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謁跪在地上，冒著北戎大王的怒火，面上惶恐，心中卻不滿到了極點。

杜言這個廢物！白白讓北戎失去了近兩萬多的大好男兒。

在他的想法裏，杜言死不足惜，或者更準確地說，百死難恕。

他原本想拿下邵陽城，穩固自己身為大王子的地位，同時也向父王證明，自己並不比二弟差，萬萬沒想到全毀在了杜言手裏。

北戎大王看著自己的大兒子，越看越覺得氣不往一處來，既是恨朽木不可雕，又為北戎陣亡的士卒與將領而感到悲憤。

甯朝一直是北戎的眼中釘，幾代北戎王勵精圖治，好不容易到了他這一代出現了希望，機不可失，不然他如何去見列祖列宗。

吞占甯朝的第一步，便是攻占邵陽城。

“諸位可有良策？”他問道。

耶律詹齊往前移了幾步，道：“父王，兒臣前些日子曾暗中潛入邵陽城，發現邵陽城中，士兵的調度並不統一，並且魏昀均死後，邵陽城並沒有一個服眾的統帥。故兒臣認為，北戎應該暫緩攻勢，先由著他們內裏爭鬥，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臣認為不妥。”一向傾向大王子的國師不斷向大王子使眼色，奈何大王子此時哪有心思，只有暗嘆一聲，自己出來反對，“邵陽城不團結一致，固然對於北戎有利。然而，若是有人利用這段時間，強行整合了邵陽城各方勢力，北戎將面對一個上下一心的邵陽城，這對於北戎來說，是禍非福。”

北戎大王點了點頭，耶律詹齊的計謀固然不錯，然而還是欠缺考慮。正當他想否決時，耶律詹齊再次開口道：“兒臣認為，兵家之事，三分運氣。只要我們把握好時機，定然能夠給邵陽城帶來致命一擊。在這之前，我們可以分出小股兵力，不斷侵擾邵陽城，給那些想要出手的人有機會出手。”

“可。”

醫館門口，站著幾個士兵，一般人出入都要接受他們的檢查。

自從那天枯迦回來，發現醫館前面那幾具屍體以及昏迷的小六子後，便沒有再離開沈葭過。

耶律詹齊放在桌上的那封信自然被他看到了。然而枯迦沒有做出其他的動作，只是把那封信收了起來。

他看了一下安然無恙的沈葭，伸手把了一下她的脈象，心中那口吊起來的氣緩緩落下。

陳飛第二天帶來了十幾名信得過的士卒守在醫館前面，一開始還有許多不明就以的百姓圍觀，在受到幾次驅趕後，逐漸認為在醫館內療傷的是一個大人物。

在南城戰事最激烈的時候，醫館內響起來了一聲咳嗽聲。

沈桑榆艱難地睜開自己的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在旁邊閉目養神的枯迦。

枯迦聽到沈桑榆的聲音，站起身倒了一杯水給她，語氣雖然平緩，然而神情是藏不住的驚喜，“你醒了。”

沈桑榆潤了潤嘴唇後，蒼白的面容擠出一聲笑容，她看出枯迦眉宇間的疲倦以及關切的眼神，想著這幾天她昏迷的時候，枯迦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又是何等的擔心。

“難為你了。”沈桑榆說。

枯迦的內心微微一顫。

“跟我說說我昏迷時發生的事情唄。”沈桑榆笑道，她以為自己必然死在那個樹林裏，沒想到還有再次看到這世間的機會，“魏昀均呢？”

“他死了。”枯迦說道，怕沈桑榆激動，連忙解釋說：“是黑影把你背回來的，他說魏昀均死了。”

說完，彈手將一個木塊彈向屋外的一個地方。

只聽得一聲落地響，黑影閃了進來，原本想要順勢彎腰，卻一個不穩，不小心跪了下來。

沈桑榆咧了咧嘴，即便她沒有轉頭看到那一幕，但是按照周圍的動靜，估計發生的事情和她猜想的八九不離十了。

“又是主人出事自己安然無恙，是吧，死士黑影。”沈桑榆揶揄道，魏昀均的眼光真一般。

看到黑影出現，沈桑榆其實心裏略微了然，魏昀均八成沒事，自己那一箭都替他擋了，要是這樣他都活不下來。

雖然沈桑榆一向都沒看起他，但這也太沒出息了。

被沈桑榆嘲笑一下，黑影的臉有些掛不住，於是語氣更加恭敬道：“主人死之前叫我從今往後跟著你，不離不棄。黑影現在是你的死士。”

沈桑榆被黑影這句話噎得咳嗽起來，什麽叫不離不棄，這是什麽說辭？

“嘶。”沈桑榆倒吸一口涼氣，劇烈的咳嗽讓她胸口的傷口疼痛不已。

她沒死在北戎的一箭之下，差點在黑影在條陰溝裏翻船。

再聯想了一下魏昀均的遭遇，沈桑榆不禁為自己的以後擔憂。

“黑影，你該不會是來咒我死的吧。”沈桑榆道。

黑影這下終於忍不住，無言以對。

沈桑榆從枯迦口中大概了解到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魏昀均最後的安排雖然說奇怪，但沈桑榆也沒有多想，無論魏昀均打的是什麽主意，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對於沈桑榆來說應該是利大於弊。

枯迦說著說著，突然發現沈桑榆神色有些不自在，沒有在聽自己講話。

“哪裏不舒服嗎？”枯迦問道，伸手想要診斷一下沈桑榆的脈搏。

沈桑榆躲閃了一下，小臉微紅，語氣怪怪地說道：“那，那個……”

“嗯？”枯迦有點奇怪，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糾結的沈桑榆。

沈桑榆支支吾吾，終於豁出去般說道：“我這身衣裳，是誰幫我換的啊。”

枯迦一楞。

沈桑榆見他沒有說話，試探道：“是你？”

枯迦看著臉還紅著的沈桑榆，有些慌亂地說：“那天，黑影被你回來的時候，你滿身是血，當時情況很緊急，只差一點連我都救不了你了。”

沈桑榆聽著他說話，她大概能想到當時枯迦會多麽的著急。她想聽下文，等了許久，枯迦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回輪到她詢問了，“嗯？咋了。”

枯迦站起身，眼睛望向別處，道：“當時情況很緊急，真的很緊急。所以我沒有多想就……”。

他朝著沈桑榆作了一鞠，表示抱歉。

小六子這時候正好端著粥進來，枯迦再也待不下去，順勢告別轉身往屋外走去。

此時月掛枝頭，月色皎潔如初春清泉，醫館四周寂靜無聲。

枯迦臉上略微發燙，他站立在月光下，擡頭望著這輪明月，低聲說道：“你是我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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