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回歸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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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宋府用了午膳才走，算是給足了宋孟氏面子。等到她離開，葉歡便忍不住開口道：“侯夫人的性子......還真是風風火火......”
宋孟氏扶著葉歡的手往回走，邊走邊說道：“她這些年也不容易。還未出閣的時候，爹娘就過世了，是在她叔父家養大的，吃盡了苦頭。所以，性子有些冷，對誰都愛理不理的。若非年少時候的情誼，她怕是連咱家的門都不會進的。”
“她與忠義侯的親事是皇帝賜的婚，算是高嫁。那個時候，孟家已經不覆往日的榮耀，她在婆家自然也處處受壓制。後來，孟家出了事，她的處境更加艱難。若非是先皇賜婚，她怕是早就被婆家掃地出門了。好在她意志堅定，肚皮爭氣，接連生了兩個兒子，又幫著他夫君保住了忠義侯的爵位，這才在侯府站穩腳跟。”
葉歡聽說忠義侯夫人竟有這般遭遇，心裏對她不禁生出幾分敬重來。一個沒有爹娘護著的孤女、罪臣之後，還能在夫家立足，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忠義侯夫人也不容易，好在否極泰來。”葉歡感慨道。
“是呢。”宋孟氏跨進門檻，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孟家如今還存活在世上的人不多了，忠義侯夫人算一個。且兩人年少時候關系還不錯，雖然是隔了房的，但比起其他人來關系要親厚一些。如今在京城重逢，也算是一件幸事。
只是，與徐府的親事，怕是不成了。
想著徐夫人這個手帕交，宋孟氏不禁感到頭疼。徐夫人對她的恩惠，她心裏一清二楚。這些年，若不是她私下接濟，他們母子三人能不能撐下來都是個未知數。可徐家的兩個姑娘的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親家做不成，莫要成了仇家才好。
葉歡不知宋孟氏心裏所想，只察覺到她隱隱有些不高興，卻又不敢開口詢問。
宋孟氏想要一個人安靜的待會兒，便將葉歡給打發了出去。
京城，醉仙樓二樓的雅間裏，幾個做書生打扮的男子匯聚一堂，不停地推杯換盞，談笑風聲，吃吃喝喝，不亦樂乎。
“盧兄，聽說皇上對你的文章讚不絕口。日後高中做了大官，可別忘了咱們啊！”
被眾人圍在中間恭維的不是別人，正是盧燊。
盧燊謙虛了幾句，故作沈穩的說道：“各位仁兄謬讚了，此事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
“怎麽會？我可是特地打聽過了，皇上欽點的前三甲就有盧兄的名字，想必不日皇榜就會張貼出來昭告天下。”
盧燊聽得心裏美滋滋的，眼底也閃過一絲得意。
他果然沒有跟錯人！
那人說會幫他平步青雲，當真就做到了！
想著日後高官厚祿的日子，盧燊就有些飄飄然。“承各位的吉言。日後若高中，定不忘大家的盛情，請大家喝酒！”
“盧兄爽快！”
“來來來，倒酒倒酒！”
酒過三巡，盧燊已經醉得不省人事，連路都走不穩了，還是一個同窗好心讓仆人將他送回了客棧。
285震怒
宋霖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就這種貨色，也配榜眼的稱號？簡直笑話！
“大人，要不要將他抓回去審問？”宋霖的手下一連跟了盧燊幾日，早就將他的底細打聽的一清二楚。身為武將，最不耐煩的就是磨磨唧唧，當即就要進去抓人。
宋霖卻擡手攔住了他。“他不過是顆棋子罷了，還是莫要打草驚蛇。”
那手下楞了一下，待想通了，忙上前告罪。“是屬下魯莽了。”
宋霖依舊是那副冷冷的表情，扯了韁繩打馬往回走。“你們繼續暗中監視，記住，務必找到那個幕後指使之人。”
“是。”
宋霖交待完了，便策馬直接進了宮。
宋霖來到勤政殿外，剛好碰到幾位翰林院的大人從裏頭出來。他往旁邊退了退，打算等他們離開之後，再讓人進去通稟，卻沒想到還是被無辜的遷怒了。
“皇上分明早有定奪，也不知是誰進了讒言，讓放榜的事一拖再拖！”
“某些人仗著皇上信任，根本就沒把咱這些文官放在眼裏，呵，也不知道安得什麽心！”
這種指桑罵槐的話，宋霖不知道聽過多少，故而臉色平靜的毫無波瀾。他不是不知道他們在罵他，卻懶得跟他們一般見識。
這些酸腐的文臣，動不動就把規矩章程掛在嘴邊，可真碰到了難題，又只會互相推諉。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一點兒都不假！可偏偏他們還把自個兒當回事兒了，恨不得皇帝什麽都聽他們的。
呵，不自量力的家夥！
這些人擠兌了宋霖一番，卻見他沒有半點兒不悅，就好比一拳頭打在棉花上，頓時覺得無趣，三三兩兩的離開了。
建武帝跟前伺候的小公公見宋霖踏上禦階，忙小跑步的迎了過來。“大人您可算是來了，皇上被這些個大人們氣著了，正在殿內發脾氣呢。”
帝王之怒，可不是他們能夠承受得起的。而宋霖很是得建武帝的信任，他的話，皇上多少能夠聽進去一些，他們便只能仰仗他進去幫著勸著點兒了。
宋霖微微頷首，在內侍的帶領下進了殿門。
“皇上，宋統領求見。”
建武帝聽說宋霖來了，擡了擡手，示意他進來。
宋霖按照規矩行禮，將盧燊近幾日的行蹤匯報了一番。建武帝聽他這麽一說，心裏不由得直冒火。三甲他還沒定下來呢，他就急著慶祝起來，分明就是篤定了他會欽點他進三甲！帝王的心思，可不是能夠隨便窺探的。盧燊這是犯了帝王的忌諱！
“豈有此理！”建武帝一甩衣袖，操起手邊的熏香爐子就砸。
“皇上息怒！”
“皇上，龍體為重！”宋霖垂下眼簾，眼底算計的精芒一閃而逝。
“好，真是好得很！”建武帝氣的深吸好幾口氣，這才克制住繼續砸東西的情緒。“宋卿，可查出了他背後之人？”
宋霖拱手道：“臣已經在查，相信不日就會有結果。”
對於這個結果，建武帝顯然不滿意。“朕好像只給了你三日的時間。”
宋霖面色不變的答道：“臣已經布了局，最遲今晚就會有結論。”
建武帝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心裏才松了口氣。“你心裏有數就好。”
頓了片刻，又問道：“這姓盧的書生，你說朕要如何處置？尚在孝期，就敢四處招搖，如此毫無孝悌之人，翰林院的那些老家夥竟也敢往上報，當朕好糊弄麽！”
宋霖此次進宮，原本也想著在這上面做文章的，卻沒想到建武帝已經知道了這茬兒，便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道：“他既能堂而皇之的參加會試，自然是做了一番偽裝的，翰林院的老大人們沒能識破也是情有可原。”
“你倒是寬宏大量，居然還替他們說話！”方才殿外發生的事，早就傳到了建武帝的耳朵裏。那些文臣罵起人來可以不帶一個臟字就把人氣得半死，虧得宋霖不跟他們計較。
“翰林院的各位大人乃是飽讀詩書之人，臣素來敬仰。”宋霖淡淡的說道。
建武帝其實也沒想把這些老酸腐們怎麽樣，只是不喜歡他們處處拿規矩來壓人罷了。宋霖給了臺階下，他心裏還是挺舒坦的，臉色漸漸的好了起來。“你也別太縱著他們。你是朕提拔起來的人，他們不給你臉，就是不給朕臉面。”
“是，臣以後行事會更加謹慎。”
“你啊你......算了，不說這個了。朕已經傳令下去，會試會加試一場。這一次，朕會親自出題。你說，朕要如何出題，才能挑選出真正的棟梁之才？”
宋霖無奈的嘆息，說道：“臣一介武將，著實不懂治國之策。”
“你是不懂，還是不願意幫朕呢？”建武帝戲謔的笑道。
宋霖繃著臉跪了下去，答道：“皇上就莫要為難臣了，臣的確是不懂。”
“行了，又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別動不動就跪的。”建武帝對宋霖還是十分信任的。更何況，他也不希望身邊的人左右他的想法。
宋霖是個很識趣的聰明人，這也是他放心用他的原因之一。
宋霖起身，心裏卻微冷。
建武帝最愛時不時的來這麽一次，稍不註意就會惹得他質疑。伴君如伴虎，這話一點兒都不錯。稍有不慎，就會犯了帝王的忌諱。
君臣兩人在殿內說話，內侍都離得遠遠的，沒有召喚不敢靠近一步。
徐皇後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將殿內的情況說了一遍，不禁暗暗的替主子擔心。“皇上突然說要加試一場，是不是察覺了些什麽？咱好不容易安排的人手......”
徐皇後正抄寫著佛經，聽了心腹的稟報，手裏的筆不由得一頓。“本宮心裏有數，你讓他們好好的應對便是。其他的，自有本宮周旋。”
“娘娘......”
“徐才人的教訓難道還不夠麽？！”徐皇後想到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徐家人，心裏就來氣。徐家說得好聽是為她考慮，想要一個從徐家姑娘肚子裏出來的小皇子養到她的名下，可她心裏卻是清楚。那個所謂的徐才人，與她根本就不是一條心。
徐才人私自去禦書房打探消息，本就犯了帝王的忌諱。這哪裏是在幫她的忙，分明就是給她找麻煩！盡管她撇清了自己，但到底是失了皇帝的信任。她隱忍這麽多年積累下來的東西，就這麽被徐家那個愚蠢的女人給毀掉了，她想弄死她的心都有。
“讓徐家的人安分一些，別再跟本宮惹是生非。”徐皇後想著總是拖後腿的娘家人，眼底不由得浮現出一絲陰翳。
宮人被她陰冷的眼神嚇到，忙低下頭去應是。
286加試
皇榜久久不下來，京城的百姓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後來聽說還要加試一場，議論聲就更大了，就連葉歡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內宅婦人都有所耳聞。
夜裏，宋霖回府之後，葉歡與他閑聊，便說到了這事兒上頭。“不是已經殿試過了，怎麽還要加試？”
“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書讀得好，未必能做個好官。皇上這麽做，也是想挑選出合適的治國之才，寧缺毋濫。”宋霖簡單的解釋了兩句。
葉歡了然的點了點頭，心裏對建武帝這個皇帝也多了幾分好感。“皇上真是個明君。”
宋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再多說。
這幾日，為了查案，他每天只睡了兩個時辰。幾天熬下來，眼睛都熬紅了。這一晚，不等葉歡催促，他便早早地歇下，一沾到枕頭就睡了過去。
葉歡瞧著他憔悴的面容，心疼不已。誰說當官就是享福來著？她家大人就是個勞苦命！沒日沒夜的忙公事也就罷了，還得隨時待命，皇帝一個召喚就得趕過去，甭管你是不是已經歇下了。有好幾次，宋霖都是半夜被叫走的，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這樣的外表是光鮮，可她寧願他只是個芝麻小官，能過日子就好。
宋霖剛躺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又被叫走了。這一走，就是一夜，直到天亮了才回來。不過換了身幹凈的衣裳，就又進宮覆命去了。
葉歡見他忙得不可開交，卻又幫不上什麽忙，心裏很是不安。
宋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自責，安慰道：“別擔心，忙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葉歡強自笑了笑，心裏越發的酸澀起來。
葉歡發現，她竟也有這般無能為力的時候。以前的日子再苦再累，她總能想著法子解決。如今做了官太太，丫鬟前呼後擁的，反倒是束手束腳起來，完全沒了用武之地。
加試的消息傳開，不少的舉子還是挺高興的。因為名落孫山的那些人，又多了一次機會。故而，書生們紛紛響應，稱讚當今皇上英明，將那些僥幸中了進士的抱怨聲壓了下去。
這一次的加試，建武帝讓舉國上下深刻的體會到了他不羈的性情。他出的題目，千百年來聞所未聞，十分的新穎，先是讓這些舉子繞著京城跑兩圈，用時在一個時辰內的可以進入第二輪筆試。
書生們一開始很不理解，覺得這不是無理取鬧麽？他們可都是讀書人，怎能當著全京城百姓的面，姿勢不雅的四處奔跑呢，這多有辱斯文啊？！可是皇帝也發話了，不跑也可以，權當棄考了。那些書生們哪裏肯放棄這大好的機會，只得硬著頭皮跑了。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平日裏只會吟詩作對，揮筆潑墨，別說是兩圈了，半圈下來都累得夠嗆。真正能撐到最後的，剩下不足兩成。
剩下的兩成舉子，也有一兩百號人。
建武帝看著累的只剩一口氣的這群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只有強健的體魄，才能更好的替朝廷效力，你們能堅持下來，朕甚是欣慰。”
皇帝這麽一鼓勵，舉子們心裏那點兒埋怨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然後覺得繞著京城跑也變得名正言順起來。
第二輪的題目，建武帝再次發揮了他的奇思妙想，竟是將他們帶去刑部大堂，看刑部的官員審理一個案子。這案子說來也簡單，就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兒子仗勢欺人打傷了平民，起因是那大戶人家的兒子看上了一處平民的宅子想要占為己有。
刑部的官員沒想到皇帝陛下竟親臨，慌忙迎了上來。
“朕此次前來，並未提前知會。你們該怎麽審，就怎麽審。”建武帝突然造訪，就是想要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還有什麽意思？
刑部負責審案的官員一個哆嗦，嚇得後背都濕透了。戰戰兢兢的回到堂上坐下，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而那些圍觀的學子更是一個比一個迷茫。
這唱的又是哪出戲？
跪在大堂中央的平民得知聖上駕臨，喊冤的聲音就更大了。“皇上，草民冤枉啊！”
建武帝笑瞇瞇的看著那穿著粗布衣裳的百姓，說道：“今兒個審案的是這位大人，有什麽冤情，你盡管對他說來。”
那平民這會子也不怕了，大膽的將所受的冤屈說了出來。末了，還一個勁兒的朝著那刑部官員磕頭，求他替他做主。
那刑部的官員臉色繃得很緊，不時的看看建武帝，又瞧瞧那頻頻向他使眼色的官家公子，心裏暗暗叫苦。若是平時，他肯定先照顧那官家公子一些，盡量以和為貴的把事兒了了。可如今，皇帝陛下就在旁邊坐著，外頭還圍了一群應考的舉子，想要糊弄過去根本就不可能。
偏偏那犯事的公子還大有來頭，乃是皇後娘娘娘家的子侄，徐氏一族族長的嫡孫。判他有罪吧，勢必要得罪皇後娘娘。若不給那平明主持公道吧，不但有損他的官聲，怕是連烏紗帽都要不保。真是進退維谷，騎虎難下。
那官員急的額頭上冷汗直冒，卻又不得不將案子審下去。“徐家二郎，剛才他說的，可是事實？”
“大人，您怎麽能隨隨便便就相信他一個刁民所說的呢？當初，我可是給了五萬兩銀子買下他的宅子。您若是不信，可以驗看這契書。”那徐二郎一開始也有些發懵，後來一琢磨，皇帝是他姑父啊，自然是會偏幫他的，於是膽子漸漸的大起來，將捏造的契書往案上一擺，得意洋洋地說道。
那平民一聽說有契書，不由得傻眼了。“什麽契書？我可沒收過你的銀子啊！”
“怎麽就沒有？當時給你銀子的時候，可是有好些人看到了，你們說是不是啊？”徐二公子問的，便是他身後的隨從。
徐家的下人哪裏敢說不是，一個個點頭如搗蒜。
“大人，您瞧見了吧？這可是人證物證俱在，擺明了就是他想賴了我的銀子，又不想把宅子賣給我！”徐二公子當著天子的面，胡謅起來半點兒壓力都沒有。
“我，我沒有收過他的錢。草民連大字都不認識一個，怎麽可能隨隨便便的就簽了這契書？我冤枉啊！”那平民自然是不肯認，慌忙的喊道。
287放榜
建武帝看到這裏，也沒有發怒，而是頗有興致的問那些學子道：“你們呢，怎麽看？無辜的究竟是這徐二公子呢，還是那平民？”
這便是建武帝出的題目？
舉子們不由得面面相覷。
建武帝見他們神色各異，也沒有催促他們，而是命人在兩邊各擺了一個書案。“你們依次上前，將自己的想法寫在紙上，每人限一盞茶的時辰。”
皇帝一聲令下，這些舉子們就算很無奈，也不得不走上前作答。
坐在堂上的官員在聽了建武帝的話後，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幸好不是叫他當場宣判，否則他還真是要為難死了。
就這樣過了兩個時辰，待最後一個舉子放下手裏的筆，建武帝才緩緩的起身，起駕回宮。被丟在刑部的舉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皇帝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從刑部大堂出來，盧燊的臉色很不好看。好不容易找到了個靠山，想著即日便要一飛沖天飛黃騰達了，卻沒料到皇帝會突然來這麽一出，將他的錦繡前程全部打亂了。
方才，他勉勉強強跑完了全程，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被帶到刑部，看了這麽一出戲。等到他作答的時候，他腦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寫了些什麽。
“盧兄，我瞧你很快就交了答卷，想必是勝券在握了吧？”與他交好的一個舉子敢上前來，試探的問道。
盧燊勉強的笑了笑，說道：“想到什麽就寫什麽了，趙兄答的如何？”
“唉，我胡亂寫的。誰知道皇上是個什麽意思？我可是聽說那徐二公子與皇後娘娘沾著親呢，所以就判了那平民的誣陷之罪，也不知道能入了皇上的青眼。”姓趙的書生喃喃的說道。
盧燊聽了他的答案，心裏暗道慶幸。這也正是他的答案！只不過，他沒有很直接的說那平民有罪，而是拿刑部斷案的那一套說事。既然人證物證俱有，那麽不管這徐二公子是不是強逼著人家賣的，他的罪責都要輕上許多。他這麽樣作答，也是想賣皇後娘娘一個好，即便這個答案是錯誤的，起碼不得罪人，說不定還能引起皇後娘娘的註意，在聖上面前替他說上幾句話。
這麽一琢磨，盧燊的心慌意亂便漸漸的平息下來。
“唉，本來想收拾包袱回鄉的，又要多住一段時日了！”
“我帶的盤纏都要花光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放榜！”
“等就等吧，總比名落孫山，什麽都沒撈著要好。”
舉子們雖有怨言，但也懷了幾分期待。尤其是那些沒能中進士的人，僥幸進入了這一輪的比試，已經十分的滿足了。
又過了三日，皇榜終於掛了出來。出乎意料的是，前三甲皆是年少有為的青年才俊。狀元出自忠勇伯府，榜眼被一個來自江南的寒門學子摘取，探花則落入了長公主府。
這樣的結果，自然引起了許多人的憤憤不平。尤其是那些老學究們，一個個跑到勤政殿外長跪不起，覺得皇帝的出題太過兒戲。
“那長公主的嫡孫乃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絝，如何能擔當大任，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那紹興舉子名不見經傳，寫出來的文章粗魯不堪，如何能做榜眼！”
“此次錄取之人大都是之前落榜的，這叫其他學子如何能服氣？還望皇上三思！”
建武帝聽著他們在外頭長篇大論的高喊聲，忍不住冷笑連連。“笑話！這天下都是朕的，想選幾個有用之人難道還要經過他們的同意？”
殿內伺候的宮人將頭壓得低低的，盡量減少著存在感，生怕遭了池魚之殃。
建武帝發了一通脾氣，然後將宋霖喚了進來。“你去告訴他們，他們願意跪就讓他們跪好了。朕心意已決，說出去的話就不會收回來，讓他們趁早死了這條心！”
宋霖應了一聲，冷著臉走了出去。
那些跪著的老學究們見皇帝根本就不聽他們的勸諫，一個個就要往柱子上撞。宋霖卻是早有準備，讓手底下的禦林軍將他們給攔了下來。
“大人們想要死諫，下官不會攔著。只不過，各位大人可要想好了，你們的家人能否承受得起聖上之怒。”宋霖也不勸，而是直接威脅上了。
這些老學究一個個食古不化，整天將大仁大義掛在嘴上，實際上卻都是很惜命的。尤其是那些全靠著他們養活的老大人，他們自然也有自己的顧慮。他們這一死，皇上若是顧念幾分舊情，能夠厚待他們的子孫後代，那麽這一撞還算值得。可萬一勸諫不成，反倒惹怒了帝王，那邊是吃力不討好了。
思來想去，這些老大人們就消停了下來。
建武帝見宋霖三言兩語就把他們給打發了，心裏對他越發的滿意起來。“還是你有辦法，哈哈哈哈。說說，想讓朕賞賜你些什麽？”
“皇上賜了家母和內子封誥，已經是對臣最好的賞賜了。”宋霖不緊不慢的開口答道。
“一碼歸一碼，你這次幫了朕的大忙，朕自當賞罰分明。”建武帝忽然想起他家的那對龍鳳胎。“改日將你家的小子閨女帶進宮來給朕瞧瞧。”
宋霖心裏一驚，面上卻不敢表露半分。“臣遵旨。”
宋霖回到府裏，天已經擦黑。一連幾日的勞累，讓他顯得疲憊不堪，唯有那雙如墨的眸子依舊巋然不動，透著尋常人沒有的精芒。
“老爺回府了。”門房的下人聽到馬蹄聲，忙上前去幫著牽馬。
宋霖沒有說話，臉色一如既往的深沈。跨進門檻之後，宋霖便徑直去了書房。宋堯住在前院的罩房裏，聽到門口的動靜，便放下手裏的筆，迎了出來。“哥，你回來了？”
宋霖沖著他點了點頭，開口道：“隨我來書房。”
宋堯見他臉色不大好，心知肯定是遇到了為難的事，便擡腳跟了上去。宋家兄弟倆的書房向來是府裏的禁地，就連灑掃的下人都不得輕易靠近。兄弟倆關在屋子裏說話，屋外頭有人專門看守，倒不必擔心被人聽了去。
“可是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宋堯性子雖沈穩了不少，但在宋霖面前還是顯得稚嫩許多。
宋霖端坐在椅子裏，好一會兒才開口道：“與徐府結親的事，你心裏怎麽想的？”
288親事
宋堯還以為宋霖找他來，是要說朝堂上的事，卻沒料到竟是關於他的，耳根子不由得一紅。“婚姻大事，母親做主便是，我沒有意見。”
宋霖聽到這個答案，點了點頭。“徐府的事，說明你二人無緣，你不必放在心上。”
宋堯張了張嘴，有些不明所以。之前不是說的好好兒的，媒人都請好了，怎麽臨門一腳卻變卦了呢？這也不怪宋堯會感到奇怪，畢竟以宋孟氏與徐夫人的交情，這門親事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若是以前，宋霖自然不會將那些腌臜事告訴他。但如今宋堯已經成年，有能力去承受一些事情了。於是，宋霖便將徐媃做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對宋堯講了。“原本以為徐夫人那樣豁達的性子，教出來的姑娘也跟她一樣心胸寬廣，卻不曾料到，竟還是養歪了。”
宋堯聽完兄長的敘述，整個人有些懵。在他的印象當中，徐家的兩姐妹都是性子溫婉的，萬萬沒想到長大之後竟完全變了樣。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好一會兒之後，他才開口道：“我是無所謂，只是娘那裏，怕是無法釋然。”
宋孟氏與徐夫人情同姐妹，徐家還有恩於宋家，若因為此事生了嫌隙，宋孟氏心裏肯定會十分的煎熬。
“母親那裏，我會讓你嫂子多照顧一些，等多段時日就緩過來了。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讓你記恨誰，而是告訴你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宋霖見他眉頭緊蹙，便放緩了語氣，耐著性子教導。
長兄如父，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都是如此。
宋堯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怎麽做了。”
“徐家那邊，你之前怎麽對待今後還怎麽對待。徐家姑娘如何，徐大人應該是不知情的。”宋霖想了想，叮囑道。
徐大學士品行端正，是個不可多得的正直之人，也頗受帝王的信任，與徐家可以放心的結交。
宋堯其實也很想說徐大人是個值得敬重的長輩，聽兄長這麽一說，他的心頓時豁然開朗。
“朝堂上近來或許會有一番震動，你行事要格外謹慎小心。”結束這個話題之後，宋霖臨時又添了這麽一句。
宋堯知道兄長伴隨帝王左右，比其他人要早知道一些消息。“可是與此次春闈有關？”
“你心裏有數就好，其他的不必多說。”宋霖提醒他，卻沒打算多透露。
往往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他不想宋堯摻和進朝堂的爭鬥之中。左右他不過是五品的小官，這些事還牽扯不到他那裏。
兄弟兩人在書房待了一刻鐘，便一道起身去了福安堂請安。
兩兄弟難得一道過來，宋孟氏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笑容。“近來忙壞了吧？我讓丫鬟燉了一鍋補湯，你們多喝點兒。”
宋孟氏看著二人清瘦的臉龐，心疼不已。
宋霖宋堯沒有拒絕母親大人的好意，乖乖的接過湯碗埋頭喝了。
葉歡拿了公筷給宋孟氏和宋霖兄弟二人布菜，她沒什麽能幫他們的，只能在這些小事上頭盡盡心了。
“嫂子快坐下吃吧，我自己來。”宋堯哪裏敢勞煩葉歡給她夾菜，慌忙的推辭道。
葉歡笑了笑，也沒有堅持。雖說是一家人，到底男女有別。她的意思到了就行，若是意味的堅持，那邊是過界了，會遭人非議的。
宋孟氏見她拿捏事情的分寸越來越爐火純青，心裏越發的滿意。
經過一番時日的調教，葉歡身上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但言行舉止有了些官夫人的架勢，為人處世亦越來越老練，幾乎看不到以前的影子了。
如此甚好。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完了晚飯，宋孟氏便牽著辭哥兒薇姐兒去院子裏散步消食，也好讓宋霖多休息一會兒。要知道，這兩個娃兒可是很粘他們的爹爹。
辭哥兒薇姐兒一開始還不樂意，想要宋霖陪他們玩耍。宋孟氏好說歹說，才把他們倆給哄走。
“太夫人，讓奴婢來吧。”立春見宋孟氏面露疲態，便主動上前接過她手裏的繡球。
宋孟氏繞著院子走了半圈，的確有些累了，便在一處涼亭坐了下來，讓丫鬟們照看兩個娃兒。
此時的天氣已經不算冷了，整個院子裏又處處擺滿了各色的花，淡淡的花香，在燈火的照映下各色的花朵，欣賞起來也別有一番樂趣。
玩了約莫半個時辰，葉歡才過來接辭哥兒薇姐兒兩兄妹回去。
“他們太會折騰了！娘您也別太縱著他們，莫要累著。”葉歡一邊拿起帕子給兩個娃兒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子，一邊對宋孟氏說道。
“我不過在一旁看著，哪裏就累著了。”宋孟氏難得心情好，說起話來也輕快。
婆媳兩人說了會子話，葉歡便讓奶娘抱著娃兒回了正院。
此時，宋霖已經洗完澡換上了常服。看到兩個娃兒回來，便將手裏的書卷扔到了一邊。薇姐兒見了宋霖，在奶娘的懷裏扭了扭。奶娘輕輕地將她放下，薇姐兒腳一落地，撒腿就往宋霖跑了過去。
“爹爹，飛飛。”薇姐兒抱住宋霖的腿，笑的眸子彎成一道月牙，不知道多惹人疼。
宋霖好些時日沒好好兒陪他們兄妹玩了，哪裏會拒絕，抱著薇姐兒就滿屋子裏瘋跑起來。葉歡見他們父女倆玩得瘋，忍不住笑著搖頭。
誰能想到人前繃著一張臉的冷面侍衛，私下竟是這副模樣？
等到兩個娃兒被奶娘抱走，已經又過去了大半個時辰。宋霖陪著他們瘋了一陣，又流了一身汗。他素來喜潔，聞到身上的味兒有些受不了，於是又叫了丫鬟送水進來。
葉歡手裏的鞋子還有幾針，便沒進去伺候。
宋霖淋了個澡，整個人又精神了。
葉歡先前已經沐浴過了，這會兒已經親自將床鋪好。宋霖湊上前去，從身後攬住她的身子。“小日子可結束了？”
葉歡臉紅了紅，沒想到他還記著這個呢，於是故意捉弄道：“沒呢。”
“真的？”宋霖卻是不信，一雙手不老實的伸進了她的衣襟。
葉歡拍了一下他的手，嗔道：“一會兒丫鬟還要進來送茶水呢。”
宋霖知道她面皮薄，這才不情不願的收了手。待丫鬟端了茶水進來，宋霖便把人打發了。夫妻兩人多日不曾有魚水之歡，都有些渴望。眼神一對上，便天雷勾動地火，抱在了一起。宋霖扯下床帳上的鉤子，床裏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
肌膚相親，盡情纏綿，一切水到渠成。
289徐家姐妹
宋霖明日不用進宮，這一夜難免孟浪，一連要了葉歡三回，直折騰得葉歡求饒不止。
“相公，饒了奴家吧。”葉歡身子底子好，但也經不起這般兇猛的攻伐，一雙眸子霧蒙蒙的，嗓子更是嘶啞得不行。
宋霖憐惜她的身子，不得不克制，暫且放過了她。
經過方才一場大戰，床上已經不能睡了。宋霖抱了虛軟無力的葉歡去浴房清洗身子，又叫了值夜的丫鬟進來收拾床鋪。
葉歡重新擦過了身子，便在宋霖的臂彎睡了過去。宋霖看著她香甜的睡容，嘴角不自覺的就牽了起來，心裏異常的滿足。嬌妻如此，夫覆何求？
第二日，兩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宋孟氏那邊也沒有派人來催，直接吩咐丫鬟將飯食擺去正院，也免了他們的請安。
葉歡得了信兒，不禁又羞又臊。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他們昨晚折騰得有多厲害麽？尤其是昨晚，他還讓丫鬟進來收拾床鋪，想想臉頰就燙得厲害。
故而，一上午，葉歡都沒給宋霖什麽好臉色。
宋霖摸了摸鼻子，哄道：“今日休沐，帶你出去轉轉？”
葉歡聽說能出門，不禁有些心動。自來京城後，除了去了兩次相國寺上香，她還沒有去街上逛過呢。“當真？”
“為夫說話，什麽時候不算數過？”宋霖見這招有效，立馬拍胸脯保證。
葉歡咬了咬唇，道：“娘的生辰快到了，又是四十的整壽，我想買些東西托人送回去。”
宋霖自然知道她說的是岳母大人，毫不猶豫的點了頭。“嗯，那正好今兒個陪你去京城的鋪子逛逛。”
兩人打定主意，便命人去準備了。
上了馬車之後，葉歡還覺得不大真實。
京城的繁華，瞬間就讓葉歡看花了眼。
與以往走馬觀花般的打量不同，一切都真真切切的擺在眼前，那種感受，葉歡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只知道，清平縣與之比起來，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世間最繁榮的景象，也就是這般了！
宋霖今日沒騎馬，而是陪著葉歡坐著馬車。兩人出行，就只帶了兩個丫鬟和一個趕馬車的小廝，十分的低調。可盡管如此，兩人還是不可避免的成為了人群的焦點。
宋霖還好，他早已習慣被人盯著瞧，反倒是葉歡有些不好意思，被人打量得有些不舒服。
宋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適應，於是挑了家古玩器皿店走了進去，避開了大部分打探的目光。
店裏的小二是個有眼力勁兒的，見兩人穿著貴重，氣質不凡，伺候起來便格外的盡心。“兩位想要買些什麽，小店古玩玉器、名人字畫、金銀首飾應有盡有。”
葉歡看的眼花繚亂，也不知道買什麽做壽禮比較合適，便望向一旁的宋霖，想讓他幫著拿個主意。宋霖接收到她求助的目光，想了想說道：“岳母大人平時喜好些什麽？”
這個問題，倒是把葉歡給問住了。
以前日子過得艱辛，能吃飽肚子就很不錯了，哪有什麽喜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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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孟氏扶著葉歡的手往回走，邊走邊說道：“她這些年也不容易。還未出閣的時候，爹娘就過世了，是在她叔父家養大的，吃盡了苦頭。所以，性子有些冷，對誰都愛理不理的。若非年少時候的情誼，她怕是連咱家的門都不會進的。”
“她與忠義侯的親事是皇帝賜的婚，算是高嫁。那個時候，孟家已經不覆往日的榮耀，她在婆家自然也處處受壓制。後來，孟家出了事，她的處境更加艱難。若非是先皇賜婚，她怕是早就被婆家掃地出門了。好在她意志堅定，肚皮爭氣，接連生了兩個兒子，又幫著他夫君保住了忠義侯的爵位，這才在侯府站穩腳跟。”
葉歡聽說忠義侯夫人竟有這般遭遇，心裏對她不禁生出幾分敬重來。一個沒有爹娘護著的孤女、罪臣之後，還能在夫家立足，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忠義侯夫人也不容易，好在否極泰來。”葉歡感慨道。
“是呢。”宋孟氏跨進門檻，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孟家如今還存活在世上的人不多了，忠義侯夫人算一個。且兩人年少時候關系還不錯，雖然是隔了房的，但比起其他人來關系要親厚一些。如今在京城重逢，也算是一件幸事。
只是，與徐府的親事，怕是不成了。
想著徐夫人這個手帕交，宋孟氏不禁感到頭疼。徐夫人對她的恩惠，她心裏一清二楚。這些年，若不是她私下接濟，他們母子三人能不能撐下來都是個未知數。可徐家的兩個姑娘的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親家做不成，莫要成了仇家才好。
葉歡不知宋孟氏心裏所想，只察覺到她隱隱有些不高興，卻又不敢開口詢問。
宋孟氏想要一個人安靜的待會兒，便將葉歡給打發了出去。
京城，醉仙樓二樓的雅間裏，幾個做書生打扮的男子匯聚一堂，不停地推杯換盞，談笑風聲，吃吃喝喝，不亦樂乎。
“盧兄，聽說皇上對你的文章讚不絕口。日後高中做了大官，可別忘了咱們啊！”
被眾人圍在中間恭維的不是別人，正是盧燊。
盧燊謙虛了幾句，故作沈穩的說道：“各位仁兄謬讚了，此事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
“怎麽會？我可是特地打聽過了，皇上欽點的前三甲就有盧兄的名字，想必不日皇榜就會張貼出來昭告天下。”
盧燊聽得心裏美滋滋的，眼底也閃過一絲得意。
他果然沒有跟錯人！
那人說會幫他平步青雲，當真就做到了！
想著日後高官厚祿的日子，盧燊就有些飄飄然。“承各位的吉言。日後若高中，定不忘大家的盛情，請大家喝酒！”
“盧兄爽快！”
“來來來，倒酒倒酒！”
酒過三巡，盧燊已經醉得不省人事，連路都走不穩了，還是一個同窗好心讓仆人將他送回了客棧。
285震怒
宋霖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就這種貨色，也配榜眼的稱號？簡直笑話！
“大人，要不要將他抓回去審問？”宋霖的手下一連跟了盧燊幾日，早就將他的底細打聽的一清二楚。身為武將，最不耐煩的就是磨磨唧唧，當即就要進去抓人。
宋霖卻擡手攔住了他。“他不過是顆棋子罷了，還是莫要打草驚蛇。”
那手下楞了一下，待想通了，忙上前告罪。“是屬下魯莽了。”
宋霖依舊是那副冷冷的表情，扯了韁繩打馬往回走。“你們繼續暗中監視，記住，務必找到那個幕後指使之人。”
“是。”
宋霖交待完了，便策馬直接進了宮。
宋霖來到勤政殿外，剛好碰到幾位翰林院的大人從裏頭出來。他往旁邊退了退，打算等他們離開之後，再讓人進去通稟，卻沒想到還是被無辜的遷怒了。
“皇上分明早有定奪，也不知是誰進了讒言，讓放榜的事一拖再拖！”
“某些人仗著皇上信任，根本就沒把咱這些文官放在眼裏，呵，也不知道安得什麽心！”
這種指桑罵槐的話，宋霖不知道聽過多少，故而臉色平靜的毫無波瀾。他不是不知道他們在罵他，卻懶得跟他們一般見識。
這些酸腐的文臣，動不動就把規矩章程掛在嘴邊，可真碰到了難題，又只會互相推諉。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一點兒都不假！可偏偏他們還把自個兒當回事兒了，恨不得皇帝什麽都聽他們的。
呵，不自量力的家夥！
這些人擠兌了宋霖一番，卻見他沒有半點兒不悅，就好比一拳頭打在棉花上，頓時覺得無趣，三三兩兩的離開了。
建武帝跟前伺候的小公公見宋霖踏上禦階，忙小跑步的迎了過來。“大人您可算是來了，皇上被這些個大人們氣著了，正在殿內發脾氣呢。”
帝王之怒，可不是他們能夠承受得起的。而宋霖很是得建武帝的信任，他的話，皇上多少能夠聽進去一些，他們便只能仰仗他進去幫著勸著點兒了。
宋霖微微頷首，在內侍的帶領下進了殿門。
“皇上，宋統領求見。”
建武帝聽說宋霖來了，擡了擡手，示意他進來。
宋霖按照規矩行禮，將盧燊近幾日的行蹤匯報了一番。建武帝聽他這麽一說，心裏不由得直冒火。三甲他還沒定下來呢，他就急著慶祝起來，分明就是篤定了他會欽點他進三甲！帝王的心思，可不是能夠隨便窺探的。盧燊這是犯了帝王的忌諱！
“豈有此理！”建武帝一甩衣袖，操起手邊的熏香爐子就砸。
“皇上息怒！”
“皇上，龍體為重！”宋霖垂下眼簾，眼底算計的精芒一閃而逝。
“好，真是好得很！”建武帝氣的深吸好幾口氣，這才克制住繼續砸東西的情緒。“宋卿，可查出了他背後之人？”
宋霖拱手道：“臣已經在查，相信不日就會有結果。”
對於這個結果，建武帝顯然不滿意。“朕好像只給了你三日的時間。”
宋霖面色不變的答道：“臣已經布了局，最遲今晚就會有結論。”
建武帝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心裏才松了口氣。“你心裏有數就好。”
頓了片刻，又問道：“這姓盧的書生，你說朕要如何處置？尚在孝期，就敢四處招搖，如此毫無孝悌之人，翰林院的那些老家夥竟也敢往上報，當朕好糊弄麽！”
宋霖此次進宮，原本也想著在這上面做文章的，卻沒想到建武帝已經知道了這茬兒，便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道：“他既能堂而皇之的參加會試，自然是做了一番偽裝的，翰林院的老大人們沒能識破也是情有可原。”
“你倒是寬宏大量，居然還替他們說話！”方才殿外發生的事，早就傳到了建武帝的耳朵裏。那些文臣罵起人來可以不帶一個臟字就把人氣得半死，虧得宋霖不跟他們計較。
“翰林院的各位大人乃是飽讀詩書之人，臣素來敬仰。”宋霖淡淡的說道。
建武帝其實也沒想把這些老酸腐們怎麽樣，只是不喜歡他們處處拿規矩來壓人罷了。宋霖給了臺階下，他心裏還是挺舒坦的，臉色漸漸的好了起來。“你也別太縱著他們。你是朕提拔起來的人，他們不給你臉，就是不給朕臉面。”
“是，臣以後行事會更加謹慎。”
“你啊你......算了，不說這個了。朕已經傳令下去，會試會加試一場。這一次，朕會親自出題。你說，朕要如何出題，才能挑選出真正的棟梁之才？”
宋霖無奈的嘆息，說道：“臣一介武將，著實不懂治國之策。”
“你是不懂，還是不願意幫朕呢？”建武帝戲謔的笑道。
宋霖繃著臉跪了下去，答道：“皇上就莫要為難臣了，臣的確是不懂。”
“行了，又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別動不動就跪的。”建武帝對宋霖還是十分信任的。更何況，他也不希望身邊的人左右他的想法。
宋霖是個很識趣的聰明人，這也是他放心用他的原因之一。
宋霖起身，心裏卻微冷。
建武帝最愛時不時的來這麽一次，稍不註意就會惹得他質疑。伴君如伴虎，這話一點兒都不錯。稍有不慎，就會犯了帝王的忌諱。
君臣兩人在殿內說話，內侍都離得遠遠的，沒有召喚不敢靠近一步。
徐皇後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將殿內的情況說了一遍，不禁暗暗的替主子擔心。“皇上突然說要加試一場，是不是察覺了些什麽？咱好不容易安排的人手......”
徐皇後正抄寫著佛經，聽了心腹的稟報，手裏的筆不由得一頓。“本宮心裏有數，你讓他們好好的應對便是。其他的，自有本宮周旋。”
“娘娘......”
“徐才人的教訓難道還不夠麽？！”徐皇後想到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徐家人，心裏就來氣。徐家說得好聽是為她考慮，想要一個從徐家姑娘肚子裏出來的小皇子養到她的名下，可她心裏卻是清楚。那個所謂的徐才人，與她根本就不是一條心。
徐才人私自去禦書房打探消息，本就犯了帝王的忌諱。這哪裏是在幫她的忙，分明就是給她找麻煩！盡管她撇清了自己，但到底是失了皇帝的信任。她隱忍這麽多年積累下來的東西，就這麽被徐家那個愚蠢的女人給毀掉了，她想弄死她的心都有。
“讓徐家的人安分一些，別再跟本宮惹是生非。”徐皇後想著總是拖後腿的娘家人，眼底不由得浮現出一絲陰翳。
宮人被她陰冷的眼神嚇到，忙低下頭去應是。
286加試
皇榜久久不下來，京城的百姓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後來聽說還要加試一場，議論聲就更大了，就連葉歡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內宅婦人都有所耳聞。
夜裏，宋霖回府之後，葉歡與他閑聊，便說到了這事兒上頭。“不是已經殿試過了，怎麽還要加試？”
“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書讀得好，未必能做個好官。皇上這麽做，也是想挑選出合適的治國之才，寧缺毋濫。”宋霖簡單的解釋了兩句。
葉歡了然的點了點頭，心裏對建武帝這個皇帝也多了幾分好感。“皇上真是個明君。”
宋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再多說。
這幾日，為了查案，他每天只睡了兩個時辰。幾天熬下來，眼睛都熬紅了。這一晚，不等葉歡催促，他便早早地歇下，一沾到枕頭就睡了過去。
葉歡瞧著他憔悴的面容，心疼不已。誰說當官就是享福來著？她家大人就是個勞苦命！沒日沒夜的忙公事也就罷了，還得隨時待命，皇帝一個召喚就得趕過去，甭管你是不是已經歇下了。有好幾次，宋霖都是半夜被叫走的，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這樣的外表是光鮮，可她寧願他只是個芝麻小官，能過日子就好。
宋霖剛躺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又被叫走了。這一走，就是一夜，直到天亮了才回來。不過換了身幹凈的衣裳，就又進宮覆命去了。
葉歡見他忙得不可開交，卻又幫不上什麽忙，心裏很是不安。
宋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自責，安慰道：“別擔心，忙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葉歡強自笑了笑，心裏越發的酸澀起來。
葉歡發現，她竟也有這般無能為力的時候。以前的日子再苦再累，她總能想著法子解決。如今做了官太太，丫鬟前呼後擁的，反倒是束手束腳起來，完全沒了用武之地。
加試的消息傳開，不少的舉子還是挺高興的。因為名落孫山的那些人，又多了一次機會。故而，書生們紛紛響應，稱讚當今皇上英明，將那些僥幸中了進士的抱怨聲壓了下去。
這一次的加試，建武帝讓舉國上下深刻的體會到了他不羈的性情。他出的題目，千百年來聞所未聞，十分的新穎，先是讓這些舉子繞著京城跑兩圈，用時在一個時辰內的可以進入第二輪筆試。
書生們一開始很不理解，覺得這不是無理取鬧麽？他們可都是讀書人，怎能當著全京城百姓的面，姿勢不雅的四處奔跑呢，這多有辱斯文啊？！可是皇帝也發話了，不跑也可以，權當棄考了。那些書生們哪裏肯放棄這大好的機會，只得硬著頭皮跑了。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平日裏只會吟詩作對，揮筆潑墨，別說是兩圈了，半圈下來都累得夠嗆。真正能撐到最後的，剩下不足兩成。
剩下的兩成舉子，也有一兩百號人。
建武帝看著累的只剩一口氣的這群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只有強健的體魄，才能更好的替朝廷效力，你們能堅持下來，朕甚是欣慰。”
皇帝這麽一鼓勵，舉子們心裏那點兒埋怨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然後覺得繞著京城跑也變得名正言順起來。
第二輪的題目，建武帝再次發揮了他的奇思妙想，竟是將他們帶去刑部大堂，看刑部的官員審理一個案子。這案子說來也簡單，就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兒子仗勢欺人打傷了平民，起因是那大戶人家的兒子看上了一處平民的宅子想要占為己有。
刑部的官員沒想到皇帝陛下竟親臨，慌忙迎了上來。
“朕此次前來，並未提前知會。你們該怎麽審，就怎麽審。”建武帝突然造訪，就是想要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還有什麽意思？
刑部負責審案的官員一個哆嗦，嚇得後背都濕透了。戰戰兢兢的回到堂上坐下，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而那些圍觀的學子更是一個比一個迷茫。
這唱的又是哪出戲？
跪在大堂中央的平民得知聖上駕臨，喊冤的聲音就更大了。“皇上，草民冤枉啊！”
建武帝笑瞇瞇的看著那穿著粗布衣裳的百姓，說道：“今兒個審案的是這位大人，有什麽冤情，你盡管對他說來。”
那平民這會子也不怕了，大膽的將所受的冤屈說了出來。末了，還一個勁兒的朝著那刑部官員磕頭，求他替他做主。
那刑部的官員臉色繃得很緊，不時的看看建武帝，又瞧瞧那頻頻向他使眼色的官家公子，心裏暗暗叫苦。若是平時，他肯定先照顧那官家公子一些，盡量以和為貴的把事兒了了。可如今，皇帝陛下就在旁邊坐著，外頭還圍了一群應考的舉子，想要糊弄過去根本就不可能。
偏偏那犯事的公子還大有來頭，乃是皇後娘娘娘家的子侄，徐氏一族族長的嫡孫。判他有罪吧，勢必要得罪皇後娘娘。若不給那平明主持公道吧，不但有損他的官聲，怕是連烏紗帽都要不保。真是進退維谷，騎虎難下。
那官員急的額頭上冷汗直冒，卻又不得不將案子審下去。“徐家二郎，剛才他說的，可是事實？”
“大人，您怎麽能隨隨便便就相信他一個刁民所說的呢？當初，我可是給了五萬兩銀子買下他的宅子。您若是不信，可以驗看這契書。”那徐二郎一開始也有些發懵，後來一琢磨，皇帝是他姑父啊，自然是會偏幫他的，於是膽子漸漸的大起來，將捏造的契書往案上一擺，得意洋洋地說道。
那平民一聽說有契書，不由得傻眼了。“什麽契書？我可沒收過你的銀子啊！”
“怎麽就沒有？當時給你銀子的時候，可是有好些人看到了，你們說是不是啊？”徐二公子問的，便是他身後的隨從。
徐家的下人哪裏敢說不是，一個個點頭如搗蒜。
“大人，您瞧見了吧？這可是人證物證俱在，擺明了就是他想賴了我的銀子，又不想把宅子賣給我！”徐二公子當著天子的面，胡謅起來半點兒壓力都沒有。
“我，我沒有收過他的錢。草民連大字都不認識一個，怎麽可能隨隨便便的就簽了這契書？我冤枉啊！”那平民自然是不肯認，慌忙的喊道。
287放榜
建武帝看到這裏，也沒有發怒，而是頗有興致的問那些學子道：“你們呢，怎麽看？無辜的究竟是這徐二公子呢，還是那平民？”
這便是建武帝出的題目？
舉子們不由得面面相覷。
建武帝見他們神色各異，也沒有催促他們，而是命人在兩邊各擺了一個書案。“你們依次上前，將自己的想法寫在紙上，每人限一盞茶的時辰。”
皇帝一聲令下，這些舉子們就算很無奈，也不得不走上前作答。
坐在堂上的官員在聽了建武帝的話後，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幸好不是叫他當場宣判，否則他還真是要為難死了。
就這樣過了兩個時辰，待最後一個舉子放下手裏的筆，建武帝才緩緩的起身，起駕回宮。被丟在刑部的舉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皇帝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從刑部大堂出來，盧燊的臉色很不好看。好不容易找到了個靠山，想著即日便要一飛沖天飛黃騰達了，卻沒料到皇帝會突然來這麽一出，將他的錦繡前程全部打亂了。
方才，他勉勉強強跑完了全程，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被帶到刑部，看了這麽一出戲。等到他作答的時候，他腦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寫了些什麽。
“盧兄，我瞧你很快就交了答卷，想必是勝券在握了吧？”與他交好的一個舉子敢上前來，試探的問道。
盧燊勉強的笑了笑，說道：“想到什麽就寫什麽了，趙兄答的如何？”
“唉，我胡亂寫的。誰知道皇上是個什麽意思？我可是聽說那徐二公子與皇後娘娘沾著親呢，所以就判了那平民的誣陷之罪，也不知道能入了皇上的青眼。”姓趙的書生喃喃的說道。
盧燊聽了他的答案，心裏暗道慶幸。這也正是他的答案！只不過，他沒有很直接的說那平民有罪，而是拿刑部斷案的那一套說事。既然人證物證俱有，那麽不管這徐二公子是不是強逼著人家賣的，他的罪責都要輕上許多。他這麽樣作答，也是想賣皇後娘娘一個好，即便這個答案是錯誤的，起碼不得罪人，說不定還能引起皇後娘娘的註意，在聖上面前替他說上幾句話。
這麽一琢磨，盧燊的心慌意亂便漸漸的平息下來。
“唉，本來想收拾包袱回鄉的，又要多住一段時日了！”
“我帶的盤纏都要花光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放榜！”
“等就等吧，總比名落孫山，什麽都沒撈著要好。”
舉子們雖有怨言，但也懷了幾分期待。尤其是那些沒能中進士的人，僥幸進入了這一輪的比試，已經十分的滿足了。
又過了三日，皇榜終於掛了出來。出乎意料的是，前三甲皆是年少有為的青年才俊。狀元出自忠勇伯府，榜眼被一個來自江南的寒門學子摘取，探花則落入了長公主府。
這樣的結果，自然引起了許多人的憤憤不平。尤其是那些老學究們，一個個跑到勤政殿外長跪不起，覺得皇帝的出題太過兒戲。
“那長公主的嫡孫乃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絝，如何能擔當大任，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那紹興舉子名不見經傳，寫出來的文章粗魯不堪，如何能做榜眼！”
“此次錄取之人大都是之前落榜的，這叫其他學子如何能服氣？還望皇上三思！”
建武帝聽著他們在外頭長篇大論的高喊聲，忍不住冷笑連連。“笑話！這天下都是朕的，想選幾個有用之人難道還要經過他們的同意？”
殿內伺候的宮人將頭壓得低低的，盡量減少著存在感，生怕遭了池魚之殃。
建武帝發了一通脾氣，然後將宋霖喚了進來。“你去告訴他們，他們願意跪就讓他們跪好了。朕心意已決，說出去的話就不會收回來，讓他們趁早死了這條心！”
宋霖應了一聲，冷著臉走了出去。
那些跪著的老學究們見皇帝根本就不聽他們的勸諫，一個個就要往柱子上撞。宋霖卻是早有準備，讓手底下的禦林軍將他們給攔了下來。
“大人們想要死諫，下官不會攔著。只不過，各位大人可要想好了，你們的家人能否承受得起聖上之怒。”宋霖也不勸，而是直接威脅上了。
這些老學究一個個食古不化，整天將大仁大義掛在嘴上，實際上卻都是很惜命的。尤其是那些全靠著他們養活的老大人，他們自然也有自己的顧慮。他們這一死，皇上若是顧念幾分舊情，能夠厚待他們的子孫後代，那麽這一撞還算值得。可萬一勸諫不成，反倒惹怒了帝王，那邊是吃力不討好了。
思來想去，這些老大人們就消停了下來。
建武帝見宋霖三言兩語就把他們給打發了，心裏對他越發的滿意起來。“還是你有辦法，哈哈哈哈。說說，想讓朕賞賜你些什麽？”
“皇上賜了家母和內子封誥，已經是對臣最好的賞賜了。”宋霖不緊不慢的開口答道。
“一碼歸一碼，你這次幫了朕的大忙，朕自當賞罰分明。”建武帝忽然想起他家的那對龍鳳胎。“改日將你家的小子閨女帶進宮來給朕瞧瞧。”
宋霖心裏一驚，面上卻不敢表露半分。“臣遵旨。”
宋霖回到府裏，天已經擦黑。一連幾日的勞累，讓他顯得疲憊不堪，唯有那雙如墨的眸子依舊巋然不動，透著尋常人沒有的精芒。
“老爺回府了。”門房的下人聽到馬蹄聲，忙上前去幫著牽馬。
宋霖沒有說話，臉色一如既往的深沈。跨進門檻之後，宋霖便徑直去了書房。宋堯住在前院的罩房裏，聽到門口的動靜，便放下手裏的筆，迎了出來。“哥，你回來了？”
宋霖沖著他點了點頭，開口道：“隨我來書房。”
宋堯見他臉色不大好，心知肯定是遇到了為難的事，便擡腳跟了上去。宋家兄弟倆的書房向來是府裏的禁地，就連灑掃的下人都不得輕易靠近。兄弟倆關在屋子裏說話，屋外頭有人專門看守，倒不必擔心被人聽了去。
“可是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宋堯性子雖沈穩了不少，但在宋霖面前還是顯得稚嫩許多。
宋霖端坐在椅子裏，好一會兒才開口道：“與徐府結親的事，你心裏怎麽想的？”
288親事
宋堯還以為宋霖找他來，是要說朝堂上的事，卻沒料到竟是關於他的，耳根子不由得一紅。“婚姻大事，母親做主便是，我沒有意見。”
宋霖聽到這個答案，點了點頭。“徐府的事，說明你二人無緣，你不必放在心上。”
宋堯張了張嘴，有些不明所以。之前不是說的好好兒的，媒人都請好了，怎麽臨門一腳卻變卦了呢？這也不怪宋堯會感到奇怪，畢竟以宋孟氏與徐夫人的交情，這門親事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若是以前，宋霖自然不會將那些腌臜事告訴他。但如今宋堯已經成年，有能力去承受一些事情了。於是，宋霖便將徐媃做的那些事一五一十的對宋堯講了。“原本以為徐夫人那樣豁達的性子，教出來的姑娘也跟她一樣心胸寬廣，卻不曾料到，竟還是養歪了。”
宋堯聽完兄長的敘述，整個人有些懵。在他的印象當中，徐家的兩姐妹都是性子溫婉的，萬萬沒想到長大之後竟完全變了樣。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好一會兒之後，他才開口道：“我是無所謂，只是娘那裏，怕是無法釋然。”
宋孟氏與徐夫人情同姐妹，徐家還有恩於宋家，若因為此事生了嫌隙，宋孟氏心裏肯定會十分的煎熬。
“母親那裏，我會讓你嫂子多照顧一些，等多段時日就緩過來了。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讓你記恨誰，而是告訴你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宋霖見他眉頭緊蹙，便放緩了語氣，耐著性子教導。
長兄如父，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都是如此。
宋堯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怎麽做了。”
“徐家那邊，你之前怎麽對待今後還怎麽對待。徐家姑娘如何，徐大人應該是不知情的。”宋霖想了想，叮囑道。
徐大學士品行端正，是個不可多得的正直之人，也頗受帝王的信任，與徐家可以放心的結交。
宋堯其實也很想說徐大人是個值得敬重的長輩，聽兄長這麽一說，他的心頓時豁然開朗。
“朝堂上近來或許會有一番震動，你行事要格外謹慎小心。”結束這個話題之後，宋霖臨時又添了這麽一句。
宋堯知道兄長伴隨帝王左右，比其他人要早知道一些消息。“可是與此次春闈有關？”
“你心裏有數就好，其他的不必多說。”宋霖提醒他，卻沒打算多透露。
往往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他不想宋堯摻和進朝堂的爭鬥之中。左右他不過是五品的小官，這些事還牽扯不到他那裏。
兄弟兩人在書房待了一刻鐘，便一道起身去了福安堂請安。
兩兄弟難得一道過來，宋孟氏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笑容。“近來忙壞了吧？我讓丫鬟燉了一鍋補湯，你們多喝點兒。”
宋孟氏看著二人清瘦的臉龐，心疼不已。
宋霖宋堯沒有拒絕母親大人的好意，乖乖的接過湯碗埋頭喝了。
葉歡拿了公筷給宋孟氏和宋霖兄弟二人布菜，她沒什麽能幫他們的，只能在這些小事上頭盡盡心了。
“嫂子快坐下吃吧，我自己來。”宋堯哪裏敢勞煩葉歡給她夾菜，慌忙的推辭道。
葉歡笑了笑，也沒有堅持。雖說是一家人，到底男女有別。她的意思到了就行，若是意味的堅持，那邊是過界了，會遭人非議的。
宋孟氏見她拿捏事情的分寸越來越爐火純青，心裏越發的滿意。
經過一番時日的調教，葉歡身上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但言行舉止有了些官夫人的架勢，為人處世亦越來越老練，幾乎看不到以前的影子了。
如此甚好。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完了晚飯，宋孟氏便牽著辭哥兒薇姐兒去院子裏散步消食，也好讓宋霖多休息一會兒。要知道，這兩個娃兒可是很粘他們的爹爹。
辭哥兒薇姐兒一開始還不樂意，想要宋霖陪他們玩耍。宋孟氏好說歹說，才把他們倆給哄走。
“太夫人，讓奴婢來吧。”立春見宋孟氏面露疲態，便主動上前接過她手裏的繡球。
宋孟氏繞著院子走了半圈，的確有些累了，便在一處涼亭坐了下來，讓丫鬟們照看兩個娃兒。
此時的天氣已經不算冷了，整個院子裏又處處擺滿了各色的花，淡淡的花香，在燈火的照映下各色的花朵，欣賞起來也別有一番樂趣。
玩了約莫半個時辰，葉歡才過來接辭哥兒薇姐兒兩兄妹回去。
“他們太會折騰了！娘您也別太縱著他們，莫要累著。”葉歡一邊拿起帕子給兩個娃兒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子，一邊對宋孟氏說道。
“我不過在一旁看著，哪裏就累著了。”宋孟氏難得心情好，說起話來也輕快。
婆媳兩人說了會子話，葉歡便讓奶娘抱著娃兒回了正院。
此時，宋霖已經洗完澡換上了常服。看到兩個娃兒回來，便將手裏的書卷扔到了一邊。薇姐兒見了宋霖，在奶娘的懷裏扭了扭。奶娘輕輕地將她放下，薇姐兒腳一落地，撒腿就往宋霖跑了過去。
“爹爹，飛飛。”薇姐兒抱住宋霖的腿，笑的眸子彎成一道月牙，不知道多惹人疼。
宋霖好些時日沒好好兒陪他們兄妹玩了，哪裏會拒絕，抱著薇姐兒就滿屋子裏瘋跑起來。葉歡見他們父女倆玩得瘋，忍不住笑著搖頭。
誰能想到人前繃著一張臉的冷面侍衛，私下竟是這副模樣？
等到兩個娃兒被奶娘抱走，已經又過去了大半個時辰。宋霖陪著他們瘋了一陣，又流了一身汗。他素來喜潔，聞到身上的味兒有些受不了，於是又叫了丫鬟送水進來。
葉歡手裏的鞋子還有幾針，便沒進去伺候。
宋霖淋了個澡，整個人又精神了。
葉歡先前已經沐浴過了，這會兒已經親自將床鋪好。宋霖湊上前去，從身後攬住她的身子。“小日子可結束了？”
葉歡臉紅了紅，沒想到他還記著這個呢，於是故意捉弄道：“沒呢。”
“真的？”宋霖卻是不信，一雙手不老實的伸進了她的衣襟。
葉歡拍了一下他的手，嗔道：“一會兒丫鬟還要進來送茶水呢。”
宋霖知道她面皮薄，這才不情不願的收了手。待丫鬟端了茶水進來，宋霖便把人打發了。夫妻兩人多日不曾有魚水之歡，都有些渴望。眼神一對上，便天雷勾動地火，抱在了一起。宋霖扯下床帳上的鉤子，床裏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
肌膚相親，盡情纏綿，一切水到渠成。
289徐家姐妹
宋霖明日不用進宮，這一夜難免孟浪，一連要了葉歡三回，直折騰得葉歡求饒不止。
“相公，饒了奴家吧。”葉歡身子底子好，但也經不起這般兇猛的攻伐，一雙眸子霧蒙蒙的，嗓子更是嘶啞得不行。
宋霖憐惜她的身子，不得不克制，暫且放過了她。
經過方才一場大戰，床上已經不能睡了。宋霖抱了虛軟無力的葉歡去浴房清洗身子，又叫了值夜的丫鬟進來收拾床鋪。
葉歡重新擦過了身子，便在宋霖的臂彎睡了過去。宋霖看著她香甜的睡容，嘴角不自覺的就牽了起來，心裏異常的滿足。嬌妻如此，夫覆何求？
第二日，兩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宋孟氏那邊也沒有派人來催，直接吩咐丫鬟將飯食擺去正院，也免了他們的請安。
葉歡得了信兒，不禁又羞又臊。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他們昨晚折騰得有多厲害麽？尤其是昨晚，他還讓丫鬟進來收拾床鋪，想想臉頰就燙得厲害。
故而，一上午，葉歡都沒給宋霖什麽好臉色。
宋霖摸了摸鼻子，哄道：“今日休沐，帶你出去轉轉？”
葉歡聽說能出門，不禁有些心動。自來京城後，除了去了兩次相國寺上香，她還沒有去街上逛過呢。“當真？”
“為夫說話，什麽時候不算數過？”宋霖見這招有效，立馬拍胸脯保證。
葉歡咬了咬唇，道：“娘的生辰快到了，又是四十的整壽，我想買些東西托人送回去。”
宋霖自然知道她說的是岳母大人，毫不猶豫的點了頭。“嗯，那正好今兒個陪你去京城的鋪子逛逛。”
兩人打定主意，便命人去準備了。
上了馬車之後，葉歡還覺得不大真實。
京城的繁華，瞬間就讓葉歡看花了眼。
與以往走馬觀花般的打量不同，一切都真真切切的擺在眼前，那種感受，葉歡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只知道，清平縣與之比起來，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世間最繁榮的景象，也就是這般了！
宋霖今日沒騎馬，而是陪著葉歡坐著馬車。兩人出行，就只帶了兩個丫鬟和一個趕馬車的小廝，十分的低調。可盡管如此，兩人還是不可避免的成為了人群的焦點。
宋霖還好，他早已習慣被人盯著瞧，反倒是葉歡有些不好意思，被人打量得有些不舒服。
宋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適應，於是挑了家古玩器皿店走了進去，避開了大部分打探的目光。
店裏的小二是個有眼力勁兒的，見兩人穿著貴重，氣質不凡，伺候起來便格外的盡心。“兩位想要買些什麽，小店古玩玉器、名人字畫、金銀首飾應有盡有。”
葉歡看的眼花繚亂，也不知道買什麽做壽禮比較合適，便望向一旁的宋霖，想讓他幫著拿個主意。宋霖接收到她求助的目光，想了想說道：“岳母大人平時喜好些什麽？”
這個問題，倒是把葉歡給問住了。
以前日子過得艱辛，能吃飽肚子就很不錯了，哪有什麽喜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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