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還有些不敢相信，拿來那件天青色的袍子給孫沐，“你認識這件衣服嗎？”

“當然認識。”孫沐翻了個“你這不是廢話麽”的白眼，翻到袍角的竹葉指給她看，“這件外衣是你送給公子的及冠禮，公子寶貝得不許任何人碰，恨不能天天穿著。這竹葉還是那次帶你外出刮破，你給繡上去遮擋破洞的，只是前幾日騎馬外出，被樹枝刮破了袖口，這才不得不脫下來，讓你給縫補……”

翻出袖口上的破洞，孫沐神情嚴肅，“怎麽那麽久了，你還沒給公子縫上？怎麽還放在你這裏呢？”

“過幾日再說。”接過袍子，楚楚眼珠轉了轉，問，“這料子是很久之前莫小侯爺送我的，你知不知道，在潁川城，這樣的料子多不多？”

摸了摸布料的手感，孫沐道，“布料也分三六九等，但能讓莫小侯爺當禮物送出，應該是上等貨。”

楚楚對市場的了解並不深，聞言詫異看他，“什麽意思？”

孫沐解釋道，“簡單來說呢，就是在潁川的布莊之中，下等布料賣給貧民百姓，中等布料賣給商賈、富戶、普通官宦人家，而上等布料則只有皇族、大臣、公卿才會去買，因為價格太昂貴……”

皇族、大臣、公卿……

那就是有錢人了。

抿著薄唇想了一會兒，楚楚道，“在潁川的布莊中，這樣的料子能買到嗎？”

孫沐點頭，“當然能，而且深得名門子弟、大家閨秀喜歡，因為這料子是身份的象征。”

楚楚“哦”了一聲，抱著袍子陷入沈思。

孫沐也不打擾她，悄悄起身，貓著腰輕手輕腳往外走。

剛轉過屏風，楚楚有些哽咽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孫沐哥哥，我可能錯了。”

錯了？

什麽錯了？

哪裏錯了？

孫沐回頭，詢問看她，她卻沒有再言語，只是抱著袍子默默落淚。

女孩子家的心思，真難捉摸。

搖頭嘀咕了聲，孫沐走出房間，將房門重新鎖上，然後才走去書房。

書房裏，南宮珩正在看來往的書信，可眼珠卻停留在一個地方，久久沒有轉動。

聽到腳步聲，他放下書信，“如何？”

輕咳了聲，孫沐憋著笑拱手，“公子既然擔心楚楚，為何不親自探望？”

想到楚楚失落的小臉、奪眶而出的淚水，孫沐覺得，這兩人真別扭。

明明是郎有情妹有意的，為什麽要互相折磨呢？

把楚楚禁足，南宮珩就開心嗎？

不理會南宮珩，楚楚就真的開心嗎？

這兩天楚楚問過他很多問題，說過很多話，但大多數是公子喜歡喝什麽、吃什麽，什麽時辰起床、什麽時辰起夜……

公子雖然沒有去探望楚楚，可他每次送飯回來，都會用殷切的目光看他，詢問他，楚楚是否吃好，有沒有不開心，有沒有……

明明是相互關心，為什麽弄得跟老死不相往來似得？

孫沐不明白。

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南宮珩眉心掠過失落，“她不想見我，那幾日……她應該猜出來了吧。”

應該猜出來飯菜裏的藥，才是導致她手腳無力、身體酸軟的罪魁禍首。

要不然，她為何一句話也不肯同他說？

她可以對著孫沐嘰嘰喳喳，說他的喜好、習慣，卻連眼神都不願意給他一個。

害死她的爹娘、素梅、謙之的罪名太大，他承擔不了，也不會承擔。

可到底是誰在背後挑撥離間，又跟她說了什麽，竟讓她在心裏給他定罪，認定他就是罪魁禍首？

心裏有些生氣，既氣她的不信任，又氣自己被她影響，連續數日都沒精神，甚至特意派人去請表哥過來，開導已鉆進牛角尖裏面的小丫頭。

他真是……

中了楚楚的毒，無法自拔了。

孫沐是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這種類似於妥協的表情，心裏一震，暗暗感嘆南宮珩對楚楚用情至深的同時，又感慨楚楚的缺根筋、反應慢。

楚楚是冰雪聰明的姑娘，可在感情上，卻比任何人都遲鈍，南宮珩之前的明示暗示、現在的殷切關懷，她都能視若無睹。

到底得多遲鈍，才能感受不到南宮珩對她的寵呢？

心裏萬千，孫沐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小聲道，“公子，楚楚姑娘剛才問了屬下一些問題，屬下覺得有必要告訴您。”

手指一緊，南宮珩的呼吸變得急促，“什麽問題？快說。”

孫沐將楚楚的話說了一遍，末了撓頭，“公子，屬下覺得楚楚姑娘在芙蓉軒一定經歷了什麽，所以才會跟公子置氣，您何不心平氣和的與她談談，讓她說出來呢？”

說出來，說不定矛盾就解開了呢。

而經過這件事之後，知道冤枉了公子，楚楚也必然會心懷愧疚，從此對公子百依百順，公子滿面春風，他們也能……

不知道他心裏天馬行空的想法，南宮珩仰頭望著虛空中的某處，口氣轉為幽怨，“我也想去見她，可想到她之前的態度，我……”

冷酷無情的珩公子，何曾露出這般類似於惶恐的表情？

孫沐的第一反應就是，剛才在外面站的太久，太陽晃了眼睛，他一定是眼花了，才會看到公子臉上露出惶然，第二反應卻是，那幾天，楚楚到底是怎麽對待公子的，竟讓公子提起她，就這般的……這般的心慌意亂？

沈默了一會兒，見南宮珩沒開口，孫沐只得規勸，“公子，夫妻之間吵架，身為男人，適當時候服軟不丟人……”

冷厲眼神跟刀子似得狠狠剜在他身上，南宮珩冷斥，“你可以閉嘴了，出去。”

孫沐拱手退下。

指尖用力，上等狼毫“啪”的一聲斷成兩截，南宮珩抿唇，眸中光芒閃爍不定。

楚楚，在芙蓉軒，到底發生了什麽，竟讓你懷疑我是殺害你爹娘的兇手？

這些天不理我，你心裏到底在糾結什麽，可得出了結果？

是不是南公安跟你說了什麽，你才對我的態度，前後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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