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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回過神來，簡單的應付了幾句。“臘月初八之前就要走。至於京城那邊兒，倒是不用咱們操心。”
葉歡哦了一聲，忽然想起宋孟氏原先就是京城人士，或許在那邊還有親戚在，可以幫襯宋堯一二？不過，這些話她也就只能在心裏琢磨，不敢問出口。
宋孟氏見葉歡沈默了下去，怕她多心，於是說道：“宋堯授予官職後，有專門的官所可以住。”
葉歡聽不太懂，卻還是點了點頭。“那我幫他多準備一些棉衣棉鞋，京城那邊兒肯定比咱這裏冷。”
這倒是說到了點子上，宋孟氏自然讚同。“也好。不過，我看他似乎又長了個頭，尺寸怕是要重新量過才行......”
“還是娘細心。”葉歡恭維了一句，便收拾碗筷去了。
宋堯一連幾日都沒在家裏用過飯，整日在外頭應酬。因為這探花郎的身份，不少的鄉紳都想著結交一番，就連那劉縣令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
相比起宋宋的風光，一同進京趕考的盧燊就要顯得黯然失色了。他一向自負，覺得學問做的還不錯，便沒把心思放在書本上。被人捧了幾句，就有些狂妄起來，即便是到了京城，他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臨時抱佛腳狠狠得下了一番功夫，到底還是不夠紮實，又沒見過什麽世面，進了考場就著了慌，自然而然的就落了榜。
如今看著宋堯被人前呼後擁，擡舉恭維，他心裏就跟貓抓似的，別提多煎熬了。
盧方氏見兒子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裏，連話都不肯說，忙急著安撫道：“這回沒考好，來年再考便是。我兒有真才實學，不怕沒有出頭之日。”
盧春花因為上回離家出走劃破了臉，於親事上一直不大順利。聽見盧方氏這番話，不由陰惻惻的打破道：“呵，家裏如今都窮得揭不開鍋了，哪兒有那個閑錢給他念書！”
盧方氏狠狠得瞪了盧春花一眼，咬牙道：“我跟你哥說話，要你插什麽嘴！”
“我有說錯嗎？”盧春花反正都這樣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之前，為了大哥進京趕考，你可是找錢莊借了不少的高利銀。眼看著年關就要到了，怕是連一半兒都還不上！您總說等哥有出息了，這些銀子自不在話下。可如今，大哥名落孫山，還有誰肯借給咱們？！”
“娘，春花說的可是真的，您借了高利銀？”盧燊聽完盧春花的抱怨之言，不由得嚇了一跳。
“你別聽她胡說八道，沒有的事！”盧方氏眼哂笑了兩聲，躲躲閃閃的說道。
盧燊卻是不信，又逼問了幾句。盧方氏被逼的沒辦法，只得如實的招了。“我這也不是沒辦法，你進京趕考總不能餓著肚子去吧，就，就找錢莊借了二百兩。”
“二百兩？”盧燊聽到這個數字，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出門之前，他可是數過的，錢袋子裏只有一百兩。
盧方氏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的說道：“你爹他好吃懶做，你妹妹也要準備說親......”
盧燊謔得一下子站起身來，憤憤道：“那也用不了一百兩這麽多吧！”
“你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加上還有些人情客往，總不能關起門來過日子吧。”盧方氏小聲的辯駁。
盧燊雖不用為吃穿操心，但也不是完全沒腦子。一百兩銀子啊，好些人家一年上頭也花不了這麽多。可偏偏盧方氏是他的母親，他縱然再有不滿，又能說些什麽。氣歸氣，他更擔心的是這筆賬要怎麽還。這高利銀可不是那麽好借的，如今利滾利下來，怕是光是息銀都好幾十兩了！
“如今手裏還剩下多少？”他煩躁的在屋子裏來回走了幾圈，總算是停下了腳步。
盧方氏嘴唇翕動了幾下，沒敢說出口。
“不會是全都花掉了吧？”盧燊臉色一沈，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沒，還，還剩五兩。”盧方氏不敢看盧燊的眼睛，聲如蚊蚋。
“五兩？！”盧燊料到肯定所剩無幾，可真正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盧方氏低垂著頭，沒敢再開口。
136盤算
盧春花其實很想說，那五兩早就被盧老漢偷拿了買酒喝了。不過看盧燊的臉色不好，於是眼觀鼻鼻觀心，盡量減少著存在感。
盧大友醉醺醺的拎著酒壇子回來的時候，屋子裏的氣氛正僵著。打了個酒嗝之後，盧大友搖搖晃晃的跨進門檻。“這是咋了？”
盧燊見盧大友帶著一身酒氣踏進門，臉色不由得又沈了幾分。自懂事以來，他就沒見過盧大友下地幹過一天的活兒，還整日酗酒，跟廢人沒什麽兩樣。小的時候，他以為男人在家就該是這樣，所以理所當然的接受了家裏的提議，一心只讀聖賢書，將家裏的事全都丟給了盧方氏。等到長大一些，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家裏這種情況存在著很大的弊端。可那個時候，學堂上學的都是詩書禮儀，要敬長輩，他哪裏敢多說半句，只得隨他去了。
盧大友每日得過且過，只管自己吃飽喝足，哪裏想過其他人的死活。這會子喝的醉醺醺的，也不管兒子臉色有多難看，哼著剛學會的調子，拎起酒壇子進了屋。
盧燊想起這巨額的債務，不由頹然的跌坐回椅子裏。
盧方氏知道這會兒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頓時著了慌。可是見盧燊一言不發，她又不好開口，只得在一旁幹著急。
盧春花見他們一個兩個如喪考妣的表情，忍不住撇了撇嘴。“要是當初你們往葉家走的勤快一些，不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
盧春花不提還好，盧方氏當即就發作了起來。“你說的什麽話！葉家不過是個商戶，是最下等的賤籍，你哥將來可是要做官兒的，如何能結親！”
“喲，這會子倒是硬氣起來了！”盧春花嘖嘖兩聲，眼底滿是鄙夷。“用起銀子來的時候倒是爽快，怎麽就不覺得有銅臭味了？”
“你個死丫頭，你再說一句，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盧方氏見盧春花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頂撞，不由惱火的擡起了胳膊。
盧春花昂著脖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打你啊，打死了我，看還有誰幫你幹活兒！”
“你......”盧方氏氣憤不已，可咬了幾次牙，還是沒那個狠氣下手。
盧春花縱然是輕狂了一些，但有些話卻是沒說錯。在這個家裏，盧大友和盧燊是幫不上忙的，只有盧春花還能幫襯一二。若是把盧春花徹底的惹惱了，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盧春花見盧方氏將胳膊放了下來，不免暗自得意。“照我說，大哥也該說門親事了。雖說只是個舉人，但在咱整個清平縣那也是香餑餑。沒準兒消息一傳出去，那些鄉紳富戶就動了心了。再不濟，葉家也行啊。葉歡出嫁的時候，你們也瞧見了。光是嫁妝，都值好幾百兩銀子。都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葉果的嫁妝自然也不會少。若是大哥娶了葉果，不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盧燊聽得心煩，索性回了屋子，懶得跟她們一般見識，盧方氏卻有些心動。只是，有些事兒可不是她們想怎樣就怎樣的。“葉家幾個丫頭模樣倒是生的好，只不過葉琳已經定了人家，葉歡也已經出嫁，剩下的那個葉果，可比不了她兩個姐姐......”
盧方氏只差沒說，葉果就是個長不大的丫頭片子，任性妄為慣了，怕是沒那麽好拿捏。
“葉果是野了些，但她沒什麽心眼兒啊。只要娘把她哄著，還不是任由咱驅使，對咱言聽計從！”盧春花年紀比葉歡小一歲，比葉果大一歲，小時候常玩在一處，自然知根知底。
葉果脾氣是大了些，可她的心思都寫在臉上，比起那個總是笑盈盈的葉歡要好應付多了。
盧方氏略一想，緊皺的眉頭漸漸地松開。“可葉果這丫頭才十三吧，葉家怕是不會這麽早把她嫁出去。銀子的事兒都火燒眉毛了，咱家可等不起啊！”
盧春花眼珠子轉了轉，幫著出餿主意道：“那就找個必須盡快出嫁的理由啊！”
盧方氏不解的看著她。
盧春花湊到盧方氏的耳邊，小聲的嘀咕了幾句。盧方氏聽得心突突直跳，嘴角卻不自覺的向上彎了起來，還不時地點著頭。
盧方氏淡淡的瞥了自家閨女一眼，不知道她何時竟也有這等手段了。終歸是女大不中留，或許，她也該把她的親事再合計合計？
盧春花的打算就要簡單多了。娶了有家底且好拿捏的嫂子回來，一方面是可以幫著家裏還債，另一方面則更多的是為了她自個兒打算。眼看著年紀也不小了，同村的好些小姐妹都已經出嫁或者定親了，她卻還待字閨中，說出去也不好聽。
再者，她也是眼紅葉歡的那些嫁妝。葉家如今日子好過了，手頭更是寬裕的很。葉老二對幾個兒女一視同仁，從未瞧不起姑娘家。同為姑娘家，她的待遇可就要比葉歡姐妹差多了。臟活兒重活兒幫著做不說，平日裏連零嘴都沒得吃，更別提穿金戴銀了。
可想而知，她是有多羨慕葉歡姐妹倆。若葉果能嫁到盧家，她必定想方設法將她的東西誆了來，占為己有。日後說了人家，也有面子。
母女二人各懷心思的分開，各自回了房。
於是，接下來一段時日，盧方氏便常往葉家跑。不是過去借個花樣子，就是帶著盧春花串門兒，來往之頻繁，就連一向遲鈍的葉江都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兒來。
夜裏，趙氏將葉遲哄得睡下，葉江便湊了過來與她說話。“你說盧家是個什麽意思，以前也不見他們這般殷勤......”
“肯定沒什麽好事。”趙氏早就看透了盧家那一家子的為人，若不是看在鄉鄰的份兒上，她才懶得搭理他們。“你可給我警醒著些，我可是聽人說盧家在錢莊借了高利銀的。沒準兒，是打著跟咱借錢的主意！”
提到借錢，葉江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如今生意越來越紅火，手裏頭寬裕了，借出去幾百兩也不是問題。“借錢那是小事，就怕是為了別的什麽。”
趙氏身為葉江的枕邊人，他只要動一動眉毛，她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借錢的確沒什麽大不了的，但你也別大意。盧家是個什麽情形，你比我清楚。家裏都要揭不開鍋了，還要打腫臉充胖子的主兒，咱可招惹不起。”
137春花的詭計
“眼下是這般，可盧小子中了舉人，說不定日後就翻身了......”葉江不願把人想的那般不堪，盡量以公正的態度來對待。
趙氏卻是冷哼一聲，道：“舉人又怎麽樣？就算是有人擡舉，也不過是在縣衙找個主薄的差事，一個月掙的那幾個錢怕是還不夠盧大友喝上一頓的！”
“你也莫要太小瞧人了，我瞧著那盧小子也不像你說的那麽......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都是一個村兒的，低頭不見擡頭見的......”
葉江發達了不忘本，說起來已經很是難得了。可在趙氏看來，盧家根本不值得他這麽高看。“你倒是會做好人！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想算計歡丫頭，想要生米煮成熟飯來著！”
“都過去的事兒了，還提它作甚。再說，歡丫頭如今都嫁人了，你就莫要再揪著不放了！”葉江說著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趙氏嗔了葉江一眼，恨不得將他一腳踹下床去。
他可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人家都算計到頭上來了，他還想著冒充好人做好事，我呸！
“你若是敢私下借銀子給他們，我就帶著果丫頭和遲哥兒出去單過，你聽見沒！”
“聽見了，不借還不行嗎？”葉江有了些睡意，於是敷衍了趙氏兩句。
趙氏還想耳提面命一番的，結果葉江已經睡了過去，只得作罷。
接下來幾日，倒是沒聽盧方氏開口說借錢的話。趙氏心中稍安，臉色也好看了一些。
“遲哥兒要滿周歲了吧？”這一日一大早，盧方氏又過來串門子，見趙氏正扶著小兒子練習走路，笑著上前攀談。
提到葉遲，趙氏的神情不自覺的柔和了一些。“是啊，明兒個就周歲了。”
“唉喲，那可得好好兒熱鬧一下啊！幫忙的可請好了？若是不嫌棄的話，我也過來搭把手，反正地裏也沒啥事兒了。”盧方氏倒是大方，竟提出要主動幫忙。
趙氏受寵若驚的同時，心裏也不禁存了幾分警惕。“周歲沒打算辦呢。”
“你就這麽一個兒子，抓周這麽大的事兒，不熱鬧一些怎麽行！”盧方氏以為得了趙氏的信任，便嘰裏咕嚕開始說教起來。
趙氏面色有些不耐，卻礙於鄰裏關系沒有發作。等到盧方氏說了一大通，終於肯住嘴的時候，她才幽幽的開口道：“也不是不想操辦。只是你也知道，他奶剛過世，這還在孝期呢。所以，我跟當家的商量了一下，便只打算請自家親戚過來聚聚。”
盧方氏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忙跟著附和道：“那倒是......”
百善以孝為先，葉老太新亡不久，家裏的確是不宜辦喜事。
盧方氏後頭不管說什麽，趙氏都不冷不熱的，她自覺著沒意思，便悻悻的離開了。等到盧方氏一走，葉果就忍不住嘀咕道：“盧大娘最近怎麽老是往咱家跑？”
趙氏一邊給葉遲擦著口水，一邊說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也是不小了，該註意的就要註意起來，免得叫人鉆了空子。”
趙氏想起盧春花幫著盧方氏算計葉歡的事兒，心裏就堵得慌。若不是葉歡機靈，怕是就要著了他們的道兒了。葉果可不比葉歡有腦子，她可得盯緊一些。
趙氏以為，自個兒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盧家也該知難而退了，卻沒料到，沒過幾日，盧春花突然登門，說是要約葉果去鎮上看雜耍，順便采買些過年用的東西。
“聽說鎮上來了雜耍的戲班子，可好看了！”盧春花怕葉果不答應，添油加醋的描繪了起來。
葉果是個心野的，在家裏蹲了幾天便渾身不自在，聽盧春花那麽一形容，就有些坐不住了。“當真？”
“我爹說的，那還能有假？！”盧春花道。
盧大友別的不行，吃喝玩樂倒是樣樣精通。哪個巷子旮旯裏有什麽好吃好玩的，他可是一清二楚。
葉果被說的有些動心，忍不住滿是期待的看向趙氏。
北明雖民風開放，但姑娘家獨自出門卻是不被允許的。
趙氏瞥了盧春花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們兩個姑娘家出門，我可不放心。”
“葉大叔不也常去鎮上，讓他捎帶上咱就行了。”盧春花反應倒是快。
“你葉大叔最近忙著趕工，怕是沒空去。”趙氏不冷不熱的揉著面團，頭也不擡的說道。
盧春花咬了咬唇，沒想到趙氏竟這般難纏。可好不容易想出這麽個法子，盧春花可不願意就這麽放棄。“聽說葉琳也要去呢，正好有個伴兒。”
“葉琳也去？”葉果聽到這裏，忍不住生出一絲希望來。
“是啊，聽說是要去鋪子裏拿些東西。”盧春花含糊的說道。她路過葉老大家門口，聽到了這麽兩句，正好拿來唬人。
“娘，堂姐去的話，大伯娘肯定也是要去的。有大伯娘看著，您該放心了吧。”葉果的心早就飄到鎮上去了，一門心思的想說動趙氏好出門。
當著盧春花的面，趙氏也不好一口拒絕，只得含糊的說道：“你大伯娘忙著給你堂姐置辦嫁妝，哪裏有空帶你們去看雜耍。你若真的想去，等你爹得了空再帶你去。你爹給你外甥做的搖床差不多完工了，正好可以順帶捎上。”
“那還得要多久啊，到時候怕是雜耍班子早就走了吧？”盧春花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是啊是啊，娘！等爹忙完，黃花菜都涼了！”葉果見趙氏不肯答應，心裏就跟貓抓似的，坐立難安。
趙氏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仍舊不肯松口。“姑娘家出門，總得有個大人跟著。你們也都是大姑娘了，更要避嫌。”
盧春花見說不動趙氏，只得偷偷地朝著葉果使眼色。
趙氏一直默默地註意著盧春花的一舉一動，哪兒能看不到。“葉果，面有些幹，你去廚房幫我舀瓢水來。”
趙氏的吩咐，葉果不得不聽，只得悶悶的站起身來。
盧春花被趙氏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躲閃。“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等葉大叔得了空，勞煩嬸子讓葉果過來叫我一聲。”
趙氏笑了笑，卻是沒接話。
盧春花不好意思繼續逗留，灰溜溜的起身告辭。
138轉機
葉果從廚房過來，不見盧春花的身影，不由得急了。“娘，春花呢？”
趙氏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道：“走了！”
“怎麽就走了？我還有話要跟她說呢。”葉果不滿的撅著嘴。
趙氏哼了一聲，伸手戳了戳葉果的腦門兒，恨恨的說道：“我說你怎麽就是不長記性！人家說什麽，你就信了？！別到時候被賣了還再幫人數錢！”
“娘，就算是您不同意我出門，也用不著這麽詆毀人家吧！”葉果的心思已經被勾了起來，恨不得長對兒翅膀飛到鎮上去，故而趙氏說什麽她都覺得不順耳。
趙氏見她這副態度，忍不住板起臉來。“你當我想管你？！你也不想想，那盧家人都是些什麽德行！有些腦子的，都知道要避著她們一些，你倒好，別人三言兩語就把你給哄騙住了。你，你真是要氣死我了！”
葉果本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趙氏越是嚴厲，她越是有抵觸情緒。趙氏罵的口幹舌燥，葉果也沒聽進去，反倒覺得趙氏太過小題大做，把人家想的太壞。
趙氏見她心不在焉，險些氣得仰倒。“好好好，我是管不住你了。等你爹回來，讓他來教訓你。”
趙氏氣呼呼的將面團往盆子裏一扔，端著去了廚房。
葉果撇了撇嘴，暗道：爹可舍不得罵我！
或許，她可以想辦法勸說葉父，讓他帶著她去鎮上？
這麽一想，葉果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葉江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還沒落座呢，就被葉果纏住，好一通搖晃。“爹，去嘛去嘛，那雜耍可不是天天都能看得到的......”
葉江對幾個兒女都十分疼愛，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只是，最近實在不得閑，只好想個折中的法子。“還有兩日就完工了，到時候再去？”
“可萬一雜耍班子走了呢？”葉果心急如焚。
葉江認真的思索了一番，說道：“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到處跑的確多有不便，還是聽你娘的吧。”
葉果不高興的撅起嘴。“又不是我一人獨自去，盧春花也去呢。”
葉江聽了半天，總算是明白怎麽回事了。
原來，是盧家那丫頭教唆的。
葉江本就得了趙氏的叮囑，哪裏肯讓葉果跟盧家人一起出門。“那也不能麻煩人家。”
葉果見葉江不允，生氣的跺了跺腳，躲回了自個兒屋子。
趙氏端著晚飯過來見到這一幕，臉色更難看了。“這丫頭是越來越難以管教了！都怪你！每次我教訓她的時候，你就在一旁護著。如今好了，都不把咱放在眼裏了！”
“小姑娘家家的，正是貪玩的時候......”葉江終是心疼自家閨女，於是替葉果分辯了兩句。
“你就慣著她吧，有你後悔的時候！”趙氏也是氣惱得狠了，懶得搭理這父子倆，進屋奶小兒子去了。
因為這事兒，葉果兩天都沒跟趙氏說話。趙氏也跟她杠上了，楞是沒開過一句口。葉江見她們娘兒倆冷戰，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
“兒孫自有兒孫福，管那麽多做什麽。來來來，喝酒。”齊老漢見葉江愁眉不展，忍不住勸道。
葉江喝了口悶酒，嘆氣不止。“好好兒的家鬧成這樣，像什麽話！”
“兒大不由人吶！”齊老漢感慨了一句。
兩人推杯換盞，醉生夢死。
進入冬月之後，天氣越發的冷了。宋堯在家住了半個月，便動身去了京城。宋孟氏縱然百般不舍，卻還是不得不將他送出了門。
“娘，外頭冷，您回吧。”宋堯怕她染上風寒，忙開口勸道。
“娘的身子娘自個兒清楚，不礙事的。越是往北，天氣越冷，你一路上多加小心。”宋孟氏千叮嚀萬囑咐，翻來覆去就是那麽幾句。
宋堯連連點頭應下。“孩兒知道。”
葉歡站在宋孟氏的身後，安靜的等他們娘兒倆說完才插了句話。“得了空，記得寫信報個平安。”
宋堯嗯了一聲，朝著葉歡就是一揖。“家裏就麻煩嫂子多照看了。”
“說這些見外的話作甚，這是應該的。”葉歡為了避嫌，只說了這麽兩句便沒再開口。
宋堯看了看天色，不得不啟程。
宋孟氏目送著馬車離開，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沒有動。葉歡懷著身子，站了這麽會子已經是腰酸腿軟，可宋孟氏不動，她也不好先行離開。
“回吧。”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宋孟氏總算是有了反應，嘆著氣轉身。
葉歡忙上前攙扶，婆媳二人不緊不慢的朝著家門口走去。
宋孟氏一直強忍著不適，回到家裏就又病倒了，可是苦了葉歡。她懷著雙胎本就辛苦，既要操持家務，又要在宋孟氏跟前伺候著，從早忙到晚，只有宋孟氏歇下了她才能坐下來喘口氣。
宋孟氏也不是故意刁難葉歡，著實是病得連床都下不了了。
王嬸子見葉歡辛苦，偶爾過來幫著搭把手。“要不請個幫忙的吧？你這馬上就要臨盆了，這般辛苦可不利於生產。”
葉歡也著實累得慌，可一想到請人就不由得皺眉。一來，家裏的積蓄不多，這又是要抓藥又是要吃喝的，難免捉襟見肘。二來，這街坊鄰居也不是很熟悉，不知根知底，請對了人還好說，萬一碰上個不盡心又難纏的，怕是後患無窮。
王嬸子見她面有難色，忍不住問道：“可是有什麽不方便？”
“那倒是沒有。只不過，咱剛搬過來不久，與街坊鄰居不甚熟悉，也不知道請誰的好。而且，馬上就到年關了，家家戶戶都忙著，怕是都不得空。”葉歡為了不得罪人，盡量把話說得委婉。
王嬸子想了想，幫著出主意道：“外人用著的確不大放心。不若請你娘家妹子過來幫幾天忙？你們家沒男人，也用不著避嫌。”
葉歡聽她這麽一說，不由得眼前一亮。
是啊，她怎麽把葉果給忘了！
前些日子還挺葉父說起，說葉果在家悶得慌，又跟葉母爭了兩句，正鬧別扭呢。若是她這個時候開口，她應該是願意過來的。
“嬸子說得是，我這就去鎮上找人幫忙帶個信兒。”葉歡打定了主意，頓時豁然開朗。
葉果得了信兒，一連幾日的沈悶一掃而空。
139雜耍
“既然你姐姐叫你去幫忙，那便過去住幾天。不過，去了宋家，你可得謹言慎行，別還跟在自個兒家裏一樣。”葉江體恤葉歡的不易，自然是願意幫襯一些。不過，他也知道宋孟氏的規矩大，故而在路上的時候一再的叮囑。
這些話，葉果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不過，想著能出門散散心，便勉強聽了進去。“爹，我知道啦！”
“到了宋家，要勤快一些。你姐大著肚子，又要在婆母跟前侍疾。你機靈著點兒，看得到的活兒就主動幫著承擔。你姐是個知道感恩的，定忘不了你的好。”
“嗯嗯，好。”葉果敷衍的應付了過去。
葉果到鎮子上的時候，剛好趕上吃午飯。宋家就葉歡婆媳倆，每頓弄兩個菜足矣。不過因為葉果的到來，葉歡還是多炒了兩個菜。
“姐，幾天不見，你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啊。”葉果看著葉歡走路都有些吃力的樣子，不由得膽戰心驚。
葉歡笑了笑，道：“那可不！你兩個外甥可勁兒得長，肚子自然大了。”
“姐，你慢著點兒，我看著都心慌。”葉果圍在葉歡身邊，一顆心撲騰撲騰的跳著，生怕她摔了。
葉歡早已習慣了身上的重量，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你別光顧看著我，去幫我把火往裏頭移一下。”
葉果哦了一聲，這才坐到了竈門口。
葉歡扶著竈臺將幾個菜炒完，又將早上就燜上的肉粥舀了一碗出來。“我去伺候婆母用飯，你餓了就先吃。”
葉果應了一聲，看向葉歡的眼神再也沒了羨慕。姐姐雖嫁了個如意郎君，可到底家底薄了一些。若是嫁到富戶，家裏有丫鬟婆子伺候著，哪裏還用得著她忙前忙後的這般辛苦。
葉歡不知葉果心裏所想，專心的餵著宋孟氏。
宋孟氏靠坐在床上，面色蒼白。“可是果丫頭來了？”
葉歡嗯了一聲。“她沒吵著您吧？”
宋孟氏搖了搖頭，道：“我倒是想熱鬧一些，家裏就是太冷清了。”
葉歡知道她又在想宋霖兩兄弟了，只得設法將她的註意力轉移，免得憂思過度。“娘覺得好些了沒？”
“唉，娘老了，身子不中用了。這些日子，苦了你了。”宋孟氏拿著帕子掩著嘴好一陣咳嗽，咳得嗓子都要撕裂了。
葉歡忙放下碗，在她的背後輕輕地拍了拍，忙著她順氣。“兒媳不覺得辛苦。”
“你身子沈重，也要註意休息才是。咳咳咳，別管我了，快去用飯，免得餓著了。”宋孟氏本就沒什麽胃口，每頓飯吃兩口就吃不下。再加上擔心葉歡肚子裏的孫子，怕過了病氣，忙趕著葉歡出去。
葉歡本想等餵完粥再去吃的，但宋孟氏一再的堅持，只得順了她的意思。
葉歡去到廚房的時候，葉果已經將飯菜端上了桌兒。“姐，我幫你盛好飯了，快些坐下來吃。”
葉歡扶著腰穩步走到桌子旁邊坐下。“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兒。”
“嗯嗯。”葉果一邊往嘴裏塞菜，一邊連連點頭。
趙氏的廚藝十幾年如一日沒有長進，葉果早就吃膩了。如今再次嘗到葉歡的手藝，胃口大開到恨不得連碗都吃掉。“唉，娘的手藝有你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葉歡笑了笑，往她的碗裏夾了塊雞肉。“就你嘴刁！”
宋孟氏不在，葉果就更加沒了顧忌。“不說這個了。姐，聽說鎮上來了個雜耍班子，功夫很是厲害，不如我們去瞧瞧？”
葉歡嗔了她一眼，道：“難怪答應的爽快，原來是惦記著這茬兒呢！”
葉果嘿嘿的幹笑了兩聲，拉著葉歡的手撒嬌。“好姐姐，你素來最疼我。來都來了，你就帶我出去轉轉嘛~你放心，等看過了雜耍，你叫我幹嘛我都聽你的！”
葉歡見她還跟孩子一樣撒嬌賣乖，忍不住失笑。“你啊，真是長不大！”
“姐，你最好了，就答應我，好不好嘛，算我求你。”葉果拉著葉歡的手臂輕輕地晃著。不過，還算她有些分寸，知道葉歡身子重沒有太用力。
葉歡打小就疼這個妹妹，哪有不依的。只不過，她如今這樣子，是無法出門的。況且，宋孟氏還病著，她也走不開。“好好好，去去去。若是不許你去，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葉果見葉歡答應了，頓時笑成一朵花兒。
“我這邊走不開，你去鋪子裏找爹陪你一起。總之，不能落了單，知道嗎？”長姐如母，對葉果這個心思單純的妹妹，葉歡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總是不能放心。
“放心吧，姐。我有分寸的！”葉果喊著口飯，含糊的說道。
你真要是有分寸就好咯！葉歡暗暗腹誹。
姐妹二人達成了共識，一頓飯吃得格外的香。
飯後，葉歡收拾著桌子碗筷，葉果則歡歡喜喜的去了葉記。葉江見到葉果，有些不讚同的皺了皺眉。“你咋這麽不懂事呢！讓你到鎮上來，可不是讓你四處耍的！”
葉果委屈的撅了撅嘴。“我就看看雜耍，要不了幾個時辰的。我保證，看完雜耍我就回乖乖的回去。”
葉江知道她不去瞧瞧是不會甘心的，只得抽了空帶葉果去街上。
因為年關將近，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格外的熱鬧。那雜耍班子是外地來的，倒也真有幾分真本事，在鎮上待了半個月了，每日仍舊有不少的人去捧場。
“各位走過路過的客官，小的遠道而來，借貴寶地獻藝，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班主拎著一面小鑼，游走在場子周圍，兩張嘴皮子靈活的動著，惹來不少人的圍觀。
葉果跟在葉江的身邊，不時地墊著腳朝裏頭張望著。她個頭不算矮，但看熱鬧的人實在是太多，她根本就擠不進去，只能在後頭幹著急。
葉江看著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不禁有些後悔帶葉果出來。“也沒什麽好稀奇的嘛，你看也看過了，是不是該回去了？”
“這都還沒開始呢。”葉果不滿的鼓起腮幫子。“聽春花說，有胸口碎大石呢。等看完這個再走不遲！”
140巧遇
葉江勸說不動，只得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生怕被擠散了。
盧春花聽說葉果到了鎮子上，也跟著趕了過來，果然在雜耍班子這裏找到了葉果的身影。於是，擠上前去打招呼。“葉果，你也來啦？”
葉果見到盧春花也挺高興的，兩個小姑娘手挽著手，有說有笑。
“哎，那個九連環到底是怎麽解開的啊，好神奇啊！”
“那麽多的碟子，竟然都沒掉下來！”
“唉喲，真的把火吞進去了啊，也不怕把自個兒燒著！”
“這猴子可真機靈，曉得四處討賞錢呢。”
葉江見葉果有個伴兒，心裏松了一大截。不過，在眼角餘光瞥到盧燊的身影時，他不由得再次警醒起來。
“葉叔，您也來看雜耍？”盧燊註意到葉江打探的目光，便走上前來。
葉果聽到熟悉的聲音，不由得朝著葉父這邊看了一眼。見是盧燊，慌忙的收回視線，臉卻悄悄地紅了個透。盧燊今日似乎是刻意裝扮過的，一身月白色的長衫，外頭披了件深灰色的大氅，襯托得身姿挺拔修長，玉樹臨風。頭發高高的束起，用木簪固定住，劍眉星目，頗有幾分風流才子的翩翩美資儀。
不僅僅是葉果，周圍好些姑娘家都對盧燊投去了驚艷的一瞥，有些大膽的年輕媳婦甚至還私下裏小聲的議論起來。
“那是哪家的公子，長得可真俊俏！”
“再俊俏又如何，你都成親了，難道還能反悔了令嫁不成？”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看又不犯法！”
“你就不怕你家那口子打翻醋桶啊？！”
“唉喲，只要你們不去他面前說三道四，他能知道？”
幾個女人咯咯的笑著，只顧著盯著盧燊瞧了，哪裏還有看雜耍的心思。
葉果離那些女人近，自然是將她們的話聽進了耳朵裏。一開始她還一門心思的撲在那雜耍的藝人身上，但不知不覺得就被她們的話給吸引了過去，也開始註意起了身旁儀態異於常人的男子來。
盧燊的相貌雖不如宋家兩兄弟，但在村子裏也算是數一數二了。加上不曾下地勞作，皮膚保養得還不錯，看起來還真有幾分玉面公子的味道。
兩人中間雖然隔著一個葉江，但葉果還是被盧燊偶而的一個舉動給吸引了過去。盧燊既存了心思，自然表現的與其他人不同。他身材本就修長，往人群裏一站便鶴立雞群，十分的醒目。再加上常年讀書熏陶出來的書生氣質，立刻就將周圍那些粗野漢子給比了下去。
盧燊根本就沒心思看那些無聊的雜耍，只是聽了老娘的叮囑，偶爾做出一些關註葉果的舉動。葉果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平日裏接觸的男子又不多，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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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歡哦了一聲，忽然想起宋孟氏原先就是京城人士，或許在那邊還有親戚在，可以幫襯宋堯一二？不過，這些話她也就只能在心裏琢磨，不敢問出口。
宋孟氏見葉歡沈默了下去，怕她多心，於是說道：“宋堯授予官職後，有專門的官所可以住。”
葉歡聽不太懂，卻還是點了點頭。“那我幫他多準備一些棉衣棉鞋，京城那邊兒肯定比咱這裏冷。”
這倒是說到了點子上，宋孟氏自然讚同。“也好。不過，我看他似乎又長了個頭，尺寸怕是要重新量過才行......”
“還是娘細心。”葉歡恭維了一句，便收拾碗筷去了。
宋堯一連幾日都沒在家裏用過飯，整日在外頭應酬。因為這探花郎的身份，不少的鄉紳都想著結交一番，就連那劉縣令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
相比起宋宋的風光，一同進京趕考的盧燊就要顯得黯然失色了。他一向自負，覺得學問做的還不錯，便沒把心思放在書本上。被人捧了幾句，就有些狂妄起來，即便是到了京城，他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臨時抱佛腳狠狠得下了一番功夫，到底還是不夠紮實，又沒見過什麽世面，進了考場就著了慌，自然而然的就落了榜。
如今看著宋堯被人前呼後擁，擡舉恭維，他心裏就跟貓抓似的，別提多煎熬了。
盧方氏見兒子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裏，連話都不肯說，忙急著安撫道：“這回沒考好，來年再考便是。我兒有真才實學，不怕沒有出頭之日。”
盧春花因為上回離家出走劃破了臉，於親事上一直不大順利。聽見盧方氏這番話，不由陰惻惻的打破道：“呵，家裏如今都窮得揭不開鍋了，哪兒有那個閑錢給他念書！”
盧方氏狠狠得瞪了盧春花一眼，咬牙道：“我跟你哥說話，要你插什麽嘴！”
“我有說錯嗎？”盧春花反正都這樣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之前，為了大哥進京趕考，你可是找錢莊借了不少的高利銀。眼看著年關就要到了，怕是連一半兒都還不上！您總說等哥有出息了，這些銀子自不在話下。可如今，大哥名落孫山，還有誰肯借給咱們？！”
“娘，春花說的可是真的，您借了高利銀？”盧燊聽完盧春花的抱怨之言，不由得嚇了一跳。
“你別聽她胡說八道，沒有的事！”盧方氏眼哂笑了兩聲，躲躲閃閃的說道。
盧燊卻是不信，又逼問了幾句。盧方氏被逼的沒辦法，只得如實的招了。“我這也不是沒辦法，你進京趕考總不能餓著肚子去吧，就，就找錢莊借了二百兩。”
“二百兩？”盧燊聽到這個數字，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出門之前，他可是數過的，錢袋子裏只有一百兩。
盧方氏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的說道：“你爹他好吃懶做，你妹妹也要準備說親......”
盧燊謔得一下子站起身來，憤憤道：“那也用不了一百兩這麽多吧！”
“你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加上還有些人情客往，總不能關起門來過日子吧。”盧方氏小聲的辯駁。
盧燊雖不用為吃穿操心，但也不是完全沒腦子。一百兩銀子啊，好些人家一年上頭也花不了這麽多。可偏偏盧方氏是他的母親，他縱然再有不滿，又能說些什麽。氣歸氣，他更擔心的是這筆賬要怎麽還。這高利銀可不是那麽好借的，如今利滾利下來，怕是光是息銀都好幾十兩了！
“如今手裏還剩下多少？”他煩躁的在屋子裏來回走了幾圈，總算是停下了腳步。
盧方氏嘴唇翕動了幾下，沒敢說出口。
“不會是全都花掉了吧？”盧燊臉色一沈，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沒，還，還剩五兩。”盧方氏不敢看盧燊的眼睛，聲如蚊蚋。
“五兩？！”盧燊料到肯定所剩無幾，可真正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盧方氏低垂著頭，沒敢再開口。
136盤算
盧春花其實很想說，那五兩早就被盧老漢偷拿了買酒喝了。不過看盧燊的臉色不好，於是眼觀鼻鼻觀心，盡量減少著存在感。
盧大友醉醺醺的拎著酒壇子回來的時候，屋子裏的氣氛正僵著。打了個酒嗝之後，盧大友搖搖晃晃的跨進門檻。“這是咋了？”
盧燊見盧大友帶著一身酒氣踏進門，臉色不由得又沈了幾分。自懂事以來，他就沒見過盧大友下地幹過一天的活兒，還整日酗酒，跟廢人沒什麽兩樣。小的時候，他以為男人在家就該是這樣，所以理所當然的接受了家裏的提議，一心只讀聖賢書，將家裏的事全都丟給了盧方氏。等到長大一些，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家裏這種情況存在著很大的弊端。可那個時候，學堂上學的都是詩書禮儀，要敬長輩，他哪裏敢多說半句，只得隨他去了。
盧大友每日得過且過，只管自己吃飽喝足，哪裏想過其他人的死活。這會子喝的醉醺醺的，也不管兒子臉色有多難看，哼著剛學會的調子，拎起酒壇子進了屋。
盧燊想起這巨額的債務，不由頹然的跌坐回椅子裏。
盧方氏知道這會兒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頓時著了慌。可是見盧燊一言不發，她又不好開口，只得在一旁幹著急。
盧春花見他們一個兩個如喪考妣的表情，忍不住撇了撇嘴。“要是當初你們往葉家走的勤快一些，不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
盧春花不提還好，盧方氏當即就發作了起來。“你說的什麽話！葉家不過是個商戶，是最下等的賤籍，你哥將來可是要做官兒的，如何能結親！”
“喲，這會子倒是硬氣起來了！”盧春花嘖嘖兩聲，眼底滿是鄙夷。“用起銀子來的時候倒是爽快，怎麽就不覺得有銅臭味了？”
“你個死丫頭，你再說一句，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盧方氏見盧春花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頂撞，不由惱火的擡起了胳膊。
盧春花昂著脖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打你啊，打死了我，看還有誰幫你幹活兒！”
“你......”盧方氏氣憤不已，可咬了幾次牙，還是沒那個狠氣下手。
盧春花縱然是輕狂了一些，但有些話卻是沒說錯。在這個家裏，盧大友和盧燊是幫不上忙的，只有盧春花還能幫襯一二。若是把盧春花徹底的惹惱了，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盧春花見盧方氏將胳膊放了下來，不免暗自得意。“照我說，大哥也該說門親事了。雖說只是個舉人，但在咱整個清平縣那也是香餑餑。沒準兒消息一傳出去，那些鄉紳富戶就動了心了。再不濟，葉家也行啊。葉歡出嫁的時候，你們也瞧見了。光是嫁妝，都值好幾百兩銀子。都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葉果的嫁妝自然也不會少。若是大哥娶了葉果，不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盧燊聽得心煩，索性回了屋子，懶得跟她們一般見識，盧方氏卻有些心動。只是，有些事兒可不是她們想怎樣就怎樣的。“葉家幾個丫頭模樣倒是生的好，只不過葉琳已經定了人家，葉歡也已經出嫁，剩下的那個葉果，可比不了她兩個姐姐......”
盧方氏只差沒說，葉果就是個長不大的丫頭片子，任性妄為慣了，怕是沒那麽好拿捏。
“葉果是野了些，但她沒什麽心眼兒啊。只要娘把她哄著，還不是任由咱驅使，對咱言聽計從！”盧春花年紀比葉歡小一歲，比葉果大一歲，小時候常玩在一處，自然知根知底。
葉果脾氣是大了些，可她的心思都寫在臉上，比起那個總是笑盈盈的葉歡要好應付多了。
盧方氏略一想，緊皺的眉頭漸漸地松開。“可葉果這丫頭才十三吧，葉家怕是不會這麽早把她嫁出去。銀子的事兒都火燒眉毛了，咱家可等不起啊！”
盧春花眼珠子轉了轉，幫著出餿主意道：“那就找個必須盡快出嫁的理由啊！”
盧方氏不解的看著她。
盧春花湊到盧方氏的耳邊，小聲的嘀咕了幾句。盧方氏聽得心突突直跳，嘴角卻不自覺的向上彎了起來，還不時地點著頭。
盧方氏淡淡的瞥了自家閨女一眼，不知道她何時竟也有這等手段了。終歸是女大不中留，或許，她也該把她的親事再合計合計？
盧春花的打算就要簡單多了。娶了有家底且好拿捏的嫂子回來，一方面是可以幫著家裏還債，另一方面則更多的是為了她自個兒打算。眼看著年紀也不小了，同村的好些小姐妹都已經出嫁或者定親了，她卻還待字閨中，說出去也不好聽。
再者，她也是眼紅葉歡的那些嫁妝。葉家如今日子好過了，手頭更是寬裕的很。葉老二對幾個兒女一視同仁，從未瞧不起姑娘家。同為姑娘家，她的待遇可就要比葉歡姐妹差多了。臟活兒重活兒幫著做不說，平日裏連零嘴都沒得吃，更別提穿金戴銀了。
可想而知，她是有多羨慕葉歡姐妹倆。若葉果能嫁到盧家，她必定想方設法將她的東西誆了來，占為己有。日後說了人家，也有面子。
母女二人各懷心思的分開，各自回了房。
於是，接下來一段時日，盧方氏便常往葉家跑。不是過去借個花樣子，就是帶著盧春花串門兒，來往之頻繁，就連一向遲鈍的葉江都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兒來。
夜裏，趙氏將葉遲哄得睡下，葉江便湊了過來與她說話。“你說盧家是個什麽意思，以前也不見他們這般殷勤......”
“肯定沒什麽好事。”趙氏早就看透了盧家那一家子的為人，若不是看在鄉鄰的份兒上，她才懶得搭理他們。“你可給我警醒著些，我可是聽人說盧家在錢莊借了高利銀的。沒準兒，是打著跟咱借錢的主意！”
提到借錢，葉江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如今生意越來越紅火，手裏頭寬裕了，借出去幾百兩也不是問題。“借錢那是小事，就怕是為了別的什麽。”
趙氏身為葉江的枕邊人，他只要動一動眉毛，她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借錢的確沒什麽大不了的，但你也別大意。盧家是個什麽情形，你比我清楚。家裏都要揭不開鍋了，還要打腫臉充胖子的主兒，咱可招惹不起。”
137春花的詭計
“眼下是這般，可盧小子中了舉人，說不定日後就翻身了......”葉江不願把人想的那般不堪，盡量以公正的態度來對待。
趙氏卻是冷哼一聲，道：“舉人又怎麽樣？就算是有人擡舉，也不過是在縣衙找個主薄的差事，一個月掙的那幾個錢怕是還不夠盧大友喝上一頓的！”
“你也莫要太小瞧人了，我瞧著那盧小子也不像你說的那麽......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都是一個村兒的，低頭不見擡頭見的......”
葉江發達了不忘本，說起來已經很是難得了。可在趙氏看來，盧家根本不值得他這麽高看。“你倒是會做好人！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想算計歡丫頭，想要生米煮成熟飯來著！”
“都過去的事兒了，還提它作甚。再說，歡丫頭如今都嫁人了，你就莫要再揪著不放了！”葉江說著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趙氏嗔了葉江一眼，恨不得將他一腳踹下床去。
他可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人家都算計到頭上來了，他還想著冒充好人做好事，我呸！
“你若是敢私下借銀子給他們，我就帶著果丫頭和遲哥兒出去單過，你聽見沒！”
“聽見了，不借還不行嗎？”葉江有了些睡意，於是敷衍了趙氏兩句。
趙氏還想耳提面命一番的，結果葉江已經睡了過去，只得作罷。
接下來幾日，倒是沒聽盧方氏開口說借錢的話。趙氏心中稍安，臉色也好看了一些。
“遲哥兒要滿周歲了吧？”這一日一大早，盧方氏又過來串門子，見趙氏正扶著小兒子練習走路，笑著上前攀談。
提到葉遲，趙氏的神情不自覺的柔和了一些。“是啊，明兒個就周歲了。”
“唉喲，那可得好好兒熱鬧一下啊！幫忙的可請好了？若是不嫌棄的話，我也過來搭把手，反正地裏也沒啥事兒了。”盧方氏倒是大方，竟提出要主動幫忙。
趙氏受寵若驚的同時，心裏也不禁存了幾分警惕。“周歲沒打算辦呢。”
“你就這麽一個兒子，抓周這麽大的事兒，不熱鬧一些怎麽行！”盧方氏以為得了趙氏的信任，便嘰裏咕嚕開始說教起來。
趙氏面色有些不耐，卻礙於鄰裏關系沒有發作。等到盧方氏說了一大通，終於肯住嘴的時候，她才幽幽的開口道：“也不是不想操辦。只是你也知道，他奶剛過世，這還在孝期呢。所以，我跟當家的商量了一下，便只打算請自家親戚過來聚聚。”
盧方氏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忙跟著附和道：“那倒是......”
百善以孝為先，葉老太新亡不久，家裏的確是不宜辦喜事。
盧方氏後頭不管說什麽，趙氏都不冷不熱的，她自覺著沒意思，便悻悻的離開了。等到盧方氏一走，葉果就忍不住嘀咕道：“盧大娘最近怎麽老是往咱家跑？”
趙氏一邊給葉遲擦著口水，一邊說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也是不小了，該註意的就要註意起來，免得叫人鉆了空子。”
趙氏想起盧春花幫著盧方氏算計葉歡的事兒，心裏就堵得慌。若不是葉歡機靈，怕是就要著了他們的道兒了。葉果可不比葉歡有腦子，她可得盯緊一些。
趙氏以為，自個兒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盧家也該知難而退了，卻沒料到，沒過幾日，盧春花突然登門，說是要約葉果去鎮上看雜耍，順便采買些過年用的東西。
“聽說鎮上來了雜耍的戲班子，可好看了！”盧春花怕葉果不答應，添油加醋的描繪了起來。
葉果是個心野的，在家裏蹲了幾天便渾身不自在，聽盧春花那麽一形容，就有些坐不住了。“當真？”
“我爹說的，那還能有假？！”盧春花道。
盧大友別的不行，吃喝玩樂倒是樣樣精通。哪個巷子旮旯裏有什麽好吃好玩的，他可是一清二楚。
葉果被說的有些動心，忍不住滿是期待的看向趙氏。
北明雖民風開放，但姑娘家獨自出門卻是不被允許的。
趙氏瞥了盧春花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們兩個姑娘家出門，我可不放心。”
“葉大叔不也常去鎮上，讓他捎帶上咱就行了。”盧春花反應倒是快。
“你葉大叔最近忙著趕工，怕是沒空去。”趙氏不冷不熱的揉著面團，頭也不擡的說道。
盧春花咬了咬唇，沒想到趙氏竟這般難纏。可好不容易想出這麽個法子，盧春花可不願意就這麽放棄。“聽說葉琳也要去呢，正好有個伴兒。”
“葉琳也去？”葉果聽到這裏，忍不住生出一絲希望來。
“是啊，聽說是要去鋪子裏拿些東西。”盧春花含糊的說道。她路過葉老大家門口，聽到了這麽兩句，正好拿來唬人。
“娘，堂姐去的話，大伯娘肯定也是要去的。有大伯娘看著，您該放心了吧。”葉果的心早就飄到鎮上去了，一門心思的想說動趙氏好出門。
當著盧春花的面，趙氏也不好一口拒絕，只得含糊的說道：“你大伯娘忙著給你堂姐置辦嫁妝，哪裏有空帶你們去看雜耍。你若真的想去，等你爹得了空再帶你去。你爹給你外甥做的搖床差不多完工了，正好可以順帶捎上。”
“那還得要多久啊，到時候怕是雜耍班子早就走了吧？”盧春花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是啊是啊，娘！等爹忙完，黃花菜都涼了！”葉果見趙氏不肯答應，心裏就跟貓抓似的，坐立難安。
趙氏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仍舊不肯松口。“姑娘家出門，總得有個大人跟著。你們也都是大姑娘了，更要避嫌。”
盧春花見說不動趙氏，只得偷偷地朝著葉果使眼色。
趙氏一直默默地註意著盧春花的一舉一動，哪兒能看不到。“葉果，面有些幹，你去廚房幫我舀瓢水來。”
趙氏的吩咐，葉果不得不聽，只得悶悶的站起身來。
盧春花被趙氏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躲閃。“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等葉大叔得了空，勞煩嬸子讓葉果過來叫我一聲。”
趙氏笑了笑，卻是沒接話。
盧春花不好意思繼續逗留，灰溜溜的起身告辭。
138轉機
葉果從廚房過來，不見盧春花的身影，不由得急了。“娘，春花呢？”
趙氏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道：“走了！”
“怎麽就走了？我還有話要跟她說呢。”葉果不滿的撅著嘴。
趙氏哼了一聲，伸手戳了戳葉果的腦門兒，恨恨的說道：“我說你怎麽就是不長記性！人家說什麽，你就信了？！別到時候被賣了還再幫人數錢！”
“娘，就算是您不同意我出門，也用不著這麽詆毀人家吧！”葉果的心思已經被勾了起來，恨不得長對兒翅膀飛到鎮上去，故而趙氏說什麽她都覺得不順耳。
趙氏見她這副態度，忍不住板起臉來。“你當我想管你？！你也不想想，那盧家人都是些什麽德行！有些腦子的，都知道要避著她們一些，你倒好，別人三言兩語就把你給哄騙住了。你，你真是要氣死我了！”
葉果本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趙氏越是嚴厲，她越是有抵觸情緒。趙氏罵的口幹舌燥，葉果也沒聽進去，反倒覺得趙氏太過小題大做，把人家想的太壞。
趙氏見她心不在焉，險些氣得仰倒。“好好好，我是管不住你了。等你爹回來，讓他來教訓你。”
趙氏氣呼呼的將面團往盆子裏一扔，端著去了廚房。
葉果撇了撇嘴，暗道：爹可舍不得罵我！
或許，她可以想辦法勸說葉父，讓他帶著她去鎮上？
這麽一想，葉果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葉江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還沒落座呢，就被葉果纏住，好一通搖晃。“爹，去嘛去嘛，那雜耍可不是天天都能看得到的......”
葉江對幾個兒女都十分疼愛，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只是，最近實在不得閑，只好想個折中的法子。“還有兩日就完工了，到時候再去？”
“可萬一雜耍班子走了呢？”葉果心急如焚。
葉江認真的思索了一番，說道：“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到處跑的確多有不便，還是聽你娘的吧。”
葉果不高興的撅起嘴。“又不是我一人獨自去，盧春花也去呢。”
葉江聽了半天，總算是明白怎麽回事了。
原來，是盧家那丫頭教唆的。
葉江本就得了趙氏的叮囑，哪裏肯讓葉果跟盧家人一起出門。“那也不能麻煩人家。”
葉果見葉江不允，生氣的跺了跺腳，躲回了自個兒屋子。
趙氏端著晚飯過來見到這一幕，臉色更難看了。“這丫頭是越來越難以管教了！都怪你！每次我教訓她的時候，你就在一旁護著。如今好了，都不把咱放在眼裏了！”
“小姑娘家家的，正是貪玩的時候......”葉江終是心疼自家閨女，於是替葉果分辯了兩句。
“你就慣著她吧，有你後悔的時候！”趙氏也是氣惱得狠了，懶得搭理這父子倆，進屋奶小兒子去了。
因為這事兒，葉果兩天都沒跟趙氏說話。趙氏也跟她杠上了，楞是沒開過一句口。葉江見她們娘兒倆冷戰，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
“兒孫自有兒孫福，管那麽多做什麽。來來來，喝酒。”齊老漢見葉江愁眉不展，忍不住勸道。
葉江喝了口悶酒，嘆氣不止。“好好兒的家鬧成這樣，像什麽話！”
“兒大不由人吶！”齊老漢感慨了一句。
兩人推杯換盞，醉生夢死。
進入冬月之後，天氣越發的冷了。宋堯在家住了半個月，便動身去了京城。宋孟氏縱然百般不舍，卻還是不得不將他送出了門。
“娘，外頭冷，您回吧。”宋堯怕她染上風寒，忙開口勸道。
“娘的身子娘自個兒清楚，不礙事的。越是往北，天氣越冷，你一路上多加小心。”宋孟氏千叮嚀萬囑咐，翻來覆去就是那麽幾句。
宋堯連連點頭應下。“孩兒知道。”
葉歡站在宋孟氏的身後，安靜的等他們娘兒倆說完才插了句話。“得了空，記得寫信報個平安。”
宋堯嗯了一聲，朝著葉歡就是一揖。“家裏就麻煩嫂子多照看了。”
“說這些見外的話作甚，這是應該的。”葉歡為了避嫌，只說了這麽兩句便沒再開口。
宋堯看了看天色，不得不啟程。
宋孟氏目送著馬車離開，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沒有動。葉歡懷著身子，站了這麽會子已經是腰酸腿軟，可宋孟氏不動，她也不好先行離開。
“回吧。”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宋孟氏總算是有了反應，嘆著氣轉身。
葉歡忙上前攙扶，婆媳二人不緊不慢的朝著家門口走去。
宋孟氏一直強忍著不適，回到家裏就又病倒了，可是苦了葉歡。她懷著雙胎本就辛苦，既要操持家務，又要在宋孟氏跟前伺候著，從早忙到晚，只有宋孟氏歇下了她才能坐下來喘口氣。
宋孟氏也不是故意刁難葉歡，著實是病得連床都下不了了。
王嬸子見葉歡辛苦，偶爾過來幫著搭把手。“要不請個幫忙的吧？你這馬上就要臨盆了，這般辛苦可不利於生產。”
葉歡也著實累得慌，可一想到請人就不由得皺眉。一來，家裏的積蓄不多，這又是要抓藥又是要吃喝的，難免捉襟見肘。二來，這街坊鄰居也不是很熟悉，不知根知底，請對了人還好說，萬一碰上個不盡心又難纏的，怕是後患無窮。
王嬸子見她面有難色，忍不住問道：“可是有什麽不方便？”
“那倒是沒有。只不過，咱剛搬過來不久，與街坊鄰居不甚熟悉，也不知道請誰的好。而且，馬上就到年關了，家家戶戶都忙著，怕是都不得空。”葉歡為了不得罪人，盡量把話說得委婉。
王嬸子想了想，幫著出主意道：“外人用著的確不大放心。不若請你娘家妹子過來幫幾天忙？你們家沒男人，也用不著避嫌。”
葉歡聽她這麽一說，不由得眼前一亮。
是啊，她怎麽把葉果給忘了！
前些日子還挺葉父說起，說葉果在家悶得慌，又跟葉母爭了兩句，正鬧別扭呢。若是她這個時候開口，她應該是願意過來的。
“嬸子說得是，我這就去鎮上找人幫忙帶個信兒。”葉歡打定了主意，頓時豁然開朗。
葉果得了信兒，一連幾日的沈悶一掃而空。
139雜耍
“既然你姐姐叫你去幫忙，那便過去住幾天。不過，去了宋家，你可得謹言慎行，別還跟在自個兒家裏一樣。”葉江體恤葉歡的不易，自然是願意幫襯一些。不過，他也知道宋孟氏的規矩大，故而在路上的時候一再的叮囑。
這些話，葉果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不過，想著能出門散散心，便勉強聽了進去。“爹，我知道啦！”
“到了宋家，要勤快一些。你姐大著肚子，又要在婆母跟前侍疾。你機靈著點兒，看得到的活兒就主動幫著承擔。你姐是個知道感恩的，定忘不了你的好。”
“嗯嗯，好。”葉果敷衍的應付了過去。
葉果到鎮子上的時候，剛好趕上吃午飯。宋家就葉歡婆媳倆，每頓弄兩個菜足矣。不過因為葉果的到來，葉歡還是多炒了兩個菜。
“姐，幾天不見，你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啊。”葉果看著葉歡走路都有些吃力的樣子，不由得膽戰心驚。
葉歡笑了笑，道：“那可不！你兩個外甥可勁兒得長，肚子自然大了。”
“姐，你慢著點兒，我看著都心慌。”葉果圍在葉歡身邊，一顆心撲騰撲騰的跳著，生怕她摔了。
葉歡早已習慣了身上的重量，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你別光顧看著我，去幫我把火往裏頭移一下。”
葉果哦了一聲，這才坐到了竈門口。
葉歡扶著竈臺將幾個菜炒完，又將早上就燜上的肉粥舀了一碗出來。“我去伺候婆母用飯，你餓了就先吃。”
葉果應了一聲，看向葉歡的眼神再也沒了羨慕。姐姐雖嫁了個如意郎君，可到底家底薄了一些。若是嫁到富戶，家裏有丫鬟婆子伺候著，哪裏還用得著她忙前忙後的這般辛苦。
葉歡不知葉果心裏所想，專心的餵著宋孟氏。
宋孟氏靠坐在床上，面色蒼白。“可是果丫頭來了？”
葉歡嗯了一聲。“她沒吵著您吧？”
宋孟氏搖了搖頭，道：“我倒是想熱鬧一些，家裏就是太冷清了。”
葉歡知道她又在想宋霖兩兄弟了，只得設法將她的註意力轉移，免得憂思過度。“娘覺得好些了沒？”
“唉，娘老了，身子不中用了。這些日子，苦了你了。”宋孟氏拿著帕子掩著嘴好一陣咳嗽，咳得嗓子都要撕裂了。
葉歡忙放下碗，在她的背後輕輕地拍了拍，忙著她順氣。“兒媳不覺得辛苦。”
“你身子沈重，也要註意休息才是。咳咳咳，別管我了，快去用飯，免得餓著了。”宋孟氏本就沒什麽胃口，每頓飯吃兩口就吃不下。再加上擔心葉歡肚子裏的孫子，怕過了病氣，忙趕著葉歡出去。
葉歡本想等餵完粥再去吃的，但宋孟氏一再的堅持，只得順了她的意思。
葉歡去到廚房的時候，葉果已經將飯菜端上了桌兒。“姐，我幫你盛好飯了，快些坐下來吃。”
葉歡扶著腰穩步走到桌子旁邊坐下。“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兒。”
“嗯嗯。”葉果一邊往嘴裏塞菜，一邊連連點頭。
趙氏的廚藝十幾年如一日沒有長進，葉果早就吃膩了。如今再次嘗到葉歡的手藝，胃口大開到恨不得連碗都吃掉。“唉，娘的手藝有你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葉歡笑了笑，往她的碗裏夾了塊雞肉。“就你嘴刁！”
宋孟氏不在，葉果就更加沒了顧忌。“不說這個了。姐，聽說鎮上來了個雜耍班子，功夫很是厲害，不如我們去瞧瞧？”
葉歡嗔了她一眼，道：“難怪答應的爽快，原來是惦記著這茬兒呢！”
葉果嘿嘿的幹笑了兩聲，拉著葉歡的手撒嬌。“好姐姐，你素來最疼我。來都來了，你就帶我出去轉轉嘛~你放心，等看過了雜耍，你叫我幹嘛我都聽你的！”
葉歡見她還跟孩子一樣撒嬌賣乖，忍不住失笑。“你啊，真是長不大！”
“姐，你最好了，就答應我，好不好嘛，算我求你。”葉果拉著葉歡的手臂輕輕地晃著。不過，還算她有些分寸，知道葉歡身子重沒有太用力。
葉歡打小就疼這個妹妹，哪有不依的。只不過，她如今這樣子，是無法出門的。況且，宋孟氏還病著，她也走不開。“好好好，去去去。若是不許你去，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葉果見葉歡答應了，頓時笑成一朵花兒。
“我這邊走不開，你去鋪子裏找爹陪你一起。總之，不能落了單，知道嗎？”長姐如母，對葉果這個心思單純的妹妹，葉歡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總是不能放心。
“放心吧，姐。我有分寸的！”葉果喊著口飯，含糊的說道。
你真要是有分寸就好咯！葉歡暗暗腹誹。
姐妹二人達成了共識，一頓飯吃得格外的香。
飯後，葉歡收拾著桌子碗筷，葉果則歡歡喜喜的去了葉記。葉江見到葉果，有些不讚同的皺了皺眉。“你咋這麽不懂事呢！讓你到鎮上來，可不是讓你四處耍的！”
葉果委屈的撅了撅嘴。“我就看看雜耍，要不了幾個時辰的。我保證，看完雜耍我就回乖乖的回去。”
葉江知道她不去瞧瞧是不會甘心的，只得抽了空帶葉果去街上。
因為年關將近，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格外的熱鬧。那雜耍班子是外地來的，倒也真有幾分真本事，在鎮上待了半個月了，每日仍舊有不少的人去捧場。
“各位走過路過的客官，小的遠道而來，借貴寶地獻藝，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班主拎著一面小鑼，游走在場子周圍，兩張嘴皮子靈活的動著，惹來不少人的圍觀。
葉果跟在葉江的身邊，不時地墊著腳朝裏頭張望著。她個頭不算矮，但看熱鬧的人實在是太多，她根本就擠不進去，只能在後頭幹著急。
葉江看著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不禁有些後悔帶葉果出來。“也沒什麽好稀奇的嘛，你看也看過了，是不是該回去了？”
“這都還沒開始呢。”葉果不滿的鼓起腮幫子。“聽春花說，有胸口碎大石呢。等看完這個再走不遲！”
140巧遇
葉江勸說不動，只得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生怕被擠散了。
盧春花聽說葉果到了鎮子上，也跟著趕了過來，果然在雜耍班子這裏找到了葉果的身影。於是，擠上前去打招呼。“葉果，你也來啦？”
葉果見到盧春花也挺高興的，兩個小姑娘手挽著手，有說有笑。
“哎，那個九連環到底是怎麽解開的啊，好神奇啊！”
“那麽多的碟子，竟然都沒掉下來！”
“唉喲，真的把火吞進去了啊，也不怕把自個兒燒著！”
“這猴子可真機靈，曉得四處討賞錢呢。”
葉江見葉果有個伴兒，心裏松了一大截。不過，在眼角餘光瞥到盧燊的身影時，他不由得再次警醒起來。
“葉叔，您也來看雜耍？”盧燊註意到葉江打探的目光，便走上前來。
葉果聽到熟悉的聲音，不由得朝著葉父這邊看了一眼。見是盧燊，慌忙的收回視線，臉卻悄悄地紅了個透。盧燊今日似乎是刻意裝扮過的，一身月白色的長衫，外頭披了件深灰色的大氅，襯托得身姿挺拔修長，玉樹臨風。頭發高高的束起，用木簪固定住，劍眉星目，頗有幾分風流才子的翩翩美資儀。
不僅僅是葉果，周圍好些姑娘家都對盧燊投去了驚艷的一瞥，有些大膽的年輕媳婦甚至還私下裏小聲的議論起來。
“那是哪家的公子，長得可真俊俏！”
“再俊俏又如何，你都成親了，難道還能反悔了令嫁不成？”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看又不犯法！”
“你就不怕你家那口子打翻醋桶啊？！”
“唉喲，只要你們不去他面前說三道四，他能知道？”
幾個女人咯咯的笑著，只顧著盯著盧燊瞧了，哪裏還有看雜耍的心思。
葉果離那些女人近，自然是將她們的話聽進了耳朵裏。一開始她還一門心思的撲在那雜耍的藝人身上，但不知不覺得就被她們的話給吸引了過去，也開始註意起了身旁儀態異於常人的男子來。
盧燊的相貌雖不如宋家兩兄弟，但在村子裏也算是數一數二了。加上不曾下地勞作，皮膚保養得還不錯，看起來還真有幾分玉面公子的味道。
兩人中間雖然隔著一個葉江，但葉果還是被盧燊偶而的一個舉動給吸引了過去。盧燊既存了心思，自然表現的與其他人不同。他身材本就修長，往人群裏一站便鶴立雞群，十分的醒目。再加上常年讀書熏陶出來的書生氣質，立刻就將周圍那些粗野漢子給比了下去。
盧燊根本就沒心思看那些無聊的雜耍，只是聽了老娘的叮囑，偶爾做出一些關註葉果的舉動。葉果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平日裏接觸的男子又不多，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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