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草民就只有一個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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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的天說變就便，整個朝堂都彌漫著壓抑的氣息。
不過是過去了數十日，沈寂了許久牢房忽的熱鬧了起來。清歡懶洋洋的睜開了眼皮，隔得好遠，便聞到了一股龍涎香。她支起身體，慢慢的站起身來，在門鎖“哢噠”的聲響中，又慢慢的跪了下來。
楊公公眼色極好的從身後的小太監手中拿氣椅子，用衣袖擦了擦，才一臉諂媚的對著一身明黃的顧青說：“皇上坐。”
轉瞬，偏過頭來，捏著嗓子：“皇上舟車勞頓的來到這裏，你這個刁民都不曉得請個安的？”
清歡扯開了唇角，舟車勞頓？刁民？
她挺直了脊背，聲音懶懶的：“草民給皇上清安。”
還未等顧青說話，在一側的楊公公便豎起了眉：“大膽刁民！竟然對皇上不尊！”
清歡聳了聳肩膀，滿不在乎道：“楊公公，我既是刁民，自是要做出刁民的樣子來，不過……”她歪了歪頭，似是思索：“不過我既然是刁民，不曉得皇家禮儀也是理所應當。不然楊公公示範一下，什麽是請安的正確姿勢？”
“你……”
顧青伸手打斷楊公公的話，唇角勾出玩味兒的笑來：“草民？”
清歡對上他的眸子，不卑不亢點點頭：“不曉得皇上舟車勞頓來到這裏，有何指教？”
顧青用手指扣了扣膝蓋，說：“朕不曉得是以往拘住了你的性子，還是你破罐子破摔。不過，朕瞧著你這幅樣子，倒是比以往順眼不少。”
她聳拉了下眼皮，語氣淡淡的：“皇上謬讚。”
“你被我關了這麽多日，謝寧遠那老東西倒是沈得住氣。不過想想也清楚，畢竟是一個假太子，自然是不值當的大動幹戈。”
她微垂下眼簾，唇角的笑意諷刺：“對，草民不過是區區一個拿不上臺面的公主，自然是不值當父皇大動幹戈。”
“你說的是哪個父皇？”
她仰起了臉：“草民就只有一個父皇。”
顧青怒極反笑：“呵，在朕身邊這麽多年，你從未喚過一句父皇，也沒有稱過一句兒臣。原來，你從未認朕為父皇。”
清歡擡眼看向他：“沒有哪一個父皇會像皇上這樣。”
“也沒有哪個兒臣會像你這樣。”
她笑了出來：“皇上有將草民當成自己的孩子麽？皇上有像父親一樣對待過草民麽？草民想不大明白，皇上是如何沒有臉皮的問出這樣的話來的。”
顧青站起身來，清脆的聲響回蕩在半空中。
清歡捂住半邊臉，麻木的，幾近沒有了感覺。
顧青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放肆。”
“皇上不就是這麽希望的麽？皇上來到這裏不就是為了這一刻麽？”她跪在地上：“現在，皇上大可有了出兵的理由，不是麽？”
顧青打量了她一下，興趣盎然道：“你既是已經看穿，為何還要這麽配合朕？”
“草民不認為不配合，皇上便不會出兵。”
顧青挑起了眉：“既然曉得了，還在自稱草民？”
清歡半聳拉著眼，懶懶的、漫不經心的：“不哄皇上開心，草民挨得便不是一巴掌那樣簡單了。”
顧青聞言拍了拍手，笑的很是愉悅，眼神卻狠厲：“一個姑娘卻有這樣的膽識與遠見，若非不得已，朕委實是不敢留下你。”
她笑了一聲，神色未明：“那草民還真是要感謝這個不得已。”
在他轉身的時候，她擡起眼來，問道：“皇上可否能告知草民，後梁什麽時候會被揪住尾巴？”
半晌寂靜。
顧青撫了撫龍袍，道：“回宮。”
不過是半刻，熱鬧的牢房便又是一片空寂。
清歡霎時坐在了地上，額角的冷汗涔涔。終究還是要動手了麽？
草墊下發出細碎的聲響，一只肥肥的老鼠從草墊下鉆了出來，嘴裏掛著一只焦黃的烤雞腿。她募的笑出了聲來，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腦袋，接過雞腿，悵然道：“你在這裏，怕也是很寂寞罷？”將雞腿隨意的扔至一側的碗中，將它捧在掌心：“既然很是寂寞，為何還要留在這裏，去一個別的地方不好麽？”
她絮絮道：“我不曉得你身上發生過些什麽，總是感覺你對這個地方很眷戀。好像在留戀，又好像是在尋找。作為一只老鼠，有這麽重的心事，實在不是一只合格的老鼠。
我跟你說啊，我最害怕的一件事，還是要發生了。我一點法子也沒有，我被關在這裏，一點法子都沒有。我甚至都不曉得，那個事情會發生在什麽時候。我很害怕，鼠兄，我真的很害怕。
很多話我都不曉得怎麽跟旁人說，也便只有跟你說上一說罷。
我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求，只是希望能好好活著，後梁能好好活著。可這一切竟是這樣的難，你說，老天是不是看我不順眼？”
她捏了捏它的尾巴，將它放在地上，笑的一臉溫柔。
雙腳不過是將將落地，便鉆進草墊裏，消失的無影無蹤。
清歡：？？？
信不信老子錘死你個肥老鼠啊？！？！
她從碗中拿出了雞腿，看著上面一排小小的牙印，“嘖”了一聲，倒是不嫌棄，拿著便啃了起來。
活著，什麽都是好的。
顧青上了車攆，閉上了眼睛。
楊公公拿著浮塵，站在車攆的一側，默默望向車攆，不過是下一刻，便轉移了視線。
顧青微微轉動手中的佛珠，將將在牢中的問題，著實是沒有回答的必要。
後梁的尾巴，不是一直捏在他手中麽？
謝寧遠下的好大一盤棋，而他就在棋盤上一無所知。就如同多年前一樣。阿韶同他下了一盤棋，將她同自己都框進了局裏。那盤棋，是死局。既是死局，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他甚至覺得，同她困在同一個局裏，也是極好的。
雖是僵持，但亦相守一生。
那盤棋局裏，他以為自己當了贏家，可是結局偏偏遂不了他的意。
阿韶這一走，便是再也沒有回過頭。留他一個人在偌大的棋局裏，不知所措。他的阿韶對他，向來是狠心。
他睜開眼睛，聲音沙啞而又疲憊：“楊勝安，你說，朕當年是不是就不應該放她走？”
楊公公聞言一楞，小聲道：“皇上，關於這樁陳年舊事，奴才不敢妄言。只是戲文中又一段唱的極好，奴才說給皇上聽聽？”
“說。”
“夜雨霖玲春即逝，觸景感懷嘆無聲。曇花一現人苦短，唯有來生把夢還。”
顧青苦笑了一聲，眸色空茫：“來生把夢還麽？”擡了擡手：“回宮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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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過去了數十日，沈寂了許久牢房忽的熱鬧了起來。清歡懶洋洋的睜開了眼皮，隔得好遠，便聞到了一股龍涎香。她支起身體，慢慢的站起身來，在門鎖“哢噠”的聲響中，又慢慢的跪了下來。
楊公公眼色極好的從身後的小太監手中拿氣椅子，用衣袖擦了擦，才一臉諂媚的對著一身明黃的顧青說：“皇上坐。”
轉瞬，偏過頭來，捏著嗓子：“皇上舟車勞頓的來到這裏，你這個刁民都不曉得請個安的？”
清歡扯開了唇角，舟車勞頓？刁民？
她挺直了脊背，聲音懶懶的：“草民給皇上清安。”
還未等顧青說話，在一側的楊公公便豎起了眉：“大膽刁民！竟然對皇上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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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顧青伸手打斷楊公公的話，唇角勾出玩味兒的笑來：“草民？”
清歡對上他的眸子，不卑不亢點點頭：“不曉得皇上舟車勞頓來到這裏，有何指教？”
顧青用手指扣了扣膝蓋，說：“朕不曉得是以往拘住了你的性子，還是你破罐子破摔。不過，朕瞧著你這幅樣子，倒是比以往順眼不少。”
她聳拉了下眼皮，語氣淡淡的：“皇上謬讚。”
“你被我關了這麽多日，謝寧遠那老東西倒是沈得住氣。不過想想也清楚，畢竟是一個假太子，自然是不值當的大動幹戈。”
她微垂下眼簾，唇角的笑意諷刺：“對，草民不過是區區一個拿不上臺面的公主，自然是不值當父皇大動幹戈。”
“你說的是哪個父皇？”
她仰起了臉：“草民就只有一個父皇。”
顧青怒極反笑：“呵，在朕身邊這麽多年，你從未喚過一句父皇，也沒有稱過一句兒臣。原來，你從未認朕為父皇。”
清歡擡眼看向他：“沒有哪一個父皇會像皇上這樣。”
“也沒有哪個兒臣會像你這樣。”
她笑了出來：“皇上有將草民當成自己的孩子麽？皇上有像父親一樣對待過草民麽？草民想不大明白，皇上是如何沒有臉皮的問出這樣的話來的。”
顧青站起身來，清脆的聲響回蕩在半空中。
清歡捂住半邊臉，麻木的，幾近沒有了感覺。
顧青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放肆。”
“皇上不就是這麽希望的麽？皇上來到這裏不就是為了這一刻麽？”她跪在地上：“現在，皇上大可有了出兵的理由，不是麽？”
顧青打量了她一下，興趣盎然道：“你既是已經看穿，為何還要這麽配合朕？”
“草民不認為不配合，皇上便不會出兵。”
顧青挑起了眉：“既然曉得了，還在自稱草民？”
清歡半聳拉著眼，懶懶的、漫不經心的：“不哄皇上開心，草民挨得便不是一巴掌那樣簡單了。”
顧青聞言拍了拍手，笑的很是愉悅，眼神卻狠厲：“一個姑娘卻有這樣的膽識與遠見，若非不得已，朕委實是不敢留下你。”
她笑了一聲，神色未明：“那草民還真是要感謝這個不得已。”
在他轉身的時候，她擡起眼來，問道：“皇上可否能告知草民，後梁什麽時候會被揪住尾巴？”
半晌寂靜。
顧青撫了撫龍袍，道：“回宮。”
不過是半刻，熱鬧的牢房便又是一片空寂。
清歡霎時坐在了地上，額角的冷汗涔涔。終究還是要動手了麽？
草墊下發出細碎的聲響，一只肥肥的老鼠從草墊下鉆了出來，嘴裏掛著一只焦黃的烤雞腿。她募的笑出了聲來，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腦袋，接過雞腿，悵然道：“你在這裏，怕也是很寂寞罷？”將雞腿隨意的扔至一側的碗中，將它捧在掌心：“既然很是寂寞，為何還要留在這裏，去一個別的地方不好麽？”
她絮絮道：“我不曉得你身上發生過些什麽，總是感覺你對這個地方很眷戀。好像在留戀，又好像是在尋找。作為一只老鼠，有這麽重的心事，實在不是一只合格的老鼠。
我跟你說啊，我最害怕的一件事，還是要發生了。我一點法子也沒有，我被關在這裏，一點法子都沒有。我甚至都不曉得，那個事情會發生在什麽時候。我很害怕，鼠兄，我真的很害怕。
很多話我都不曉得怎麽跟旁人說，也便只有跟你說上一說罷。
我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求，只是希望能好好活著，後梁能好好活著。可這一切竟是這樣的難，你說，老天是不是看我不順眼？”
她捏了捏它的尾巴，將它放在地上，笑的一臉溫柔。
雙腳不過是將將落地，便鉆進草墊裏，消失的無影無蹤。
清歡：？？？
信不信老子錘死你個肥老鼠啊？！？！
她從碗中拿出了雞腿，看著上面一排小小的牙印，“嘖”了一聲，倒是不嫌棄，拿著便啃了起來。
活著，什麽都是好的。
顧青上了車攆，閉上了眼睛。
楊公公拿著浮塵，站在車攆的一側，默默望向車攆，不過是下一刻，便轉移了視線。
顧青微微轉動手中的佛珠，將將在牢中的問題，著實是沒有回答的必要。
後梁的尾巴，不是一直捏在他手中麽？
謝寧遠下的好大一盤棋，而他就在棋盤上一無所知。就如同多年前一樣。阿韶同他下了一盤棋，將她同自己都框進了局裏。那盤棋，是死局。既是死局，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他甚至覺得，同她困在同一個局裏，也是極好的。
雖是僵持，但亦相守一生。
那盤棋局裏，他以為自己當了贏家，可是結局偏偏遂不了他的意。
阿韶這一走，便是再也沒有回過頭。留他一個人在偌大的棋局裏，不知所措。他的阿韶對他，向來是狠心。
他睜開眼睛，聲音沙啞而又疲憊：“楊勝安，你說，朕當年是不是就不應該放她走？”
楊公公聞言一楞，小聲道：“皇上，關於這樁陳年舊事，奴才不敢妄言。只是戲文中又一段唱的極好，奴才說給皇上聽聽？”
“說。”
“夜雨霖玲春即逝，觸景感懷嘆無聲。曇花一現人苦短，唯有來生把夢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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