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秦悲歌和炎蛇的心魔，並不如楚禦所想那般單單只是對信仰產生了動搖。

而是這兩個人徹底迷失了本心。

秦悲歌是如此，炎蛇同樣如此。

而炎蛇，甚至要比秦悲歌還要更嚴重幾分。

這和修為武學無關，而是經歷。

二人都是天縱奇才，而且還是兩個極端，一個是見的太少，另一個則是見的太多。

秦悲歌是迷茫與困惑。

作為炎黃峰子弟，他早就有了以身殉道的覺悟。

要知道在炎黃峰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外門子弟一旦晉升到內門子弟後，只要能混上個二十年，那就可以直接晉升外門執事堂長老了。

炎黃峰核心子弟十二人，以十二生肖為名，內門六人，負責統領六百外門子弟，外門六人，負責配合內門六位師兄。

而擁有晉升長老資格的，也只有龍、蛇、兔、虎、牛、鼠六位內門子弟。

一旦在成為內門子弟並且混了二十年後，不管這六個內門子弟的品性如何、修為如何、“業績”如何，只要能抗過二十年，那就肯定會晉升為長老。

可是炎黃峰存在了千年不止，十個長老裏面九個都是不夠二十年之數的，好一點的是十七八年，差一點的是十五六年，這都算有資歷的了。

炎黃峰還有過幾次剛混了十年出頭的內門子弟晉升為長老的先例。

之所以有這樣的情況，那就是內門子弟的死亡率太高了，同時也代表著炎黃峰子弟幹的行當，幾乎是九死一生。

降妖除魔，降的未必是妖，除的也未必是魔，人也好妖也罷，最終面對的，還是人心，是別人的心，也是自己的心。

而這個世界上，最為險惡最為恐怖的，正是人心。

二十年如一日，降妖除魔，最終，自己的心也就變了，很多內門子弟正值壯年時，沒有死在了妖魔的手上，反而死在了本心上。

秦悲歌作為首席弟子，他知道這個理，也有所準備，他不怕死，只是怕看不到他死與不死，這個世間到底有著什麽區別。

無論是古訓還是內門長老，都告訴他炎黃峰子弟行的乃是正義之事。

可是秦悲歌看不到，看不到斬殺了一個邪祟或者妖魔後，這個世界哪裏變了，妖魔邪祟照樣層出不窮，這個世界上，依舊有著那麽多冤死慘死之人。

這次是他第一次下山，可卻不是第一次殺人。

他第一次斬殺的，是一個從世俗歸來的外門弟子，這個外門弟子中了屍毒，不得不除。

那時候他的師傅曾告訴過他，殺一人，可救百人。

所以秦悲歌殺了那一人，可是剩下那百人在哪裏，他又是如何救的？

他知道這樣做是對的，可是卻看不到，他救的人在哪裏？

到了現在，秦悲歌殺了何止一人，可是他救了誰？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似乎這個世界上，並沒有清明幾分，只是越來越墮落險惡。

所以這是秦悲歌的困惑，他不知道，沾滿鮮血的雙手，除了繼續沾染鮮血外，還能夠做什麽，難道只是這樣繼續下去，直到十幾年後自己成為長老然後再變成掌門？

或是死在了世俗之間，沒有人悼念，沒有人知道，甚至百十年後，就連他的名字，也會隨風逝去。

原本這些想法就一直令他深深困擾著，遇到

了炎蛇，這些仿徨與無措，如同烈火烹油，更多的疑問和困惑縈繞在腦海之中，一發不可收拾。

炎黃峰山門被付之一炬，門內長老全部戰死，掌門師尊也仙去了，連這個世界都變成了無邊煉獄。

據炎蛇所說，nh公司用來滅炎黃峰的武器，連掌門師尊都無法阻擋，瞬間就被炸成了粉末。

既然是這樣，武學一途又有何用？

那麽炎黃峰這千年來的努力，又有什麽作用？

這，就是秦悲歌的心魔。

他知道這一切的意義，可是他卻有了執念，想要看一看，這所謂的“意義”。

就如同你一直知道你在賺錢一般，可是這個錢，只是一堆堆設想出的數字，你卻永遠看不到這些錢擺在你的面前。

雷鋒做好事還知道拿個小本本記著，可是炎黃峰子弟無論付出了再多，這個世界上，沒人會知道。

就如同這個世界上沒人知道末世即將降臨一般。

要是炎黃峰有著存在的意義，世間又為何還是這麽多不平事和妖魔古怪，甚至催生了nh公司這樣毀滅世界的怪物。

而炎蛇卻又和秦悲歌的情況不同，他六歲開始跟著楚富貴混，亦師亦友，最終就成了徒弟，整整二十多年，他都生活在末世之中。

他和其他聖徒中的道門弟子不一樣，他不擅長符，甚至連道家玄術他都記不全名字，而他最擅長的，也只是屠戮。

屠兇獸，戮惡人，以身為劍，以劍屠魔，跟著楚富貴，殺了不知多少nh公司的爪牙。

炎蛇也精通於劍道，只是穿越的“匆忙”，劍根本沒有帶到現世。

劍名鑄錯，每當收割一條生命時，則是鑄下一錯。

劍，沒有對錯，人，才分對錯。

炎蛇認為自己就是一個錯，所以每一步每一秒，都是錯。

nh公司是錯，中央城也是錯，末世還是錯，活著就是錯。

如果其他聖徒是雙手早已被鮮血染紅，那麽炎蛇，則是整個人，整個身體，整個靈魂，由內而外的已經被鮮血染了個遍。

秦悲歌的心魔是惑，而炎蛇的心魔則是怨！

他出生時，就在中央城的郊外。

整個世界，只有中央城裏降生的嬰兒還可以活下去，被接種各種病毒疫苗，受到最好的照顧，又吃食，也有遮風擋雨的房子。

可是在中央城意外，降生的新生兒，永遠不會或者超過一天，因為哭啼的聲音會為母子二人帶來危險，更別說空氣中那無處不在的變異病毒。

楚富貴發現他時，將他帶回了聖徒的行動中心。

然後楚富貴離開了六年，炎蛇無父無母的跟著聖徒們東躲西藏。

若是別的孩子，聖徒們早就拋棄了，可是炎蛇卻是楚富貴帶回去的，沒人敢將這個孩子遺棄。

炎蛇是被楚富貴在一塊青火巖旁撿到的，旁邊則是他的母親，他的母親比一條幼蟒纏繞在身子上，全身骨骼幾乎全斷，而這個母親的牙齒，卻也咬碎了幼蟒的頭顱。

為此，楚富貴為他起名為炎蛇。

還好炎蛇漸漸展露出了無與倫比的武學天賦。

為了讓自己更好的活下去，炎蛇六歲的時候就殺死過一只體型龐大的野狼，然後是變異的野獸，最終是nh公司的爪牙。

誰也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只知道殺戮的儈子手，炎蛇依舊如

此。

佛修來世道悟今生，炎蛇只是拜楚富貴為師，可是卻也非佛非道，但是卻相信輪回。

每一個惡人，都是註定的，正是因為他們的殺戮過多，這輩子，也將會受到詛咒。

而炎蛇，也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惡人，甚至是萬惡之人，因為也只有萬惡之人，才會將靈魂浸泡在鮮血之中。

屠戮的多了，怨也就越積越多。

直到秦悲歌問了那句“道，又是什麽，道，又可否阻止這末世降臨？”時，炎蛇爆發了。

天下哪還有道，若有道，何來末世。

人心，就是nh公司攝取營養的沃土。

即便他和楚禦以及楚富貴保的了現世，過上幾十年，人心依舊，總有nh公司這樣的野心家帶來末世。

炎蛇覺得自己坐在了一個懸崖邊沿處，而腳下，則是萬劫不覆的深淵。

當炎蛇凝視著深淵時，深淵，同樣也在望著他。

炎蛇很想縱身跳進那深淵，可是他又有些猶豫，若是跳了，心中的怨，則永遠沒有一個宣洩之處，那麽哪怕還有輪回，下輩子，他終究還是個惡人，因為他這輩子就是惡人，上輩子也是，永世都是。

惡人，為何要拯救世界？

秦悲歌和炎蛇這一坐就是幾個小時，楚禦等人坐在了屋子裏，誰也不敢輕易打擾。

站在月亮門旁的孫虎，望了望天空說道：“要不弄兩把遮陽傘吧，一會到了中午溫度那麽高，別中暑了。”

莫道擎一臉嫌棄的說道：“不懂就不要瞎說，外界的任何幹擾都容易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

“哦。”孫虎撓了撓頭：“怎麽這兩天還升溫了呢，要是下點下雨降降溫也好。”

眾人也沒搭理他，畢竟孫虎這家夥完全就是個外行，根本不知道秦悲歌和炎蛇處在多麽緊要的一個關頭。

可是誰知過了幾分鐘，萬裏無雲的天空，居然開始下起了毛毛雨。

楚禦的心都揪了起來，人為的幹擾可以封鎖控制，老天爺他可就管不了了。

不過還好只是晴空毛毛雨，這種雨一般都不會持續太長的時間。

孫虎翻了個白眼說道：“這雨下的沒勁，也降不了溫，還不如不下，怪潮的。”

誰知孫虎剛說完，空中傳來了一陣驚雷之聲，緊接著陰雲密布，原本還是細如牛毛的小雨，突然變成了傾盆大雨。

楚禦狠狠瞪了一眼烏鴉嘴孫虎，隨即看向了古井旁被澆成了落湯雞的秦悲歌和炎蛇，深怕這兩個人出什麽差池。

孫虎訕笑一聲：“一會就停了，一會就停了，嘿嘿，下點雨沒事的，還好剛才沒有說是冰雹。”

楚禦一腳踹在了孫虎的屁股上：“閉嘴！”

就這樣，屋內眾人望著屋外雨中的兩個年輕人，心裏暗暗著急。

雨，終於停了，兩個人一入定，足足從上午入到了傍晚，依舊沒有任何想要起來的跡象。

除了如同快樂的小二.b似的德庫拉，圍觀眾人，心裏七上八下。

直到快要入夜的時候，白月來了。

白月明顯是知道心魔的，車開到了四合院外匆匆跑小了車，結果一看是兩個人同時入定，差點一個踉蹌摔倒。

站在月亮門外，白月神色覆雜的望著後花園裏的師兄弟二人，良久之後，這才對楚禦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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