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苑與出發之前並無不同, 只是被白雪裹上了一層冬衣，這兒的婢女早早將院子收拾了出來，林冉進屋後, 屋內春意融融，還有一株怒放盛開的梅花。

林冉進了屋, 很快安置下來。

而陸珩只能在這兒待一小會兒，他剛剛回長安，還有太多的事等著他去做，臨走前，陸珩揉了揉林冉的頭：“我晚些再來看你。”

林冉：“二爺去忙吧。”

陸珩看了眼門外的紅燈籠：“明日是除夕, 我會陪著你的。”

林冉略微楞了楞：“您……不回國公府嗎？”

除夕是大日子，加上他又剛剛從肅州回來, 鎮國公府規矩森嚴, 他是一定要在家裏過年的，林冉明白這個道理。

陸珩看出她的心事，輕輕笑了笑：“等我便是。”

林冉乖巧的點了點頭。

陸珩走後，小谷搓了搓手：“去過西北，才知道長安的天氣還是比較暖和的，這下了雪也不是很冷，姑娘您說是吧？”

林冉笑了笑：“是，將窗子打開透透氣吧。”

小谷連忙去了, 微雨上前：“明日就是除夕了, 姑娘可要采買些什麽？奴婢一會兒上街去。”

林冉看了看窗外, 新年的確要來臨了。

“買些香燭紙錢吧，過年總歸是要祭奠一下親人的, 還有, 你和小谷也采買幾套新衣, 新年新氣象，就當我送的。”

微雨笑了笑：“姑娘說的對，新年新氣象，那我多買些新年的東西吧。”

陸珩從黛苑離開後先去了皇宮，成武帝大喜，從殿內走下來迎他：“羽之！辛苦啊！”

陸珩行禮：“都是臣分內之事。”

成武帝大笑：“你給朕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必須論功行賞！來，賜座！”

殿內此刻有不少的大臣，對陸珩都投去讚賞和羨慕的目光，陸珩坐下後，將此次去肅州的一應事宜全部稟報給成武帝，包括趙鼎和董元，是如何做了假賬、如何魚目混珠、如何栽贓陷害。

成武帝聽得唏噓，點頭：“你前些天遞上來的折子朕大概都已經了解了，現在就你回來後就好好休息，這件案子讓征兒在肅州去收尾，你在長安繼續審理王之韋一黨，大理寺卿和刑部都會全力配合你的！”

陸珩：“臣遵命，不過還有一事，前揚州知府林章，經查，是被栽贓陷害，陛下可否取消對林家的追責？”

成武帝聞言猶豫了一瞬。

“你說的這個情況我已經知曉，但是呢，先前鐵證如山，必須要等趙鼎的案子完全落實，口供人證一應俱全，朕才好下旨啊，否則，怕是難以服眾。”

陸珩沈默了片刻。

他當然知曉成武帝說的有道理，只不過……

朝中有大臣看了陸珩一眼：“陸大人，似乎格外關心林家之事。”

成武帝也向他投去目光。

陸珩淡淡的揚了揚唇：“家中嬸母姓林，雖並非真正的林家人，但陸家，也是要為自家人說句話的。”

陸珩說完，成武帝便想起鎮公府二夫人的確姓林，不疑有他的點了點頭：“羽之孝順。”

出了宮，陸珩朝著宮門西邊看了一眼。

黛苑在西邊。

但雙順上前小聲提醒：“世子，您今日……得回國公府。”

陸珩面無表情的上了馬：“知道。”

說完後，便揚了揚馬鞭，朝東邊去了。

國公府忽然熱鬧了起來。

大夫人前幾日得了信兒之後便是喜笑顏開，著人將府中上上下下全部都修整了一番，陸珩出現在門口時，府門口幾個兄弟姐妹都在，陸婉老遠就笑著招手：“大哥回來啦！！”

國公爺臉上也露出笑，上前一步：“羽之。”

陸珩看了眼眾人：“父親，母親。”

國公爺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膀。

“大哥終於回來了。”陸柔她們都笑著喊人。

陸珩對弟妹們還是十分寬和的，也笑了笑：“天冷，都進去吧。”

陸珩回府後，自然要先去珍寶堂，老太太今日也清醒著，看見長孫，自然喜不自勝。

大夫人：“羽之這回走了一個多月，老祖宗就念叨了一個多月，每日都在問呢。”

陸珩握住老太太的手：“祖母，是孫兒的不是。”

老太太笑瞇瞇道：“我的羽之聰慧，能幹，為朝廷分憂，我這個老太婆欣慰的很，這回不走了吧？”

陸珩：“不走了，陪祖母過年。”

“好好好，只是，光你陪還不行啊，我的孫媳婦兒呢？”

老太太說完，堂內都笑了。

“瞧老祖宗，一回來就操心著羽之的人生大事。”三夫人笑道。

大夫人也道：“可不嘛，羽之，你可要好好聽著吶。”

這樣的情景往常並不是沒有，只是陸珩一向並不搭話或者一笑而過，但今日，他卻難得的揚了揚唇，道：“祖母放心，過了年定下來，讓您見見。”

陸珩說完，堂內都安靜了好半晌。

“真、真的？！”老太太激動的一把拉住了自己長孫的手，包括大夫人亦是，驚訝的半晌都沒反應過來：“羽之，你、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陸珩身上，陸珩卻沒答話，換了個話題岔了過去，但大夫人還是十分了解自己兒子的，若他沒動這個心思，萬萬不會說這樣的話。

於是這一頓家宴，她用的心不在焉。

待結束後，大夫人第一件事就是將自己兒子單獨留下。

眾人慢慢離開後，大夫人走到他身邊問道：“羽之，你方才和你祖母說的話，是真的嗎？”

陸珩慢慢的轉了轉手上的扳指，似是在思索：“還沒想好。”

大夫人一聽這話，瞬間就急了：“怎麽能沒想好了，母親了解你，一定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吧？你和母親說，我出面替你做主呀。”

陸珩沈默了。

“母親，我的確只是略有念頭，方才為了討祖母開心罷了，等過了年再說吧。”

大夫人臉上的笑收了收：“可是你過了年便二十一了，無論如何，你也該成家。”

陸珩與她對視：“母親說的是，時候不早了，您先休息吧，兒子有事先走了。”

大夫人睜大了眼：“你這是打算去哪？！明日就是除夕了，你不在家歇息嗎？”

“手頭上的事還未處理結束，恐怕不能休息，但母親放心，兒子有分寸，明日，會歸家的。”

大夫人實在是有些無奈，距離他回府也不過就過去了兩個時辰而已，自己的兒子每日回來都像個客人，她方才的那點兒好心情，也跟著不翼而飛了。

“你站住。”大夫人一忍又忍，終於忍不下去了。

陸珩停住了腳。

“有些話，我今日本不想說的，方才聽你有了成家的念頭，母親很是開心，可你現在又說只是為了安慰你祖母，羽之，我問你，這個女子到底是誰？”

大夫人語氣顯然已經帶著一絲絲怒意，陸珩卻笑了笑：“母親真的想多了。”

“想多了？！你出發去肅州之日的事情還要我重覆一遍嗎？你不是帶著那個狐媚子一起去了？！難不成現在還想把人接進家？！”

狐媚子這三個字一出口，陸珩的臉色便沈了下來。

即便知道她罵的不是林冉，但陸珩太了解他這個母親了。

只要不是順她心意的人，不論是表小姐還是花樓小姐，都是一樣的。

大夫人看著他臉色微變，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當即臉色大變，捂住胸口退了兩步。

“你、你，我告訴你，只要我在一日，此事就決計不可能！你死了這份心！”

陸珩手上的扳指已經轉的越來越快，這是他略有不耐的表現。

“母親！”陸珩聲音也低沈了下來。

“明日就是除夕了，您好好歇息，兒子明日再來看您。”說完，陸珩就轉身離開了。

大夫人看著自己這個兒子的背影，半晌都沒順過氣來。

這一幕，落到了不遠處的三夫人眼裏。

她顯然在這裏很久，卻沒有上前。

待大夫人緩了許久離開後，陸婉才小聲問：“母親……大哥為何老與大伯母吵架呀……”

三夫人嘆口氣：“你大伯母這個人吶，哎……不說也罷，總之你大哥也是挺不容易的，你去和你大哥說說話，讓他開心些吧。”

陸婉點了點頭笑了：“好！我這就去！”

陸婉笑著從三夫人身邊跑開了，三夫人看著前面漸行漸遠的身影面色染上一絲愁容。

她還記得，從前那許多個日日夜夜，竹茗堂總是會傳出一陣陣的鞭笞聲。

“大哥！”

陸婉開心的跑到門口去堵陸珩，看見自己這個妹妹，陸珩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陸珩看了眼她的個頭：“高了些。”

陸婉嘟嘟嘴：“大哥老不歸家，自然每次看我都高了。”

陸珩笑了笑：“這不回來了。”

陸婉也笑：“肅州好玩嗎？大哥帶禮物了沒？”

“自然。今日有些匆忙，明日給你們。”

“我就知道，大哥最好了，那你明天早些回來啊，早起就會很忙的。”

陸珩點了點頭，接著又問：“此次國子監大考成績如何？”

陸婉一聽這話，笑立馬僵住：“您就不能不問嗎……”

“又考砸了？”

“哼！大哥別看不起人！我已經進步了。”

“哦？乙等？”

“嗯……”

去年陸婉是丙，今年終於混到了乙。

陸珩難得的笑了笑：“不錯。”接著忽然想起了什麽一般瞇了瞇眼。

陸婉見他誇自己，心情又好了：“我還是不好，表姐才厲害呢！”

陸珩眼神緩緩定住，終於想起自己忘了什麽了。

“她如何厲害？”

“表姐考了甲！雖然不是甲上，但也很厲害了！夫子都誇她了呢！”說到林冉，陸婉明顯開心了許多，但很快情緒又低落了下去：“就是不知道……表姐在揚州好不好呀……還會回來嗎？”

陸珩看了她一眼：“會的。”

陸婉眼睛一亮，猛地擡起頭來：“真的？！”

她就知道，那一陣子大哥給她遞紙條說讓她放心，是真的。

陸珩笑了笑：“真的。”

“而且……”

陸婉：“而且什麽？”

陸珩又看了看西邊：“而且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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