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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心裏生了想法。
葉歡氣得臉色通紅。“馮氏，你莫要含血噴人。我葉歡行得端坐得正，不曾有過任何輕浮的舉動。沒影兒的事到了你的嘴裏，怎麽就成了勾搭成奸！不就是你男人看我們可憐，幫著修了下屋頂，至於把人說的這般不堪嗎？你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你男人！再說了，我也沒白讓他幫忙，可是去劉大娘那裏買了魚給你們家送去了的！你敢拍著胸脯說，我沒給過！你自個兒胡思亂想，非要把這莫須有的罪名栽贓到我頭上，就不怕遭雷劈！”
馮氏沒想到葉歡口齒這般伶俐，一時竟接不上話來。
看熱鬧的人當中，劉大娘也在其中。聽葉歡這麽一說，也記起來了。“對對對，宋娘子前些時候是找我買了條魚，說是要送人的。那條魚足足有十幾斤重呢！”
王嬸子聞聲趕過來，也替葉歡作證。“宋娘子拿魚過去的時候，我也在家。馮氏，你這是要鬧哪樣！”
馮氏見她們一個個都向著葉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好，先不說這事兒。你敢指天發誓，昨兒個夜裏沒人進你的屋子？！”
葉歡心裏一驚，莫非宋霖回來的時候不小心被她撞見了？
可即便如此，葉歡面上還是一派沈著。“你胡說八道！你說你昨兒個夜裏看到有人進了我的院子，可有人證？為何別人沒瞧見，單單就你瞧見了？街坊四鄰家裏可都是養了狗的，若真有人經過，會沒有動靜？！馮氏，你也是當了娘的人，竟這般不知輕重，也不怕教壞孩子！”
提到孩子，王嬸子這才註意到孫子一個勁兒的啼哭著，忙伸手去接了過來。
這兒媳婦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馮氏被噎的滿臉通紅，賭咒發誓她絕對沒有胡說。然而，那些看熱鬧的人卻不是傻子。葉歡說的不錯，挨著的幾戶人家都是養了狗的，若真有人半夜路過，哪裏會那麽安靜。這事兒，沒準兒真是馮氏小心眼兒，故意往宋娘子的身上潑臟水。
“還楞著做什麽，還不把寶兒抱回去！”王嬸子年輕的時候也有個脾氣，只要不把她惹惱了還是很好說話的。這馮氏三天兩頭在家裏鬧也就罷了，她尚且能忍。可如今居然當著鄉親們的面，說出這麽不得體的話來，她哪裏還能再縱容，當即就發作了。
馮氏嫁到王家這麽些年，還是頭一次見婆母發火，頓時有些慫了，盡管心裏仍舊不甘，還是乖乖地跟在王嬸子身後回家去了。
“妹子，實在是對不住。”王嬸子這話是對宋孟氏說的。
兩家挨著，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鬧僵了可不太好。
因為家裏沒個男人，所以就要遭受這樣的汙蔑！宋孟氏心裏也氣。可她也知道，錯不在王嬸子，自然不好發作。說了幾句，便拉著葉歡走了。
“唉，真是作孽！”王嬸子嘆了一句，又狠狠地瞪了馮氏一眼，是下定了決心要好好兒的立立規矩了。
那些看熱鬧的人見幾個當事人都離開了，也一哄而散。
“馮氏也太不像話了！”
“可不是，都是鄰居，偷漢子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真真是太沒規矩了！”
“王大娘這回可是真的動怒了，我看馮氏的好日子到頭了！”
“王大娘已經忍得夠久了，能硬氣起來也是好事！”
三姑六婆們邊走邊閑聊著，只不過話題卻從葉歡這裏轉移到了王嬸子和馮氏的身上。
葉歡跟在送孟氏身後，心裏有些不安。
宋孟氏的反應太過反常了！若是放在平時，她早就好言安慰起她來了。這是這一次，沒有。莫非，她察覺到了昨晚的異常，起了疑心？
想到這裏，葉歡不禁有些心虛。
她到底要不要把宋霖偷偷回來過的事情告訴宋孟氏呢？
宋孟氏心裏的確是有些不舒服。原本，馮氏說的那些話她是不信的。可昨晚，她的確是聽到葉歡房間裏隱約有人說話。而且，昨天夜裏根本就沒有起風，但窗子卻是響了的。
一段時日相處下來，宋孟氏雖不完全了解葉歡這個兒媳婦，可也知道她是個守規矩的，斷然不會做出有辱家門的事兒來。
可那兩聲響動又該作何解釋呢？宋孟氏一直糾結著這個問題，所以連身後跟著的葉歡也被拋到了腦後。直到葉歡出聲叫住她，她才停住腳步。
“娘，米店到了。”葉歡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宋孟氏的衣袖，小聲的提醒。
宋孟氏哦了一聲，決定暫時將這事兒放一放。
婆媳兩人是這家米店的常客，故而小二一眼就認了出來。“宋大娘、宋娘子，來買米啊？”
宋孟氏抿著唇笑了笑，道：“家裏米吃完了，想稱些回去。”
131高中
“店裏剛從南邊兒進了一批新米，要不要買些嘗嘗？”小二是個憨厚的，就算是宋孟氏這些散客，都十分熱心的招呼著。
“多少銀錢一升？”葉歡問道。
“因為是新米，所以要貴一些，三十個銅板一升。”小二笑著答道。
宋孟氏想著手裏的銀錢不多，想了想，還是決定買以前常吃的那種。葉歡湊近看了看那新米，顆顆飽滿，晶瑩透亮，煞是好看，忍不住開口道：“娘，這米看起來不錯，不若買兩升回去嘗嘗鮮？剩下的銀錢，還是買去年的陳米。”
宋孟氏在外人面前自然不會博了葉歡的面子，於是點了點頭。“就按她說的辦吧。”
小二應了一聲，拿著量器忙活去了。
因為宋孟氏和葉歡身體單薄，沒法子弄太多的米回去，掌櫃看在宋堯的份兒上，特地讓小二幫著跑腿送了回去。
宋孟氏倒是沒覺得有什麽，葉歡卻十分稀罕。這就是普通人跟有功名在身之人的區別吧？難怪那麽多的人擠破了腦袋都想當官兒呢！
葉歡發了會子呆，這才上前幫著宋孟氏把米面擡進了屋子裏。
“娘，天氣越來越冷了，咱是不是買些鮮貨回來晾曬了？”葉歡一邊淘米一邊問道。
宋孟氏拿著火鉗的手頓了頓，說道：“也好。”
葉歡見宋孟氏不反對，便在心裏盤算開了。小叔子不日就要返鄉，家裏多了一口人，吃食上的開銷肯定是要翻倍。再有幾個月，她肚子裏的兩個也該出來了，到時候又是一筆大開銷。臨盆前，她得把所有的事兒都安排妥當才行啊。
葉歡這樣想著，手下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一些。
吃過飯，葉歡早早地把家什收拾好，泡了泡腳就回了自個兒屋子。在油燈下將冬襪的最後幾針補上，葉歡才打著呵欠將針線收了起來。臨睡之前，她特地檢查了一下窗戶，確認關嚴實了這才躺進被窩裏。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大清早，葉歡被尿意憋醒，直奔茅房。等出來的時候，日頭才剛剛冒出個頭。
葉歡推開廚房的門，生火。
炊煙升起來的時候，葉歡身子也漸漸地暖和了起來。昨兒個晚上發的面已經膨脹了起來，她將手洗幹凈，開始揉面。等到將面團上屜，宋孟氏才起身。
“怎麽不多睡會兒？”看到廚房裏葉歡忙碌的身影，宋孟氏不由緊張的看了看她的肚子。
葉歡扶著腰將竈臺抹幹凈，笑著說道：“睡不著就起來了。”
“可是身子不適？”宋孟氏又問道。
“就是昨晚睡得早了些，天不亮就醒了。娘，我沒事，您不用擔心。”葉歡放下抹布，倒了碗開水遞到她的面前。
宋孟氏十分註重養身，每日一早起來就要喝一碗溫開水。
宋孟氏見她神色沒有異常，這才將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小口小口的將碗裏的水灌進肚子裏，宋孟氏上前接過葉歡手裏的活兒。“站了這麽久不累？快些去歇著。”
葉歡見沒什麽活兒幹，就順從的坐下了。
不過，她是個閑不住的，見案幾上擱著一堆大蒜，就伸手攬了過來，不緊不慢的剝著。宋孟氏見她安分的坐著，倒是沒再說什麽。
蒸屜開始冒白氣兒的時候，屋子裏便彌漫著一股子面食的香味。
婆媳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忽然就聽見隔壁的爭吵聲傳了過來。與以往王嬸子婆媳爭吵的聲音不同，這次仿佛是那個悶葫蘆王大郎的大嗓門，偶爾夾雜著馮氏嚎啕的聲音以及奶娃子的啼哭。
“這是怎麽了？”宋孟氏朝著門外望了望。
葉歡撇了撇嘴，道：“想必是王嬸子跟王大郎說了昨兒個的事。”
提起馮氏那張口沒遮攔的嘴，宋孟氏的臉色漸漸地冷了下來。“這馮氏也太不像話了，是該受些教訓。”
葉歡點頭附和。“的確是該管管了。”
婆媳倆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沒有去勸架的打算。
早飯就是兩個白面饅頭，將就著一盤醬菜。葉歡胃口極好，就算是沒有炒菜，她照樣吃得津津有味。相比起葉歡的狼吞虎咽，宋孟氏的吃相就要講究許多。看著婆母細嚼慢咽的樣子，葉歡咽了口口水，不得不放慢了節奏。只不過，這麽個吃法兒太慢了，饅頭吃到後頭都涼了。
宋孟氏沒註意到葉歡神情，將最後一口饅頭咽下去之後，開口道：“你爹近來可有空？”
葉歡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提到葉父，有些茫然。“許久沒去鋪子裏了，不是很清楚。娘可是找他有事？”
宋孟氏瞧了瞧葉歡那碩大的肚子，平靜的道：“眼看著就要生了，想讓親家公幫著做個搖床。”
葉歡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忙笑著道：“原來是為了這個。娘就放心吧，我爹一早就給備下了。”
宋孟氏沒想到葉家居然一早就準備了，可見他們是真的疼葉歡這個閨女。“還是親家想的周到。”
“娘還給您孫子打了兩床小被子呢。”提及娘家人，葉歡的話不自覺的就多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更明媚了幾分。
宋孟氏笑著點頭。“讓他們破費了。”
“娘說這些就見外了。那可是他們的外祖父母啊！”葉歡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一雙眼睛笑得快要瞇成一條縫。
宋孟氏笑了笑，沒有反駁。
婆媳倆吃完早飯，正收拾碗筷呢，就聽見外頭鑼鼓喧天，很是熱鬧。
“莫非是哪家又娶媳婦？”葉歡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宋孟氏卻是猛地站起身來，一臉欣喜的往外走。
葉歡嚇了一跳，忙扔下手裏的抹布跟了上去。
只見兩個作官差打扮的男人，一人手裏拎著面鑼，一人手裏拿著卷紅色的綢子，笑盈盈的朝著這頭走了過來。
“媳婦，去準備兩個荷包。”宋孟氏激動歸激動，卻還保持著良好的儀態。
葉歡不明所以，卻還是乖乖地聽話照做了。等她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那兩個官差已經笑著跟宋孟氏寒暄上了。她依稀就聽見恭喜兩個字，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莫非，是小叔高中了？
想到這裏，葉歡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132風水輪流轉
“兩位請屋裏喝茶。”宋孟氏將報喜官客氣的迎進屋子，轉過身來又吩咐葉歡去廚房泡茶。
葉歡見宋孟氏喜上眉梢的模樣，心中越發肯定了剛才的想法。
那兩個官差也沒有客氣，在屋子裏落了座。“夫人當真是教子有方。宋大人不但精才絕艷，就連聖上都讚不絕口，欽賜了探花郎，實在是可喜可賀！”
宋孟氏端坐在椅子裏，有種說不出的落落大方。“都是聖上擡愛，愧不敢受。”
葉歡端著茶盞進來的時候，就聽見一連串高雅的語句從宋孟氏的嘴裏說出來，忽然有些惴惴不安，仿佛與這種氛圍格格不入。
宋孟氏眼角瞥見葉歡發怔，忙站起身來從她手裏接過杯盞。
葉歡猛地回過神來，心虛的低下頭去，跟在婆母身後將手裏剩下的那杯茶遞到官差的手裏，然後默默地退到宋孟氏的身後，眼觀鼻鼻觀心，連聲兒都不敢吭。
宋孟氏幽幽的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沒說什麽，只是客氣的招待著兩位官差。那兩位官差也是個有眼色的，喝完茶就起身告辭。
宋孟氏讓葉歡將荷包拿出來，每人手裏塞了一個。“兩位辛苦了。”
官差掂了掂手裏荷包的重量，滿意的道了謝。
等送走了二人，周圍看熱鬧的人便圍了上來。
“這兩個官差是來報喜的吧？可是你家二郎高中了？”
“我平日裏瞧著二郎就是個有出息的，果然被我言中了吧！”
“恭喜恭喜啊，宋嫂子你可是熬出頭了！”
“聽那官差的意思，宋小子是中了探花啊，那豈不是就是甲等進士第三名？唉喲，咱清平縣還沒出過這麽大的官兒呢！”
這些人聽說宋堯中了探花，一個個笑著上前道賀，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好像高中的是她們自個兒家的兒子。
宋孟氏笑著一一回應，又忙不疊的招呼她們喝茶，忙的不亦樂乎。葉歡自然也不能閑著，把中秋佳節吃剩下的月餅還有瓜子都端了出來待客。
這群人在宋家待到午飯的時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走的時候還一再的問起宋孟氏什麽時候擺酒，有的甚至還私下打聽宋堯是否定下了親事，心思一目了然。
宋孟氏委婉的說道：“擺酒的事，還得小兒回鄉才能定，親事也得先問過他兄長。”
眾人都以為宋孟氏是個寡婦，所謂夫死從子，這麽說也不算錯。故而，只得暫時打消了念頭。
這一番忙活下來，葉歡頓時覺得腰酸背痛。
宋孟氏也顧不上教導她一些東西，讓她回屋歇著去了。好在早上蒸的饅頭還有好些，中午熱一熱就行了。不過，為了葉歡肚子裏的娃兒著想，宋孟氏還是拿了兩個雞蛋打了碗蛋湯。
葉歡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精神總算是好了些。想著宋孟氏一個人在廚房忙活，她卻躺著不大合適，於是便掙紮著從床上爬了起來。
走進廚房的時候，葉歡還以為宋孟氏會擺臉色給她看或者是訓誡她幾句呢，卻發現宋孟氏臉上帶笑，仿佛不記得先前的那事兒了。
“你把壇子裏的醬菜舀一些出來，馬上就能開飯了。”宋孟氏一邊往碗裏盛湯，一邊吩咐道。
葉歡忙應了一聲。
婆媳兩人在方桌旁邊坐了，安靜的用飯。
或許是因為心情好，宋孟氏竟然一改之前食不言的規矩，拉著葉歡說起話來。“阿堯總算是熬出頭了。原本以為他中個乙等就頂了天了，卻沒想到竟會被聖上欽點了探花。”
葉歡這個做嫂子的，自然也很是替小叔子感到高興。“小叔在讀書上有天賦，這是他應得的。”
這話倒是說到了宋孟氏的心坎兒上。天底下的母親，哪有不盼兒子成龍女成鳳的？於是，宋孟氏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連帶的對葉歡也熱絡了幾分。“別光顧著啃饅頭，也要多喝點兒湯水。”
說著，拿起木勺子就要替葉歡舀湯。
葉歡受寵若驚，忙將碗遞了過去。
“你說，阿堯什麽時候能回來？”宋孟氏給葉歡舀了一碗，也給自個兒舀了一勺子。
“京城到咱們縣，少說也得半個月呢。”自打宋霖偷偷回了趟家，葉歡便開始對北明的地域產生了興趣，或問四處行走的商販，或翻看各種游記，故而宋孟氏一問她張口就答了上來。
宋孟氏看著葉歡的眼神帶了幾分訝異，卻未說破。“幸好來得及......”
來得及什麽這句話到了嘴邊，葉歡又給咽了回去。默默地吃完手裏的饅頭，葉歡便放下碗筷。“娘，小叔高中，家裏怎麽也得擺酒宴客，是不是得提前把幫忙的請好？”
宋孟氏沒想到她能想到這裏去，讚許的點了點頭。“是得準備起來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去街坊鄰居那裏走動走動。”葉歡知道宋孟氏素來不喜歡向人低頭，便把這活兒主動地攬了下來。
宋孟氏自然沒有二話。
葉歡將碗筷收拾好就出了門，第一個要去的就是隔壁王嬸子家。王嬸子和往常一樣的熱情，拉著葉歡說了好一會子話。得知宋孟氏想請她幫忙下廚，哪有不同意的。她兒媳婦馮氏見王嬸子自作主張的應了，卻是連個不字都不敢說。
葉歡感到驚訝不已，暗道風水輪流轉。
葉歡又去問了幾家，都無人拒絕，甚至還有人得了信兒，主動要上門幫忙的。葉歡想著多幾個人幫忙更好，便沒跟她們客氣。
日頭偏西的時候，葉歡總算是脫了身。
將請的哪些人做什麽事跟宋孟氏合計了一遍，葉歡又問起請哪些客人的事。宋孟氏楞了楞，道：“我在這邊沒什麽親戚，便看你娘家那邊要請些什麽人了。”
葉歡想了想，道：“到底是隔了一層，我娘家那頭便只請爹娘和大伯兩家吧。另外，小叔在學堂的同窗和師長，是不是得接一遍？”
“難為你想的周到。是呢，阿堯在縣學多虧了師長們用心教導。”宋孟氏見葉歡辦事越來越沈穩，倍感欣慰。
葉歡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也是娘教導的好。”
133宋侍郎
宋孟氏彎了彎嘴角，道：“行了，別在這兒誇來誇去了。你不是說要買些鮮貨晾幹了過冬麽，咱這就去肉鋪瞧瞧。”
葉歡應了一聲，收拾了一番就跟著宋孟氏出了門。
這頭，忙著張羅辦酒席，宋堯在京城那頭亦是忙的腳不沾地。雖說剛剛會試結束，尚未安排一官半職，但每日應酬卻是不少。宋堯本想推辭，奈何京城遍地權貴，可不是他想辭就辭的。更何況，宋家那邊還放了口風出來，變相的承認了宋堯的身份。如此一來，宋堯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邀約的人就更多了。宋堯原本定了日子回鄉的，結果日子一推再推，等到能夠脫身，已過去了四五日。
離京這一日，宋侍郎親自找上門來。
宋堯看著眼前這張似曾相識的臉孔，好一會兒才拱手作揖。“侍郎大人。”
宋侍郎不滿的抿了抿嘴，道：“你叫我什麽？這就是你的規矩？！”
宋堯低眉順目，平靜的說了聲不敢。
“你......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娘好歹也是出身書香門第，怎的將你們兄弟教成這般模樣！”宋侍郎久在高位，習慣了被人捧著，見兒子如此的冷漠，說話的聲音不自覺的就擡高了一些，言辭也變得犀利起來。
他不提宋孟氏還好，宋堯可以只當他是個陌生人，應付應付就過去了。可偏偏提起了，還出言不遜，宋堯哪裏還能沈得住氣，眸子裏也帶了一絲怨恨。“此乃學生的家務事，就不勞侍郎大人關心了。”
說完，包袱一拎，就要走。
“放肆！你這是跟誰說話呢！”宋侍郎自以為放下身段主動找上門，宋堯定會感恩涕淋巴巴的貼上來，然後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感人場景，卻沒料到宋堯竟如此的冥頑不寧，根本不屑認他這個父親。心裏那個氣啊，真恨不得上前給宋堯一巴掌。
宋堯沒搭理他，他的一顆心早就飛回了清平縣，飛回了宋孟氏的身邊。“學生還趕著回鄉，侍郎大人請便。”
生硬的說完這番話，宋堯頭也不回的跨出了客棧的大門。
宋侍郎見他這態度，臉色更加難看起來。“你給我站住！”
宋堯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而且租的馬車也等他半天了哪兒能再耽擱。將包袱往馬車裏一丟，手腳麻利的上了馬車。
“公子若是有事未辦完，小的還可以再等等。”這車把式混跡在京城，眼力勁兒可是少不了的，一看宋侍郎便知道是個當官的，生怕被他遷怒，只得好言好語反過來勸宋堯。
宋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道：“小哥若是不接這單生意，我可以另找他人。”
車把式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訕訕的閉了嘴，駕起馬車緩緩地朝著出城的方向而去。
那位大人他得罪不起，車上的這位他也不好惹啊。
宋侍郎見宋堯頭也不回的離開，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還是貼身長隨在一旁勸了幾句，才讓他消了消氣。
“少爺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怕是心氣難平，老爺大人有大量，就別跟一個小輩計較了。再說了，少爺又不是不回來了，日後同朝為官，總有相見的時候。”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短時間內消除宋堯的心結怕是不可能的。
宋侍郎哼了一聲，道：“當初若不是孟氏自作主張帶走他們兄弟倆，至於受這份罪？！”
長隨低下頭去，沒敢接話。
宋侍郎生了會子悶氣，便打道回府了。比起宋堯這個不甚親厚的兒子，他更喜歡劉氏生的老三。若不是宋堯爭氣中了探花，他豈會拉下臉來主動上門？
兩旬之後，宋堯總算是回到了清平縣。進城的那一日，天氣格外的晴好。聞訊而來的劉縣令一臉笑瞇瞇的帶著衙役在前頭開路，敲鑼打鼓，鞭炮齊鳴的，不知道多熱鬧。
宋堯臉皮有些薄，不過好在在京城裏頭就經歷過這麽一回，倒是坦然的受了。
等來到家門口，已經過了午時。
宋孟氏不時地站在門口張望，見到宋堯坐著高頭大馬回來，眼眶都忍不住紅了。
“孩兒不孝，讓娘受苦了。”宋堯一下馬，就直奔宋孟氏的跟前。
宋孟氏搖了搖頭，將他扶起。“什麽苦不苦的......倒是你，瘦了。”
宋堯扶著宋孟氏往屋子裏走，見到葉歡挺著個大肚子迎出來，忙站直身軀朝著葉歡一揖。“這段時日，辛苦嫂子了！”
“小叔也太見外了！”葉歡因為要避嫌，只客氣了一句，便讓到一邊，讓宋孟氏母子二人說話去了。
酒席是早就準備起來了的，只等宋堯一回來就可以開起來。這邊的動靜這麽大，鄉親們自然是聞訊而來，架鍋的架鍋，切菜的切菜，分工合作，井然有序，竟沒有半點兒慌亂。
葉歡不時的幫著招呼客人，又要去廚房瞄著，等到酒席鬧下地，她累得都快要直不起腰來。
“你也是的，都是雙身子的人了，怎的還這般操勞。”趙氏見葉歡忙進忙出的，心疼的不得了，生怕她身子吃不消，動了胎氣。
葉歡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說道：“他們在肚子裏好好兒的呢，就是有些腿酸。”
“站了一晚上，能不酸麽！”因為天色太晚，葉江一家子便打算在鎮上過夜。因為宋家的屋子小，葉江便去了鋪子裏歇，趙氏帶著葉果姐弟二人跟葉歡擠一間屋子。
葉果看了看葉歡的肚子，也是心有戚戚焉。“姐，你肚子這麽大，也不怕摔著。”
葉歡滿是慈愛的盯著肚子瞧了一陣兒。“習慣了就好。”
趙氏見葉歡沒哪裏不舒服，這才松了口氣。“算算日子，再有三個月就該臨盆了吧？也不知道女婿能不能趕回來！”
葉歡怔了一下，苦笑不已。“給官家做事，哪裏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趙氏滿是憐惜的拉著葉歡的手，嘆道：“都說你是個有福之人，可又有誰知道你的辛苦。男人不在身邊，上有婆母要侍奉，下頭小叔子尚未成親，家裏連個幫手都沒有。”
比起上輩子在盧家的遭遇，葉歡這一世已經算是輕松了，起碼不用披星戴月的下地幹活兒啊。“娘，人活一世，哪兒能所有的事都如願。這日子哪裏算苦，不過是懷著身子累一些，不打緊的。您也瞧見了，小叔是要當官的人，日後還怕請不起丫鬟仆婦？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134生父
“你倒是想的開！”趙氏嗔了葉歡一眼，繼而又有新的煩心事。宋堯做了官，將來怕是要娶個官家千金回去。日後住在一塊兒，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難免要分出個高下來。宋孟氏這陣子對葉歡不錯，日後可就難說了。這人吶，就怕拿起來比較。葉歡農家出身，哪兒能比得上高門大戶出來的千金，沒有娘家人給她撐腰，到時候這宋孟氏的心怕是要偏到胳肢窩去！
越想，趙氏心裏就越是不安。
“娘，這八字都還沒有一撇的事兒，您是不是想太多了？”葉歡如何看不出趙氏的心思，忙在一旁勸道。
趙氏嘆了口氣，道：“宋霖爭氣倒也罷了，就怕你們處處被二房壓一頭。”
趙氏是過來人，這些年在張氏那裏受得起還少嗎？她就怕葉歡重蹈她的覆轍啊。連帶的，對葉果的親事，她也有了新的想法——不求榮華富貴，只求門當戶對！
葉果不知道趙氏心裏已經偷偷地改變了想法，還一門心思的想嫁個讀書人呢，最好是像宋二哥這般才學出眾長得又順眼的。
母女三人各懷心思的睡下，葉歡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以至於第二天早上險些沒爬起來。
宋堯倒是起了個大早，幫著抱了一捆柴禾到廚房。見葉歡踏進門檻，他忙站起身來。“火已經升起來了，鍋裏可是要燒水？”
葉歡楞了一下，忙將他趕出來廚房。“這裏哪是你該來的地方，快些回房歇著去。”
君子遠庖廚，這個理兒她還是懂的。
就像葉父，一輩子都沒有碰過鍋鏟。
再說了，宋堯從小到大就沒做過這些活兒，一雙手養的跟姑娘家似的，她哪兒敢讓他做這些粗活兒。
宋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出去了。路上碰到趙氏，宋堯客套了兩句，便乖乖的回去整理他的那些書去了。
“這次回來打算呆多久？”宋孟氏問道。
宋堯一邊將書本上的灰塵抹去，一邊答道：“朝廷的差事沒那麽快落實下來，應該還有一兩個月的空閑。”
“這麽說，年都不能在家裏過了？”宋孟氏算了算日子，距離年關還有兩個多月，那個時候，宋堯怕是剛好在京城。
宋堯手裏的動作頓了頓，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娘，不如您隨我進京吧？”
宋孟氏知道他是一片孝心，卻還是搖了搖頭。“你嫂子眼看著就要生了，哪兒走得開。再說了，我已經適應了這邊的生活，回去怕是不習慣。”
宋堯也不是光會讀書，此番去京城的經歷，讓他學到了許多，也長了不少心眼兒。見宋孟氏那神情，便猜到了一二。想來，宋孟氏不願意回京，是怕遇上那些人吧。可把宋孟氏留在清平縣，他又不放心。“娘，嫂子臨盆不還有三個月嘛，帶她一起進京不就行了？”
“說的倒是輕巧。這舟車勞頓的，萬一路上有個什麽，你兄長還不急壞了！”宋孟氏睨了小兒子一眼，繼續幫著整理書籍。
宋堯訕訕的笑了兩聲，道：“那，等嫂子生了之後再動身？”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更何況，你嫂子還不一定願意離開呢。畢竟，她娘家人都在這邊，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何苦來哉。”
“大哥日後也是要在朝廷為官的，嫂子不照樣要跟著？”
“現在說這話還早著呢。”提到長子，宋孟氏又是一陣嘆息。“你兄長都離開好幾個月了，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寫過一封信，最近音信全無，可要把人愁死！”
宋堯一直忙著會試，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不禁有些汗顏。“娘不必擔心，大哥做事向來很有分寸，不會出什麽事的。興許是太忙了，一時沒辦法送信回來。您也知道，軍營可不比別處，有時候去了那人跡罕至的地兒，找口水都難，更別提其他的了。”
宋孟氏何嘗不知道這個理兒，只是兩個兒子一直未離開過她身邊，心裏掛念而已。
宋孟氏傷感了一陣，便振作了起來。“不說這些了。你在京裏可還順利，可有落腳的地方？”
宋堯便簡單的將一路上的經歷說給宋孟氏聽，最後還提了宋侍郎找過他的事。他總覺得，這些事應該讓宋孟氏知道，也好有個防範。
“你說，他去客棧找你了？”宋孟氏聽到宋侍郎這個稱呼的時候，臉色都變了。
“娘，您先別著急，聽我把話說完。他是去找我了，但我並未搭理，只當是上峰一樣應付。”宋堯知道宋孟氏心裏的委屈，故而不敢與宋家的人扯上關系，便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宋孟氏沈默了良久，才開口問道：“你可願意回宋家？畢竟，他是你生生之父。”
宋堯搖了搖頭，態度堅決。“孩兒有娘有大哥在身邊就足夠了。”
“你這個傻孩子......”宋孟氏感動歸感動，但卻不會自私到妨礙他的前程。“今時不同往日，他已是高高在上的三品大員，惹惱了他，於你沒有半點兒好處。若是......若有他相助，你的仕途也能走得更順暢一些。”
“娘！”宋堯沒想到宋孟氏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出來，不由得楞住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孩兒豈是那種攀龍附鳳之輩！孩兒將來即便是入朝為官，也會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靠著真本事上進。您這麽勸我，難道這些年來所受的苦都白受了麽？”
宋孟氏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娘這苦吃得心甘情願。娘只是不想你為了我，輕易地得罪了人。以他目前的地位，你還不能跟他硬碰硬。”
宋堯卻是個有骨氣的，挺起胸膛說道：“我的官職是不如他高，但有朝一日，我必會讓他忌憚三分。”
“你有這個志氣，娘很欣慰。”宋孟氏微微仰頭看著小兒子，語氣輕柔。“不過，官場可不是憑著真本事就能一帆風順的。你外祖當年不也是一身正氣？可到頭來又落得了什麽好。”
提到孟氏一族，宋孟氏不禁又要感慨一番。
孟氏雖算不上名門望族，但也是清貴無比，祖上出過好幾任太傅，又一門心思撲在做學問上，門生遍布朝野。曾經顯赫一時，要多風光就有多風光。可那又能如何！朝政瞬息萬變，她的祖父不過是不願意站隊，便被人誣陷丟了官被貶至苦寒之地。曾經有多風光，如今就有多淒慘。盡管當今聖上曾替孟氏一族平反，可人都不在了，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想到這裏，宋孟氏都開始後悔讓兒子走仕途了。
135高利銀
“娘，當今聖上是一代明君。”宋堯似是看出了她的苦惱，在一旁開解道。“我不摻和到皇子們的爭鬥裏頭就是了，您大可放心。”
宋孟氏抿著唇笑了笑，沒再吭聲。
母子二人在房裏待了好一會兒，直到葉歡喊他們出去吃飯，這才結束了談話。
趙氏雖然是客，卻跟在家裏一樣，幫著搬椅子擺碗筷，忙的腳不沾地。宋孟氏這才想起家裏還有客人，心裏很是過意不去。“親家是客，怎的讓你忙進忙出的，快些坐下。”
“在家裏做習慣了，也不是什麽力氣活兒，又累不著。”趙氏笑盈盈的挨著葉歡坐了，順手給葉歡的碗裏夾了個饅頭。
葉歡見宋堯還站著，忙招呼他入座。“小叔怎的站著，快些過來坐啊。”
宋堯輕咳了兩聲，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從小就被宋孟氏教導，男女七歲不同席，如今這一屋子的女人，就他一個男人，哪裏好意思上桌子。
趙氏正準備說都是一家人，不要太拘束了，卻被葉歡扯了扯衣袖，把話給咽了回去。母女二人交換了個眼神，沒有吭聲。
“瞧我......”宋孟氏意識到問題所在，忙將自己的位子讓了出來。“都是自家人，沒什麽要避嫌的。不是說還要去拜會師長麽，還不坐下來用飯？”
宋堯這才落了座。
葉果偷偷地瞥了葉歡一眼，沒想到宋家的規矩這麽大，不由暗暗地同情了她一把。
沈悶的吃完一頓飯，宋堯便出了門。趙氏也帶著葉果告辭，宋孟氏再三挽留無果，便讓葉歡收拾了一些待客未用完的蒸肉一類的東西回去。趙氏推辭不過，只得收下。
趙氏她們一走，家裏便又只剩下葉歡婆媳二人。
葉歡總覺得宋孟氏有心思，卻又不敢問出口，只得說些事情來轉移她的註意力。“娘，小叔什麽時候回京城啊？那邊的衣食住行可打點妥當？”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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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歡氣得臉色通紅。“馮氏，你莫要含血噴人。我葉歡行得端坐得正，不曾有過任何輕浮的舉動。沒影兒的事到了你的嘴裏，怎麽就成了勾搭成奸！不就是你男人看我們可憐，幫著修了下屋頂，至於把人說的這般不堪嗎？你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你男人！再說了，我也沒白讓他幫忙，可是去劉大娘那裏買了魚給你們家送去了的！你敢拍著胸脯說，我沒給過！你自個兒胡思亂想，非要把這莫須有的罪名栽贓到我頭上，就不怕遭雷劈！”
馮氏沒想到葉歡口齒這般伶俐，一時竟接不上話來。
看熱鬧的人當中，劉大娘也在其中。聽葉歡這麽一說，也記起來了。“對對對，宋娘子前些時候是找我買了條魚，說是要送人的。那條魚足足有十幾斤重呢！”
王嬸子聞聲趕過來，也替葉歡作證。“宋娘子拿魚過去的時候，我也在家。馮氏，你這是要鬧哪樣！”
馮氏見她們一個個都向著葉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好，先不說這事兒。你敢指天發誓，昨兒個夜裏沒人進你的屋子？！”
葉歡心裏一驚，莫非宋霖回來的時候不小心被她撞見了？
可即便如此，葉歡面上還是一派沈著。“你胡說八道！你說你昨兒個夜裏看到有人進了我的院子，可有人證？為何別人沒瞧見，單單就你瞧見了？街坊四鄰家裏可都是養了狗的，若真有人經過，會沒有動靜？！馮氏，你也是當了娘的人，竟這般不知輕重，也不怕教壞孩子！”
提到孩子，王嬸子這才註意到孫子一個勁兒的啼哭著，忙伸手去接了過來。
這兒媳婦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馮氏被噎的滿臉通紅，賭咒發誓她絕對沒有胡說。然而，那些看熱鬧的人卻不是傻子。葉歡說的不錯，挨著的幾戶人家都是養了狗的，若真有人半夜路過，哪裏會那麽安靜。這事兒，沒準兒真是馮氏小心眼兒，故意往宋娘子的身上潑臟水。
“還楞著做什麽，還不把寶兒抱回去！”王嬸子年輕的時候也有個脾氣，只要不把她惹惱了還是很好說話的。這馮氏三天兩頭在家裏鬧也就罷了，她尚且能忍。可如今居然當著鄉親們的面，說出這麽不得體的話來，她哪裏還能再縱容，當即就發作了。
馮氏嫁到王家這麽些年，還是頭一次見婆母發火，頓時有些慫了，盡管心裏仍舊不甘，還是乖乖地跟在王嬸子身後回家去了。
“妹子，實在是對不住。”王嬸子這話是對宋孟氏說的。
兩家挨著，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鬧僵了可不太好。
因為家裏沒個男人，所以就要遭受這樣的汙蔑！宋孟氏心裏也氣。可她也知道，錯不在王嬸子，自然不好發作。說了幾句，便拉著葉歡走了。
“唉，真是作孽！”王嬸子嘆了一句，又狠狠地瞪了馮氏一眼，是下定了決心要好好兒的立立規矩了。
那些看熱鬧的人見幾個當事人都離開了，也一哄而散。
“馮氏也太不像話了！”
“可不是，都是鄰居，偷漢子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真真是太沒規矩了！”
“王大娘這回可是真的動怒了，我看馮氏的好日子到頭了！”
“王大娘已經忍得夠久了，能硬氣起來也是好事！”
三姑六婆們邊走邊閑聊著，只不過話題卻從葉歡這裏轉移到了王嬸子和馮氏的身上。
葉歡跟在送孟氏身後，心裏有些不安。
宋孟氏的反應太過反常了！若是放在平時，她早就好言安慰起她來了。這是這一次，沒有。莫非，她察覺到了昨晚的異常，起了疑心？
想到這裏，葉歡不禁有些心虛。
她到底要不要把宋霖偷偷回來過的事情告訴宋孟氏呢？
宋孟氏心裏的確是有些不舒服。原本，馮氏說的那些話她是不信的。可昨晚，她的確是聽到葉歡房間裏隱約有人說話。而且，昨天夜裏根本就沒有起風，但窗子卻是響了的。
一段時日相處下來，宋孟氏雖不完全了解葉歡這個兒媳婦，可也知道她是個守規矩的，斷然不會做出有辱家門的事兒來。
可那兩聲響動又該作何解釋呢？宋孟氏一直糾結著這個問題，所以連身後跟著的葉歡也被拋到了腦後。直到葉歡出聲叫住她，她才停住腳步。
“娘，米店到了。”葉歡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宋孟氏的衣袖，小聲的提醒。
宋孟氏哦了一聲，決定暫時將這事兒放一放。
婆媳兩人是這家米店的常客，故而小二一眼就認了出來。“宋大娘、宋娘子，來買米啊？”
宋孟氏抿著唇笑了笑，道：“家裏米吃完了，想稱些回去。”
131高中
“店裏剛從南邊兒進了一批新米，要不要買些嘗嘗？”小二是個憨厚的，就算是宋孟氏這些散客，都十分熱心的招呼著。
“多少銀錢一升？”葉歡問道。
“因為是新米，所以要貴一些，三十個銅板一升。”小二笑著答道。
宋孟氏想著手裏的銀錢不多，想了想，還是決定買以前常吃的那種。葉歡湊近看了看那新米，顆顆飽滿，晶瑩透亮，煞是好看，忍不住開口道：“娘，這米看起來不錯，不若買兩升回去嘗嘗鮮？剩下的銀錢，還是買去年的陳米。”
宋孟氏在外人面前自然不會博了葉歡的面子，於是點了點頭。“就按她說的辦吧。”
小二應了一聲，拿著量器忙活去了。
因為宋孟氏和葉歡身體單薄，沒法子弄太多的米回去，掌櫃看在宋堯的份兒上，特地讓小二幫著跑腿送了回去。
宋孟氏倒是沒覺得有什麽，葉歡卻十分稀罕。這就是普通人跟有功名在身之人的區別吧？難怪那麽多的人擠破了腦袋都想當官兒呢！
葉歡發了會子呆，這才上前幫著宋孟氏把米面擡進了屋子裏。
“娘，天氣越來越冷了，咱是不是買些鮮貨回來晾曬了？”葉歡一邊淘米一邊問道。
宋孟氏拿著火鉗的手頓了頓，說道：“也好。”
葉歡見宋孟氏不反對，便在心裏盤算開了。小叔子不日就要返鄉，家裏多了一口人，吃食上的開銷肯定是要翻倍。再有幾個月，她肚子裏的兩個也該出來了，到時候又是一筆大開銷。臨盆前，她得把所有的事兒都安排妥當才行啊。
葉歡這樣想著，手下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一些。
吃過飯，葉歡早早地把家什收拾好，泡了泡腳就回了自個兒屋子。在油燈下將冬襪的最後幾針補上，葉歡才打著呵欠將針線收了起來。臨睡之前，她特地檢查了一下窗戶，確認關嚴實了這才躺進被窩裏。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大清早，葉歡被尿意憋醒，直奔茅房。等出來的時候，日頭才剛剛冒出個頭。
葉歡推開廚房的門，生火。
炊煙升起來的時候，葉歡身子也漸漸地暖和了起來。昨兒個晚上發的面已經膨脹了起來，她將手洗幹凈，開始揉面。等到將面團上屜，宋孟氏才起身。
“怎麽不多睡會兒？”看到廚房裏葉歡忙碌的身影，宋孟氏不由緊張的看了看她的肚子。
葉歡扶著腰將竈臺抹幹凈，笑著說道：“睡不著就起來了。”
“可是身子不適？”宋孟氏又問道。
“就是昨晚睡得早了些，天不亮就醒了。娘，我沒事，您不用擔心。”葉歡放下抹布，倒了碗開水遞到她的面前。
宋孟氏十分註重養身，每日一早起來就要喝一碗溫開水。
宋孟氏見她神色沒有異常，這才將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小口小口的將碗裏的水灌進肚子裏，宋孟氏上前接過葉歡手裏的活兒。“站了這麽久不累？快些去歇著。”
葉歡見沒什麽活兒幹，就順從的坐下了。
不過，她是個閑不住的，見案幾上擱著一堆大蒜，就伸手攬了過來，不緊不慢的剝著。宋孟氏見她安分的坐著，倒是沒再說什麽。
蒸屜開始冒白氣兒的時候，屋子裏便彌漫著一股子面食的香味。
婆媳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忽然就聽見隔壁的爭吵聲傳了過來。與以往王嬸子婆媳爭吵的聲音不同，這次仿佛是那個悶葫蘆王大郎的大嗓門，偶爾夾雜著馮氏嚎啕的聲音以及奶娃子的啼哭。
“這是怎麽了？”宋孟氏朝著門外望了望。
葉歡撇了撇嘴，道：“想必是王嬸子跟王大郎說了昨兒個的事。”
提起馮氏那張口沒遮攔的嘴，宋孟氏的臉色漸漸地冷了下來。“這馮氏也太不像話了，是該受些教訓。”
葉歡點頭附和。“的確是該管管了。”
婆媳倆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沒有去勸架的打算。
早飯就是兩個白面饅頭，將就著一盤醬菜。葉歡胃口極好，就算是沒有炒菜，她照樣吃得津津有味。相比起葉歡的狼吞虎咽，宋孟氏的吃相就要講究許多。看著婆母細嚼慢咽的樣子，葉歡咽了口口水，不得不放慢了節奏。只不過，這麽個吃法兒太慢了，饅頭吃到後頭都涼了。
宋孟氏沒註意到葉歡神情，將最後一口饅頭咽下去之後，開口道：“你爹近來可有空？”
葉歡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提到葉父，有些茫然。“許久沒去鋪子裏了，不是很清楚。娘可是找他有事？”
宋孟氏瞧了瞧葉歡那碩大的肚子，平靜的道：“眼看著就要生了，想讓親家公幫著做個搖床。”
葉歡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忙笑著道：“原來是為了這個。娘就放心吧，我爹一早就給備下了。”
宋孟氏沒想到葉家居然一早就準備了，可見他們是真的疼葉歡這個閨女。“還是親家想的周到。”
“娘還給您孫子打了兩床小被子呢。”提及娘家人，葉歡的話不自覺的就多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更明媚了幾分。
宋孟氏笑著點頭。“讓他們破費了。”
“娘說這些就見外了。那可是他們的外祖父母啊！”葉歡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一雙眼睛笑得快要瞇成一條縫。
宋孟氏笑了笑，沒有反駁。
婆媳倆吃完早飯，正收拾碗筷呢，就聽見外頭鑼鼓喧天，很是熱鬧。
“莫非是哪家又娶媳婦？”葉歡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宋孟氏卻是猛地站起身來，一臉欣喜的往外走。
葉歡嚇了一跳，忙扔下手裏的抹布跟了上去。
只見兩個作官差打扮的男人，一人手裏拎著面鑼，一人手裏拿著卷紅色的綢子，笑盈盈的朝著這頭走了過來。
“媳婦，去準備兩個荷包。”宋孟氏激動歸激動，卻還保持著良好的儀態。
葉歡不明所以，卻還是乖乖地聽話照做了。等她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那兩個官差已經笑著跟宋孟氏寒暄上了。她依稀就聽見恭喜兩個字，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莫非，是小叔高中了？
想到這裏，葉歡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132風水輪流轉
“兩位請屋裏喝茶。”宋孟氏將報喜官客氣的迎進屋子，轉過身來又吩咐葉歡去廚房泡茶。
葉歡見宋孟氏喜上眉梢的模樣，心中越發肯定了剛才的想法。
那兩個官差也沒有客氣，在屋子裏落了座。“夫人當真是教子有方。宋大人不但精才絕艷，就連聖上都讚不絕口，欽賜了探花郎，實在是可喜可賀！”
宋孟氏端坐在椅子裏，有種說不出的落落大方。“都是聖上擡愛，愧不敢受。”
葉歡端著茶盞進來的時候，就聽見一連串高雅的語句從宋孟氏的嘴裏說出來，忽然有些惴惴不安，仿佛與這種氛圍格格不入。
宋孟氏眼角瞥見葉歡發怔，忙站起身來從她手裏接過杯盞。
葉歡猛地回過神來，心虛的低下頭去，跟在婆母身後將手裏剩下的那杯茶遞到官差的手裏，然後默默地退到宋孟氏的身後，眼觀鼻鼻觀心，連聲兒都不敢吭。
宋孟氏幽幽的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沒說什麽，只是客氣的招待著兩位官差。那兩位官差也是個有眼色的，喝完茶就起身告辭。
宋孟氏讓葉歡將荷包拿出來，每人手裏塞了一個。“兩位辛苦了。”
官差掂了掂手裏荷包的重量，滿意的道了謝。
等送走了二人，周圍看熱鬧的人便圍了上來。
“這兩個官差是來報喜的吧？可是你家二郎高中了？”
“我平日裏瞧著二郎就是個有出息的，果然被我言中了吧！”
“恭喜恭喜啊，宋嫂子你可是熬出頭了！”
“聽那官差的意思，宋小子是中了探花啊，那豈不是就是甲等進士第三名？唉喲，咱清平縣還沒出過這麽大的官兒呢！”
這些人聽說宋堯中了探花，一個個笑著上前道賀，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好像高中的是她們自個兒家的兒子。
宋孟氏笑著一一回應，又忙不疊的招呼她們喝茶，忙的不亦樂乎。葉歡自然也不能閑著，把中秋佳節吃剩下的月餅還有瓜子都端了出來待客。
這群人在宋家待到午飯的時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走的時候還一再的問起宋孟氏什麽時候擺酒，有的甚至還私下打聽宋堯是否定下了親事，心思一目了然。
宋孟氏委婉的說道：“擺酒的事，還得小兒回鄉才能定，親事也得先問過他兄長。”
眾人都以為宋孟氏是個寡婦，所謂夫死從子，這麽說也不算錯。故而，只得暫時打消了念頭。
這一番忙活下來，葉歡頓時覺得腰酸背痛。
宋孟氏也顧不上教導她一些東西，讓她回屋歇著去了。好在早上蒸的饅頭還有好些，中午熱一熱就行了。不過，為了葉歡肚子裏的娃兒著想，宋孟氏還是拿了兩個雞蛋打了碗蛋湯。
葉歡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精神總算是好了些。想著宋孟氏一個人在廚房忙活，她卻躺著不大合適，於是便掙紮著從床上爬了起來。
走進廚房的時候，葉歡還以為宋孟氏會擺臉色給她看或者是訓誡她幾句呢，卻發現宋孟氏臉上帶笑，仿佛不記得先前的那事兒了。
“你把壇子裏的醬菜舀一些出來，馬上就能開飯了。”宋孟氏一邊往碗裏盛湯，一邊吩咐道。
葉歡忙應了一聲。
婆媳兩人在方桌旁邊坐了，安靜的用飯。
或許是因為心情好，宋孟氏竟然一改之前食不言的規矩，拉著葉歡說起話來。“阿堯總算是熬出頭了。原本以為他中個乙等就頂了天了，卻沒想到竟會被聖上欽點了探花。”
葉歡這個做嫂子的，自然也很是替小叔子感到高興。“小叔在讀書上有天賦，這是他應得的。”
這話倒是說到了宋孟氏的心坎兒上。天底下的母親，哪有不盼兒子成龍女成鳳的？於是，宋孟氏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連帶的對葉歡也熱絡了幾分。“別光顧著啃饅頭，也要多喝點兒湯水。”
說著，拿起木勺子就要替葉歡舀湯。
葉歡受寵若驚，忙將碗遞了過去。
“你說，阿堯什麽時候能回來？”宋孟氏給葉歡舀了一碗，也給自個兒舀了一勺子。
“京城到咱們縣，少說也得半個月呢。”自打宋霖偷偷回了趟家，葉歡便開始對北明的地域產生了興趣，或問四處行走的商販，或翻看各種游記，故而宋孟氏一問她張口就答了上來。
宋孟氏看著葉歡的眼神帶了幾分訝異，卻未說破。“幸好來得及......”
來得及什麽這句話到了嘴邊，葉歡又給咽了回去。默默地吃完手裏的饅頭，葉歡便放下碗筷。“娘，小叔高中，家裏怎麽也得擺酒宴客，是不是得提前把幫忙的請好？”
宋孟氏沒想到她能想到這裏去，讚許的點了點頭。“是得準備起來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去街坊鄰居那裏走動走動。”葉歡知道宋孟氏素來不喜歡向人低頭，便把這活兒主動地攬了下來。
宋孟氏自然沒有二話。
葉歡將碗筷收拾好就出了門，第一個要去的就是隔壁王嬸子家。王嬸子和往常一樣的熱情，拉著葉歡說了好一會子話。得知宋孟氏想請她幫忙下廚，哪有不同意的。她兒媳婦馮氏見王嬸子自作主張的應了，卻是連個不字都不敢說。
葉歡感到驚訝不已，暗道風水輪流轉。
葉歡又去問了幾家，都無人拒絕，甚至還有人得了信兒，主動要上門幫忙的。葉歡想著多幾個人幫忙更好，便沒跟她們客氣。
日頭偏西的時候，葉歡總算是脫了身。
將請的哪些人做什麽事跟宋孟氏合計了一遍，葉歡又問起請哪些客人的事。宋孟氏楞了楞，道：“我在這邊沒什麽親戚，便看你娘家那邊要請些什麽人了。”
葉歡想了想，道：“到底是隔了一層，我娘家那頭便只請爹娘和大伯兩家吧。另外，小叔在學堂的同窗和師長，是不是得接一遍？”
“難為你想的周到。是呢，阿堯在縣學多虧了師長們用心教導。”宋孟氏見葉歡辦事越來越沈穩，倍感欣慰。
葉歡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也是娘教導的好。”
133宋侍郎
宋孟氏彎了彎嘴角，道：“行了，別在這兒誇來誇去了。你不是說要買些鮮貨晾幹了過冬麽，咱這就去肉鋪瞧瞧。”
葉歡應了一聲，收拾了一番就跟著宋孟氏出了門。
這頭，忙著張羅辦酒席，宋堯在京城那頭亦是忙的腳不沾地。雖說剛剛會試結束，尚未安排一官半職，但每日應酬卻是不少。宋堯本想推辭，奈何京城遍地權貴，可不是他想辭就辭的。更何況，宋家那邊還放了口風出來，變相的承認了宋堯的身份。如此一來，宋堯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邀約的人就更多了。宋堯原本定了日子回鄉的，結果日子一推再推，等到能夠脫身，已過去了四五日。
離京這一日，宋侍郎親自找上門來。
宋堯看著眼前這張似曾相識的臉孔，好一會兒才拱手作揖。“侍郎大人。”
宋侍郎不滿的抿了抿嘴，道：“你叫我什麽？這就是你的規矩？！”
宋堯低眉順目，平靜的說了聲不敢。
“你......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娘好歹也是出身書香門第，怎的將你們兄弟教成這般模樣！”宋侍郎久在高位，習慣了被人捧著，見兒子如此的冷漠，說話的聲音不自覺的就擡高了一些，言辭也變得犀利起來。
他不提宋孟氏還好，宋堯可以只當他是個陌生人，應付應付就過去了。可偏偏提起了，還出言不遜，宋堯哪裏還能沈得住氣，眸子裏也帶了一絲怨恨。“此乃學生的家務事，就不勞侍郎大人關心了。”
說完，包袱一拎，就要走。
“放肆！你這是跟誰說話呢！”宋侍郎自以為放下身段主動找上門，宋堯定會感恩涕淋巴巴的貼上來，然後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感人場景，卻沒料到宋堯竟如此的冥頑不寧，根本不屑認他這個父親。心裏那個氣啊，真恨不得上前給宋堯一巴掌。
宋堯沒搭理他，他的一顆心早就飛回了清平縣，飛回了宋孟氏的身邊。“學生還趕著回鄉，侍郎大人請便。”
生硬的說完這番話，宋堯頭也不回的跨出了客棧的大門。
宋侍郎見他這態度，臉色更加難看起來。“你給我站住！”
宋堯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而且租的馬車也等他半天了哪兒能再耽擱。將包袱往馬車裏一丟，手腳麻利的上了馬車。
“公子若是有事未辦完，小的還可以再等等。”這車把式混跡在京城，眼力勁兒可是少不了的，一看宋侍郎便知道是個當官的，生怕被他遷怒，只得好言好語反過來勸宋堯。
宋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道：“小哥若是不接這單生意，我可以另找他人。”
車把式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訕訕的閉了嘴，駕起馬車緩緩地朝著出城的方向而去。
那位大人他得罪不起，車上的這位他也不好惹啊。
宋侍郎見宋堯頭也不回的離開，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還是貼身長隨在一旁勸了幾句，才讓他消了消氣。
“少爺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怕是心氣難平，老爺大人有大量，就別跟一個小輩計較了。再說了，少爺又不是不回來了，日後同朝為官，總有相見的時候。”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短時間內消除宋堯的心結怕是不可能的。
宋侍郎哼了一聲，道：“當初若不是孟氏自作主張帶走他們兄弟倆，至於受這份罪？！”
長隨低下頭去，沒敢接話。
宋侍郎生了會子悶氣，便打道回府了。比起宋堯這個不甚親厚的兒子，他更喜歡劉氏生的老三。若不是宋堯爭氣中了探花，他豈會拉下臉來主動上門？
兩旬之後，宋堯總算是回到了清平縣。進城的那一日，天氣格外的晴好。聞訊而來的劉縣令一臉笑瞇瞇的帶著衙役在前頭開路，敲鑼打鼓，鞭炮齊鳴的，不知道多熱鬧。
宋堯臉皮有些薄，不過好在在京城裏頭就經歷過這麽一回，倒是坦然的受了。
等來到家門口，已經過了午時。
宋孟氏不時地站在門口張望，見到宋堯坐著高頭大馬回來，眼眶都忍不住紅了。
“孩兒不孝，讓娘受苦了。”宋堯一下馬，就直奔宋孟氏的跟前。
宋孟氏搖了搖頭，將他扶起。“什麽苦不苦的......倒是你，瘦了。”
宋堯扶著宋孟氏往屋子裏走，見到葉歡挺著個大肚子迎出來，忙站直身軀朝著葉歡一揖。“這段時日，辛苦嫂子了！”
“小叔也太見外了！”葉歡因為要避嫌，只客氣了一句，便讓到一邊，讓宋孟氏母子二人說話去了。
酒席是早就準備起來了的，只等宋堯一回來就可以開起來。這邊的動靜這麽大，鄉親們自然是聞訊而來，架鍋的架鍋，切菜的切菜，分工合作，井然有序，竟沒有半點兒慌亂。
葉歡不時的幫著招呼客人，又要去廚房瞄著，等到酒席鬧下地，她累得都快要直不起腰來。
“你也是的，都是雙身子的人了，怎的還這般操勞。”趙氏見葉歡忙進忙出的，心疼的不得了，生怕她身子吃不消，動了胎氣。
葉歡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說道：“他們在肚子裏好好兒的呢，就是有些腿酸。”
“站了一晚上，能不酸麽！”因為天色太晚，葉江一家子便打算在鎮上過夜。因為宋家的屋子小，葉江便去了鋪子裏歇，趙氏帶著葉果姐弟二人跟葉歡擠一間屋子。
葉果看了看葉歡的肚子，也是心有戚戚焉。“姐，你肚子這麽大，也不怕摔著。”
葉歡滿是慈愛的盯著肚子瞧了一陣兒。“習慣了就好。”
趙氏見葉歡沒哪裏不舒服，這才松了口氣。“算算日子，再有三個月就該臨盆了吧？也不知道女婿能不能趕回來！”
葉歡怔了一下，苦笑不已。“給官家做事，哪裏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趙氏滿是憐惜的拉著葉歡的手，嘆道：“都說你是個有福之人，可又有誰知道你的辛苦。男人不在身邊，上有婆母要侍奉，下頭小叔子尚未成親，家裏連個幫手都沒有。”
比起上輩子在盧家的遭遇，葉歡這一世已經算是輕松了，起碼不用披星戴月的下地幹活兒啊。“娘，人活一世，哪兒能所有的事都如願。這日子哪裏算苦，不過是懷著身子累一些，不打緊的。您也瞧見了，小叔是要當官的人，日後還怕請不起丫鬟仆婦？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134生父
“你倒是想的開！”趙氏嗔了葉歡一眼，繼而又有新的煩心事。宋堯做了官，將來怕是要娶個官家千金回去。日後住在一塊兒，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難免要分出個高下來。宋孟氏這陣子對葉歡不錯，日後可就難說了。這人吶，就怕拿起來比較。葉歡農家出身，哪兒能比得上高門大戶出來的千金，沒有娘家人給她撐腰，到時候這宋孟氏的心怕是要偏到胳肢窩去！
越想，趙氏心裏就越是不安。
“娘，這八字都還沒有一撇的事兒，您是不是想太多了？”葉歡如何看不出趙氏的心思，忙在一旁勸道。
趙氏嘆了口氣，道：“宋霖爭氣倒也罷了，就怕你們處處被二房壓一頭。”
趙氏是過來人，這些年在張氏那裏受得起還少嗎？她就怕葉歡重蹈她的覆轍啊。連帶的，對葉果的親事，她也有了新的想法——不求榮華富貴，只求門當戶對！
葉果不知道趙氏心裏已經偷偷地改變了想法，還一門心思的想嫁個讀書人呢，最好是像宋二哥這般才學出眾長得又順眼的。
母女三人各懷心思的睡下，葉歡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以至於第二天早上險些沒爬起來。
宋堯倒是起了個大早，幫著抱了一捆柴禾到廚房。見葉歡踏進門檻，他忙站起身來。“火已經升起來了，鍋裏可是要燒水？”
葉歡楞了一下，忙將他趕出來廚房。“這裏哪是你該來的地方，快些回房歇著去。”
君子遠庖廚，這個理兒她還是懂的。
就像葉父，一輩子都沒有碰過鍋鏟。
再說了，宋堯從小到大就沒做過這些活兒，一雙手養的跟姑娘家似的，她哪兒敢讓他做這些粗活兒。
宋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出去了。路上碰到趙氏，宋堯客套了兩句，便乖乖的回去整理他的那些書去了。
“這次回來打算呆多久？”宋孟氏問道。
宋堯一邊將書本上的灰塵抹去，一邊答道：“朝廷的差事沒那麽快落實下來，應該還有一兩個月的空閑。”
“這麽說，年都不能在家裏過了？”宋孟氏算了算日子，距離年關還有兩個多月，那個時候，宋堯怕是剛好在京城。
宋堯手裏的動作頓了頓，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娘，不如您隨我進京吧？”
宋孟氏知道他是一片孝心，卻還是搖了搖頭。“你嫂子眼看著就要生了，哪兒走得開。再說了，我已經適應了這邊的生活，回去怕是不習慣。”
宋堯也不是光會讀書，此番去京城的經歷，讓他學到了許多，也長了不少心眼兒。見宋孟氏那神情，便猜到了一二。想來，宋孟氏不願意回京，是怕遇上那些人吧。可把宋孟氏留在清平縣，他又不放心。“娘，嫂子臨盆不還有三個月嘛，帶她一起進京不就行了？”
“說的倒是輕巧。這舟車勞頓的，萬一路上有個什麽，你兄長還不急壞了！”宋孟氏睨了小兒子一眼，繼續幫著整理書籍。
宋堯訕訕的笑了兩聲，道：“那，等嫂子生了之後再動身？”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更何況，你嫂子還不一定願意離開呢。畢竟，她娘家人都在這邊，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何苦來哉。”
“大哥日後也是要在朝廷為官的，嫂子不照樣要跟著？”
“現在說這話還早著呢。”提到長子，宋孟氏又是一陣嘆息。“你兄長都離開好幾個月了，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寫過一封信，最近音信全無，可要把人愁死！”
宋堯一直忙著會試，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不禁有些汗顏。“娘不必擔心，大哥做事向來很有分寸，不會出什麽事的。興許是太忙了，一時沒辦法送信回來。您也知道，軍營可不比別處，有時候去了那人跡罕至的地兒，找口水都難，更別提其他的了。”
宋孟氏何嘗不知道這個理兒，只是兩個兒子一直未離開過她身邊，心裏掛念而已。
宋孟氏傷感了一陣，便振作了起來。“不說這些了。你在京裏可還順利，可有落腳的地方？”
宋堯便簡單的將一路上的經歷說給宋孟氏聽，最後還提了宋侍郎找過他的事。他總覺得，這些事應該讓宋孟氏知道，也好有個防範。
“你說，他去客棧找你了？”宋孟氏聽到宋侍郎這個稱呼的時候，臉色都變了。
“娘，您先別著急，聽我把話說完。他是去找我了，但我並未搭理，只當是上峰一樣應付。”宋堯知道宋孟氏心裏的委屈，故而不敢與宋家的人扯上關系，便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宋孟氏沈默了良久，才開口問道：“你可願意回宋家？畢竟，他是你生生之父。”
宋堯搖了搖頭，態度堅決。“孩兒有娘有大哥在身邊就足夠了。”
“你這個傻孩子......”宋孟氏感動歸感動，但卻不會自私到妨礙他的前程。“今時不同往日，他已是高高在上的三品大員，惹惱了他，於你沒有半點兒好處。若是......若有他相助，你的仕途也能走得更順暢一些。”
“娘！”宋堯沒想到宋孟氏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出來，不由得楞住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孩兒豈是那種攀龍附鳳之輩！孩兒將來即便是入朝為官，也會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靠著真本事上進。您這麽勸我，難道這些年來所受的苦都白受了麽？”
宋孟氏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娘這苦吃得心甘情願。娘只是不想你為了我，輕易地得罪了人。以他目前的地位，你還不能跟他硬碰硬。”
宋堯卻是個有骨氣的，挺起胸膛說道：“我的官職是不如他高，但有朝一日，我必會讓他忌憚三分。”
“你有這個志氣，娘很欣慰。”宋孟氏微微仰頭看著小兒子，語氣輕柔。“不過，官場可不是憑著真本事就能一帆風順的。你外祖當年不也是一身正氣？可到頭來又落得了什麽好。”
提到孟氏一族，宋孟氏不禁又要感慨一番。
孟氏雖算不上名門望族，但也是清貴無比，祖上出過好幾任太傅，又一門心思撲在做學問上，門生遍布朝野。曾經顯赫一時，要多風光就有多風光。可那又能如何！朝政瞬息萬變，她的祖父不過是不願意站隊，便被人誣陷丟了官被貶至苦寒之地。曾經有多風光，如今就有多淒慘。盡管當今聖上曾替孟氏一族平反，可人都不在了，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想到這裏，宋孟氏都開始後悔讓兒子走仕途了。
135高利銀
“娘，當今聖上是一代明君。”宋堯似是看出了她的苦惱，在一旁開解道。“我不摻和到皇子們的爭鬥裏頭就是了，您大可放心。”
宋孟氏抿著唇笑了笑，沒再吭聲。
母子二人在房裏待了好一會兒，直到葉歡喊他們出去吃飯，這才結束了談話。
趙氏雖然是客，卻跟在家裏一樣，幫著搬椅子擺碗筷，忙的腳不沾地。宋孟氏這才想起家裏還有客人，心裏很是過意不去。“親家是客，怎的讓你忙進忙出的，快些坐下。”
“在家裏做習慣了，也不是什麽力氣活兒，又累不著。”趙氏笑盈盈的挨著葉歡坐了，順手給葉歡的碗裏夾了個饅頭。
葉歡見宋堯還站著，忙招呼他入座。“小叔怎的站著，快些過來坐啊。”
宋堯輕咳了兩聲，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從小就被宋孟氏教導，男女七歲不同席，如今這一屋子的女人，就他一個男人，哪裏好意思上桌子。
趙氏正準備說都是一家人，不要太拘束了，卻被葉歡扯了扯衣袖，把話給咽了回去。母女二人交換了個眼神，沒有吭聲。
“瞧我......”宋孟氏意識到問題所在，忙將自己的位子讓了出來。“都是自家人，沒什麽要避嫌的。不是說還要去拜會師長麽，還不坐下來用飯？”
宋堯這才落了座。
葉果偷偷地瞥了葉歡一眼，沒想到宋家的規矩這麽大，不由暗暗地同情了她一把。
沈悶的吃完一頓飯，宋堯便出了門。趙氏也帶著葉果告辭，宋孟氏再三挽留無果，便讓葉歡收拾了一些待客未用完的蒸肉一類的東西回去。趙氏推辭不過，只得收下。
趙氏她們一走，家裏便又只剩下葉歡婆媳二人。
葉歡總覺得宋孟氏有心思，卻又不敢問出口，只得說些事情來轉移她的註意力。“娘，小叔什麽時候回京城啊？那邊的衣食住行可打點妥當？”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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