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南的動作的確夠快，不過才第二日，一份關乎著北營軍上上下下的奏折，已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禦書房內。

我強忍著怒氣上了早朝，臨近除夕，這些老牛們竟是又嫌自己眼下無所事事，開始群起上奏，要我再立中宮。

可憐徐尚書站在人群之中，模樣憔悴，還得聽那些平素裏頭來往密切的同僚們，在他親生女兒身死不過數日之時，又開始上奏要求再立中宮。

我冷眼瞧著那些大臣們爭得面紅耳赤，最終幹脆直接道一句：“容後再議”，便迫不及待地散了朝，下了禦書房。

好在小福貴及時告知我，昨日交代的事情已然辦妥，這才使得我越發煩躁的心情，暫且得到了些許緩解平覆。

待得於桌案前坐下以後，小福貴早已經撤了上頭那些無關緊要的奏折，唯獨剩下幾本而已。見我好整以暇，小福貴隨後從中抽出一封奏折來，雙手奉到我的跟前，輕聲道：“啟稟陛下，這是周津南今日早些時候遞來的。”

奏折厚實，看樣子比昨日杜仲遞上來的奏折還要多上好些頁。我知曉北營軍裏頭身有官職的人不少，以至於眼下瞧了，絲毫不顯意外。

命小福貴去沏一壺茶水來以後，我拿起那封厚實的奏折，靠在椅背上頭，開始細細翻閱。

杜仲身為副將，名字卻是在十多頁之後了，顯然在北營軍裏頭，不是什麽要緊的差事。看了好半響，小福貴沏來的茶水已然涼透了，我方才看完手上的名冊。毫無意識端起茶盞，正準備含一口茶水之時，卻聽見旁側的小福貴一聲驚呼。

“茶水都涼了，奴才該死，這就重新去沏一壺茶水。”他說著，便要伸手過來。

我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無礙。”爾後仰了頭，便是含了一大口茶水。茶水冰涼，帶著些許苦澀的味道。殿內熏香極重，我聞得有些煩悶，驀地放下茶盞，極為不耐煩道：“去把窗戶敞開。”

小福貴稍有遲疑，我卻垂了眸，他只得依言應諾，爾後走到窗戶旁，伸手推開了窗戶。

看完周津南的遞來的名冊，他辦事著實靠譜，那名冊雖說言簡意賅，卻是將什麽位置上的人物生平，都一一寫了出來，叫人一眼就懂。

我看的時間雖說久了一些，但是其中關系深淺，卻是已然明了。

又靜坐了片刻，我仍舊覺得心裏頭著實有些慌亂，半響平覆不了，索性便喚了小福貴，吩咐道：“你去尋大司馬，讓他務必要想法子，將杜仲給朕送進宮裏頭來，需得人不知鬼不覺。”

我的這般吩咐，許是在小福貴的眼裏有些古怪，但是不過須臾的功夫，他卻是隱隱約約地猜測到了我的用意，很快地頷首應下。

杜仲進宮的時候，我方才用了午膳，正準備小憩，聽見外頭宮人來報，只道是大司馬求見。我便知曉杜仲來了，又喚了小福貴近身，伺候我重新穿了衣。讓人將其二人先行迎進殿內，我方才慢一步出去。

景奕冉心思慎密，這是我一早便知曉的事情，卻不曾想到，他竟是將杜仲裝扮成了自己隨身小廝的模樣。若非是見著那小廝裝扮之人，與景奕冉一道進來，我許是還認不出，那便是杜仲。

“陛下萬福金安。”二人拱手行了禮，便弓著腰站著。

我坐下以後，擡眼朝杜仲望去，只沈聲道：“如今可還好？”

這話問的極其隱晦，好在杜仲為人甚是聰慧，很快地明白了我的意思，恭恭敬敬地道：“回陛下的話，一切安好。”

我點了點頭，讓小福貴屏退左右宮人，守在奉先殿附近，擔心隔墻有耳，叫人偷聽了去。直至此時，我才直視杜仲，繼而道：“杜愛卿先前上的奏折，朕已經翻閱過了。不過心中卻是百思不得齊解，還望杜愛卿能夠言說一二。”

杜仲聞言，忙道不敢。

我笑了笑，語氣平緩道：“北營軍因著地位特殊，向來都是專人專職掌管，朕對於北營軍，亦也只有太祖皇帝當年打下江山，其有大功而已。倒是疑惑，杜愛卿是如何知曉這些事情的？”

話音落下，杜仲一楞，顯然是沒有想到我會問這樣的問題。不過很快他便回了神，頷首道：“回陛下的話，微臣經吏部安排，破例進了北營軍，雖說只任了一個小小副將之職，但是因著微臣面生，以至於北營軍中，幾乎無人知曉微臣。這才使得微臣發現了北營軍裏頭的秩序混亂，眼瞧著要激起民憤，微臣心中知曉此事事關重大，萬不能耽擱，便托了大司馬，替微臣遞上了這一份奏折。”

原不過其中還有景奕冉出力，怪不得這份奏折會如此平安無事地送到我的手上，連帶著杜仲亦也是毫發無損。

半響沈吟過後，我覆又道：“不過，杜愛卿可有什麽好的法子麽？”

這話出口，自是言明我的態度，是站在杜仲這邊的。下首二人面色有一絲松動，杜仲幾乎是悄然擡眼看了一眼景奕冉，很快地垂了頭，方才道：“回陛下的話，微臣確實有一些拙見。北營軍是當年跟隨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的大功臣，可是如今距離大孟開國，已然過了數千年之久。如今的北營軍，自然不是當年開辟江山的北營軍。”

“可陛下登基不久，根基未穩，而北營軍裏頭的關系，確實錯綜覆雜。雖說北營軍不必上朝，可是與朝堂之中許多大臣，確實來往密切。陛下若是想要就此著手調查北營軍一事，只怕會導致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是杜仲頭一次在我面前侃侃而談，使得我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聽他說完，我甚是詫異道：“此話何講？”

杜仲接著道：“正是因為北營軍的地位特殊，是為歷代君王所重視，這才使得文武勾結，陛下若是要入手查處，只怕還得牽扯好些朝臣進來。所以此事，是萬萬急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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