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回門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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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馬上就兩歲了。
葉歡到村子裏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這次回來的匆忙，葉歡並沒有帶上辭哥兒和薇姐兒。進了門之後，葉歡便被趙氏抓進了房間。
“總覺得忘了些什麽，你快些幫我想想。”趙氏生怕有什麽出錯的地方，便讓葉歡幫著她一起回想。
葉歡嫁得匆忙，各方面都準備不足。趙氏這次吸取了上次的經驗，便想著好好兒的調整調整，免得叫人看了笑話。
葉歡笑著拍了拍趙氏的手，道：“幾個月前就著手準備了，想必不差什麽了吧？”
“席面由幹娘負責，她做慣了的事情，肯定錯不了。嫁妝都已經鎖在後院了，早就清點過了，不會出岔子。再有就是桌椅板凳一類的，隔壁李大娘不是說不夠就去她家借麽？”葉歡掰著指頭數了數，小聲的報了出來。“至於其他的，都有專門的人管著，哪兒還有不周到的地方！”
趙氏細細的琢磨著，似乎真的找不出什麽錯處來。“難道是我多心了？”
“您吶，這是太緊張了！”葉歡笑著說道。
趙氏拍了拍胸口，默認了。
盡管嘴巴上總說著葉果的不是，可到底是她肚子裏爬出來的閨女啊，哪裏真的就放任不管。這該操心的，還是得操心。
“放心吧，娘。”葉歡安撫了趙氏幾句，便去了葉果的屋子裏。
“阿姐。”葉果見葉歡進來，忙放下梳子，迎了過來。
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葉果整張臉上寫滿了甜蜜和興奮，臉蛋紅撲撲的，即便沒有盛裝打扮也看起來水嫩誘人。
葉歡沖著她笑了笑，拉著她的手坐下。“明兒個就要出門子了，以後就是大姑娘了......”
葉果不甚嬌羞的擰著手裏的發辮，小臉微微漲紅。“阿姐慣會取笑我。”
“喲，還害羞了！”
“阿姐！”
姐妹倆鬧了一陣，葉歡才說起了正事。“這套銀飾是給你陪嫁的，你收好。”
葉果接過紫黑色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打開，裏頭齊齊整整的擺著一套銀首飾。銀簪子銀手環銀墜子銀耳環銀戒指，應有盡有。這些物件兒零零總總加起來，少說也得一兩百兩。
“阿姐~”葉果看著滿滿一盒子亮晶晶的東西，又是欣喜又是感動。葉歡嘴巴上厲害，但對她這個妹妹的確是好的沒話說。上回，她不懂事的害得她險些小產，她不但不記仇，還給她準備了這麽體面的陪嫁，想想她以前還真是不應該。
葉歡雖只比葉果年長兩歲，但思想卻比葉果要成熟的多。在她的眼裏，葉果就是個沒長大的娃兒。於是，摸了摸她的頭，哄道：“你以後能好好兒過日子，阿姐就心滿意足了。”
葉果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只得哽咽著點點頭。
今兒個過來給賀喜的人不少，葉歡不好一個人霸著葉果不放。加上趙氏忙的昏天暗地，她少不得要幫著搭把手。所以，跟葉果說了幾句話就去了外頭。
“葉老二還真是好福氣啊！兩個閨女都嫁了半個官家！”
“好個什麽啊！歡丫頭過門不到一年就死了男人！”
“這倒是......”
“別看燊小子如今是舉人，可到底沒個一官半職，家裏又是那般光景，嫁過去能有啥好日子？”
“有舉人的功名在身，還怕將來沒好日子？”
“話雖這麽說，但也得有人賞識不是？”
左鄰右舍的人聚在一起，難免會拿葉家兩個丫頭的親事說事兒。
張甜過來的時候，正好聽了這麽一耳。
之前，她還挺羨慕葉果來著，覺得她嫁的男人興許是個有出息的，將來能撈個官太太做做。如今聽他們這麽一說，心裏頓時平衡了不少。
年前，她也定親了，許的是鎮上回春堂東家的兒子。男方家裏有祖產，又有手藝在身，不愁吃喝。能定下這門親事，還多虧了賀大夫做媒。一開始，張甜還不樂意，覺得一個開醫館的，家裏能有多少家底？可眼看著同村的其他姑娘家都定下了，她也是有些急了，這才在張嬸子的逼迫下點了頭。果真是沒有對比就分不出高低。如今把葉果姐妹倆的親事一作比較，張甜瞬間就覺得她掉進了蜜罐子。
“張甜來啦，快屋裏坐！”趙氏看到張甜在門口張望，忙笑著把人請了進來。
張甜靦腆的喚了聲嬸子，然後就鉆進了葉果的房間。趙氏知道她們姑娘家有私房話要說，便騰出空來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張甜跨進門檻，就見葉果愛不釋手的摸著一個紫黑色的盒子。“什麽東西這麽寶貝啊？”
葉果見張甜進來，忙將盒子往枕頭旁一塞，說道：“沒什麽，就我阿姐給我打的首飾。”
張甜見她不肯把東西拿出來跟自己分享，不由得撇了撇嘴，酸酸的道：“藏什麽，我又不是那些眼皮子淺的，還能貪墨了你的東西不成？”
葉果平時跟張甜大大咧咧慣了，一句話就懟了回去。“我姐給我的嫁妝，自然得寶貝著！”
張甜嗤了一聲，道：“稀罕！”
兩個小姑娘平日裏總玩在一處，又都是定了親的，自然有話聊。從繡的嫁妝到男方家裏人，從衣裳首飾到嫁人後的各種規矩，說起來就沒完。
“你嫁到盧家也好，起碼知根知底。”張甜心裏沒了計較之後，說話也客氣了許多。
提到盧家人，葉果不由得露出幾分羞意。“我也是瞧著盧大哥人好......”
張甜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忍不住腹誹：一年上頭見不到幾回的人，哪裏就知道人品如何？！她可是聽說盧燊在家裏什麽事情都不做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用她娘的話說，除了認得幾個字，簡直一無是處！過日子，還是得找個踏實的。最起碼，要懂得心疼媳婦兒！盧燊他肩不能抗背不能背的，日後苦的還是葉果！
當然，這些話她卻是不能直說的。
192見鬼了
葉歡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好在村子離鎮上不遠，雇一輛牛車小半個時辰也就到了。忙了一天，葉歡當真是累極，洗了澡往床上一躺就睡了過去。
此時，已是深夜。屋子裏漆黑一片，屋子外頭卻是一片銀白。月亮高高的懸掛在天空，照得地上如白霜。夜深人靜，天地萬物都已沈寂下來，偶爾傳來一兩聲蟲鳴鳥叫。一道黑影輕飄飄的躍下屋頂，落在了收拾的整整齊齊的院子中央。
一年多沒回來，家裏似乎沒多少變化。
宋霖深吸一口氣，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沒有來的近鄉情怯。盡管知道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可只要一想到死訊傳回來，害得娘親病倒一雙兒女提早出世，他心中就無限的愧疚。
這一年，他不知道是怎麽熬過來的。每每想起老娘還有妻兒，他就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明明近在咫尺，明明他伸手就能碰到他們，卻不能光明正大的與他們團聚。這對他來說，是何等的煎熬！
這次出京辦差，恰好又是在清平縣附近。為了能回來家裏看一眼，他不惜用藥迷倒了同伴。可如今家門就在眼前，他卻遲疑了。
他給家人吃盡了苦頭，他們是否能夠諒解他？
他一走就是一年多，家裏的一切都丟的幹凈，他們是否有怨言？
還有，他有何面目去見他的一雙兒女？
宋霖眉頭糾結著，雙手不由自主的握緊。
直到遠處傳來狗吠，宋霖才從僵持的姿態中回過神來，一個閃身快速隱入了暗處。然後，輕車熟路的撬開窗戶，悄無聲息的潛了進去。
屋子裏，一大兩小睡得正熟。
因為秋老虎肆虐，葉歡只穿了單薄的中衣，簡單的用被子搭在肚子上。雙胞胎哥兒姐兒則睡在搖床裏，蓋著薄被。
辭哥兒睡覺很老實，一雙胳膊放在腦袋旁邊，可以一整夜不動。薇姐兒的睡相就要差得多，胳膊腿兒大張，將辭哥兒的位置都占了一半。
宋霖摸黑進的屋，窗戶一關上光線就暗了下來，什麽都看不清。
宋霖還記得上回回來將葉歡從夢裏驚醒，所以這一次他特別的小心，特地放輕了手腳。這一年多來，他功夫見長，做到這一點倒不是什麽難事。
輕手輕腳的走到搖床旁邊，宋霖從懷裏摸出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借著它發出的光去打探正在熟睡中的兩個娃兒。
在看清兩個小家夥的面容後，宋霖的面部線條不知不覺的就柔和了下來。這就是葉歡給他生的兒子閨女啊，長得可真好！宋霖不自覺的掀起嘴角。
兩個小家夥似乎感受到了異樣的，不安的動了動，嚇得宋霖趕緊放下紗帳，蹲下身子。好在他們只是翻了翻身，並未醒來，宋霖這才重新站起身來。
宋霖盯著兩個小家夥瞧了一會兒，這才將目光轉移到了床榻上隆起的一團上。此刻的葉歡側著身子朝著搖床的方向而睡，一只手隨意的搭在肚子上，另外一只手則擱在枕頭邊，呼吸綿長清淺，顯然是睡得很熟。
宋霖挪動腳步朝著床榻方向走去，卻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頓住腳步。
比起上次見到的時候，葉歡要豐腴了不少。以前尖尖的瓜子臉變成了如今的鵝蛋臉，沒了昔日少女的青澀，多添了少婦的嫵媚。是吶！她早已不是小荷村那個見了他就臉紅的小姑娘，而是兩個孩兒的娘親，如何還跟以前一樣？
想著新婚那幾日的甜蜜，想著她在他身下的低泣和呢喃，宋霖沒由來的臉頰發燙。他本想看看她就走的，沒打算驚醒她。可看著眼前睡姿撩人的小媳婦兒，那熟悉的眉眼，微張的紅唇，還有那露在被子外頭晶瑩如玉的腳趾頭，宋霖整個身子就像著了火一樣。
要不，親一下再走？
宋霖將夜明珠收回荷包，慢慢的靠近床榻上的人兒。
葉歡睡的正香，並未察覺到任何異常。只是，額頭上傳來濕潤的觸感讓她有些不自在，於是翻了個身，面朝裏繼續睡了過去。
宋霖瞥見她滿是不耐煩的表情，不禁失笑。
他被媳婦兒嫌棄了！
宋霖插著腰在床前站了好一會兒，確認葉歡睡著了，這才輕手輕腳的摸黑翻出了窗戶。
第二天，葉歡一早起來，不由自主的去摸額頭。她昨兒個好像又夢到宋霖了，還夢見他親了她！然後，兩人小別勝新婚，好一番折騰。可半夜醒來，伸手一摸，身旁根本就沒有人。想到那夢境，葉歡不由羞得捂住了臉。她怎麽會做這種羞死人的夢？！
算算日子，宋霖走了也快一年了。
那個負心漢，明明說好了要回來的！
想起那個男人，葉歡不禁在心裏埋怨。可埋怨歸埋怨，她還是抑制不住的想他。想新婚那幾日的相處，想在村子裏的幾次偶遇，想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過了這麽久，她竟都不曾忘記！
葉歡將頭埋在膝上，感慨了好一陣才披衣下床。
洗漱過後，葉歡和往常一樣去廚房張羅早飯。廚房裏，宋孟氏已經在生火，見葉歡進來，忍不住說道：“天色還早，怎麽不多睡會兒？”
“習慣早起了，睡不著。”葉歡將頭發隨意的挽了個發髻，拿瓢舀了兩瓢水放進鍋裏。
宋孟氏見她過來，也就將手裏的夥計一並交到了她手裏，樂得輕松。
等吃完早飯，葉歡便去了食肆。
天氣漸漸轉涼，來食肆用飯的客人多了起來，偶爾有人手不夠的時候，她過去也好搭把手。走到半路，葉歡遠遠地就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從眼前一晃而過，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尾，快得她都沒太看清。只是，那身影她太熟悉了，葉歡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她，好像看到宋霖了！
也不管這想法是否荒唐，葉歡想都沒想，徑直追了過去。幸好是一大清早，街上沒什麽人。否則，看到葉歡這般舉動，肯定會被人詬病！
葉歡平日裏並不是嬌生慣養，所以跑幾步路對她來說還是十分輕松的。只是，等她跑到巷子尾，那人早已不見了。而且，前頭是個三岔路口，縱然他還沒有走遠，她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追。
沒追上那人，葉歡有些沮喪。
193葉果回門
她只能悄聲的安慰自己，她不過是眼花看錯了！官府的訃文都下了，難道還能有假？宋霖根本就不可能活過來了！
想到這裏，葉歡的神情頓時變得黯然。
藏在暗處的宋霖看著葉歡頹然的轉身離去，松了口氣的同時，心裏又泛起絲絲苦意。緊握的拳頭一點一點的收緊，在掌心印下一道泛白的痕跡。
這種日子，他真是受夠了！
葉果回門的那一天，葉歡也抽空回去了一趟。看著葉果紅撲撲的臉蛋，還有黏在盧燊身上的目光，葉歡就忍不住默默地嘆氣。
這丫頭，果然是被迷了心竅了！
趙氏的態度倒是比之前好了一些，興許是問過了葉果，知道盧燊待她不錯，所以沒再板著臉。將一對新人迎進屋子後，趙氏便去廚房忙活去了，留了葉江和葉歡父子二人在堂屋裏幫著招待。
盧燊今兒個穿了件紅色的衫子，喜氣十足，越發襯托的面如冠玉，看起來還挺人模狗樣的。
只是，葉歡對他本就沒什麽好看，在看清他身上那衫子所用的料子後，對他的觀感更加差了。若她沒記錯的話，這料子應該是趙氏給葉果的陪嫁之一。這才進門幾天，就將葉果哄得把嫁妝拿出來用了，著實有些過了！
“姨姐。”盧燊過來打招呼。
葉歡嗯了一聲，並沒有多的表示，這讓盧燊有些不悅的皺起眉頭。他肯紆尊降貴的跟她說話，就已經給足她面子了，居然還端起了架子！真是不識擡舉！
葉歡都懶得看他一眼，突然站起身來。“爹，我去廚房幫娘準備午飯。”
然後，也不等葉江有所回應，就走了出去。
葉江知道她心裏有疙瘩，想著不碰面也好，於是默許了。而葉果與盧燊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哪裏註意到葉歡的態度冷淡，只當她是不便跟盧燊這個妹夫說話，也就沒當一回事,依舊和葉江說笑著。
葉歡不給面子的扭頭就走，讓盧燊的臉色有些難看。但礙於在岳丈家裏，又是回門的日子，只得忍了。
吃完午飯，盧燊就尋了個由頭離開了。
“這才新婚幾天，就又要去縣學了？”趙氏得知盧燊要出門，臉色漸漸地變得不好看起來。
葉果心裏雖然不舍，但還是替他辯解了幾句。“相公說要多騰出些時間來看書。娘您也知道，他這次春闈沒中，心裏一直不大舒坦。總在家裏待著，也不是個事，還不如去學堂安心讀書。”
趙氏沒好氣的嗔了她一眼。“你叫我說你什麽好！哪有剛成親就搬出去住的！”
“姐夫不就是？”葉果小聲的反駁。
趙氏拿眼睛瞪她。“你姐夫那是情況特殊！他就這麽走了，什麽都不用管。但你有沒有想過，別人會怎麽想？不知情的，還以為你哪裏做得不對，礙了他的眼呢！”
“娘，哪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你女婿肯上進這是好事，您怎麽老是揪著不放啊！”葉果本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如今嫁給了盧燊，更要向著他說話了，根本沒把趙氏的話放在心上。
“好好好，算我瞎操心！以後，你的事，我都不管了！”趙氏只說了幾句，葉果就如此反應，氣得她都不想搭理她了。
葉果猶不自知，仍舊沈浸在盧家給她畫的那張大餅裏。“相公的才學可是一等一的好，這回沒考好，完全是因為水土不服，沒法兒適應。等下次進京，肯定能高中......到時候有了官身，娘你也跟著沾光不是？”
趙氏撇開頭去，懶得接話。
盧燊若真有本事，今年就該高中，何必再等三年？三年的時間，誰知道期間會發生些什麽事情。盧燊不像宋堯基本功紮實，被人捧慣了，就是個眼高手低的主兒。加上結交了一群游手好閑的同窗，三不五時的出門游歷，心思根本就沒在讀書上，能中才怪！
更何況，盧家那樣的家底，就憑著盧方氏一人種幾畝薄田能有什麽好日子過？到時候，還不得打葉果嫁妝的主意！
想想盧家以後雞飛狗跳的日子，趙氏就覺得頭疼。
葉果喋喋不休的說著，直到發現屋子裏太過安靜，這才悻悻的閉了嘴。飯後，趙氏哄葉遲午歇去了，葉果趁機湊到葉歡跟前，拉著她說私房話。
“阿姐，你跟姐夫成親的時候是怎麽相處的啊？”
葉歡瞥了她一眼，道：“怎麽，他對你不好？”
“不，不是。”葉果咬了咬唇，嗡嗡的說道。“就是，就是每次回了房，他就只顧著看書，我怕一開口打擾到他，但又不甘心就那麽幹坐著，什麽話都不說......”
葉歡聽到這裏，不由得皺起眉頭。“你們圓房了嗎？”
說起這個，葉果就羞得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才不甚嬌羞的點了點頭。
葉歡看著她那樣子，臉色才好看了一些。盧燊的性子，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就是個假清高！對於不喜歡的人，都懶得搭理。前世成婚的那天夜裏，她明顯感覺到了他的不耐煩。胡亂的應付了一下，就倒頭睡了過去，沒有半點兒憐香惜玉，更別提情意。
她怕葉果跟她一樣重蹈覆轍，不過看葉果這模樣，想必兩人的魚水之歡應該還不錯。如此，她便稍稍放心了。
見葉歡半晌沒有開口，葉果忍不住擡起頭來。“阿姐，你說，我要不要也學你多看看書？”
“你大字都不認識幾個，怎麽突然來了興致？”葉歡好笑的問道。當初她決定練字的時候，葉果也跟著學了一陣子。只是，這丫頭性子太浮躁，根本靜不下心來，後來索性就放下了。如今突然提出來，怕是又跟盧燊有關了！
想想也是啊！前世的自己，不也跟她一樣？為了能夠讓盧燊多看自己一眼，拼了命的去討好，甚至連生澀難懂的四書五經也偷偷地看。只是，那個時候，她白天要幹活兒，夜裏盧方氏又不讓點燈，根本沒時間看書，最後不得已放棄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葉果接下來的回答證實了她的猜測。
“相公飽讀詩書，肯定也希望有個知書達理的妻子。就算不能跟他搭上話，但起碼他說的要能聽懂，你說是吧？”
葉歡嘆著氣搖頭。
她很想告訴她，有些人的心比石頭還要冰冷，怎麽都捂不熱的。可看到葉果臉上洋溢著的幸福笑容，葉歡又有些不忍心戳破。
194非議
“你若有心，自然能做到。”
“阿姐，我就知道你是懂我的！”葉果見葉歡並不反對，高興地跟什麽似的。
葉歡拉下她掛在自個兒脖子上的手臂，說道：“行了，多大的人了，還撒嬌！羞不羞！”
“就算嫁了人，我也是小的！”葉果昂起下巴，滿是得意的說道。
葉歡嗤了一聲，懶得跟她計較。
葉果和盧燊離開之後，葉歡也打算動身回鎮子上了。臨走前，趙氏說起了在鎮子上買宅子的事。“鋪子開在鎮上，總是這麽來回的跑也不是個事兒。你爹就琢磨著，在鎮上買個院子，日後遲哥兒啟蒙了，也方便進學。”
手裏的積蓄越來越多，趙氏的底氣也越來越足。她爹是教書先生，從小耳濡目染的，某些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尤其是在看到宋堯中了探花之後，便生了讓遲哥兒走仕途的心思。士農工商，不管朝代如何更替，士總是排在最前頭的。能靠著讀書出人頭地，何樂而不為？
葉歡見趙氏能有這覺悟，不禁對她高看了幾分。
趙氏被葉歡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這還多虧了你婆母提醒。你爹做了一輩子的木匠，好不容易混出了點兒名堂，可一旦遇上當官兒的，還是得低一頭。所以，我不想讓遲哥兒走他爹的老路子，試著換個活法兒。等他將來有出息了，還能給你們兩個姐姐撐腰！”
葉歡被趙氏的話逗樂了。“等他中狀元，辭哥兒也能參加科舉了！”
趙氏楞了一下，不由得笑了。“瞧我，都忘了這茬兒。不過話說回來，多一個人給你撐腰不好嗎？”
“好好好，我就盼著遲哥兒將來考個狀元回來，也好讓我這個長姐面子上有光！”葉歡咯咯的笑著，然後伸手捏了捏葉遲的臉蛋。“遲哥兒，要快點兒長大啊！”
葉遲尚不懂事，根本不明白兩人在說什麽，一臉迷茫的看著葉歡這個姐姐。
葉歡輕笑一聲，起身告辭。
回到鎮上，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葉歡用隨身攜帶的碎銀子去買了些米面，正打算讓人幫忙送回去呢，就瞧見佟安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嫂夫人。”今日的佟安與平時穿著官差服的模樣大有不同，看起來要更親和。見到葉歡，甚至還主動上前打招呼。
葉歡為了避嫌，只是沖著他點了點頭，禮貌性的回應。“佟大哥今兒個休沐？”
佟安憨厚的笑著。瞥見小二擡過來的米袋子，這才恍然。“這是要送去家裏的？”
葉歡嗯了一聲，正要開口讓小二幫忙，就見佟安主動上前扛起了那一袋子米。“何必這麽麻煩？我剛好要去那邊，順路幫你帶過去！”
“這怎麽使得！”葉歡哪裏好意思讓別人做免費的勞力，忙委婉的拒絕。
“又什麽使不使得的，又沒有幾步路，不礙事！”佟安二話不說，扛起米袋子就走，絲毫不給葉歡拒絕的機會。
葉歡無奈，只得匆匆的結了賬跟了上去。
葉歡寡婦的身份，早就人盡皆知。平時，她一直很註意，極少與男子走得近，倒也沒人說什麽閑話。如今，她緊緊地跟在一個漢子身後，自然十分的惹人註目。
“宋娘子怎麽跟個男人攪和在一起，有情況！”
“那男人誰啊，看著有些面熟？”
“那不是在驛站幫著跑腿兒的佟家小子嘛，他怎麽突然對這宋寡婦這麽熱心了？”
“我好幾回看到他從宋家出來，莫非是對宋娘子上了心？說起來，她男人走了也快一年了吧？這可還是在孝期呢~”
葉歡聽到周圍的議論紛紛，不由得變了臉色。
寡婦門前是非多，果然沒錯！她們哪只眼睛看到她與佟安親近了，就說出這麽難聽的話出來，著實過分！想想就叫人氣憤不已。
佟安原本是一片好心，想著葉歡又是照顧老的又是養兩個娃兒，著實辛苦，碰到了就幫一幫，根本就沒有多想。沒想到，竟給她招惹了這麽大的麻煩，不禁暗暗地後悔！
早知道，他就避嫌一些了！
“對不住啊，我不知道他們會誤解......”幫著葉歡把米扛回家裏後，佟安滿是歉意的說道。
葉歡搖了搖頭，也知道不能怪到他頭上。“他們喜歡瞎猜，佟大哥別放在心上。”
佟安見天色不早，不敢再多留，急急的走開了。葉歡道了謝，將米袋子拖進廚房，把米倒進米缸裏，這才算完事。
宋孟氏剛從隔壁王嬸子家回來，自然聽到了外頭的一些風言風語。不過，葉歡的品行她是清楚的，聽過就聽過了，根本就沒當回事。
葉歡行的端坐的正，也不怕人指指點點，每日仍舊堂堂正正的出門，倒是將那些流言蜚語壓制下去不少。不過，關於改嫁的話題卻還是時不時地在耳邊響起，讓她煩不勝煩。
“東家的孝期快滿了吧，真的沒考慮過再嫁？”廚房裏，楊嫂子私底下跟馮氏討論道。
馮氏是托了王嬸子的福，才能到一品香來幫工的。一開始的時候，她幹活兒的確是有些散漫。可漸漸地，她看到別人幹活兒都很用心，一切都進行的很有條理，她也不好意思天天偷懶，只得跟別人一樣認真幹活兒。久而久之，倒是變得勤快了，葉歡這才沒把她趕回去。
“這倒是沒聽說過。”馮氏一邊切菜一邊說道。“她還有兩個娃兒呢，怎麽舍得！”
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換做是她，她也會舍不得的！
楊嫂子撇撇嘴，道：“年紀輕輕就守寡，往後日子還長著呢！日子久了，如何能熬得住？！我看宋孟氏是個挺和藹的，應該不會攔著。”
馮氏與宋家的交情不算深，但也知道他們家出了個探花郎。“那可不一定！其他的事情還好，這可是關乎名聲的大事，如何能行！宋家二郎可是在京城做官兒，若是叫人知道他嫂 子改嫁，還不被人笑掉大牙！”
楊嫂子楞了楞，仿佛這會兒才想起這麽檔子事兒來。
“行了，你們都少說兩句吧，免得叫東家聽見了！”鄭嫂子是個老實的，平日裏悶不吭聲的，對楊嫂子等人的碎嘴很是不喜。
楊嫂子撇了撇嘴，嘟囔了幾句這才閉了嘴。
195嫁妝
葉歡其實老遠就聽見她們的聲音了，只是為避免尷尬所以特意在外頭等了一會子才進去。楊嫂子嘴巴雖然是碎了一些，但做起事來還是很得力的。食肆生意漸漸做大，靠的就是這些幫手。若因為一些小事就把人趕走，又找不到人接替，這生意怕是沒法兒做下去了。
所以，在某些無關痛癢的小事上，葉歡都懶得計較。
當然，葉歡也不會默默地忍受，該叮囑的還是要叮囑的。這不，忙到晚上收工的時候，葉歡便接著話題，來了這麽一句。“女人離了男人也不是不能活。反正，我是挺滿意現如今的日子的！”
楊嫂子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東家這是聽到她之前的議論了？想到她一聲不吭的進來，又忍到其他人都離開了才說，不禁又是羞愧又是感激。
她在一品香做了半年，不光掙了銀子，走出去面子上也有光，不知道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呢。若是丟了這差事，日後怕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更何況，葉歡給的工錢比別家都高，她也舍不得離開。故而，葉歡這麽一提點，她就乖乖的低下頭認了個錯。
“瞧我這張嘴！我保證，以後一定閉緊了！”
葉歡見她明白了自個兒的意思，也沒有揪著不放。“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著，明天還要上工呢。”
楊嫂子哎了兩聲，訕訕的離開了。
葉歡見目的達到，收拾好東西鎖好門，前後腳出了店門。
太平日子過了幾天，轉眼就入冬了。葉歡一邊忙著食肆的生意，一邊要給家裏添置東西，真是忙的腳不沾地。再加上娘家那邊兒要搬到鎮子上來，很多事情都扯到了一起，她真恨不得多長出幾條腿幾只胳膊來。
葉江在鎮上買屋的事兒，也沒有刻意的瞞著。畢竟，搬家這麽大的事兒，可不是一兩個人可以搞定的。那麽多的東西，還少不得鄉裏鄉親的幫忙。
“葉老二這是發達了啊，都在鎮上買屋了！看來這家具生意做的不錯！”前來幫忙的村民看著又是羨慕又是眼紅。
“可不是！我可是打聽過了，那宅子不便宜呢，至少這個數！”另外一人伸出一個巴掌，眼睛直冒光。
五百兩，可是他們一輩子都掙不來的啊！
“五百兩，這麽多？”
“五百兩在鎮上買個屋已經算是便宜的了！”
“嘖嘖嘖，這木材生意這麽有賺頭？要不，咱也去販賣木頭？！”
“你就做白日夢吧！咱能有葉老二那運氣？！方圓百裏，怕是也就葉老二買的山頭長著那些名貴木頭呢！”
“我就奇了怪了！咱在這裏土生土長的，以前咋就沒註意後山有那些東西呢？”
“就算有，咱也不認識啊！”
這些人嘴巴上過過癮也就算了，倒是沒仇富的舉動。
葉江請的這些人都是好說話的，給的工錢也很夠意思，故而這家搬得十分順利。
葉家搬家動靜鬧得很大，光是幫忙的就請了幾十人，這在整個村子都是少見的。盧家自然也得了信兒，盧方氏本想讓盧大友過去走個過場，畢竟是親家，不露面不像話。可盧大友昨兒個喝多了，醉的人事不省，這會子都還在床上躺著呢。盧燊去了鎮子上，盧春花更指望不上。不得已，盧方氏這才帶了葉果過去。
葉果得知娘家人要搬去鎮子上，心裏很有些不是滋味。她當初選擇嫁給盧燊，一方面是真的喜歡他，二來就是覺得離娘家近，遇到啥事有個商量的人。可如今，爹娘都要搬走了，日後她豈不是連個說貼心話的人都沒了？想想，就很糟心啊！
“爹，你們買屋的事兒，怎麽都沒跟我知會一聲啊！”葉果一邊幫著收拾東西，一邊委屈巴巴的說道。
趙氏哼了一聲，道：“咱買屋，需要跟你商量？”
葉果撇撇嘴，道：“至少，也跟我提一提，讓我有個準備吧。”
“你要什麽準備？”趙氏說道。“怕在婆家受欺負沒地方訴苦？”
“才不是！”葉果否認道。“他們家對我挺好的！”
說到這裏，趙氏就忍不住念叨了起來。“對你好？我怎麽瞧不出來！聽說，你嫁過去第二天，盧方氏就把家務事都丟給你了？”
她嫁到葉家這麽些年，都沒這麽早接手過家務。
“這不是做媳婦該做的麽......”葉果小聲的嘟囔。
趙氏聽完她的話，險些氣得仰刀。
她這心還真是白操了！
葉果見趙氏氣得說不出話來，這才意識到有些過了，忙補救道：“娘，我也就是這麽一說，您別往心裏去！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
趙氏哼了一聲，好半天才接話道：“你知道就好。行了，這裏你也幫不上忙，回去歇著。等鎮子上安頓好了，再接你過去玩兩天。”
買屋是大事，動靜肯定不會小。盧家若是想跟葉家交好，自然不會攔著。
葉果應了一聲，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外頭，盧方氏正熱切的跟鄰裏閑聊著。
“葉老二家裏如今發達了，你有這樣一個親家，日後燊哥兒身上的擔子也能輕一些。”跟盧方氏交好的婦人壓低聲音在她耳旁說道。
盧方氏笑了笑，說道：“瞧你說的！這葉家再有錢，那也是葉家的，與咱有什麽關系！”
“咋就沒關系了！”那婦人說道。“你四處打聽打聽，誰不知道葉老二心疼閨女！光是陪嫁都夠兩個丫頭下半輩子吃喝不愁！”
說起嫁妝，盧方氏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瞇了起來。“也就是面兒上風光罷了，哪裏有你說的那麽多！”
“難道不是？”那婦人不相信的皺了皺眉。“當時果丫頭出嫁的時候，我可是親眼看到那些嫁妝出門的！別的不說，光是那踏步床就值上百兩吧！”
盧方氏輕咳了兩聲，道：“我的意思是，那都是兒媳婦的嫁妝，我盧家可不會動一分一毫！所以，陪嫁是多是少，根本就沒啥區別。”
盧方氏生了一張巧嘴，很快就將這茬兒岔了過去。“不說了。眼看著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生火做飯了。”
那婦人不疑有他，被糊弄了過去。
196挑剔
盧方氏走了幾步，發現葉果沒跟上來，不由得蹙起眉頭。
葉果擡頭，看到盧方氏臉色有變，馬上邁著小步子跟了上去。“娘，咱回去吧。”
盧方氏見她識相，倒是沒再說什麽。直到快到家門口，盧方氏才陰陽怪氣的訓誡道：“你娘家如今日子好過了，但那也只是你娘家。你嫁來了咱盧家，就該時時刻刻想著自己是盧家人。說話辦事，都要以盧家為先，聽清楚了麽？”
葉果覺得莫名其妙卻不敢反駁，於是小聲的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盧方氏又叮囑了幾句，突然話題一轉。“你男人去鎮上也有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在學堂裏吃不吃得好睡不睡得踏實。你明兒個過去一趟，順便給他捎些過冬的衣物。”
葉果心裏一喜，忙不疊的應了。“哎，那我明兒個一早就去。”
盧方氏見她喜上眉梢，暗暗地撇了撇嘴。“眼看著就臘八了，給師長的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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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歡到村子裏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這次回來的匆忙，葉歡並沒有帶上辭哥兒和薇姐兒。進了門之後，葉歡便被趙氏抓進了房間。
“總覺得忘了些什麽，你快些幫我想想。”趙氏生怕有什麽出錯的地方，便讓葉歡幫著她一起回想。
葉歡嫁得匆忙，各方面都準備不足。趙氏這次吸取了上次的經驗，便想著好好兒的調整調整，免得叫人看了笑話。
葉歡笑著拍了拍趙氏的手，道：“幾個月前就著手準備了，想必不差什麽了吧？”
“席面由幹娘負責，她做慣了的事情，肯定錯不了。嫁妝都已經鎖在後院了，早就清點過了，不會出岔子。再有就是桌椅板凳一類的，隔壁李大娘不是說不夠就去她家借麽？”葉歡掰著指頭數了數，小聲的報了出來。“至於其他的，都有專門的人管著，哪兒還有不周到的地方！”
趙氏細細的琢磨著，似乎真的找不出什麽錯處來。“難道是我多心了？”
“您吶，這是太緊張了！”葉歡笑著說道。
趙氏拍了拍胸口，默認了。
盡管嘴巴上總說著葉果的不是，可到底是她肚子裏爬出來的閨女啊，哪裏真的就放任不管。這該操心的，還是得操心。
“放心吧，娘。”葉歡安撫了趙氏幾句，便去了葉果的屋子裏。
“阿姐。”葉果見葉歡進來，忙放下梳子，迎了過來。
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葉果整張臉上寫滿了甜蜜和興奮，臉蛋紅撲撲的，即便沒有盛裝打扮也看起來水嫩誘人。
葉歡沖著她笑了笑，拉著她的手坐下。“明兒個就要出門子了，以後就是大姑娘了......”
葉果不甚嬌羞的擰著手裏的發辮，小臉微微漲紅。“阿姐慣會取笑我。”
“喲，還害羞了！”
“阿姐！”
姐妹倆鬧了一陣，葉歡才說起了正事。“這套銀飾是給你陪嫁的，你收好。”
葉果接過紫黑色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打開，裏頭齊齊整整的擺著一套銀首飾。銀簪子銀手環銀墜子銀耳環銀戒指，應有盡有。這些物件兒零零總總加起來，少說也得一兩百兩。
“阿姐~”葉果看著滿滿一盒子亮晶晶的東西，又是欣喜又是感動。葉歡嘴巴上厲害，但對她這個妹妹的確是好的沒話說。上回，她不懂事的害得她險些小產，她不但不記仇，還給她準備了這麽體面的陪嫁，想想她以前還真是不應該。
葉歡雖只比葉果年長兩歲，但思想卻比葉果要成熟的多。在她的眼裏，葉果就是個沒長大的娃兒。於是，摸了摸她的頭，哄道：“你以後能好好兒過日子，阿姐就心滿意足了。”
葉果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只得哽咽著點點頭。
今兒個過來給賀喜的人不少，葉歡不好一個人霸著葉果不放。加上趙氏忙的昏天暗地，她少不得要幫著搭把手。所以，跟葉果說了幾句話就去了外頭。
“葉老二還真是好福氣啊！兩個閨女都嫁了半個官家！”
“好個什麽啊！歡丫頭過門不到一年就死了男人！”
“這倒是......”
“別看燊小子如今是舉人，可到底沒個一官半職，家裏又是那般光景，嫁過去能有啥好日子？”
“有舉人的功名在身，還怕將來沒好日子？”
“話雖這麽說，但也得有人賞識不是？”
左鄰右舍的人聚在一起，難免會拿葉家兩個丫頭的親事說事兒。
張甜過來的時候，正好聽了這麽一耳。
之前，她還挺羨慕葉果來著，覺得她嫁的男人興許是個有出息的，將來能撈個官太太做做。如今聽他們這麽一說，心裏頓時平衡了不少。
年前，她也定親了，許的是鎮上回春堂東家的兒子。男方家裏有祖產，又有手藝在身，不愁吃喝。能定下這門親事，還多虧了賀大夫做媒。一開始，張甜還不樂意，覺得一個開醫館的，家裏能有多少家底？可眼看著同村的其他姑娘家都定下了，她也是有些急了，這才在張嬸子的逼迫下點了頭。果真是沒有對比就分不出高低。如今把葉果姐妹倆的親事一作比較，張甜瞬間就覺得她掉進了蜜罐子。
“張甜來啦，快屋裏坐！”趙氏看到張甜在門口張望，忙笑著把人請了進來。
張甜靦腆的喚了聲嬸子，然後就鉆進了葉果的房間。趙氏知道她們姑娘家有私房話要說，便騰出空來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張甜跨進門檻，就見葉果愛不釋手的摸著一個紫黑色的盒子。“什麽東西這麽寶貝啊？”
葉果見張甜進來，忙將盒子往枕頭旁一塞，說道：“沒什麽，就我阿姐給我打的首飾。”
張甜見她不肯把東西拿出來跟自己分享，不由得撇了撇嘴，酸酸的道：“藏什麽，我又不是那些眼皮子淺的，還能貪墨了你的東西不成？”
葉果平時跟張甜大大咧咧慣了，一句話就懟了回去。“我姐給我的嫁妝，自然得寶貝著！”
張甜嗤了一聲，道：“稀罕！”
兩個小姑娘平日裏總玩在一處，又都是定了親的，自然有話聊。從繡的嫁妝到男方家裏人，從衣裳首飾到嫁人後的各種規矩，說起來就沒完。
“你嫁到盧家也好，起碼知根知底。”張甜心裏沒了計較之後，說話也客氣了許多。
提到盧家人，葉果不由得露出幾分羞意。“我也是瞧著盧大哥人好......”
張甜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忍不住腹誹：一年上頭見不到幾回的人，哪裏就知道人品如何？！她可是聽說盧燊在家裏什麽事情都不做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用她娘的話說，除了認得幾個字，簡直一無是處！過日子，還是得找個踏實的。最起碼，要懂得心疼媳婦兒！盧燊他肩不能抗背不能背的，日後苦的還是葉果！
當然，這些話她卻是不能直說的。
192見鬼了
葉歡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好在村子離鎮上不遠，雇一輛牛車小半個時辰也就到了。忙了一天，葉歡當真是累極，洗了澡往床上一躺就睡了過去。
此時，已是深夜。屋子裏漆黑一片，屋子外頭卻是一片銀白。月亮高高的懸掛在天空，照得地上如白霜。夜深人靜，天地萬物都已沈寂下來，偶爾傳來一兩聲蟲鳴鳥叫。一道黑影輕飄飄的躍下屋頂，落在了收拾的整整齊齊的院子中央。
一年多沒回來，家裏似乎沒多少變化。
宋霖深吸一口氣，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沒有來的近鄉情怯。盡管知道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可只要一想到死訊傳回來，害得娘親病倒一雙兒女提早出世，他心中就無限的愧疚。
這一年，他不知道是怎麽熬過來的。每每想起老娘還有妻兒，他就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明明近在咫尺，明明他伸手就能碰到他們，卻不能光明正大的與他們團聚。這對他來說，是何等的煎熬！
這次出京辦差，恰好又是在清平縣附近。為了能回來家裏看一眼，他不惜用藥迷倒了同伴。可如今家門就在眼前，他卻遲疑了。
他給家人吃盡了苦頭，他們是否能夠諒解他？
他一走就是一年多，家裏的一切都丟的幹凈，他們是否有怨言？
還有，他有何面目去見他的一雙兒女？
宋霖眉頭糾結著，雙手不由自主的握緊。
直到遠處傳來狗吠，宋霖才從僵持的姿態中回過神來，一個閃身快速隱入了暗處。然後，輕車熟路的撬開窗戶，悄無聲息的潛了進去。
屋子裏，一大兩小睡得正熟。
因為秋老虎肆虐，葉歡只穿了單薄的中衣，簡單的用被子搭在肚子上。雙胞胎哥兒姐兒則睡在搖床裏，蓋著薄被。
辭哥兒睡覺很老實，一雙胳膊放在腦袋旁邊，可以一整夜不動。薇姐兒的睡相就要差得多，胳膊腿兒大張，將辭哥兒的位置都占了一半。
宋霖摸黑進的屋，窗戶一關上光線就暗了下來，什麽都看不清。
宋霖還記得上回回來將葉歡從夢裏驚醒，所以這一次他特別的小心，特地放輕了手腳。這一年多來，他功夫見長，做到這一點倒不是什麽難事。
輕手輕腳的走到搖床旁邊，宋霖從懷裏摸出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借著它發出的光去打探正在熟睡中的兩個娃兒。
在看清兩個小家夥的面容後，宋霖的面部線條不知不覺的就柔和了下來。這就是葉歡給他生的兒子閨女啊，長得可真好！宋霖不自覺的掀起嘴角。
兩個小家夥似乎感受到了異樣的，不安的動了動，嚇得宋霖趕緊放下紗帳，蹲下身子。好在他們只是翻了翻身，並未醒來，宋霖這才重新站起身來。
宋霖盯著兩個小家夥瞧了一會兒，這才將目光轉移到了床榻上隆起的一團上。此刻的葉歡側著身子朝著搖床的方向而睡，一只手隨意的搭在肚子上，另外一只手則擱在枕頭邊，呼吸綿長清淺，顯然是睡得很熟。
宋霖挪動腳步朝著床榻方向走去，卻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頓住腳步。
比起上次見到的時候，葉歡要豐腴了不少。以前尖尖的瓜子臉變成了如今的鵝蛋臉，沒了昔日少女的青澀，多添了少婦的嫵媚。是吶！她早已不是小荷村那個見了他就臉紅的小姑娘，而是兩個孩兒的娘親，如何還跟以前一樣？
想著新婚那幾日的甜蜜，想著她在他身下的低泣和呢喃，宋霖沒由來的臉頰發燙。他本想看看她就走的，沒打算驚醒她。可看著眼前睡姿撩人的小媳婦兒，那熟悉的眉眼，微張的紅唇，還有那露在被子外頭晶瑩如玉的腳趾頭，宋霖整個身子就像著了火一樣。
要不，親一下再走？
宋霖將夜明珠收回荷包，慢慢的靠近床榻上的人兒。
葉歡睡的正香，並未察覺到任何異常。只是，額頭上傳來濕潤的觸感讓她有些不自在，於是翻了個身，面朝裏繼續睡了過去。
宋霖瞥見她滿是不耐煩的表情，不禁失笑。
他被媳婦兒嫌棄了！
宋霖插著腰在床前站了好一會兒，確認葉歡睡著了，這才輕手輕腳的摸黑翻出了窗戶。
第二天，葉歡一早起來，不由自主的去摸額頭。她昨兒個好像又夢到宋霖了，還夢見他親了她！然後，兩人小別勝新婚，好一番折騰。可半夜醒來，伸手一摸，身旁根本就沒有人。想到那夢境，葉歡不由羞得捂住了臉。她怎麽會做這種羞死人的夢？！
算算日子，宋霖走了也快一年了。
那個負心漢，明明說好了要回來的！
想起那個男人，葉歡不禁在心裏埋怨。可埋怨歸埋怨，她還是抑制不住的想他。想新婚那幾日的相處，想在村子裏的幾次偶遇，想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過了這麽久，她竟都不曾忘記！
葉歡將頭埋在膝上，感慨了好一陣才披衣下床。
洗漱過後，葉歡和往常一樣去廚房張羅早飯。廚房裏，宋孟氏已經在生火，見葉歡進來，忍不住說道：“天色還早，怎麽不多睡會兒？”
“習慣早起了，睡不著。”葉歡將頭發隨意的挽了個發髻，拿瓢舀了兩瓢水放進鍋裏。
宋孟氏見她過來，也就將手裏的夥計一並交到了她手裏，樂得輕松。
等吃完早飯，葉歡便去了食肆。
天氣漸漸轉涼，來食肆用飯的客人多了起來，偶爾有人手不夠的時候，她過去也好搭把手。走到半路，葉歡遠遠地就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從眼前一晃而過，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尾，快得她都沒太看清。只是，那身影她太熟悉了，葉歡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她，好像看到宋霖了！
也不管這想法是否荒唐，葉歡想都沒想，徑直追了過去。幸好是一大清早，街上沒什麽人。否則，看到葉歡這般舉動，肯定會被人詬病！
葉歡平日裏並不是嬌生慣養，所以跑幾步路對她來說還是十分輕松的。只是，等她跑到巷子尾，那人早已不見了。而且，前頭是個三岔路口，縱然他還沒有走遠，她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追。
沒追上那人，葉歡有些沮喪。
193葉果回門
她只能悄聲的安慰自己，她不過是眼花看錯了！官府的訃文都下了，難道還能有假？宋霖根本就不可能活過來了！
想到這裏，葉歡的神情頓時變得黯然。
藏在暗處的宋霖看著葉歡頹然的轉身離去，松了口氣的同時，心裏又泛起絲絲苦意。緊握的拳頭一點一點的收緊，在掌心印下一道泛白的痕跡。
這種日子，他真是受夠了！
葉果回門的那一天，葉歡也抽空回去了一趟。看著葉果紅撲撲的臉蛋，還有黏在盧燊身上的目光，葉歡就忍不住默默地嘆氣。
這丫頭，果然是被迷了心竅了！
趙氏的態度倒是比之前好了一些，興許是問過了葉果，知道盧燊待她不錯，所以沒再板著臉。將一對新人迎進屋子後，趙氏便去廚房忙活去了，留了葉江和葉歡父子二人在堂屋裏幫著招待。
盧燊今兒個穿了件紅色的衫子，喜氣十足，越發襯托的面如冠玉，看起來還挺人模狗樣的。
只是，葉歡對他本就沒什麽好看，在看清他身上那衫子所用的料子後，對他的觀感更加差了。若她沒記錯的話，這料子應該是趙氏給葉果的陪嫁之一。這才進門幾天，就將葉果哄得把嫁妝拿出來用了，著實有些過了！
“姨姐。”盧燊過來打招呼。
葉歡嗯了一聲，並沒有多的表示，這讓盧燊有些不悅的皺起眉頭。他肯紆尊降貴的跟她說話，就已經給足她面子了，居然還端起了架子！真是不識擡舉！
葉歡都懶得看他一眼，突然站起身來。“爹，我去廚房幫娘準備午飯。”
然後，也不等葉江有所回應，就走了出去。
葉江知道她心裏有疙瘩，想著不碰面也好，於是默許了。而葉果與盧燊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哪裏註意到葉歡的態度冷淡，只當她是不便跟盧燊這個妹夫說話，也就沒當一回事,依舊和葉江說笑著。
葉歡不給面子的扭頭就走，讓盧燊的臉色有些難看。但礙於在岳丈家裏，又是回門的日子，只得忍了。
吃完午飯，盧燊就尋了個由頭離開了。
“這才新婚幾天，就又要去縣學了？”趙氏得知盧燊要出門，臉色漸漸地變得不好看起來。
葉果心裏雖然不舍，但還是替他辯解了幾句。“相公說要多騰出些時間來看書。娘您也知道，他這次春闈沒中，心裏一直不大舒坦。總在家裏待著，也不是個事，還不如去學堂安心讀書。”
趙氏沒好氣的嗔了她一眼。“你叫我說你什麽好！哪有剛成親就搬出去住的！”
“姐夫不就是？”葉果小聲的反駁。
趙氏拿眼睛瞪她。“你姐夫那是情況特殊！他就這麽走了，什麽都不用管。但你有沒有想過，別人會怎麽想？不知情的，還以為你哪裏做得不對，礙了他的眼呢！”
“娘，哪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你女婿肯上進這是好事，您怎麽老是揪著不放啊！”葉果本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如今嫁給了盧燊，更要向著他說話了，根本沒把趙氏的話放在心上。
“好好好，算我瞎操心！以後，你的事，我都不管了！”趙氏只說了幾句，葉果就如此反應，氣得她都不想搭理她了。
葉果猶不自知，仍舊沈浸在盧家給她畫的那張大餅裏。“相公的才學可是一等一的好，這回沒考好，完全是因為水土不服，沒法兒適應。等下次進京，肯定能高中......到時候有了官身，娘你也跟著沾光不是？”
趙氏撇開頭去，懶得接話。
盧燊若真有本事，今年就該高中，何必再等三年？三年的時間，誰知道期間會發生些什麽事情。盧燊不像宋堯基本功紮實，被人捧慣了，就是個眼高手低的主兒。加上結交了一群游手好閑的同窗，三不五時的出門游歷，心思根本就沒在讀書上，能中才怪！
更何況，盧家那樣的家底，就憑著盧方氏一人種幾畝薄田能有什麽好日子過？到時候，還不得打葉果嫁妝的主意！
想想盧家以後雞飛狗跳的日子，趙氏就覺得頭疼。
葉果喋喋不休的說著，直到發現屋子裏太過安靜，這才悻悻的閉了嘴。飯後，趙氏哄葉遲午歇去了，葉果趁機湊到葉歡跟前，拉著她說私房話。
“阿姐，你跟姐夫成親的時候是怎麽相處的啊？”
葉歡瞥了她一眼，道：“怎麽，他對你不好？”
“不，不是。”葉果咬了咬唇，嗡嗡的說道。“就是，就是每次回了房，他就只顧著看書，我怕一開口打擾到他，但又不甘心就那麽幹坐著，什麽話都不說......”
葉歡聽到這裏，不由得皺起眉頭。“你們圓房了嗎？”
說起這個，葉果就羞得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才不甚嬌羞的點了點頭。
葉歡看著她那樣子，臉色才好看了一些。盧燊的性子，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就是個假清高！對於不喜歡的人，都懶得搭理。前世成婚的那天夜裏，她明顯感覺到了他的不耐煩。胡亂的應付了一下，就倒頭睡了過去，沒有半點兒憐香惜玉，更別提情意。
她怕葉果跟她一樣重蹈覆轍，不過看葉果這模樣，想必兩人的魚水之歡應該還不錯。如此，她便稍稍放心了。
見葉歡半晌沒有開口，葉果忍不住擡起頭來。“阿姐，你說，我要不要也學你多看看書？”
“你大字都不認識幾個，怎麽突然來了興致？”葉歡好笑的問道。當初她決定練字的時候，葉果也跟著學了一陣子。只是，這丫頭性子太浮躁，根本靜不下心來，後來索性就放下了。如今突然提出來，怕是又跟盧燊有關了！
想想也是啊！前世的自己，不也跟她一樣？為了能夠讓盧燊多看自己一眼，拼了命的去討好，甚至連生澀難懂的四書五經也偷偷地看。只是，那個時候，她白天要幹活兒，夜裏盧方氏又不讓點燈，根本沒時間看書，最後不得已放棄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葉果接下來的回答證實了她的猜測。
“相公飽讀詩書，肯定也希望有個知書達理的妻子。就算不能跟他搭上話，但起碼他說的要能聽懂，你說是吧？”
葉歡嘆著氣搖頭。
她很想告訴她，有些人的心比石頭還要冰冷，怎麽都捂不熱的。可看到葉果臉上洋溢著的幸福笑容，葉歡又有些不忍心戳破。
194非議
“你若有心，自然能做到。”
“阿姐，我就知道你是懂我的！”葉果見葉歡並不反對，高興地跟什麽似的。
葉歡拉下她掛在自個兒脖子上的手臂，說道：“行了，多大的人了，還撒嬌！羞不羞！”
“就算嫁了人，我也是小的！”葉果昂起下巴，滿是得意的說道。
葉歡嗤了一聲，懶得跟她計較。
葉果和盧燊離開之後，葉歡也打算動身回鎮子上了。臨走前，趙氏說起了在鎮子上買宅子的事。“鋪子開在鎮上，總是這麽來回的跑也不是個事兒。你爹就琢磨著，在鎮上買個院子，日後遲哥兒啟蒙了，也方便進學。”
手裏的積蓄越來越多，趙氏的底氣也越來越足。她爹是教書先生，從小耳濡目染的，某些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尤其是在看到宋堯中了探花之後，便生了讓遲哥兒走仕途的心思。士農工商，不管朝代如何更替，士總是排在最前頭的。能靠著讀書出人頭地，何樂而不為？
葉歡見趙氏能有這覺悟，不禁對她高看了幾分。
趙氏被葉歡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這還多虧了你婆母提醒。你爹做了一輩子的木匠，好不容易混出了點兒名堂，可一旦遇上當官兒的，還是得低一頭。所以，我不想讓遲哥兒走他爹的老路子，試著換個活法兒。等他將來有出息了，還能給你們兩個姐姐撐腰！”
葉歡被趙氏的話逗樂了。“等他中狀元，辭哥兒也能參加科舉了！”
趙氏楞了一下，不由得笑了。“瞧我，都忘了這茬兒。不過話說回來，多一個人給你撐腰不好嗎？”
“好好好，我就盼著遲哥兒將來考個狀元回來，也好讓我這個長姐面子上有光！”葉歡咯咯的笑著，然後伸手捏了捏葉遲的臉蛋。“遲哥兒，要快點兒長大啊！”
葉遲尚不懂事，根本不明白兩人在說什麽，一臉迷茫的看著葉歡這個姐姐。
葉歡輕笑一聲，起身告辭。
回到鎮上，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葉歡用隨身攜帶的碎銀子去買了些米面，正打算讓人幫忙送回去呢，就瞧見佟安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嫂夫人。”今日的佟安與平時穿著官差服的模樣大有不同，看起來要更親和。見到葉歡，甚至還主動上前打招呼。
葉歡為了避嫌，只是沖著他點了點頭，禮貌性的回應。“佟大哥今兒個休沐？”
佟安憨厚的笑著。瞥見小二擡過來的米袋子，這才恍然。“這是要送去家裏的？”
葉歡嗯了一聲，正要開口讓小二幫忙，就見佟安主動上前扛起了那一袋子米。“何必這麽麻煩？我剛好要去那邊，順路幫你帶過去！”
“這怎麽使得！”葉歡哪裏好意思讓別人做免費的勞力，忙委婉的拒絕。
“又什麽使不使得的，又沒有幾步路，不礙事！”佟安二話不說，扛起米袋子就走，絲毫不給葉歡拒絕的機會。
葉歡無奈，只得匆匆的結了賬跟了上去。
葉歡寡婦的身份，早就人盡皆知。平時，她一直很註意，極少與男子走得近，倒也沒人說什麽閑話。如今，她緊緊地跟在一個漢子身後，自然十分的惹人註目。
“宋娘子怎麽跟個男人攪和在一起，有情況！”
“那男人誰啊，看著有些面熟？”
“那不是在驛站幫著跑腿兒的佟家小子嘛，他怎麽突然對這宋寡婦這麽熱心了？”
“我好幾回看到他從宋家出來，莫非是對宋娘子上了心？說起來，她男人走了也快一年了吧？這可還是在孝期呢~”
葉歡聽到周圍的議論紛紛，不由得變了臉色。
寡婦門前是非多，果然沒錯！她們哪只眼睛看到她與佟安親近了，就說出這麽難聽的話出來，著實過分！想想就叫人氣憤不已。
佟安原本是一片好心，想著葉歡又是照顧老的又是養兩個娃兒，著實辛苦，碰到了就幫一幫，根本就沒有多想。沒想到，竟給她招惹了這麽大的麻煩，不禁暗暗地後悔！
早知道，他就避嫌一些了！
“對不住啊，我不知道他們會誤解......”幫著葉歡把米扛回家裏後，佟安滿是歉意的說道。
葉歡搖了搖頭，也知道不能怪到他頭上。“他們喜歡瞎猜，佟大哥別放在心上。”
佟安見天色不早，不敢再多留，急急的走開了。葉歡道了謝，將米袋子拖進廚房，把米倒進米缸裏，這才算完事。
宋孟氏剛從隔壁王嬸子家回來，自然聽到了外頭的一些風言風語。不過，葉歡的品行她是清楚的，聽過就聽過了，根本就沒當回事。
葉歡行的端坐的正，也不怕人指指點點，每日仍舊堂堂正正的出門，倒是將那些流言蜚語壓制下去不少。不過，關於改嫁的話題卻還是時不時地在耳邊響起，讓她煩不勝煩。
“東家的孝期快滿了吧，真的沒考慮過再嫁？”廚房裏，楊嫂子私底下跟馮氏討論道。
馮氏是托了王嬸子的福，才能到一品香來幫工的。一開始的時候，她幹活兒的確是有些散漫。可漸漸地，她看到別人幹活兒都很用心，一切都進行的很有條理，她也不好意思天天偷懶，只得跟別人一樣認真幹活兒。久而久之，倒是變得勤快了，葉歡這才沒把她趕回去。
“這倒是沒聽說過。”馮氏一邊切菜一邊說道。“她還有兩個娃兒呢，怎麽舍得！”
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換做是她，她也會舍不得的！
楊嫂子撇撇嘴，道：“年紀輕輕就守寡，往後日子還長著呢！日子久了，如何能熬得住？！我看宋孟氏是個挺和藹的，應該不會攔著。”
馮氏與宋家的交情不算深，但也知道他們家出了個探花郎。“那可不一定！其他的事情還好，這可是關乎名聲的大事，如何能行！宋家二郎可是在京城做官兒，若是叫人知道他嫂 子改嫁，還不被人笑掉大牙！”
楊嫂子楞了楞，仿佛這會兒才想起這麽檔子事兒來。
“行了，你們都少說兩句吧，免得叫東家聽見了！”鄭嫂子是個老實的，平日裏悶不吭聲的，對楊嫂子等人的碎嘴很是不喜。
楊嫂子撇了撇嘴，嘟囔了幾句這才閉了嘴。
195嫁妝
葉歡其實老遠就聽見她們的聲音了，只是為避免尷尬所以特意在外頭等了一會子才進去。楊嫂子嘴巴雖然是碎了一些，但做起事來還是很得力的。食肆生意漸漸做大，靠的就是這些幫手。若因為一些小事就把人趕走，又找不到人接替，這生意怕是沒法兒做下去了。
所以，在某些無關痛癢的小事上，葉歡都懶得計較。
當然，葉歡也不會默默地忍受，該叮囑的還是要叮囑的。這不，忙到晚上收工的時候，葉歡便接著話題，來了這麽一句。“女人離了男人也不是不能活。反正，我是挺滿意現如今的日子的！”
楊嫂子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東家這是聽到她之前的議論了？想到她一聲不吭的進來，又忍到其他人都離開了才說，不禁又是羞愧又是感激。
她在一品香做了半年，不光掙了銀子，走出去面子上也有光，不知道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呢。若是丟了這差事，日後怕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更何況，葉歡給的工錢比別家都高，她也舍不得離開。故而，葉歡這麽一提點，她就乖乖的低下頭認了個錯。
“瞧我這張嘴！我保證，以後一定閉緊了！”
葉歡見她明白了自個兒的意思，也沒有揪著不放。“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著，明天還要上工呢。”
楊嫂子哎了兩聲，訕訕的離開了。
葉歡見目的達到，收拾好東西鎖好門，前後腳出了店門。
太平日子過了幾天，轉眼就入冬了。葉歡一邊忙著食肆的生意，一邊要給家裏添置東西，真是忙的腳不沾地。再加上娘家那邊兒要搬到鎮子上來，很多事情都扯到了一起，她真恨不得多長出幾條腿幾只胳膊來。
葉江在鎮上買屋的事兒，也沒有刻意的瞞著。畢竟，搬家這麽大的事兒，可不是一兩個人可以搞定的。那麽多的東西，還少不得鄉裏鄉親的幫忙。
“葉老二這是發達了啊，都在鎮上買屋了！看來這家具生意做的不錯！”前來幫忙的村民看著又是羨慕又是眼紅。
“可不是！我可是打聽過了，那宅子不便宜呢，至少這個數！”另外一人伸出一個巴掌，眼睛直冒光。
五百兩，可是他們一輩子都掙不來的啊！
“五百兩，這麽多？”
“五百兩在鎮上買個屋已經算是便宜的了！”
“嘖嘖嘖，這木材生意這麽有賺頭？要不，咱也去販賣木頭？！”
“你就做白日夢吧！咱能有葉老二那運氣？！方圓百裏，怕是也就葉老二買的山頭長著那些名貴木頭呢！”
“我就奇了怪了！咱在這裏土生土長的，以前咋就沒註意後山有那些東西呢？”
“就算有，咱也不認識啊！”
這些人嘴巴上過過癮也就算了，倒是沒仇富的舉動。
葉江請的這些人都是好說話的，給的工錢也很夠意思，故而這家搬得十分順利。
葉家搬家動靜鬧得很大，光是幫忙的就請了幾十人，這在整個村子都是少見的。盧家自然也得了信兒，盧方氏本想讓盧大友過去走個過場，畢竟是親家，不露面不像話。可盧大友昨兒個喝多了，醉的人事不省，這會子都還在床上躺著呢。盧燊去了鎮子上，盧春花更指望不上。不得已，盧方氏這才帶了葉果過去。
葉果得知娘家人要搬去鎮子上，心裏很有些不是滋味。她當初選擇嫁給盧燊，一方面是真的喜歡他，二來就是覺得離娘家近，遇到啥事有個商量的人。可如今，爹娘都要搬走了，日後她豈不是連個說貼心話的人都沒了？想想，就很糟心啊！
“爹，你們買屋的事兒，怎麽都沒跟我知會一聲啊！”葉果一邊幫著收拾東西，一邊委屈巴巴的說道。
趙氏哼了一聲，道：“咱買屋，需要跟你商量？”
葉果撇撇嘴，道：“至少，也跟我提一提，讓我有個準備吧。”
“你要什麽準備？”趙氏說道。“怕在婆家受欺負沒地方訴苦？”
“才不是！”葉果否認道。“他們家對我挺好的！”
說到這裏，趙氏就忍不住念叨了起來。“對你好？我怎麽瞧不出來！聽說，你嫁過去第二天，盧方氏就把家務事都丟給你了？”
她嫁到葉家這麽些年，都沒這麽早接手過家務。
“這不是做媳婦該做的麽......”葉果小聲的嘟囔。
趙氏聽完她的話，險些氣得仰刀。
她這心還真是白操了！
葉果見趙氏氣得說不出話來，這才意識到有些過了，忙補救道：“娘，我也就是這麽一說，您別往心裏去！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
趙氏哼了一聲，好半天才接話道：“你知道就好。行了，這裏你也幫不上忙，回去歇著。等鎮子上安頓好了，再接你過去玩兩天。”
買屋是大事，動靜肯定不會小。盧家若是想跟葉家交好，自然不會攔著。
葉果應了一聲，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外頭，盧方氏正熱切的跟鄰裏閑聊著。
“葉老二家裏如今發達了，你有這樣一個親家，日後燊哥兒身上的擔子也能輕一些。”跟盧方氏交好的婦人壓低聲音在她耳旁說道。
盧方氏笑了笑，說道：“瞧你說的！這葉家再有錢，那也是葉家的，與咱有什麽關系！”
“咋就沒關系了！”那婦人說道。“你四處打聽打聽，誰不知道葉老二心疼閨女！光是陪嫁都夠兩個丫頭下半輩子吃喝不愁！”
說起嫁妝，盧方氏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瞇了起來。“也就是面兒上風光罷了，哪裏有你說的那麽多！”
“難道不是？”那婦人不相信的皺了皺眉。“當時果丫頭出嫁的時候，我可是親眼看到那些嫁妝出門的！別的不說，光是那踏步床就值上百兩吧！”
盧方氏輕咳了兩聲，道：“我的意思是，那都是兒媳婦的嫁妝，我盧家可不會動一分一毫！所以，陪嫁是多是少，根本就沒啥區別。”
盧方氏生了一張巧嘴，很快就將這茬兒岔了過去。“不說了。眼看著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生火做飯了。”
那婦人不疑有他，被糊弄了過去。
196挑剔
盧方氏走了幾步，發現葉果沒跟上來，不由得蹙起眉頭。
葉果擡頭，看到盧方氏臉色有變，馬上邁著小步子跟了上去。“娘，咱回去吧。”
盧方氏見她識相，倒是沒再說什麽。直到快到家門口，盧方氏才陰陽怪氣的訓誡道：“你娘家如今日子好過了，但那也只是你娘家。你嫁來了咱盧家，就該時時刻刻想著自己是盧家人。說話辦事，都要以盧家為先，聽清楚了麽？”
葉果覺得莫名其妙卻不敢反駁，於是小聲的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盧方氏又叮囑了幾句，突然話題一轉。“你男人去鎮上也有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在學堂裏吃不吃得好睡不睡得踏實。你明兒個過去一趟，順便給他捎些過冬的衣物。”
葉果心裏一喜，忙不疊的應了。“哎，那我明兒個一早就去。”
盧方氏見她喜上眉梢，暗暗地撇了撇嘴。“眼看著就臘八了，給師長的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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