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聞齋可算是相當熱鬧。

沈桑榆剛一離開，望聞齋便被重兵團團包圍起來。孫掌櫃瑟瑟發抖地走出櫃臺，對著面無表情的士兵們賠著笑。

“各位軍爺，不知光顧小店有何貴幹吶？”孫掌櫃皺巴巴的臉，褶皺成了一朵花的模樣，可手還在不住地發抖。

為首的將士睥睨了孫掌櫃一眼，很是瞧不上孫掌櫃這唯唯諾諾的樣子，將其退了一把，道：“聽說你們望聞齋包藏罪犯，魏相特命我等前來搜查！”

孫二姑娘眼見自己的爹爹被推到在地，連忙跑來扶起孫掌櫃，插著腰指著那將士叫罵：“你算哪根蔥？敢推我爹爹……”

說著，她擼起衣袖就想找那將士打架。一時間將士身後的士兵都拔出了刀，虎視眈眈地看著孫二姑娘。

小六子忙拉過孫二姑娘，悄悄塞了一包銀兩給那將士，陪著笑臉道：“軍爺，別跟咱們這些小人物計較，我們望聞齋一項最奉公守法了，斷不敢包藏罪犯！”

將士接過小六子的銀兩，略略掂量一下，沈著臉對著小六子道：“奉不奉公，守不守法，咱們搜查了就知道了！”

說著對著身後的士兵發令道：“給我搜！”

“李將軍，可真巧！”徐非晚領著一列士兵悠悠然走了進來。

李將軍便是直接那將士，正欲帶著身後的士兵往望聞齋後宅搜去，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徐非晚。

“不巧，徐禦史也是來搜查罪犯的？”李將軍悶聲道。

徐非晚慢慢踱步到李將軍跟前，笑得很是和煦：“正是！陛下授命我搜尋此處，但卻並非罪犯……而是……”

他側身在李將軍耳邊，低語：“而是被魏相親侄子拐走南詔公主！”

原本黑冷著臉的李將軍聞之，此時卻換上了一臉笑意：“既然咱們與禦史所求不同，那就各找各的！”

說著便對身後的士兵使了個眼色，其中有兩三個士兵便悄悄移向了望聞齋的後院。

徐非晚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李將軍的背地裏的小動作，背在身後的手也悄悄動了兩小動作，他身後便也少了兩人。

這時，卻又有另外一波人浩浩蕩蕩地往望聞齋走來，為首的人，身著紫色錦袍在眾士兵中，顯得尤為突出。李將軍看著來人露出一個鄙夷的神色，而徐非晚則拉下了原有的笑臉。

“欒侍郎，帶這麽多人這是逛街呢？”李將軍看著緩緩靠近的欒鴻軒，挑眉問道。他與欒鴻軒雖同為魏氏陣營，但他仍舊不恥這種玩弄心計之徒，他們當兵的這些人，心裏不爽寧願風風火火去與人幹一架，也不會躲在後面陰謀算計，可是欒鴻軒很明顯跟他們不屬於同一類人。

欒鴻軒倒是保持風度，背著手款款踱步至李將軍跟前，嘴角勾起一抹慣有的笑意，對著李將軍拱手行禮道：“真是巧了！在下還真是來逛街的！”

說著，眼角卻是瞟向了徐非晚處，臉上的笑意仍舊未變，只是到了他嘴邊的語氣卻帶有壓迫性：“只是不知徐禦史與李將軍二人有如此雅興，竟會一同前來逛街！”

之前徐非晚還能耐著性子與那李將軍插科打諢，可現在遇到欒鴻軒他便懶得浪費半點唇舌。

徐非晚與欒鴻軒有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秘密。不止因為二人在甯朝所處陣營不同，更是因為欒鴻軒娶的第一任妻子，便是徐非晚曾經的青梅竹馬，而他青梅竹馬一族，更是間接因欒鴻軒而招致滿門之禍，他們二人的仇怨說白了，全都系於大家原以為已死去的沈桑榆身上。

三人在望聞齋裏瞬時大眼瞪小眼，場面一度尷尬到寂靜。

“砰！”

望聞齋內院傳來一聲巨響，還帶著女性的低呼聲。

三人聞之，互看一看，便爭先恐後地湧入後院。而孫二姑娘與小六子也不知後院發生了什麽，面色擔憂隨著一起湧入後院。

只見枯迦身後緊緊護著一個白紗掩面的女子，綽約的身姿在紗裙中若隱若現，明媚的眸子帶著雖帶著驚慌，可仍舊掩蓋不了大家對於她絕世面容的遐想。

“這是……？”欒鴻軒挑眉看向枯迦二人。

李將軍率先一步踏過去，急於抓住枯迦身後的女子：“這可不就是在逃罪犯？哪裏逃……”

枯迦一步上前，堵住了李將軍的去路。

“你這是想包藏罪犯？”李將軍吹胡子瞪眼睛地看著枯迦怒吼。

枯迦剛欲說話，徐非晚便插了進來，道：“李將軍未免太過猴急了吧？對待一個姑娘家，竟然這般粗魯……”

“你……”李將軍瞪著虎目，想要爭辯。

欒鴻軒沒搭理他倆，反倒是饒有興致地盯著枯迦：“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閣下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枯迦吧！”

枯迦冷著臉，對著他合拳拱手微微行了一禮，道：“欒侍郎有禮了！在下正是枯迦……”然後他將眼神看向面前另外二人，聲音平淡問道：“不知三位達人如此氣勢洶洶而來，可是望聞齋有何冒犯？”

“冒犯倒是談不上，只是你們私藏罪犯，還不快快將她交出來!”李將軍實在忍受不住他們那些文雅人的做派，嘰嘰歪歪半天他已經窩了一肚子的火了。如今這高凝眉就在他眼前，他只想快點將其捉住，好給魏相一個交代，其他的那些他什麽也不想管。

“罪犯？”枯迦牢牢擋在那女子跟前，不讓他們靠近半分：“這位將軍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說話可得有憑證的……”

“還要什麽他娘的憑證，你身後這不就是……”李將軍的耐性已經被磨光了，上前一個閃身，便轉到了枯迦身後，一把拉過那女子。

女子小鹿亂撞的眼神裏透著驚慌，被李將軍一把拽住，白衣輕紗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牽扯下了她原本遮面的白紗。

“啊……”女子一聲驚呼，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怎麽形容這張驀然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臉呢？這是一張非常大眾化的臉，出了那對明澈透亮的眸子，這張臉上沒有談得上出彩的地方。圓圓的臉頰，卻透著枯黃，看上去像是一顆幹癟的苦瓜，這樣的面容怎麽能談得上傾國傾城？就算是甯朝皇宮隨便拉出一個小宮女，也要比之出彩得多。

“這是什麽狗屁玩意兒？”李將軍趕緊松開手，對著那在一旁渾身發抖的女子碎了一口，一手提起枯迦衣襟怒吼：“你們把凝眉公主藏哪兒了？別想拿這麽個玩意兒糊弄我！”

枯迦冷冷地看著李將軍抓著他衣襟上的手，手指微微一側，一顆銀針落在了李將軍的大腿上，疼得他趕緊松開手，抱著大腿哇哇大叫。

“將軍是說笑吧！”枯迦皺著眉頭，拍了拍褶皺的衣衫，靜靜道：“從始至終，我們望聞齋就沒你們要找的人，又談何說是私藏？”

李將軍突然被這麽一問，倒是被問住了。之前探子回報，就說是望聞齋昨晚收留了一陌生女子，形似之前魏祐幀拐來的高凝眉，而恰好昨晚百花苑傳來消息，說是魏祐幀私藏的美人被人擄走了。種種恰好歸結到一起，很明顯望聞齋昨日來的女子便是眾人追尋已久的高凝眉。

可他卻沒想到會是如今這般局面。

徐非晚環視了一圈望聞齋的眾人，面色如常，並未有什麽怪異。再看了看一旁嚇得直哆嗦的白紗女子，還有鎮定自若的枯迦，疑惑道：“前院是看病之所，你們兩在這後院……？”

“既是看病，自有病人隱私，徐禦史難道還想問問人家女兒家的毛病？”孫二姑娘在一側鄙夷地看著徐非晚。

徐非晚頓時不自然地咳了咳，對著身後的士兵招了招手：“撤吧！”

這樣鬧一出，想來在這望聞齋也搜不出什麽了。很明顯，他們這是被這望聞齋擺了一道，還把他們自己的隱衛給暴露了。臨走前，他看了看枯迦，依舊是那般雲淡風輕的樣子，像是一切都在他計算中。

李將軍見徐非晚已撤離望聞齋，自己再待下去也沒什麽意義，瞪了枯迦一眼，不甘地甩手離去。

倒是欒鴻軒，嘴角仍帶著之前進門時那抹淺笑，慢慢踱步到枯迦身旁，在他耳邊輕聲留下一句話：“叫她藏好自己的尾巴，不然這後面可沒人救得了她了……”

枯迦心底猛然一驚，擡頭想看欒鴻軒時，卻只看見他悠哉離去的背影。

難道……這欒鴻軒已知曉沈葭便是沈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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