多有不便。”
“哦？你也認為該將她寄養在別的妃子名下？”建武帝瞇了瞇眼，問道。
宋霖拱了拱手，再次進言道：“皇上素來對兩位皇子一視同仁，皇長子有母妃，二皇子自然也得有才是。”
宋霖說出這番話出來，可是冒了不少風險的。
他話裏的意思，分明就是勸皇上要制衡，不能讓皇長子獨大。
建武帝雖不喜這兩個兒子，可膝下子嗣單薄，若是其中一個有什麽差池，那麽這皇位的歸屬便只能是皇長子的了。
蓮婕妤那邊兒雖沒有透出什麽消息，但以宋霖的警覺性，早已察覺到了一絲異常。皇上對那位的寵愛，旁人不知，宋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蓮婕妤好幾次深陷危機，皆是因為皇上的偏袒，才得以保命。那不疼不癢的處罰，根本算不得什麽。所謂愛屋及烏，若蓮婕妤誕下皇子，那麽時局又將重新洗牌。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讓蓮婕妤順利誕下皇子才是最要緊的。
建武帝經他這麽一提醒，瞬間就覺悟了。“你說的沒錯，二皇子尚且年幼，的確是需要一位母妃來照顧。只是，在這人選上......朕著實為難。”
“皇後娘娘宅心仁厚，又是一國之母，想必能將二皇子殿下照顧的很好。”宋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將這話說出了口。
建武帝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才接話道：“何以見得？”
徐皇後最近不止一次的派人去皇子所探望兩位皇子，其心思昭然若揭。但建武帝與她生分之後，就連她也一並防備起來，哪裏肯將二皇子養在她名下。
宋霖答道：“徐皇後還是靖王妃的時候，就將後宅打理得井井有條，可見是個極有分寸的。”
建武帝暗自琢磨了一番，覺得宋霖說的有些道理。後宮妃子雖多，但位分高的卻沒幾個。如今四妃的位子空著三個，德妃一年到頭病著，根本擔不起這個責任。徐皇後心機和手段都不差，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威脅。只是，她的身子已壞，今後怕是不會在能有子嗣，且母家徐家已經連根拔除，前朝她已無人可以驅使。二皇子養在她膝下，一來能與皇長子抗衡，二來也能跟著徐皇後學到不少，不至於養廢了。萬一，將來有什麽不測，也能多一個選擇。
況且，蓮婕妤懷有身孕的事爆出來之前，必須得有個擋箭牌才好。
故而，徐皇後倒不失為一顆有用的棋子。
這麽一想，建武帝一直猶豫不決的事兒，算是找到了答案。“你說的不錯，皇後賢德無雙，二皇子養在她名下，再合適不過了。”
宋霖垂下眼眸，謙虛了幾句。
紫宸宮那邊很快就收到了旨意，徐皇後沒料到事情竟會如此的順利，不禁又是喜悅又是忐忑。“可知道是怎麽回事？”
“聽說宋副統領進宮裏了。”一個圓臉的太監恭敬的答道。
“宋霖，怎麽是他？”徐皇後在聽到這個名號之後，眉頭不自覺的就蹙了起來。“他倒是好算計，一邊巴著皇長子，一邊又賣了本宮一個人情，還真是左右逢源啊！”
宮人們低垂著腦袋，不敢吭聲。
徐皇後放下手裏的筆，突然就笑了起來。“不管他目的如何，但至少幫了本宮一個大忙。皇上為了維護那個賤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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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宋霖，葉歡果然就將宮裏的事兒拋到了腦後。“已經走了九日了。”
“他可有來信，說何時回來？”
葉歡搖了搖頭。“想必是多有不便。”
“行了，你回去歇著吧。得了空，便給他多做幾雙靴子，我瞧著他去年的那雙靴子破了個洞，怕是不能穿了。”
葉歡忙應了下來。“已經納好鞋底了，正在做呢。”
宋孟氏見她沒忘了本分，臉色緩和了不少。“阿霖他們在外頭打拼不容易，咱幫不上他們什麽忙，但也不能扯後腿。”
“媳婦省得。”葉歡低下頭去，微微有些汗顏。
她總是管不住好奇心，不弄個明白就睡不著覺。這一沖動，便又犯了忌諱。唉，她這性子，什麽時候才能改改。
葉歡一邊自責著，一邊往正院走，場子都悔青了。
“夫人，來信了，來信了。”葉歡回到屋子裏，郁郁寡歡了一陣，剛要重新拿起針線，就見一個圓臉的小丫鬟拿著封信進來。
葉歡以為是宋霖的書信，忙不疊的放下手裏的鞋面。“快拿來我瞧瞧。”
小丫鬟將書信遞到驚蟄的手裏，驚蟄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任何問題，才遞交到葉歡的手裏。葉歡沒怎麽仔細看封子上的筆跡，便迫不及待的拆開了信件。等看完裏頭的內容之後，臉上的興奮之色一點一點的斂去，頗有些失望。
“夫人這是怎麽了？”驚蟄和春分對視了一眼，試探的問道。
“是老家寄來的信。”葉歡幽幽的說道。
原來，這封信是趙氏托人送來的，信裏只是尋常的問候，順帶說了說要給葉果重新尋個婆家的事，並沒什麽要緊的。葉歡一直記掛著宋霖的安危，卻不見他有只言片語的送回來，自然是有些失望的。
驚蟄見她心情不好，便挑了京裏發生的一些趣事逗她開懷。不得不說，驚蟄是個妙人，不但能說會道，模仿起別人說話來也是惟妙惟肖。
一番開解下來，葉歡的心情果然就好了許多。
336餘夫人
等到辭哥兒薇姐兒午歇起來尋過來，葉歡已經振作了起來。
陪著兩個娃兒去院子裏晃了晃，葉歡就見唐管家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唐管家一般不會進後院，除非有重大的事情要跟主子商量。
葉歡見他過來，便停下了腳步。
“夫人。”在距離葉歡幾丈遠的距離停下，唐管家恭敬地抱拳行禮。
“何事？”葉歡滿是疑惑的問道。
唐管家猶豫了兩息，開口道：“吏部尚書的夫人去了，咱們府上可要派人上門吊唁？”
“吏部尚書？”葉歡自打懷了身子之後，記性就有些不大好，楞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還是驚蟄在她耳邊小聲的說了些什麽，這才恍然。
“便按尋常的份例送一份東西過去吧。”葉歡想了想，說道。宋孟氏和宋霖兄弟倆的態度一直很堅決，早已跟宋家斷絕了關系，就不會再有所來往。但都是在朝廷為官的，若是連這些禮節都省了，怕是要惹來非議。所以，葉歡才想著這樣處置。
唐管家原本也是這麽打算的，只是還是不放心，所以才過來問一問。見葉歡都這麽說了，自然沒有任何的異議。“如此，小的知道該怎麽做了。”
葉歡微微頷首。“有勞唐管家跑這一趟了。”
這意思便是，府裏的主子是不會親自登門了。
唐管家領會了她的意思，便轉身退出了後院。
宋尚書堂堂一品大員，其夫人的喪事辦的卻極為低調。而且，除了宋恒宋薔姐弟倆以及劉氏身邊的心腹之人，怕是沒人真的傷心。劉氏在世的時候，可沒少對下人指責打罵，下人們人微言輕敢怒不敢言，心裏指不定怎麽恨呢。
宋尚書據說一病不起，就連靈堂都沒有去。外人皆以為他是傷心過度，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裏所想。他對劉氏沒有半分感情，夫妻之間僅有的那點兒情分，也被劉氏自己個作沒了。
劉氏的死，說起來也是個笑話。她不知道打哪兒聽說宋尚書打算把宋孟氏重新聘回府裏跟她平起平坐，便跑去前書房大鬧一場，回到後院就把丫鬟婆子趕了出去，打算來個以死相逼。結果，不知怎麽的，竟真的把自己給吊死了。等丫鬟婆子進去的時候，她早就沒氣兒了。宋尚書丟不起這個臉，這才對外宣稱是染疾暴斃。
劉氏這麽一去，府裏就更亂了。沒個女主人，後院那些鶯鶯燕燕沒了人壓制，整天鬥來鬥去的，將府裏弄得烏煙瘴氣。若非宋薔拿捏了她們的錯處，狠狠地處置了一批人，指不定還要鬧出多少事兒來呢。
當然，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劉氏出殯的那日，宋尚書這才能勉強下地，送了她一程。後來聽聞宋霖府上只派了個管家來吊唁，心裏也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兒。
“他竟是連面子功夫都不做了......”宋尚書一邊說一邊咳嗽著。
長隨猶豫良久，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據說，大公子半月前就出京了。”
宋尚書一楞，沒料到消息已經閉塞至此。“罷了......”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他當年雖也有苦衷，可到底還是徹底的寒了他們母子三個的心。想要讓他們原諒，這輩子怕是不可能了。
宋尚書正想著那兩個兒子呢，忽然就聽見外頭吵吵鬧鬧起來。
“何事如此喧鬧？”
“老爺，小公子鬧著要出府去找大公子和二公子算賬。小人勸了，小公子根本就不聽。”
“胡鬧！”宋尚書一聽又是小兒子鬧事，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老爺，您去瞧瞧吧，小的們實在是攔不住啊。”下人也很難做。動真格的吧，怕傷了小主人，可若是任由他去吧，又無法向老爺交代。所以，無奈之下，只好求到宋尚書這裏。
宋尚書大罵一聲逆子，然後扶著長隨的手走了出去。
宋尚書府這頭如何鬧騰，葉歡不得而知，她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盼來了宋霖的來信，知道他不日便會返回京城，心裏不知道多高興呢。
只是，宋霖還在信中提到在江南偶遇孟家人將她們一並帶回來一事。葉歡總覺得心裏有些慌，便拿著信去了宋孟氏的屋子。
宋孟氏看過信，嘆了一聲。“是呢，當初的確是有一位堂姐妹嫁到了江南。”
只不過，那房並非孟家嫡支，故而平日裏雖有來往，卻不見得有多親厚。宋霖此次肯相助她們，想必也不過是看在她這個母親的面子上。
“那兒媳命人將客院收拾出來，也好讓姨母和表妹有個落腳之處。”葉歡見宋孟氏認了這門親，彎著嘴唇說道。“只是不清楚姨母和表妹的喜好，不知要添置些什麽東西？”
宋孟氏對那位堂妹早已沒了什麽印象，只是礙於同宗，不得不照拂一二。“她們此次進京，想必是來投靠夫家親戚的，住不長久，不必太過費心。”
葉歡見宋孟氏神情淡淡的，微微松了口氣。“那我便讓人將梅園收拾出來，那裏相對幽靜，想必姨母和表妹會喜歡。”
宋孟氏瞥了她一眼，如何看不出她那點兒心思，卻沒有多說什麽，由著她做主了。
葉歡從福安堂出來，習慣性的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她對宋霖是百分之百信任的，可只要想著一路上與那位遠房表妹朝夕相對，心裏還是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在庭院裏站了好一會兒，葉歡才打起精神來，讓丫鬟婆子們下去操持。
三日後，宋霖果然如約回來了。跟著他一道回來的，還有一輛烏篷的馬車。宋霖率先下了馬來，立刻就有人上前牽過他的馬。宋霖面無表情的跨進府門，對門房吩咐了一句，便徑直進了內院梳洗，將身後的母女二人交給了丫鬟婆子。
“娘，表哥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一路上冷冰冰的，到了家門口又將咱們撇下獨自進府......”十五六歲的少女立於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身側，滿是幽怨的說道。
那婦人用眼神警告了她一番，壓低聲音說道：“咱貿然前來叨擾你姨母，本就是咱們的不是，如何怨得了你表哥？如今要寄人籬下，你這性子可要好好兒收斂收斂，免得禍從口出。”
少女抿了抿嘴覺，似是想到了如今的處境，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
337日常
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兩人很快便被引到了福安堂。
初來乍到，這母女二人還有些拘謹，在見到宋孟氏的面兒之後，那位餘夫人喚了聲阿姐，然後便是泣不成聲，惹得宋孟氏亦是一陣難受，微微紅了眼眶。
“你這是做什麽，快把眼淚擦擦。咱姐妹好不容易見上一面，該感到高興才是。”宋孟氏好言相勸。
當年孟家被冤下獄，一朝從雲端跌落，瞬間湮滅，不知道有多少人落井下石。即便是罪不及她們這些出嫁女，可孟家失勢，與孟家結親的人又如何會再將孟家女放在眼裏，能不苛待就要感恩戴德了。
餘夫人好不容易收了淚，便說起了自己的遭遇。說起來，這餘夫人也是個命苦的。她原本與一個六品官員家的嫡子定下了親事，孟家一出事，那戶人家便不厚道的登門退了親事。那個時候，她已不是官家女，只是普通的民女，想要高嫁已是不可能，後來被一商戶瞧中，娶回去過了填房。那商戶在京城待了一陣，生意做不下去，便帶著她回了江南老家。
只是，好景不長，她嫁過去沒多久，丈夫就因病過世了。那商戶姓餘，乃是家中的長子，下面還有好幾個兄弟姐妹。見她們孤兒寡母，便起了侵占長房財產的心思，楞是逼迫她們將財產悉數交出，將她們趕出了餘家。若非她有先見之明，偷偷的存了一些私房，被趕出餘家後，靠著變賣首飾，這才勉強活了下來。
“這次多虧了外甥，若非他出手相助，我們母女二人便要被餘家人給逼死了。”餘夫人一邊拿著帕子抹淚，一邊哽咽著說道。
宋孟氏聽完她的遭遇，不禁唏噓不已。“這也是緣分，合該你們被他救下。”
餘夫人連連點頭，說道：“起初，我也沒認出外甥來。還是無意中聽官差喚他宋大人，又見他與阿姐長得有幾分相似，這才打聽出來的。我們母女在江南那邊已無立足之地，若非情不得已，也不會央求外甥帶我們回京。多有打擾之處，還望阿姐海涵。等聯系上阿兄，再答謝阿姐的收留之恩。”
“都是自家姐妹，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麽。你也是不容易，但總算是脫離了苦海。你們一路舟車勞頓，想必也累了吧，客院已經收拾出來了，不如先回房歇息片刻，等到晚上再給你們接風洗塵。”餘夫人把什麽話都提前說了，宋孟氏還有什麽可說的呢，只能笑著安撫了幾句，便讓丫鬟領著她們去了梅園。
等這母女二人一走，宋孟氏的臉色也漸漸的歸於平靜。
“看不出來，這餘夫人還挺會說話的。”葉歡憋了半天，忍不住開口道。方才為了不打擾她們敘舊，她一直安靜的在一旁坐著，什麽話都沒有說，可是被忽略的徹底。
那餘夫人只顧著與宋孟氏攀談，完全忘了她這個外甥媳婦的存在，真不知道是真的傷心而忘了禮數，還是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裏。
不過，餘夫人的女兒倒是時不時的朝著她這邊瞟兩眼。
宋孟氏與餘夫人好些年不見，感情早已生疏，不過礙於同是孟家女才對她們和顏悅色罷了。“的確是個能說會道的，不然也不會被那商戶求娶回去。”
宋孟氏的話蘊含了一絲不明的情緒。
葉歡聽不大明白，不敢貿然接話，便尋了個由頭回了正院。方才她礙於身份，不得不前來相陪，都沒來得及與宋霖好好兒的說上幾句話呢。急匆匆的回到正院，卻聽丫鬟說宋霖沐浴更衣之後便出去了。
“老爺想必是進宮覆命去了。”驚蟄見葉歡臉色黯然，於是在一旁開解道。
葉歡何嘗不知道他職責所在，繼而又是別扭又是心疼。“罷了。你讓廚房做些老爺喜愛的吃食，另外派人去梅園打聽一下餘夫人母女的喜好。”
宋孟氏的態度就代表了整個府裏的態度，故而葉歡便從善如流的稱呼她們餘夫人餘姑娘了，而非姨母表妹這般親昵的稱呼。
驚蟄應了一聲，心中了然。
宋霖再次回到府裏，天色已經擦黑。這次外出辦了趟差事，建武帝感念他辛苦，便放了他幾天假，讓他在府裏好生歇息。
葉歡得知他可以在家歇幾日，甭提多高興了。“夫君在外頭奔波勞累，是該多歇幾日。”
宋霖躺在榻上，一手環著她的腰身，一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肚子。“月餘未見，他好像長大了許多。”
葉歡笑著說道：“到了後頭幾個月，長得是要快一些。”
宋霖看著她挺著這麽大個肚子，就發自內心的擔心。揣著這麽大的肚子，豈不是很沈？葉歡似乎瞧出了他的擔憂，笑著寬慰道：“放心吧，我身體底子好，並不覺得累。這還不算大呢，等到臨盆之前，那才叫真的大，到時候怕是連腳尖都看不到了。”
葉歡如今懷身才六七個月，肚子雖然大，但還沒有什麽妨礙，依舊能夠健步如飛。等再過一段時日，肚子膨脹起來，那個時候才辛苦呢。
盡管葉歡安慰了他，可宋霖還是覺得有些釋懷。“日後出去，最少要有兩個人在身邊伺候。”
“這個是當然。”葉歡雖然生過一胎了，可這裏到底不比在鄉下，庭院樓閣太多了，路上一顆小石子都有可能把人絆倒。
夫妻倆說了會子話，就有丫鬟過來相請。
因為餘夫人母女倆到來，宋孟氏免不得要給她們接風洗塵。宋霖宋堯兄弟倆雖是男子，但因為親戚關系，也不好避而不見。
宴席擺在宋孟氏的屋子裏，不過礙於男女大妨，分成了兩桌。宋霖宋堯兩兄弟一桌，連同兩個孩兒，宋孟氏葉歡與餘夫人母女二人一桌，中間用一道屏風隔了，倒也便宜。
宋孟氏說了聲擺膳，立刻就有丫鬟們端著碗盤魚貫而入，將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擺上八仙桌。餘夫人母女在餘家的時候，也算是衣食無憂了，瞧見桌子上的吃食也不禁暗中感慨了一番。江南雖富庶，卻始終還是不能與京城相提並論！
單從這吃食上，就極其的講究，更遑論其他。餘夫人心思浮動，最終歸於平靜。回京城這個決定，果然是再正確不過的。
338母女私話
餘夫人母女嘴上不說，但表情卻再明顯不過。
宋孟氏素來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故而一頓飯吃下來，格外的安靜。待飯畢漱口之後，宋霖兄弟倆便帶著辭哥兒薇姐兒去院子裏玩耍去了，留了餘夫人母女在屋子裏陪著宋孟氏說話。
“外甥媳婦這肚子，怕是有六七個月了吧？”這一次，餘夫人倒是沒再冷落葉歡，不知怎的就將話題扯到了葉歡的身上。
宋孟氏淡淡的嗯了一聲，道：“快七個月了。”
“阿姐真是有福氣！辭哥兒薇姐兒活潑可愛，馬上又要添一個孫兒，真是可喜可賀。”餘夫人笑瞇瞇的說著，哪裏還有先前的哀傷和不忿。
提到辭哥兒薇姐兒，宋孟氏的臉色果然好看了許多。“辭哥兒薇姐兒一直嚷嚷著要個弟弟妹妹，還攢了好些玩意兒說要送給弟弟妹妹呢。”
“兄友弟恭，這都是阿姐教導的好。”餘夫人順勢恭維道。
宋孟氏笑了笑，沒有接話。
餘家姑娘瞥了葉歡的肚子一眼，忽然蹦出來一句。“表嫂懷著身子，那表哥要由誰來伺候？”
這個話題一拋出來，屋子裏頓時就變得一片死寂。
餘夫人率先反應過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一個姑娘家，瞎打聽些什麽。那是你表哥屋子裏的事兒，也輪得到你過問？”
餘夫人將自己閨女數落了一頓，忙又給宋孟氏和葉歡賠罪。“瑤瑤年紀小，不懂事，阿姐、外甥媳婦，你們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她一般計較。”
宋孟氏不著痕跡的瞥了葉歡一眼，笑著說道：“我知道她是無心的，無妨。”
葉歡嘴上也說著不怪罪，但笑容卻是僵了僵。這個問題，她一直都在逃避，能不想起就不想起。反正婆母也沒有問起，她便假裝不知。可如今，由一個外人提出來，若是作答的不當，怕是要引起不小的麻煩。
給宋霖納妾，葉歡可是從來沒有想過的。他們夫妻倆經歷生離死別，好不容易才重逢，自然倍感珍惜，豈能讓別的女人橫插一腳，壞了他們夫妻之間的情分？即便是通房丫鬟也不行！況且，宋霖也沒提及過，她就更心安理得的不去想這事兒了。
不管這餘姑娘是有心還是無意，總之，葉歡對她再無半分好感。
屋子裏尷尬了一瞬，就被餘夫人挑起的話題給遮掩了過去。等到掌燈時分，餘夫人母女這才起身告辭，回了客院休息。
在回梅園的路上，餘姑娘就忍不住撇嘴道：“我算是看出來了，表嫂就是個善妒的。都大著肚子了，也不肯給表哥屋子裏放人，這可是犯了七出之條，她也不怕被休！”
餘姑娘在得知葉歡的身世之後，就起了輕視之心。覺得她一個農家女，根本就配不上宋霖這個表哥。再加上今日之事，越發的瞧不上了。
餘夫人到底要沈穩許多，聽完她的話忍不住又將她呵斥了一頓。“你知道些什麽！葉氏在府裏早已站穩腳跟，豈是說休棄就能休棄的！你別忘了，她已經為宋家誕下了一對龍鳳胎。就這一雙兒女，就足夠讓她坐穩宋夫人的位子。更何況，她肚子裏還有一個呢，就算不讓宋霖納妾，你姨母也不會多說什麽。”
“姨母不是最守規矩的麽，怎麽如此容忍？！”餘姑娘嘟著嘴說道。
“你姨母自有她的思量。畢竟，葉氏是皇帝親口封的誥命夫人，所謂打狗也得看主人，就算她再驕縱，也得忍耐一二。”餘夫人耐著性子與她分析道。
餘姑娘卻是有些聽不進去，在她看來，葉歡本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占了正室夫人的位子就該感恩戴德了，居然還攔著表哥納妾，簡直就是人心不足！
“虧她還是皇上欽封的誥命夫人呢，連這點兒心胸都沒有，皇上莫不是糊塗了！”
“瑤兒，你再如此口沒遮攔，小心我撕爛你的嘴！”餘夫人到底是官家女子出身，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即便是成了商人婦，她骨子裏對皇權還是很敬畏的。
餘姑娘見餘夫人神色嚴厲，這才稍作收斂。“娘，我就是隨口一說麽，您何必當真。”
“隨口一說？你說的倒是輕巧！可知你的話若是傳到聖上的耳朵裏，會有什麽樣的下場？你有幾個腦袋夠砍？！”餘夫人沒好氣的說道。
餘姑娘抿著嘴角，仍舊有些不服氣。“這周圍有沒有人，又怎麽會傳到皇上的耳朵裏去！”
餘夫人冷笑一聲，道：“隔墻有耳，你不知道麽？”
餘姑娘睜大眼睛，朝著四周打探了一眼。“娘的意思是，宋府的下人有可能告密？表哥他怎麽會允許！好歹是親戚，他怎麽會......”
“你怎知他不會？”餘夫人板著臉問道。
“我......”餘姑娘支支吾吾半天，竟是無法反駁。
宋霖雖然是她的表哥，但一直冷著一張臉，絲毫沒有與她們親近的意思。即便是進了宋府，他也是避而不見，想想就夠心塞的。她還指望表哥表妹一家親呢，誰知道竟是連面兒都見不到！
自入京之後，餘姑娘就被京城的繁華所吸引了。再加上宋府的氣派，丫鬟仆婦成群，她便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所以，方才才會蹦出那麽一句沒腦子的話出來，為的就是想讓宋孟氏看清葉氏的真面目，好為自己爭取機會。可誰知道，宋孟氏竟然一筆帶過，根本沒有深究下去的意思。
如今聽母親這麽一說，她忽然有些拿捏不準了。
餘夫人見她沒再吭聲，這才接著說道：“你當宋霖是好惹的嗎？他能坐上禦林軍副統領的位子，自然不容小覷，豈是能夠隨意被人左右的？”
“你年紀還小，或許看不出來，可我卻是看的真真兒的。葉氏善妒是一回事，你表哥的意思才是最關鍵的。他不願意碰別的女子，就算是你姨母逼著納進門來又能如何？更何況，你姨母一家子尚未起覆之前，可是受過葉氏娘家人的恩惠的，又豈會做出那忘恩負義之事？若是被禦史拿捏住把柄，他這位子還能坐得穩麽？”餘夫人不緊不慢的分析著，越想越覺得是這樣。
宋孟氏的性子，她多少能夠了解一些。能夠將規矩都丟到一旁，顯然是有不得不為之的理由。而宋霖，便其中最為要緊的一環。
339閑話
餘姑娘聽完餘夫人的話，整個人都楞住了。“表哥不願意納妾，這，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哪個男人不好色？尤其是手裏有些權勢的。她那死去的老爹不過是個商賈，府裏除了母親這個正室夫人，還納了好些美妾呢。表哥堂堂三品大員，竟要守著一個農家女過日子？這也太不可理喻了！
“不管出於何種目的，你表哥暫時都不會動別的心思。你最好也給我收斂起那點兒心思，莫要再闖禍。”餘夫人話說到了這份兒上，也不再瞞著她了。“都說寧為寒門妻不為高門妾，娘早就替你打算好了。現下最要緊的是將你姨母哄高興，到時候借由你表哥的勢力，你舅舅一家才能重新站起來。只有你舅舅好了，娘便能替你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你後半生也就無憂了。”
餘姑娘到底是個姑娘家，聽聞餘夫人說起她的將來，忍不住臉紅道：“娘，我還小呢，您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把我嫁出去？”
在見識了宋府的權勢之後，餘姑娘的心自然也跟著大了，尋常人家怕是還入不了她的眼。否則，也不會生出那般心思來。
餘夫人只當她是害羞，便沒往心裏去。“說什麽胡話。女孩兒家，總歸是要出嫁的。只是，娘如今手頭沒多說銀子給你置辦嫁妝，只能再多留你一段時日。”
餘姑娘不願再提此事，於是跺了跺腳，就朝著屋子裏走去。“娘，您，您休要再提！”
餘夫人笑著搖了搖頭，由著她去了。
葉歡從福安堂出來，臉色就沈了下來。她如何看不出婆母對她已生出不滿？盡管方才在外人面前幫著她打了掩護，可心裏怕是也怨她虧待了她的兒子吧！
葉歡越想心裏越堵的慌，連走路都少了平日裏的謹慎。一個不慎，險些被絆倒，若非驚蟄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怕是要摔得不輕。
“夫人當心腳下！”
葉歡回過神來，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她只顧著自個兒傷心，卻險些害了肚子裏的孩兒，想到這裏，葉歡就自責不已。
宋霖正在浴房給兩個娃兒洗澡，聽說葉歡險些摔跤，心裏亦是一緊，把兩個娃兒丟給奶娘，匆匆的回了寢房。他不是個蠢笨的，稍稍問了驚蟄幾句，便知道了大概的來龍去脈。
知道事情是因餘家姑娘所起，宋霖的臉瞬間就黑了下來。“早知道她是個不省心的，當初就不該一時心軟將她們帶回來！”
葉歡扯了扯他的衣袖，苦笑不已。“不是她的問題，是我心裏那道坎兒過不去......我早該重視這個問題的，不該一味的逃避......”
“說什麽胡話！你為我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勞苦功高，我若連一年都不能忍，去碰別的女人，與那畜生有何區別！”宋霖柔聲安撫道。
葉歡聽了他的話，不由得眼淚婆娑。“可是娘那裏......”
“是我不願意讓別人伺候，與你不相幹。”宋霖耐著性子哄道。“我平日裏公務都忙不過來，哪裏還有心思去應付其他女人。這事，我自會與母親說。日後不管誰問起，你盡管把責任往我身上推便是。”
葉歡心生感動，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宋霖又安撫了兩句，這才哄著她笑逐顏開。夫妻兩人說了會子話，便回床上歇下了。接下來的幾天，葉歡都在正院養胎，去福安堂請安也盡量避開了餘夫人母女。
只是，同在一個屋檐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總歸還是避不開的。葉歡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不躲了。反正也沒多少的情分，面兒上不撕破臉足矣。這麽一想，葉歡心裏頓時舒服了不少。第二日便和往常一樣，恢覆了之前請安的時辰。
宋孟氏見葉歡別扭了幾日，總算是想明白了，便也沒再多說什麽。婆母態度的轉變，葉歡知道，這裏頭肯定有宋霖的功勞。只是不知道宋霖到底跟婆母說了些什麽，竟能讓婆母有如此大的轉變？
其實，不僅是葉歡好奇，就連餘夫人母女亦是感到納悶兒。前些日子，她們明顯感受到宋孟氏對葉歡生出了不滿，可轉眼又變得親近起來，著實叫人不解。
“娘，你說葉氏給姨母灌了什麽迷魂湯，竟讓姨母重新親近起她來？”餘姑娘趁著四下無人，小聲的問道。
餘夫人沈默良久，斟酌著開口道：“想必是你表哥從中周旋了吧......”
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只是，這理由也不是完全能站得住腳。畢竟，自古以來，婆媳就是站在對立面的。有哪個婆婆能忍受兒子偏心兒媳婦而毫無芥蒂的？尤其是宋孟氏與寡婦無異，獨自將兩個兒子拉扯大，比起尋常的婦人來，更是將兩個兒子看的如珍如寶。宋霖一味的向著葉氏，只會招來宋孟氏更多的不滿才是，又怎麽會善待葉氏呢？
“表哥竟向著葉氏？”餘姑娘聽到這個答案，不由得露出震驚的表情。
她有些鬧不懂了，一般的男人在知道妻子善妒之後，不是該敬而遠之的麽？為何到了他這裏，就完全反過來了呢？莫非是宋家表哥有什麽把柄落在了葉氏手裏，逼不得已才一再的忍讓？
餘姑娘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娘，你說，會不會是這葉氏握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一個農女出身，能知道些什麽？”餘夫人不讚同的說道。
“那可不一定！”餘姑娘辯駁道。“說不定是表哥睡著的時候，不小心說了些什麽被她聽了去，以此來威脅表哥呢？而姨母為了整個宋府的安危，不得不一再的容忍葉氏！”餘姑娘越說越激動，仿佛親眼所見一般。
餘夫人聽完她的話，也不由得沈默了。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她還真是小看了這葉氏了。
母女兩人避開丫鬟婆子嘀嘀咕咕著，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呢，卻不曾想兩人的談話全都落入了旁人的耳中，很快便稟報到了宋霖這裏。
宋霖得知這母女二人私下竟如此詆毀葉歡，臉色陰沈的可怕。若非看在宋孟氏的份兒上，他早就將她們掃地出門了。不知道感恩就罷了，還在背後說三道四，實在是該死！
340有好戲看了
宋霖沈著臉，深吸好幾口氣才將心中的怒火壓制下來。“叫你打聽的事打聽得如何了？”
宋霖自受了宋孟氏的囑托，便四處派人打聽餘夫人那一支族人的下落。
“有些眉目了。”唐十八答道。“有人曾在城南的賭坊見過孟家四房的人，不過暫時還沒找到人。”
“派人加緊找，找到之後，讓他們立刻把人給領回去。”宋霖已經受夠了這餘夫人母女，若是還繼續留她們在府裏，他怕他一個失控，會忍不住將對付犯人的那一套手段用在她們的身上。
“已經加派人手去找了，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有消息。”唐十八說道。
宋霖嗯了一聲，心裏才舒坦了一些。
宋霖一連在家歇了三日，第四日一早便照常進宮當值了。上回出京一趟，替皇帝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建武帝對他越發得信任起來。
“對於此事，你怎麽看？”建武帝見他進來，便直接將一本折子丟到了宋霖的手上。
宋霖哪裏敢打開來看，一臉為難的看向建武帝。“這，臣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是朕讓你看的，朕恕你無罪。”建武帝隨性慣了，行事都是按自己的心意來，從不畏懼旁人的看法。
宋霖無奈，只得快速的掃了一眼，而後恭敬地將折子放回了禦案上。“二皇子母妃新喪，本身又是個體弱多病的，沒人照顧的確是多有不便。”
“哦？你也認為該將她寄養在別的妃子名下？”建武帝瞇了瞇眼，問道。
宋霖拱了拱手，再次進言道：“皇上素來對兩位皇子一視同仁，皇長子有母妃，二皇子自然也得有才是。”
宋霖說出這番話出來，可是冒了不少風險的。
他話裏的意思，分明就是勸皇上要制衡，不能讓皇長子獨大。
建武帝雖不喜這兩個兒子，可膝下子嗣單薄，若是其中一個有什麽差池，那麽這皇位的歸屬便只能是皇長子的了。
蓮婕妤那邊兒雖沒有透出什麽消息，但以宋霖的警覺性，早已察覺到了一絲異常。皇上對那位的寵愛，旁人不知，宋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蓮婕妤好幾次深陷危機，皆是因為皇上的偏袒，才得以保命。那不疼不癢的處罰，根本算不得什麽。所謂愛屋及烏，若蓮婕妤誕下皇子，那麽時局又將重新洗牌。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讓蓮婕妤順利誕下皇子才是最要緊的。
建武帝經他這麽一提醒，瞬間就覺悟了。“你說的沒錯，二皇子尚且年幼，的確是需要一位母妃來照顧。只是，在這人選上......朕著實為難。”
“皇後娘娘宅心仁厚，又是一國之母，想必能將二皇子殿下照顧的很好。”宋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將這話說出了口。
建武帝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才接話道：“何以見得？”
徐皇後最近不止一次的派人去皇子所探望兩位皇子，其心思昭然若揭。但建武帝與她生分之後，就連她也一並防備起來，哪裏肯將二皇子養在她名下。
宋霖答道：“徐皇後還是靖王妃的時候，就將後宅打理得井井有條，可見是個極有分寸的。”
建武帝暗自琢磨了一番，覺得宋霖說的有些道理。後宮妃子雖多，但位分高的卻沒幾個。如今四妃的位子空著三個，德妃一年到頭病著，根本擔不起這個責任。徐皇後心機和手段都不差，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威脅。只是，她的身子已壞，今後怕是不會在能有子嗣，且母家徐家已經連根拔除，前朝她已無人可以驅使。二皇子養在她膝下，一來能與皇長子抗衡，二來也能跟著徐皇後學到不少，不至於養廢了。萬一，將來有什麽不測，也能多一個選擇。
況且，蓮婕妤懷有身孕的事爆出來之前，必須得有個擋箭牌才好。
故而，徐皇後倒不失為一顆有用的棋子。
這麽一想，建武帝一直猶豫不決的事兒，算是找到了答案。“你說的不錯，皇後賢德無雙，二皇子養在她名下，再合適不過了。”
宋霖垂下眼眸，謙虛了幾句。
紫宸宮那邊很快就收到了旨意，徐皇後沒料到事情竟會如此的順利，不禁又是喜悅又是忐忑。“可知道是怎麽回事？”
“聽說宋副統領進宮裏了。”一個圓臉的太監恭敬的答道。
“宋霖，怎麽是他？”徐皇後在聽到這個名號之後，眉頭不自覺的就蹙了起來。“他倒是好算計，一邊巴著皇長子，一邊又賣了本宮一個人情，還真是左右逢源啊！”
宮人們低垂著腦袋，不敢吭聲。
徐皇後放下手裏的筆，突然就笑了起來。“不管他目的如何，但至少幫了本宮一個大忙。皇上為了維護那個賤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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