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回歸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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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菜式葉歡以前常做給宋孟氏吃，倒是沒覺得有什麽稀奇的。
一頓飯，徐夫人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飯。若不是徐媃擔心她吃太多甜食會對身體不好在一旁小聲提醒，她怕是還舍不得放筷子。
“這鳳凰展翅是用什麽做的？真真是美味。”用過飯，丫鬟奉上了香茗，徐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將憋了許久的話問出了口。
葉歡笑著答道：“南瓜。”
“南瓜？可我方才並未嘗到南瓜的味道。”徐夫人更加驚奇了。
“當然不只是南瓜。南瓜只是其中一樣，味道都在湯汁裏。那湯汁是提前就備下的，用了數十種野味提煉而成，故而吃起來更像是肉類。”葉歡也沒有瞞著，將這道菜的做法告訴了徐夫人。
徐夫人聽著覺得不可思議，問道：“這些菜，你都是怎麽想出來的？”
說起這個，葉歡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小時候家裏窮，又貪口腹之欲，便想著法兒的做吃的。有一回，我娘在鍋裏炆肉，不小心掉了一塊南瓜進去，我靈機一動，偶爾想肉吃了，就用了肉湯來煮著吃......”
徐夫人聽她講著鄉下的生活，不但沒有看輕她，反而有些向往。“漫山遍野都是野菌？”
“也不是，只有在背陰的地方才有。不同的樹種，長出來的菌子也各有不同。”葉歡講著講著，就漸漸地放下了拘謹，只說的徐夫人口水泛濫。
徐夫人長得這麽富態，是有原因的。
她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
徐媃卻不以為然，覺得葉歡上不得臺面。去山裏撿野菌子？虧她說得出口，也不怕別人笑話！更讓她感到不滿的是，她娘居然還揪著人家不放，一副沒見識的模樣，真是夠丟人的。
宋孟氏等到葉歡將幾道菜的做法講完，適時的插進話來。“既然你喜歡這幾道菜，兒媳你這就去把方子寫下來給你徐伯母。”
葉歡欣然應允。
“哎喲，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收下了！”徐夫人樂呵呵的接受了。
徐媃撇開頭去，決定眼不見為凈。
徐夫人在府裏逗留到申時，不得不起身告辭。宋孟氏挽留她用了晚膳再走，徐夫人卻擺著手拒絕了。“晚膳我可不敢用了，萬一叫老爺看到我肚子肥了一圈，又要罰我繞著院子轉圈了。”
徐夫人的身材偏胖，隱約有中風之癥，故而全府上下都不敢縱著她胡吃海喝。今兒個在宋府多用了半碗飯，而且還吃好了不少的甜食，已經是犯了大忌諱了。好在葉歡所用的都是天然的食材，而不是用糖汁調出來的味道，倒是不會對身子有害。
送走了徐夫人，宋孟氏便回屋子歇著去了。葉歡在院子裏走了幾圈，消了消食，這才回正院繼續處理庶務。
且說徐夫人從宋府離開回到府裏，肚子便隱隱有些不舒服。出了幾趟恭之後，整個人都有些虛脫。徐媃看在眼裏，忍不住埋怨起葉歡來。“作什麽做那麽多的甜食，害得娘親受苦！”
徐夫人擺了擺手，說道：“這如何能怪得了別人，是我貪嘴罷了，她也是一番好意。”
“要我說，還是宋夫人的見識太少了。以為大魚大肉的才不會怠慢客人，殊不知養生之道是要葷素搭配！”徐媃的丫鬟也跟著附和道，語氣輕謾，絲毫沒把葉歡放在眼裏。
徐夫人聽完她的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胡說八道些什麽！”
丫鬟見徐夫人板起臉來，不由得嚇了一跳，忙上前請罪。“夫人息怒，是奴婢僭越了。”
“自己去找管事媽媽領罰。”別看徐夫人平時總是笑瞇瞇的，但不該馬虎的她絕對不馬虎。像這般在背後非議主子的舉動，她是絕不會姑息的。
徐媃見徐夫人要罰自己的貼身丫鬟，忍不住開口求情道：“娘，您別生氣。露兒她也沒說錯，怎麽就罰了她？”
徐夫人哼了一聲，戳著徐媃的額頭說道：“她能說出這麽以下犯上的話來，還不是你慣出來的！”
徐媃嘟了嘟嘴，有些不大服氣。“她本就是個鄉下農婦，還怕人說麽？！”
“你給我住嘴吧！”徐夫人呵斥了一句，然後使了個眼色，將屋子裏的丫鬟婆子全都打發了出去。“這種話，也是能說得的？！讓你學規矩，你就是這麽學的？要是傳出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且不說她如今已經是霖哥兒的妻室，堂堂三品大員的夫人，她可是堯哥兒的嫂子！你若是還惦記著嫁到宋家去，就給我註意著點兒！”
徐夫人很少沈下臉來訓斥人，事關兩家的交情，她可不敢含糊。徐媃這個幺女是她三十歲出頭才生下的，自然寶貝的緊。可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她不會有半點兒的讓步。
徐媃低下頭去，小聲的說道：“娘，我知道錯了。”
“你知道錯了就好，日後別再讓我聽見你在人前說人是非。”徐夫人冷著臉，說道。
徐媃低聲應了。
徐夫人見她面有悔色，臉色才緩和了一些。“娘對你嚴厲，是為了你好。別看孟氏總是溫言細語的，看著挺好相處，卻是最講規矩的。而且，她還很護短。宋夫人出身再不好，那也是霖哥兒明媒正娶回來的媳婦兒，是有聘書的。你在背後說她的是非，若是傳到了孟氏的耳朵裏，你覺得，她還會同意讓你進門？”
245賣房
“別以為兩家有深厚的交情，你阿姐與霖哥兒......算了，先不說這些。總之，別太小看了那葉氏。單憑她給霖哥兒生下了龍鳳胎，這份功勞也足以彌補她的不足了。”子嗣的傳承於一個家族來說，是最重要的。葉歡一進門就兒女雙全，足以坐穩了宋夫人的位子。
徐夫人說這麽多，徐媃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從徐夫人屋子裏出來的時候，徐媃的臉色有些不大好。可丫鬟們知道她的脾氣，也不敢相問，只能不近不遠的跟著。
“有些事情，你還得多跟葉氏多學學。”徐夫人的話縈繞在耳畔，讓徐媃很是煩躁。
她一個鄉下村姑，她有什麽要跟她學的？！
想到這裏，徐媃手裏的帕子就擰得不成樣子。
夜裏，葉歡被宋霖纏得折騰了兩回，累得趴在他的胸前都不想動。
“今兒個徐府的人過來了？”宋霖一邊撫著她的背幫她順氣，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葉歡嗯了一聲，簡單的說了一些。“說起鄉下人過日子，徐夫人還挺感興趣的。”
“徐夫人性子豁達，不拘小節，是京裏出了名的。”宋霖想了想，說了這麽一句。
“嗯，徐夫人性子的確挺好的。”葉歡回了一句。頓了頓之後，又忍不住說道：“徐家姑娘的性子......似乎與徐夫人不同，莫非是隨了徐大學士？”
提到徐媃，宋霖絲毫沒有印象。他離開京城的時候，徐媃好像還沒出生呢。“興許吧？”
葉歡見他沒興趣聽這些，於是將話題移到了那位遠嫁的徐家大姑娘身上。“聽說徐大姑娘是京裏出了名的美人，你們青梅竹馬，可知道她長什麽模樣？”
宋霖摸著她背的手微微一頓，不緊不慢的說道：“不記得了。”
葉歡蹙了蹙眉頭，好半晌才哦了一聲。
其實，那日在徐大學士府，葉歡就隱隱的察覺到了一些什麽。尤其是徐姑娘提起她阿姐和宋霖的事時，似乎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一會兒讓她不要誤會，一會兒又說她阿姐可憐。若非情不得已，也不會嫁去那偏遠之地，還年紀輕輕就守了寡。
這不得已，似乎是與宋霖有關？
可是看宋霖的態度，似乎與那位徐大姑娘並不怎麽親厚？難道說，那些話都是徐姑娘胡亂編造的，還是說另有隱情？
葉歡腦子裏沒個頭緒，就這麽混混沌沌的睡了過去。
宋霖輕輕地將她的身子放下躺好，又替她掖好被子，心裏忍不住起了疑。她打哪兒聽來的所謂的青梅竹馬的故事？
他與徐婉之間一直都清清白白。更何況，他離開京城的時候，不過十歲，徐婉也不過七八歲，哪兒來的那麽多心思。即便後來有書信來往，徐婉在信裏隱約提到了思慕之情，他都假裝沒瞧見，不做任何回應。故而，宋堯總說徐婉一直待字閨中是為了他，他全當是玩笑話並非放在心上。
可如今，聽葉歡提起，他忽然有些隱隱的不舒服。是誰在背後造謠，盡編造的這些無中生有的事，還讓他媳婦兒心裏不痛快？他一定會查出來！
清平縣
“歡丫頭走了也快月餘了吧，也不知道在京城過得怎麽樣，是否習慣。”這已經不是趙氏頭一回念叨了。自打葉歡他們離開的那一日起，趙氏隔三差五的就要拿出來念叨一番。
葉果見趙氏唉聲嘆氣的，於是在一旁勸道：“阿姐是去京城享福的，又不是去受苦的，怎麽會不習慣。娘，您就把心放回肚子裏吧。”
“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趙氏又嘆了一聲，喃喃自語。“京城那種地方好是好，可哪兒有在這邊松坦。規矩一籮筐，你阿姐又是個要強的性子，什麽都要聽從別人的安排，如何能過得自在！”
“娘您又多想了不是？”葉果雖然覺得趙氏說的有道理，卻要樂觀多了。“宋家人您又不是不了解，最是和氣不過了，阿姐又是宋家的功臣，他們豈會虧待了她？就算不懂那些規矩，慢慢學也就是了，總能學會的。不過是換個地方過日子，哪裏就不自在了。倒是您，阿姐走了這麽些天，您連飯都吃不下都瘦了一圈了。”
趙氏聽葉果說出這麽一番話出來，心裏稍感欣慰。葉果經了事，倒是長進了不少，還知道怎麽寬她的心了，甚好甚好。
娘兒倆閑聊了幾句，就聽見有人在門口喚了幾聲。趙氏放下剪刀，將手在抹布上擦了幾下，走過去開門。
“在家呢。”在門口喊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在鄉下時候住葉家隔壁的王大娘。
“快些進來坐。”趙氏見是熟人，便將她迎進了屋。搬來鎮上的這些時日，趙氏與周圍的鄰居都還不怎麽熟，故而能在鎮上見到村子裏的人，不由得感到別樣的親切。
王大娘上回來葉家，還是搬家宴客的時候過來吃酒。那時候天都黑了，她都沒怎麽看清這屋子裏的擺設。今兒個正好來鎮上置辦些雜貨，路過這邊，便順路過來瞧瞧。“嘖嘖嘖，這宅子可真是氣派！”
趙氏任由王大娘四處溜達，臉上沒有露出半分不喜。“吃午飯了嗎？”
“在街上買了兩個大餅吃了。”王大娘隨口應了一句，然後才接過趙氏端過來的茶水。“這茶可真香！”
趙氏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王大娘咕隆咕隆兩口將杯盞裏的茶水灌進肚子裏，這才打開天窗說亮話。“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個來，是有個事兒要跟你商量。”
趙氏好奇的睜大眼睛，等著她的下文。她離開村子也有大半年了，雖然住在鎮上，但消息還算靈通。但凡村子裏哪家有什麽紅白喜事，能回去的都盡量回去。不能回去的，也托人將隨禮送回去。王大娘突然說有事找她商量，她還真拿捏不準是什麽事兒。
“是這麽回事。”王大娘是個直腸子，心裏有什麽就直說了。“我家二小子在外頭學藝回來了，咱家裏就那麽幾間房，根本就不夠住。所以想著問問你們，能不能把鄉下那屋子賣給咱。”
趙氏聽得一楞一楞的，完全摸不著頭腦。他們家房子什麽時候要賣了，她怎麽不知道？！
246如此親戚
王大娘見她沒吭聲，於是繼續游說道：“反正是要賣，賣給誰不都是一個賣，你說是不？咱好歹知根知底，又是多年的鄰居......”
趙氏楞了一下，嘴巴張了幾次才開口說道：“這消息......你打哪兒聽來的？那屋子，我沒想過賣啊？”
王大娘正說的起勁兒，聽趙氏來了這麽一句，不由得一噎。“不是啊，最近有好幾波人去看過你們那屋子了......”
趙氏聽得直皺眉。她確實沒想過賣掉鄉下的屋子，難道說是葉江背著她私下放出話去？這也不太可能啊！葉江是個老實人，賣屋子這麽大的事兒，他肯定會跟自己說一聲的。
這麽一想，趙氏心裏便有了計較。“想必是你聽岔了。前些天，當家的還跟我說，鋪子裏的家具都多得堆不下了，打算把鄉下的屋子騰出來放東西呢。”
王大娘一聽這話，不由得傻眼了。“真沒打算賣？”
“嫂子您也知道我是個念舊的人，那裏我都住了幾十年，哪裏舍得。我還想著老了之後回去餵幾只雞，過過安靜清閑的日子呢。”趙氏臉上堆著笑，心裏卻早已將葉江罵了千百遍。
若不是他私自做主，將屋子借給了堂伯父一家子住，哪兒來的這麽多糟心事。不用想，賣房子這事兒肯定是那位貪得無厭的堂伯父弄出來的。
呵呵，他們的臉皮還真是夠厚的！霸占著他們的房子不算，還想偷偷地賣掉，真是無恥之極！想到這裏，趙氏心裏就跟貓爪似的，恨不得立馬把葉江叫過來問個清楚。
王大娘見趙氏的臉色不像是在說謊，不由得覺得可惜。
送走了王大娘，趙氏就讓葉果在家看著葉遲，她馬不停蹄的就趕去了葉記。見趙氏過來，龐術忙放下手邊的活計迎了出來。“您怎麽過來了？”
“你師父呢？”趙氏抿著嘴問道。
龐術指了指後罩房。“在後院跟齊師傅說事兒呢。”
趙氏點點頭，急急的找了過去。
葉江見到趙氏過來，亦是十分詫異。齊師傅見趙氏臉色不大好，便知道肯定有事，於是很識趣的避了出去。
“什麽事這麽急？”葉江將手裏的尺子往桌子上一擱，坐下來歇火。
趙氏便將王大娘找過來要買屋子的事兒說了。“那鄉下的屋子什麽時候說過要賣了，你堂伯父這是要做什麽？！”
葉江聽了這事兒，跟趙氏的反應差不多，滿是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有這回事？”
“怎麽沒有！王大娘都找上門來了，還說有好幾波人過來看過屋子了。”趙氏說著說著，就忍不住抱怨起他來。“當初叫你不要把屋子借出去，你偏不聽！如今人家得寸進尺，都要背著咱賣掉屋子了，咱還蒙在鼓裏！”
葉江沈默了良久，說道：“我明兒個就回鄉下問問。”
“還問什麽問！這不明擺著的事兒嘛！王大娘的秉性你還不清楚嘛，她是那種會胡編亂造的人？你去問，人家肯定說沒這回事！”趙氏越想越生氣，恨不得立馬將屋子收回來。
“你先別生氣，事情都還沒弄清楚呢。”葉江知道趙氏有心絞痛的毛病，生怕她氣出個好歹來。
“我怎麽能不氣！那屋子坐起來，費了多大的勁兒，我心裏最清楚！是不是如今日子好過了，就忘了以前吃得苦，開始不把銀子當回事了？！”趙氏氣憤難平的懟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江本就最笨，哪裏說得過趙氏。
趙氏氣了一陣，於是將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你就這麽去問能問出什麽來，搞不好還要反被誣賴。這樣，你叫個眼生的夥計扮作是外鄉人，去問問那屋子怎麽賣，到時候看他怎麽說！”
葉江有些猶豫。“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畢竟是親戚......”
趙氏橫了他一眼。“說你老實，你還真老實了？！別人都欺負到咱頭上來了，你還替別人著想，你到底有沒有點兒恨心啊！”
葉江幹笑了笑，無法反駁。
趙氏沒給他考慮的機會，直接就出去找來一個機靈的夥計，對他耳提面命了一番。又給了他一兩銀子作為酬謝，那夥計自然是忙不疊的應下了。“您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葉江見趙氏都已經開了這可口，又能如何，只能隨她去了。
這一晚，葉江連覺都沒睡好，總是做夢。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眼睛下面都是黑的。趙氏是他的枕邊人，如何不清楚他心裏在想些什麽。無非是覺得她出的主意不大厚道！他做了一輩子的好人，哪裏會那些騙人的招數。更何況，那被騙的還是他族裏的長輩，心裏自然是有些介懷的。
不過，趙氏見到了也只當沒見到，就連葉江跟她說話她都愛理不理的，葉江自討了沒趣，只得悻悻的摸摸鼻子灰溜溜的去了葉記。
那夥計辦事還真是利索，憑著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就把人給唬住了。“這屋子我瞧得中，價格也還算合理。只是，這屋子真是你們的，可有什麽憑證？”
葉大志眼珠子轉了轉，道：“這個是當然。要看地契也行，你先得交一部分定銀。”
夥計心中暗嘆他的狡猾，面上卻盡量維持著冷靜，不動聲色的說道：“定銀不難。只是，我沒帶那麽多的現銀，不如，你跟我去鎮上的錢莊走一趟？”
葉大志原本還存了疑心的，聽他這麽一說，宛如吃了定心丸一樣。“成，那就一手給銀子，一手交地契。”
夥計見他上了鉤，於是便領著他往鎮上走。為了扮得像，他特地借了開車行的親戚借了一輛馬車。葉大志看了看馬車，心裏更踏實了。
之前那些來看屋子的，都是走著來的。家裏雖然有些家底，卻還沒到富裕的程度。今兒個來的這位小哥，年紀雖然小了一些，可出手大方啊。出行都是坐著馬車，身後還跟著個小廝，端茶遞水十分的殷勤，一看就是大富之家出身。
這麽一琢磨，他連最後一點兒戒心都放下了。
一路上，葉大志都在念叨著這屋子如何的好，花了多少的銀子做起來的，還說若不是孩子病了，急等著錢救命，他是絕不會賣的。
夥計滿是同情的說了幾句安撫的話，引開他的註意力，然後讓他的貼身“小廝”將馬車趕到了葉記的門口。葉大志只顧著編故事，根本就不敢分心，故而馬車到了何處，他都不得而知。
葉江看著一輛馬車停在門口，還以為是哪個大戶人家來看家具呢。結果，在看到葉大志這位堂伯父時，他臉上的笑容就有些繃不住了。
葉大志在看到葉江的時候，面上露出一絲驚慌。
247一個頭兩個大
“伯父。”葉江抿著嘴喚了他一聲，直楞楞的盯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給出解釋。
葉大志看了看葉江，又看了看站到葉江身後的夥計，哪裏還有不明白的。於是，指著葉江的鼻子罵道：“好啊，你居然聯合外人一起來騙我！”
葉江沒料到他竟然惡人先告狀，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伯父這話怎麽說？難道說，你想賣掉我的屋子，也是我找人編造出來的？！”
這個時辰，正是街上最熱鬧的時候。聽到這邊的動靜，不少人都停下腳步看熱鬧。
葉大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指著葉江罵道：“你，你含血噴人！我什麽時候說要賣屋了，你少誣賴我！”
葉江身後的夥計卻站出來澄清道：“方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你兒子得了重病，急等著賣掉屋子給你兒子看病！我就好笑了，那屋子可是我們東家的，你憑什麽賣掉？！”
葉大志憤憤的瞪著那夥計，替自己辯解道：“我什麽說過這番話，你休得胡說！”
夥計似乎是早就料到他會如此狡辯，說道：“我說了自然不算，可我並不是唯一的證人。這位官差大人方才也在一旁，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夥計嘴裏的官差，正是佟安。
佟安今兒個正好休沐，知道葉江家裏的事情也算是碰巧。他家跟這夥計家挨著，只有一墻之隔。兩人平時也有幾分交情，夥計知道佟安見多識廣，於是便找他商量怎麽讓那無恥的葉大志自投羅網。佟安得知是葉家的事，二話沒說就答應幫忙。還給夥計出了不少的主意，甚至不惜自降身份扮演小廝，這才順利的將葉大志騙到了鎮上。
佟安葉大志自然是不認識的，可因為他要經常走街串巷送信，所以鎮上大多人都認識他。
“佟大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圍觀的人認出他的身份，都紛紛的打聽。
佟安也沒瞞著，將葉大志的話重覆了一遍。
“這也特不像話了！那屋子又不是他的，他有什麽資格賣！”
“人家好心的把屋子借給他住，他倒好，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還想著占便宜賣掉房子遠走他鄉，真是太不要臉了！”
“被人揭穿了還不承認，反倒汙蔑屋主人，太不是東西了！”
“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不講理的人！”
與葉江相熟的幾個掌櫃湊過來，紛紛勸道：“大家夥兒都知道你是個好人，把屋子借給他住，也是看在親戚的份兒上。可做善事也得有個度不是？還是早些讓他搬出去吧，免得節外生枝。”
“是啊，這種癩皮狗，你越是寬厚他越是囂張！”
“是啊，是啊，葉掌櫃，這事兒可不能糊塗！”
周圍附和聲一片。
葉江嘆了口氣，顯得很無奈。即便他很想讓葉大志一家子搬出去，他也開不了這個口啊。誰讓這葉大志是他的堂伯父呢，怎麽著都是個長輩。
似乎是看出了葉江的為難，葉大志索性昂起腦袋，氣焰囂張的說道：“這是我們老葉家的家務事，管你們屁事！我住的又不是你們的屋子，哪兒來那麽多廢話！”
“嘿，他還有理了！”
“太囂張了！”
“這什麽人啊，太無恥了！”
看熱鬧的人，個個義憤填膺。
葉大志臉皮厚，不怕別人非議。“葉老二，你當初可是說了，那屋子讓我住，想住到什麽時候就住到什麽時候的！怎麽，當著這麽多的人面，想反悔嗎？”
葉江嘴唇翕動了幾下，竟無力反駁。
可葉江老實，趙氏可沒這麽好說話。聞訊趕來的趙氏走上前，直接懟了回去。“當家的什麽時候說過這話？你倒是找個人證出來！”
葉大志還是有些怵趙氏這個侄媳婦的，葉江抹不開面子，她可不在乎什麽親戚不親戚的，什麽難聽的話都敢說。可這麽多人看著，他又不想被人瞧扁，只得梗著脖子說道：“怎麽沒人證，當時我兒子媳婦都在場！”
趙氏嗤笑一聲，道：“笑話！你們是一家子，當然是要維護你說話，這種話的可信度能有多高？若你的兒子媳婦能做人證，那我也能證明當家的沒說過這種話！”
“你，你蠻不講理！”葉大志詞窮，只能胡亂的謾罵。
趙氏冷笑著，說道：“我不講理？你還真是會倒打一耙！你叫鄉親們評評理，到底誰才是不講理的那一個！”
看熱鬧的人自然都是站在葉江這一邊的，紛紛替葉江說話。葉大志被擠兌的臉色通紅，想要狡辯卻又說不出什麽來，往地上一趟，就開始耍賴。“你們都合起火來欺負我一個老頭子，我不活了......這世道還真是，某些人發達了就六親不認了......”
看著在地上打滾的葉大志，葉江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趙氏可不怕他，直接喊道：“行啊，你不是想找個說理的地方嘛，我這就去報官。到時候看縣太爺怎麽決斷！”
一聽要報官，葉大志的聲音戛然而止，也不哭不鬧了，從地上爬起來就要遁走。趙氏哪兒那麽容易放他走，讓夥計把他攔了下來。“這麽急著走做什麽，事情還沒完呢。你要賣掉我家老屋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你白在我老屋住了半年，我也不跟你算租錢。但從明兒個起，那屋子我要收回來。你回去趕緊把東西收拾收拾，不然我照樣報官，告你霸占他人私產！”
“說得好！”周圍的人聽見趙氏這麽霸氣的一番話，不由自主的鼓起掌來。
“你！”葉大志被懟得無言以對。
他其實很想說，告就告，他還怕了她不成這樣的狠話。可回頭一想，葉歡那丫頭可是嫁了個好人家，趙氏的女婿在京城裏頭可是有頭有臉的大官兒，可不是他能夠招惹得起的。他懶散慣了，又喜歡做些順手牽羊的事兒，村裏人對他們一家子都沒個好臉色，他早就不想在小荷村待了。所以，才打起了葉江家老屋的主意，想要換一筆銀子，舉家搬到外地過舒服日子。卻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人發現了。想想，真不該把價格喊得太高，以至於都嫌貴了不肯買。
趙氏也懶得聽他狡辯，轉身就進了屋。
這種死乞白賴的親戚，得罪也就得罪了，她還怕了他不成？！
248溫柔
葉江沒想到趙氏三言兩語就把葉大志給鎮住了，不禁對她另眼相看。趙氏卻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覺得跟了這麽個窩囊的男人實在是憋屈。
葉江見她面色不好，只得低聲下氣的哄著。“這事兒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到，你別生氣了。”
趙氏冷哼一聲，撇過去不想搭理他。
“不是把屋子要回來了嘛，幹嘛還這麽大的怒氣。”葉江見她不肯開口，只得一個人自言自語。
“今兒個我若是不過來，屋子能要的回來？”趙氏憤憤的說道。“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就是被他牽著鼻子走，什麽時候才能有些出息！”
葉江摸了摸鼻子，汗顏不已。“媳婦兒，我知道錯了。”
趙氏罵了他幾句，臉色才緩和了下來。“你可想好了！你以後再這般擅自做主張，我可不會再替你收拾爛攤子，管你被怎麽欺負！”
葉江忙陪著笑哄道：“你是我媳婦兒，哪兒能不管我！我就願意讓你管著！”
趙氏呸了兩句，心裏的氣總算是消散了不少。“你也是，怕他做什麽！你女婿如今可是當今聖上身邊的紅人，官老爺！咱雖不能仗著他的勢欺負人別人，但至少不能被別人騎到頭上來吧！”
提到宋霖，葉江這才想起這茬兒。
是啊，他女婿可是大官兒，可是威風凜凜的帶刀侍衛，有誰敢說他的閑話？他腦子還真是糊塗了，明明自己是占理的一方，卻被葉大志三言兩語給困住，著實不應該。
兩人正說著話呢，就聽見夥計在外頭敲門道：“東家，京城有信來了。”
葉江一聽京城二字，立馬開門走了出去。因為步伐太急，還險些被門檻絆倒。趙氏看著他那著急著慌的模樣，忍不住搖頭。
葉江接過信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這才小心的將信拆開，逐字逐句的瀏覽起來。
原來，葉歡在京城安頓下來不久就給家裏寫了家書，只是因為連日的陰雨讓河水暴漲，信差在路上耽擱了好些時日，這才延誤至今。
“歡丫頭都寫了些什麽？”趙氏見他半天沒有吭聲，忍不住開口問道。
葉江好不容易將厚厚的一疊家書看完，答道：“沒什麽，就是說了些京城裏頭的事。”
趙氏不信，接過信來又看了一遍。
葉江臉上不顯，心裏卻十分的得意。他閨女，如今可是官夫人呢，有大批的丫鬟婆子伺候著，錦衣玉食，說不定還能封個誥命，怎麽說都是葉家的榮耀啊！
趙氏看完信，亦是喜滋滋的。“她在那邊過得安穩便好。就是不能時常看到我的乖外孫外孫女，欠的緊！”
“歡丫頭不是說了嘛，等得了空就回來看咱。”
“哪裏那麽容易。你當還是從前，想回來就能回來？京城裏的大宅院裏頭規矩大，即便她有這個心，也得她婆母點頭才行。”
“宋孟氏不是最和藹不過？”
“再和藹的人也得顧及家族的顏面。再說了，歡丫頭可是三品大員的夫人，是宋府的當家主母，好多事等著她料理呢，哪兒走得開！”
“唉，說的也是。”
兩人對視了一眼，只能默默地將思念咽回肚子裏。
第二天一早，葉江就親自回了趟鄉下，看著葉大志一家從老屋裏搬了出去。原本葉大志還想順一些東西走的，可葉江帶了好幾個夥計盯著，只得作罷。
心不甘情不願的搬出去，葉大志自然是沒個好臉色。他兒子媳婦亦是，甚至還嘀咕著說葉江為富不仁來著。可鄉親們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哪兒會信了他們的掰扯。更何況，葉江如今可是官老爺的丈人，誰敢說他的不對？尤其是那些想要巴結他的人，自然都會向著葉江這一邊。
葉大志灰溜溜的搬回原先的破屋子，這才意識到得罪了什麽人。可這世上什麽藥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他想再反過來討好葉江也晚了。
經此一事，葉大志在村裏的名聲徹底的壞了。混不下去，他只得帶著一家子離開小荷村，去外地謀生路去了。當然，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臘月。京城本就比江南冷，甚至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故而剛進入臘月屋子裏就已經生起了地龍。有了地龍，暖閣裏熱氣騰騰，暖烘烘的，葉歡連棉襖都穿不住，於是換了一身夾襖坐在窗子跟前做著鞋襪，偶爾朝著辭哥兒和薇姐兒那邊瞥去一眼。
兩個小家夥快兩歲了，個頭一下子竄高了一大截，衣服鞋襪都得重新做。雖然有針線房打理他們的衣物，但貼身的物件兒，葉歡還是喜歡親自動手。
“過去瞧瞧他們背上是否發汗了，若是熱了就把衣裳解開，莫要熱壞了他們。”葉歡見他們在屋子裏跑來跑去沒個停歇，於是對奶娘吩咐道。
“奴婢方才摸過了，衣裳是幹的。”奶娘都是精心挑選過的，對照顧娃兒很是在行，葉歡想到的她們自然也都想到了。
葉歡點點頭，便將視線收回，放在了手裏的針線活兒上。“好些時日沒有做了，還真是有些生疏了。”
“夫人太謙虛了，就您這手藝，都能趕上蓉娘子的手藝了。”谷雨嘴巴甜，聽見葉歡的嘀咕，便適時的奉承起來。
蓉娘子是京城裏出了名的繡娘，手藝精湛，宮裏好些貴人都以得到她的繡品引以為榮。
“你今兒個是吃了蜜糖麽，嘴巴這麽甜。”葉歡瞥了她一眼，嗔道。
谷雨笑的眉眼彎彎，說道：“瞧夫人說的，奴婢最是嘴笨，難道還不許奴婢說大實話？”
葉歡笑著搖了搖頭，論口才她還真說不過她。
谷雨掩著嘴輕笑了兩聲，繼續幫著葉歡分線。“這鞋襪一看就是成年男子的尺寸，夫人這是給老爺做的吧？”
“就你眼尖！”聽她提起自己男人，葉歡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
給自家男人做鞋襪，不是天經地義的麽！
谷雨貼身伺候葉歡，哪裏會不清楚老爺和夫人感情深厚。剛來那會兒，她還有些怕自家大人，覺得那麽冷冰冰的一個人，肯定不容易親近。而且，得知葉歡只是農女出身，以大人如今的地位，怕是瞧不上這位夫人的。畢竟，當初娶夫人過門，是為了延續後代不得已而為之。卻沒想到，自家大人在夫人面前，竟然難得的溫柔。
249心疼
有一回，她從外頭回來，並不知道老爺提早回府了，正要推門進去，卻被春分拉到一旁。盡管春分的動作很快，但她還是不小心瞥到了那一幕。那幾日，剛好是夫人來月事的日子。夫人身子雖然康健，可每每小日子來就會肚子不舒服。興許是知道夫人有這毛病，老爺竟將手伸到夫人的肚子上，輕輕地替她揉按著，眼睛裏更是透著說不出的柔情。
“老爺和夫人的感情真好。”不知不覺的，谷雨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說出來之後，她就後悔了，忙跪下來請罪。“夫人恕罪，奴婢一時失言......”
“多大點兒事。”葉歡最不耐煩的就是看著她們跪來跪去的，於是讓人把她拉了起來。“以後註意些便是了，別動不動就跪的。”
谷雨知道主子脾氣好，但也不敢沒了規矩。“奴婢多謝夫人寬宏大量。”
葉歡無奈的嘆氣，只得任由她磕頭。
來京城之後，別的倒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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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徐夫人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飯。若不是徐媃擔心她吃太多甜食會對身體不好在一旁小聲提醒，她怕是還舍不得放筷子。
“這鳳凰展翅是用什麽做的？真真是美味。”用過飯，丫鬟奉上了香茗，徐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將憋了許久的話問出了口。
葉歡笑著答道：“南瓜。”
“南瓜？可我方才並未嘗到南瓜的味道。”徐夫人更加驚奇了。
“當然不只是南瓜。南瓜只是其中一樣，味道都在湯汁裏。那湯汁是提前就備下的，用了數十種野味提煉而成，故而吃起來更像是肉類。”葉歡也沒有瞞著，將這道菜的做法告訴了徐夫人。
徐夫人聽著覺得不可思議，問道：“這些菜，你都是怎麽想出來的？”
說起這個，葉歡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小時候家裏窮，又貪口腹之欲，便想著法兒的做吃的。有一回，我娘在鍋裏炆肉，不小心掉了一塊南瓜進去，我靈機一動，偶爾想肉吃了，就用了肉湯來煮著吃......”
徐夫人聽她講著鄉下的生活，不但沒有看輕她，反而有些向往。“漫山遍野都是野菌？”
“也不是，只有在背陰的地方才有。不同的樹種，長出來的菌子也各有不同。”葉歡講著講著，就漸漸地放下了拘謹，只說的徐夫人口水泛濫。
徐夫人長得這麽富態，是有原因的。
她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
徐媃卻不以為然，覺得葉歡上不得臺面。去山裏撿野菌子？虧她說得出口，也不怕別人笑話！更讓她感到不滿的是，她娘居然還揪著人家不放，一副沒見識的模樣，真是夠丟人的。
宋孟氏等到葉歡將幾道菜的做法講完，適時的插進話來。“既然你喜歡這幾道菜，兒媳你這就去把方子寫下來給你徐伯母。”
葉歡欣然應允。
“哎喲，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收下了！”徐夫人樂呵呵的接受了。
徐媃撇開頭去，決定眼不見為凈。
徐夫人在府裏逗留到申時，不得不起身告辭。宋孟氏挽留她用了晚膳再走，徐夫人卻擺著手拒絕了。“晚膳我可不敢用了，萬一叫老爺看到我肚子肥了一圈，又要罰我繞著院子轉圈了。”
徐夫人的身材偏胖，隱約有中風之癥，故而全府上下都不敢縱著她胡吃海喝。今兒個在宋府多用了半碗飯，而且還吃好了不少的甜食，已經是犯了大忌諱了。好在葉歡所用的都是天然的食材，而不是用糖汁調出來的味道，倒是不會對身子有害。
送走了徐夫人，宋孟氏便回屋子歇著去了。葉歡在院子裏走了幾圈，消了消食，這才回正院繼續處理庶務。
且說徐夫人從宋府離開回到府裏，肚子便隱隱有些不舒服。出了幾趟恭之後，整個人都有些虛脫。徐媃看在眼裏，忍不住埋怨起葉歡來。“作什麽做那麽多的甜食，害得娘親受苦！”
徐夫人擺了擺手，說道：“這如何能怪得了別人，是我貪嘴罷了，她也是一番好意。”
“要我說，還是宋夫人的見識太少了。以為大魚大肉的才不會怠慢客人，殊不知養生之道是要葷素搭配！”徐媃的丫鬟也跟著附和道，語氣輕謾，絲毫沒把葉歡放在眼裏。
徐夫人聽完她的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胡說八道些什麽！”
丫鬟見徐夫人板起臉來，不由得嚇了一跳，忙上前請罪。“夫人息怒，是奴婢僭越了。”
“自己去找管事媽媽領罰。”別看徐夫人平時總是笑瞇瞇的，但不該馬虎的她絕對不馬虎。像這般在背後非議主子的舉動，她是絕不會姑息的。
徐媃見徐夫人要罰自己的貼身丫鬟，忍不住開口求情道：“娘，您別生氣。露兒她也沒說錯，怎麽就罰了她？”
徐夫人哼了一聲，戳著徐媃的額頭說道：“她能說出這麽以下犯上的話來，還不是你慣出來的！”
徐媃嘟了嘟嘴，有些不大服氣。“她本就是個鄉下農婦，還怕人說麽？！”
“你給我住嘴吧！”徐夫人呵斥了一句，然後使了個眼色，將屋子裏的丫鬟婆子全都打發了出去。“這種話，也是能說得的？！讓你學規矩，你就是這麽學的？要是傳出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且不說她如今已經是霖哥兒的妻室，堂堂三品大員的夫人，她可是堯哥兒的嫂子！你若是還惦記著嫁到宋家去，就給我註意著點兒！”
徐夫人很少沈下臉來訓斥人，事關兩家的交情，她可不敢含糊。徐媃這個幺女是她三十歲出頭才生下的，自然寶貝的緊。可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她不會有半點兒的讓步。
徐媃低下頭去，小聲的說道：“娘，我知道錯了。”
“你知道錯了就好，日後別再讓我聽見你在人前說人是非。”徐夫人冷著臉，說道。
徐媃低聲應了。
徐夫人見她面有悔色，臉色才緩和了一些。“娘對你嚴厲，是為了你好。別看孟氏總是溫言細語的，看著挺好相處，卻是最講規矩的。而且，她還很護短。宋夫人出身再不好，那也是霖哥兒明媒正娶回來的媳婦兒，是有聘書的。你在背後說她的是非，若是傳到了孟氏的耳朵裏，你覺得，她還會同意讓你進門？”
245賣房
“別以為兩家有深厚的交情，你阿姐與霖哥兒......算了，先不說這些。總之，別太小看了那葉氏。單憑她給霖哥兒生下了龍鳳胎，這份功勞也足以彌補她的不足了。”子嗣的傳承於一個家族來說，是最重要的。葉歡一進門就兒女雙全，足以坐穩了宋夫人的位子。
徐夫人說這麽多，徐媃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從徐夫人屋子裏出來的時候，徐媃的臉色有些不大好。可丫鬟們知道她的脾氣，也不敢相問，只能不近不遠的跟著。
“有些事情，你還得多跟葉氏多學學。”徐夫人的話縈繞在耳畔，讓徐媃很是煩躁。
她一個鄉下村姑，她有什麽要跟她學的？！
想到這裏，徐媃手裏的帕子就擰得不成樣子。
夜裏，葉歡被宋霖纏得折騰了兩回，累得趴在他的胸前都不想動。
“今兒個徐府的人過來了？”宋霖一邊撫著她的背幫她順氣，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葉歡嗯了一聲，簡單的說了一些。“說起鄉下人過日子，徐夫人還挺感興趣的。”
“徐夫人性子豁達，不拘小節，是京裏出了名的。”宋霖想了想，說了這麽一句。
“嗯，徐夫人性子的確挺好的。”葉歡回了一句。頓了頓之後，又忍不住說道：“徐家姑娘的性子......似乎與徐夫人不同，莫非是隨了徐大學士？”
提到徐媃，宋霖絲毫沒有印象。他離開京城的時候，徐媃好像還沒出生呢。“興許吧？”
葉歡見他沒興趣聽這些，於是將話題移到了那位遠嫁的徐家大姑娘身上。“聽說徐大姑娘是京裏出了名的美人，你們青梅竹馬，可知道她長什麽模樣？”
宋霖摸著她背的手微微一頓，不緊不慢的說道：“不記得了。”
葉歡蹙了蹙眉頭，好半晌才哦了一聲。
其實，那日在徐大學士府，葉歡就隱隱的察覺到了一些什麽。尤其是徐姑娘提起她阿姐和宋霖的事時，似乎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一會兒讓她不要誤會，一會兒又說她阿姐可憐。若非情不得已，也不會嫁去那偏遠之地，還年紀輕輕就守了寡。
這不得已，似乎是與宋霖有關？
可是看宋霖的態度，似乎與那位徐大姑娘並不怎麽親厚？難道說，那些話都是徐姑娘胡亂編造的，還是說另有隱情？
葉歡腦子裏沒個頭緒，就這麽混混沌沌的睡了過去。
宋霖輕輕地將她的身子放下躺好，又替她掖好被子，心裏忍不住起了疑。她打哪兒聽來的所謂的青梅竹馬的故事？
他與徐婉之間一直都清清白白。更何況，他離開京城的時候，不過十歲，徐婉也不過七八歲，哪兒來的那麽多心思。即便後來有書信來往，徐婉在信裏隱約提到了思慕之情，他都假裝沒瞧見，不做任何回應。故而，宋堯總說徐婉一直待字閨中是為了他，他全當是玩笑話並非放在心上。
可如今，聽葉歡提起，他忽然有些隱隱的不舒服。是誰在背後造謠，盡編造的這些無中生有的事，還讓他媳婦兒心裏不痛快？他一定會查出來！
清平縣
“歡丫頭走了也快月餘了吧，也不知道在京城過得怎麽樣，是否習慣。”這已經不是趙氏頭一回念叨了。自打葉歡他們離開的那一日起，趙氏隔三差五的就要拿出來念叨一番。
葉果見趙氏唉聲嘆氣的，於是在一旁勸道：“阿姐是去京城享福的，又不是去受苦的，怎麽會不習慣。娘，您就把心放回肚子裏吧。”
“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趙氏又嘆了一聲，喃喃自語。“京城那種地方好是好，可哪兒有在這邊松坦。規矩一籮筐，你阿姐又是個要強的性子，什麽都要聽從別人的安排，如何能過得自在！”
“娘您又多想了不是？”葉果雖然覺得趙氏說的有道理，卻要樂觀多了。“宋家人您又不是不了解，最是和氣不過了，阿姐又是宋家的功臣，他們豈會虧待了她？就算不懂那些規矩，慢慢學也就是了，總能學會的。不過是換個地方過日子，哪裏就不自在了。倒是您，阿姐走了這麽些天，您連飯都吃不下都瘦了一圈了。”
趙氏聽葉果說出這麽一番話出來，心裏稍感欣慰。葉果經了事，倒是長進了不少，還知道怎麽寬她的心了，甚好甚好。
娘兒倆閑聊了幾句，就聽見有人在門口喚了幾聲。趙氏放下剪刀，將手在抹布上擦了幾下，走過去開門。
“在家呢。”在門口喊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在鄉下時候住葉家隔壁的王大娘。
“快些進來坐。”趙氏見是熟人，便將她迎進了屋。搬來鎮上的這些時日，趙氏與周圍的鄰居都還不怎麽熟，故而能在鎮上見到村子裏的人，不由得感到別樣的親切。
王大娘上回來葉家，還是搬家宴客的時候過來吃酒。那時候天都黑了，她都沒怎麽看清這屋子裏的擺設。今兒個正好來鎮上置辦些雜貨，路過這邊，便順路過來瞧瞧。“嘖嘖嘖，這宅子可真是氣派！”
趙氏任由王大娘四處溜達，臉上沒有露出半分不喜。“吃午飯了嗎？”
“在街上買了兩個大餅吃了。”王大娘隨口應了一句，然後才接過趙氏端過來的茶水。“這茶可真香！”
趙氏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王大娘咕隆咕隆兩口將杯盞裏的茶水灌進肚子裏，這才打開天窗說亮話。“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個來，是有個事兒要跟你商量。”
趙氏好奇的睜大眼睛，等著她的下文。她離開村子也有大半年了，雖然住在鎮上，但消息還算靈通。但凡村子裏哪家有什麽紅白喜事，能回去的都盡量回去。不能回去的，也托人將隨禮送回去。王大娘突然說有事找她商量，她還真拿捏不準是什麽事兒。
“是這麽回事。”王大娘是個直腸子，心裏有什麽就直說了。“我家二小子在外頭學藝回來了，咱家裏就那麽幾間房，根本就不夠住。所以想著問問你們，能不能把鄉下那屋子賣給咱。”
趙氏聽得一楞一楞的，完全摸不著頭腦。他們家房子什麽時候要賣了，她怎麽不知道？！
246如此親戚
王大娘見她沒吭聲，於是繼續游說道：“反正是要賣，賣給誰不都是一個賣，你說是不？咱好歹知根知底，又是多年的鄰居......”
趙氏楞了一下，嘴巴張了幾次才開口說道：“這消息......你打哪兒聽來的？那屋子，我沒想過賣啊？”
王大娘正說的起勁兒，聽趙氏來了這麽一句，不由得一噎。“不是啊，最近有好幾波人去看過你們那屋子了......”
趙氏聽得直皺眉。她確實沒想過賣掉鄉下的屋子，難道說是葉江背著她私下放出話去？這也不太可能啊！葉江是個老實人，賣屋子這麽大的事兒，他肯定會跟自己說一聲的。
這麽一想，趙氏心裏便有了計較。“想必是你聽岔了。前些天，當家的還跟我說，鋪子裏的家具都多得堆不下了，打算把鄉下的屋子騰出來放東西呢。”
王大娘一聽這話，不由得傻眼了。“真沒打算賣？”
“嫂子您也知道我是個念舊的人，那裏我都住了幾十年，哪裏舍得。我還想著老了之後回去餵幾只雞，過過安靜清閑的日子呢。”趙氏臉上堆著笑，心裏卻早已將葉江罵了千百遍。
若不是他私自做主，將屋子借給了堂伯父一家子住，哪兒來的這麽多糟心事。不用想，賣房子這事兒肯定是那位貪得無厭的堂伯父弄出來的。
呵呵，他們的臉皮還真是夠厚的！霸占著他們的房子不算，還想偷偷地賣掉，真是無恥之極！想到這裏，趙氏心裏就跟貓爪似的，恨不得立馬把葉江叫過來問個清楚。
王大娘見趙氏的臉色不像是在說謊，不由得覺得可惜。
送走了王大娘，趙氏就讓葉果在家看著葉遲，她馬不停蹄的就趕去了葉記。見趙氏過來，龐術忙放下手邊的活計迎了出來。“您怎麽過來了？”
“你師父呢？”趙氏抿著嘴問道。
龐術指了指後罩房。“在後院跟齊師傅說事兒呢。”
趙氏點點頭，急急的找了過去。
葉江見到趙氏過來，亦是十分詫異。齊師傅見趙氏臉色不大好，便知道肯定有事，於是很識趣的避了出去。
“什麽事這麽急？”葉江將手裏的尺子往桌子上一擱，坐下來歇火。
趙氏便將王大娘找過來要買屋子的事兒說了。“那鄉下的屋子什麽時候說過要賣了，你堂伯父這是要做什麽？！”
葉江聽了這事兒，跟趙氏的反應差不多，滿是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有這回事？”
“怎麽沒有！王大娘都找上門來了，還說有好幾波人過來看過屋子了。”趙氏說著說著，就忍不住抱怨起他來。“當初叫你不要把屋子借出去，你偏不聽！如今人家得寸進尺，都要背著咱賣掉屋子了，咱還蒙在鼓裏！”
葉江沈默了良久，說道：“我明兒個就回鄉下問問。”
“還問什麽問！這不明擺著的事兒嘛！王大娘的秉性你還不清楚嘛，她是那種會胡編亂造的人？你去問，人家肯定說沒這回事！”趙氏越想越生氣，恨不得立馬將屋子收回來。
“你先別生氣，事情都還沒弄清楚呢。”葉江知道趙氏有心絞痛的毛病，生怕她氣出個好歹來。
“我怎麽能不氣！那屋子坐起來，費了多大的勁兒，我心裏最清楚！是不是如今日子好過了，就忘了以前吃得苦，開始不把銀子當回事了？！”趙氏氣憤難平的懟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江本就最笨，哪裏說得過趙氏。
趙氏氣了一陣，於是將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你就這麽去問能問出什麽來，搞不好還要反被誣賴。這樣，你叫個眼生的夥計扮作是外鄉人，去問問那屋子怎麽賣，到時候看他怎麽說！”
葉江有些猶豫。“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畢竟是親戚......”
趙氏橫了他一眼。“說你老實，你還真老實了？！別人都欺負到咱頭上來了，你還替別人著想，你到底有沒有點兒恨心啊！”
葉江幹笑了笑，無法反駁。
趙氏沒給他考慮的機會，直接就出去找來一個機靈的夥計，對他耳提面命了一番。又給了他一兩銀子作為酬謝，那夥計自然是忙不疊的應下了。“您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葉江見趙氏都已經開了這可口，又能如何，只能隨她去了。
這一晚，葉江連覺都沒睡好，總是做夢。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眼睛下面都是黑的。趙氏是他的枕邊人，如何不清楚他心裏在想些什麽。無非是覺得她出的主意不大厚道！他做了一輩子的好人，哪裏會那些騙人的招數。更何況，那被騙的還是他族裏的長輩，心裏自然是有些介懷的。
不過，趙氏見到了也只當沒見到，就連葉江跟她說話她都愛理不理的，葉江自討了沒趣，只得悻悻的摸摸鼻子灰溜溜的去了葉記。
那夥計辦事還真是利索，憑著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就把人給唬住了。“這屋子我瞧得中，價格也還算合理。只是，這屋子真是你們的，可有什麽憑證？”
葉大志眼珠子轉了轉，道：“這個是當然。要看地契也行，你先得交一部分定銀。”
夥計心中暗嘆他的狡猾，面上卻盡量維持著冷靜，不動聲色的說道：“定銀不難。只是，我沒帶那麽多的現銀，不如，你跟我去鎮上的錢莊走一趟？”
葉大志原本還存了疑心的，聽他這麽一說，宛如吃了定心丸一樣。“成，那就一手給銀子，一手交地契。”
夥計見他上了鉤，於是便領著他往鎮上走。為了扮得像，他特地借了開車行的親戚借了一輛馬車。葉大志看了看馬車，心裏更踏實了。
之前那些來看屋子的，都是走著來的。家裏雖然有些家底，卻還沒到富裕的程度。今兒個來的這位小哥，年紀雖然小了一些，可出手大方啊。出行都是坐著馬車，身後還跟著個小廝，端茶遞水十分的殷勤，一看就是大富之家出身。
這麽一琢磨，他連最後一點兒戒心都放下了。
一路上，葉大志都在念叨著這屋子如何的好，花了多少的銀子做起來的，還說若不是孩子病了，急等著錢救命，他是絕不會賣的。
夥計滿是同情的說了幾句安撫的話，引開他的註意力，然後讓他的貼身“小廝”將馬車趕到了葉記的門口。葉大志只顧著編故事，根本就不敢分心，故而馬車到了何處，他都不得而知。
葉江看著一輛馬車停在門口，還以為是哪個大戶人家來看家具呢。結果，在看到葉大志這位堂伯父時，他臉上的笑容就有些繃不住了。
葉大志在看到葉江的時候，面上露出一絲驚慌。
247一個頭兩個大
“伯父。”葉江抿著嘴喚了他一聲，直楞楞的盯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給出解釋。
葉大志看了看葉江，又看了看站到葉江身後的夥計，哪裏還有不明白的。於是，指著葉江的鼻子罵道：“好啊，你居然聯合外人一起來騙我！”
葉江沒料到他竟然惡人先告狀，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伯父這話怎麽說？難道說，你想賣掉我的屋子，也是我找人編造出來的？！”
這個時辰，正是街上最熱鬧的時候。聽到這邊的動靜，不少人都停下腳步看熱鬧。
葉大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指著葉江罵道：“你，你含血噴人！我什麽時候說要賣屋了，你少誣賴我！”
葉江身後的夥計卻站出來澄清道：“方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你兒子得了重病，急等著賣掉屋子給你兒子看病！我就好笑了，那屋子可是我們東家的，你憑什麽賣掉？！”
葉大志憤憤的瞪著那夥計，替自己辯解道：“我什麽說過這番話，你休得胡說！”
夥計似乎是早就料到他會如此狡辯，說道：“我說了自然不算，可我並不是唯一的證人。這位官差大人方才也在一旁，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夥計嘴裏的官差，正是佟安。
佟安今兒個正好休沐，知道葉江家裏的事情也算是碰巧。他家跟這夥計家挨著，只有一墻之隔。兩人平時也有幾分交情，夥計知道佟安見多識廣，於是便找他商量怎麽讓那無恥的葉大志自投羅網。佟安得知是葉家的事，二話沒說就答應幫忙。還給夥計出了不少的主意，甚至不惜自降身份扮演小廝，這才順利的將葉大志騙到了鎮上。
佟安葉大志自然是不認識的，可因為他要經常走街串巷送信，所以鎮上大多人都認識他。
“佟大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圍觀的人認出他的身份，都紛紛的打聽。
佟安也沒瞞著，將葉大志的話重覆了一遍。
“這也特不像話了！那屋子又不是他的，他有什麽資格賣！”
“人家好心的把屋子借給他住，他倒好，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還想著占便宜賣掉房子遠走他鄉，真是太不要臉了！”
“被人揭穿了還不承認，反倒汙蔑屋主人，太不是東西了！”
“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不講理的人！”
與葉江相熟的幾個掌櫃湊過來，紛紛勸道：“大家夥兒都知道你是個好人，把屋子借給他住，也是看在親戚的份兒上。可做善事也得有個度不是？還是早些讓他搬出去吧，免得節外生枝。”
“是啊，這種癩皮狗，你越是寬厚他越是囂張！”
“是啊，是啊，葉掌櫃，這事兒可不能糊塗！”
周圍附和聲一片。
葉江嘆了口氣，顯得很無奈。即便他很想讓葉大志一家子搬出去，他也開不了這個口啊。誰讓這葉大志是他的堂伯父呢，怎麽著都是個長輩。
似乎是看出了葉江的為難，葉大志索性昂起腦袋，氣焰囂張的說道：“這是我們老葉家的家務事，管你們屁事！我住的又不是你們的屋子，哪兒來那麽多廢話！”
“嘿，他還有理了！”
“太囂張了！”
“這什麽人啊，太無恥了！”
看熱鬧的人，個個義憤填膺。
葉大志臉皮厚，不怕別人非議。“葉老二，你當初可是說了，那屋子讓我住，想住到什麽時候就住到什麽時候的！怎麽，當著這麽多的人面，想反悔嗎？”
葉江嘴唇翕動了幾下，竟無力反駁。
可葉江老實，趙氏可沒這麽好說話。聞訊趕來的趙氏走上前，直接懟了回去。“當家的什麽時候說過這話？你倒是找個人證出來！”
葉大志還是有些怵趙氏這個侄媳婦的，葉江抹不開面子，她可不在乎什麽親戚不親戚的，什麽難聽的話都敢說。可這麽多人看著，他又不想被人瞧扁，只得梗著脖子說道：“怎麽沒人證，當時我兒子媳婦都在場！”
趙氏嗤笑一聲，道：“笑話！你們是一家子，當然是要維護你說話，這種話的可信度能有多高？若你的兒子媳婦能做人證，那我也能證明當家的沒說過這種話！”
“你，你蠻不講理！”葉大志詞窮，只能胡亂的謾罵。
趙氏冷笑著，說道：“我不講理？你還真是會倒打一耙！你叫鄉親們評評理，到底誰才是不講理的那一個！”
看熱鬧的人自然都是站在葉江這一邊的，紛紛替葉江說話。葉大志被擠兌的臉色通紅，想要狡辯卻又說不出什麽來，往地上一趟，就開始耍賴。“你們都合起火來欺負我一個老頭子，我不活了......這世道還真是，某些人發達了就六親不認了......”
看著在地上打滾的葉大志，葉江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趙氏可不怕他，直接喊道：“行啊，你不是想找個說理的地方嘛，我這就去報官。到時候看縣太爺怎麽決斷！”
一聽要報官，葉大志的聲音戛然而止，也不哭不鬧了，從地上爬起來就要遁走。趙氏哪兒那麽容易放他走，讓夥計把他攔了下來。“這麽急著走做什麽，事情還沒完呢。你要賣掉我家老屋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你白在我老屋住了半年，我也不跟你算租錢。但從明兒個起，那屋子我要收回來。你回去趕緊把東西收拾收拾，不然我照樣報官，告你霸占他人私產！”
“說得好！”周圍的人聽見趙氏這麽霸氣的一番話，不由自主的鼓起掌來。
“你！”葉大志被懟得無言以對。
他其實很想說，告就告，他還怕了她不成這樣的狠話。可回頭一想，葉歡那丫頭可是嫁了個好人家，趙氏的女婿在京城裏頭可是有頭有臉的大官兒，可不是他能夠招惹得起的。他懶散慣了，又喜歡做些順手牽羊的事兒，村裏人對他們一家子都沒個好臉色，他早就不想在小荷村待了。所以，才打起了葉江家老屋的主意，想要換一筆銀子，舉家搬到外地過舒服日子。卻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人發現了。想想，真不該把價格喊得太高，以至於都嫌貴了不肯買。
趙氏也懶得聽他狡辯，轉身就進了屋。
這種死乞白賴的親戚，得罪也就得罪了，她還怕了他不成？！
248溫柔
葉江沒想到趙氏三言兩語就把葉大志給鎮住了，不禁對她另眼相看。趙氏卻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覺得跟了這麽個窩囊的男人實在是憋屈。
葉江見她面色不好，只得低聲下氣的哄著。“這事兒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到，你別生氣了。”
趙氏冷哼一聲，撇過去不想搭理他。
“不是把屋子要回來了嘛，幹嘛還這麽大的怒氣。”葉江見她不肯開口，只得一個人自言自語。
“今兒個我若是不過來，屋子能要的回來？”趙氏憤憤的說道。“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就是被他牽著鼻子走，什麽時候才能有些出息！”
葉江摸了摸鼻子，汗顏不已。“媳婦兒，我知道錯了。”
趙氏罵了他幾句，臉色才緩和了下來。“你可想好了！你以後再這般擅自做主張，我可不會再替你收拾爛攤子，管你被怎麽欺負！”
葉江忙陪著笑哄道：“你是我媳婦兒，哪兒能不管我！我就願意讓你管著！”
趙氏呸了兩句，心裏的氣總算是消散了不少。“你也是，怕他做什麽！你女婿如今可是當今聖上身邊的紅人，官老爺！咱雖不能仗著他的勢欺負人別人，但至少不能被別人騎到頭上來吧！”
提到宋霖，葉江這才想起這茬兒。
是啊，他女婿可是大官兒，可是威風凜凜的帶刀侍衛，有誰敢說他的閑話？他腦子還真是糊塗了，明明自己是占理的一方，卻被葉大志三言兩語給困住，著實不應該。
兩人正說著話呢，就聽見夥計在外頭敲門道：“東家，京城有信來了。”
葉江一聽京城二字，立馬開門走了出去。因為步伐太急，還險些被門檻絆倒。趙氏看著他那著急著慌的模樣，忍不住搖頭。
葉江接過信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這才小心的將信拆開，逐字逐句的瀏覽起來。
原來，葉歡在京城安頓下來不久就給家裏寫了家書，只是因為連日的陰雨讓河水暴漲，信差在路上耽擱了好些時日，這才延誤至今。
“歡丫頭都寫了些什麽？”趙氏見他半天沒有吭聲，忍不住開口問道。
葉江好不容易將厚厚的一疊家書看完，答道：“沒什麽，就是說了些京城裏頭的事。”
趙氏不信，接過信來又看了一遍。
葉江臉上不顯，心裏卻十分的得意。他閨女，如今可是官夫人呢，有大批的丫鬟婆子伺候著，錦衣玉食，說不定還能封個誥命，怎麽說都是葉家的榮耀啊！
趙氏看完信，亦是喜滋滋的。“她在那邊過得安穩便好。就是不能時常看到我的乖外孫外孫女，欠的緊！”
“歡丫頭不是說了嘛，等得了空就回來看咱。”
“哪裏那麽容易。你當還是從前，想回來就能回來？京城裏的大宅院裏頭規矩大，即便她有這個心，也得她婆母點頭才行。”
“宋孟氏不是最和藹不過？”
“再和藹的人也得顧及家族的顏面。再說了，歡丫頭可是三品大員的夫人，是宋府的當家主母，好多事等著她料理呢，哪兒走得開！”
“唉，說的也是。”
兩人對視了一眼，只能默默地將思念咽回肚子裏。
第二天一早，葉江就親自回了趟鄉下，看著葉大志一家從老屋裏搬了出去。原本葉大志還想順一些東西走的，可葉江帶了好幾個夥計盯著，只得作罷。
心不甘情不願的搬出去，葉大志自然是沒個好臉色。他兒子媳婦亦是，甚至還嘀咕著說葉江為富不仁來著。可鄉親們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哪兒會信了他們的掰扯。更何況，葉江如今可是官老爺的丈人，誰敢說他的不對？尤其是那些想要巴結他的人，自然都會向著葉江這一邊。
葉大志灰溜溜的搬回原先的破屋子，這才意識到得罪了什麽人。可這世上什麽藥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他想再反過來討好葉江也晚了。
經此一事，葉大志在村裏的名聲徹底的壞了。混不下去，他只得帶著一家子離開小荷村，去外地謀生路去了。當然，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臘月。京城本就比江南冷，甚至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故而剛進入臘月屋子裏就已經生起了地龍。有了地龍，暖閣裏熱氣騰騰，暖烘烘的，葉歡連棉襖都穿不住，於是換了一身夾襖坐在窗子跟前做著鞋襪，偶爾朝著辭哥兒和薇姐兒那邊瞥去一眼。
兩個小家夥快兩歲了，個頭一下子竄高了一大截，衣服鞋襪都得重新做。雖然有針線房打理他們的衣物，但貼身的物件兒，葉歡還是喜歡親自動手。
“過去瞧瞧他們背上是否發汗了，若是熱了就把衣裳解開，莫要熱壞了他們。”葉歡見他們在屋子裏跑來跑去沒個停歇，於是對奶娘吩咐道。
“奴婢方才摸過了，衣裳是幹的。”奶娘都是精心挑選過的，對照顧娃兒很是在行，葉歡想到的她們自然也都想到了。
葉歡點點頭，便將視線收回，放在了手裏的針線活兒上。“好些時日沒有做了，還真是有些生疏了。”
“夫人太謙虛了，就您這手藝，都能趕上蓉娘子的手藝了。”谷雨嘴巴甜，聽見葉歡的嘀咕，便適時的奉承起來。
蓉娘子是京城裏出了名的繡娘，手藝精湛，宮裏好些貴人都以得到她的繡品引以為榮。
“你今兒個是吃了蜜糖麽，嘴巴這麽甜。”葉歡瞥了她一眼，嗔道。
谷雨笑的眉眼彎彎，說道：“瞧夫人說的，奴婢最是嘴笨，難道還不許奴婢說大實話？”
葉歡笑著搖了搖頭，論口才她還真說不過她。
谷雨掩著嘴輕笑了兩聲，繼續幫著葉歡分線。“這鞋襪一看就是成年男子的尺寸，夫人這是給老爺做的吧？”
“就你眼尖！”聽她提起自己男人，葉歡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
給自家男人做鞋襪，不是天經地義的麽！
谷雨貼身伺候葉歡，哪裏會不清楚老爺和夫人感情深厚。剛來那會兒，她還有些怕自家大人，覺得那麽冷冰冰的一個人，肯定不容易親近。而且，得知葉歡只是農女出身，以大人如今的地位，怕是瞧不上這位夫人的。畢竟，當初娶夫人過門，是為了延續後代不得已而為之。卻沒想到，自家大人在夫人面前，竟然難得的溫柔。
249心疼
有一回，她從外頭回來，並不知道老爺提早回府了，正要推門進去，卻被春分拉到一旁。盡管春分的動作很快，但她還是不小心瞥到了那一幕。那幾日，剛好是夫人來月事的日子。夫人身子雖然康健，可每每小日子來就會肚子不舒服。興許是知道夫人有這毛病，老爺竟將手伸到夫人的肚子上，輕輕地替她揉按著，眼睛裏更是透著說不出的柔情。
“老爺和夫人的感情真好。”不知不覺的，谷雨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說出來之後，她就後悔了，忙跪下來請罪。“夫人恕罪，奴婢一時失言......”
“多大點兒事。”葉歡最不耐煩的就是看著她們跪來跪去的，於是讓人把她拉了起來。“以後註意些便是了，別動不動就跪的。”
谷雨知道主子脾氣好，但也不敢沒了規矩。“奴婢多謝夫人寬宏大量。”
葉歡無奈的嘆氣，只得任由她磕頭。
來京城之後，別的倒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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