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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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在甘泉宮內停留太久，素灩如今的這一副模樣，實在是使我不忍再去多看。
就在十餘天之前的我，又何曾會想到，與素灩再一次相見的時候，後者竟然成了這番模樣。
坐在轎攆之上，我單手支撐著額頭，只覺得滿腦子亂的就像是一團亂麻似的，剪不斷，理還亂。許是察覺到我心情的低沈，小福貴緊跟在其側，始終不發一言。
眼瞧著轎攆便要到奉先殿的前頭了，我驀地回過神來，只拍著覆手，沈聲喝道：“停攆！”
轎攆隨之停下，小福貴連忙湊上前來，詢問道：“陛下，可是有什麽要緊的吩咐麽？”
我搖了搖頭，微蹙眉頭，沈吟了好一會兒，方才低聲道：“去景仁宮。”
“陛下，”小福貴很快地心領神會，卻又有些欲言又止。我擡眼朝他望去，目光沈沈，他便登時閉緊了嘴，只喊道：“起駕，去景仁宮。”
伴隨著話音的落下，是轎攆轉換了方向。
景仁宮本就離奉先殿不遠，兩處均在同一條宮道之側，不過眨眼的功夫，轎攆已然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景仁宮前。
今日景仁宮一如既往的清冷，外間留守的宮女，是素日裏眼熟的模樣。瞧見我，便迎上前來，一面屈膝行禮，一面道：“陛下萬安。”
我點了點頭，抿了嘴，卻並沒有急著進景仁宮，只開口問道：“皇後呢？”
那宮女甚是恭敬地回道：“回陛下的話，娘娘方才才歇下。”
我“嗯”了一聲，擡手止住那宮女正欲進去通報的腳步，領著小福貴，便徑直入了景仁宮。
殿內焚著安神香，四處窗戶敞開，使得這股味道消散了不少。我一進去，便迎上了捧著木盤出來的喜兒，後者見著我時，有些楞住，似是十分詫異我會在這個時候過來。不過片刻，便覆又上前屈膝行禮。
我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那木盤，裏頭盛著一個白瓷碗，碗底還殘留著些許黑褐色的藥漬，想來徐元香應當才喝過藥不久。我努力地平覆著心情，淡漠道：“你且先下去，暫時不用進殿伺候了，朕與皇後有要事相商。”
喜兒並不知曉我所言的“要事”究竟是什麽事，她看上去似是想要勸阻我，無奈話只說了一半，“皇後”二字將將出口，我便出聲止住了她。
“若是沒有吩咐，就不必進來了。”說著，亦也不等喜兒回神，我示意小福貴送她出去，自個兒先進了內殿。
身後傳來小福貴客客氣氣地“請”，緊接著便是一陣遲疑的腳步聲響起。
徐元香應當是才睡下，青灰色的床簾不過半垂，隱約露出裏頭隆起的錦被。我快步走了過去，裏頭傳來翻身的聲音，窸窸窣窣。徐元香的聲音隨之響起：“怎的了？”
她大抵是以為我是喜兒，我掩嘴咳了一聲，神色淡淡。
徐元香很快便察覺到了不對勁，自床榻之上坐起身來，伸手掀開了床簾。她原本便隱於一片昏暗之中，加之殿內不曾敞開窗戶，四處幔帳垂下，以至於，我只瞧見她白皙小巧的下巴，襯著一張緋紅色的唇。
“陛下？”徐元香甚是詫異地開口，頓了頓，爾後連忙下了床，汲了鞋子，往前了幾步，朝我屈膝行禮：“陛下怎的來了，也不讓宮人通報一聲。”她說著，驀地壓低了聲音，似是極難為情：“臣妾也不曾收拾一番，倒叫陛下濁了眼睛。”
我不是沒有見過她病中時候的模樣，比這更為糟糕的，我都是親眼見過的。如今徐元香這般說，我只扯了扯嘴角，直接開門見山道：“朕今日來尋皇後，是有旁的事情，想要問一問皇後。”
如今徐元香看上去比昨兩日好多了，許是太醫開的藥終歸起了些作用。聽了我這話之後，徐元香微蹙眉頭，大抵是不解，緊接著頷首道：“陛下且問便是，臣妾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有了她這一番話，自是好辦。我擡了眼，朝徐元香看去，只是後者此時恰巧垂下眼簾，竟是直接與我目光錯過。
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徐元香甚是擔憂道：“陛下，可是覺得此事難以啟齒？”她向來善解人意，又溫文爾雅，的確是一個合格的皇後。只是，我的眸光不免沈了沈，隨之道：“皇後可知，今日陳昭容尋了回來。”
聞言，徐元香明顯一楞，她嘴角的弧度驀地凝住，好在這只持續了片刻而已，她很快地開口道：“陳昭容平安歸來，定是陛下福澤深厚，這可是極好的事情呢。”她面上笑意誠懇，若非先前我不小心瞧見了她的反應，許是不會過多生疑。
可是我偏巧瞧見了，心下一沈，只覺得先前自己所猜想的事情，應當十之八九。我抿了嘴，心裏頭有些難受。
“皇後當真覺得，陳昭容被尋回來，是一件極好的事情麽？”我如是道。
徐元香則是反問道：“陛下因著陳昭容失蹤一事，焦急如焚。如今人回來了，可不是件好事麽？”
我笑了笑，心情卻有些覆雜。
徐元香見我不曾應話，隨即微蹙眉頭，甚是不解道：“可是臣妾，說錯了什麽嗎？”
我搖了搖頭，只疲怠道：“皇後當真不知曉，朕究竟為何而來嗎？”
徐元香面上疑慮更甚，她病了些時日，瘦了不少，如今這番模樣，更加讓人心生憐憫。可我的確沒辦法好好面對她，她越是這般，我便越是難受。
短暫的沈默過後，我終歸還是緩聲道：“自陳昭容失蹤以來，朕命錦衣衛的人日日夜夜地巡查。宮裏宮外翻了好幾次，有些東西，便是在這時給冒了出來。皇後不知，陳昭容是如何尋回來的麽？”
“如何，尋回來的？”徐元香遲疑道：“陛下這是，懷疑陳昭容失蹤一事，皆由臣妾一手促成嗎？”語氣裏頭儼然帶了些許的難以置信。
這般的徐元香，這般賢德的皇後，誰會相信，她是殘害素灩的真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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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攆隨之停下，小福貴連忙湊上前來，詢問道：“陛下，可是有什麽要緊的吩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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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抿了嘴，卻並沒有急著進景仁宮，只開口問道：“皇後呢？”
那宮女甚是恭敬地回道：“回陛下的話，娘娘方才才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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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那木盤，裏頭盛著一個白瓷碗，碗底還殘留著些許黑褐色的藥漬，想來徐元香應當才喝過藥不久。我努力地平覆著心情，淡漠道：“你且先下去，暫時不用進殿伺候了，朕與皇後有要事相商。”
喜兒並不知曉我所言的“要事”究竟是什麽事，她看上去似是想要勸阻我，無奈話只說了一半，“皇後”二字將將出口，我便出聲止住了她。
“若是沒有吩咐，就不必進來了。”說著，亦也不等喜兒回神，我示意小福貴送她出去，自個兒先進了內殿。
身後傳來小福貴客客氣氣地“請”，緊接著便是一陣遲疑的腳步聲響起。
徐元香應當是才睡下，青灰色的床簾不過半垂，隱約露出裏頭隆起的錦被。我快步走了過去，裏頭傳來翻身的聲音，窸窸窣窣。徐元香的聲音隨之響起：“怎的了？”
她大抵是以為我是喜兒，我掩嘴咳了一聲，神色淡淡。
徐元香很快便察覺到了不對勁，自床榻之上坐起身來，伸手掀開了床簾。她原本便隱於一片昏暗之中，加之殿內不曾敞開窗戶，四處幔帳垂下，以至於，我只瞧見她白皙小巧的下巴，襯著一張緋紅色的唇。
“陛下？”徐元香甚是詫異地開口，頓了頓，爾後連忙下了床，汲了鞋子，往前了幾步，朝我屈膝行禮：“陛下怎的來了，也不讓宮人通報一聲。”她說著，驀地壓低了聲音，似是極難為情：“臣妾也不曾收拾一番，倒叫陛下濁了眼睛。”
我不是沒有見過她病中時候的模樣，比這更為糟糕的，我都是親眼見過的。如今徐元香這般說，我只扯了扯嘴角，直接開門見山道：“朕今日來尋皇後，是有旁的事情，想要問一問皇後。”
如今徐元香看上去比昨兩日好多了，許是太醫開的藥終歸起了些作用。聽了我這話之後，徐元香微蹙眉頭，大抵是不解，緊接著頷首道：“陛下且問便是，臣妾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有了她這一番話，自是好辦。我擡了眼，朝徐元香看去，只是後者此時恰巧垂下眼簾，竟是直接與我目光錯過。
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徐元香甚是擔憂道：“陛下，可是覺得此事難以啟齒？”她向來善解人意，又溫文爾雅，的確是一個合格的皇後。只是，我的眸光不免沈了沈，隨之道：“皇後可知，今日陳昭容尋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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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偏巧瞧見了，心下一沈，只覺得先前自己所猜想的事情，應當十之八九。我抿了嘴，心裏頭有些難受。
“皇後當真覺得，陳昭容被尋回來，是一件極好的事情麽？”我如是道。
徐元香則是反問道：“陛下因著陳昭容失蹤一事，焦急如焚。如今人回來了，可不是件好事麽？”
我笑了笑，心情卻有些覆雜。
徐元香見我不曾應話，隨即微蹙眉頭，甚是不解道：“可是臣妾，說錯了什麽嗎？”
我搖了搖頭，只疲怠道：“皇後當真不知曉，朕究竟為何而來嗎？”
徐元香面上疑慮更甚，她病了些時日，瘦了不少，如今這番模樣，更加讓人心生憐憫。可我的確沒辦法好好面對她，她越是這般，我便越是難受。
短暫的沈默過後，我終歸還是緩聲道：“自陳昭容失蹤以來，朕命錦衣衛的人日日夜夜地巡查。宮裏宮外翻了好幾次，有些東西，便是在這時給冒了出來。皇後不知，陳昭容是如何尋回來的麽？”
“如何，尋回來的？”徐元香遲疑道：“陛下這是，懷疑陳昭容失蹤一事，皆由臣妾一手促成嗎？”語氣裏頭儼然帶了些許的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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