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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真正意義上的完結文,感謝一直看下來的小夥伴們。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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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

張瑾的聲音飄出她的口中,似乎夢幻一樣輕靈,眼前如同白海棠一樣,嬌弱清冷的女子,實在難以想象有過這樣悲慘的經歷。她沒有說出全部的真相。

那日,槐花飄香,香滿十裏。他們實在是找不到別的吃的,就打起了陳家門外槐花樹的註意。眼看著兄長就要得手的時候,忽然不遠處來了一臉快速行駛的馬車,張遠躲也躲不及了,馬車裏面忽然傳出一聲嬌叱,“膽敢偷我們的槐花,找打!”

馬車裏面露出的那一張精致美麗而又殘酷的臉龐,指甲上的丹寇紅的刺眼,身上的大紅金比甲光艷奪目,抓著繡著鮮花的織錦門簾,殘酷地冷笑著。

張瑾看著張遠被前面的馬車夫一鞭子抽到在地,她忙從暗處出來,連連求饒,說他們已經好幾日沒有吃東西了,求小姐開恩。

趙紫薇關切地問:“那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後來,明麗的少女從寬闊舒適的馬車上跳下來,趾高氣昂地看著他兄妹,吩咐下人:“給他們十個饅頭,我要看著他們吃!”

他們餓極了的人,哪裏還有什麽尊嚴,狼吞虎咽的吃著,鼻中伴著真真槐花馥郁濃烈的香氣和大白饅頭的香味,耳旁是陳茹和一種奴仆的嬌笑,而後腹中鼓脹如石,飽腹帶來的喜悅和滿足感瞬間被死亡的恐懼感所替代。

這些怎麽能夠對眼前這個小女孩兒說?如今的陳茹,既是當今皇後,也是她口中的母後。

她笑了笑,繼續說道:“後來,我們吃的肚子發脹,差點就此而死,但是素問她恰巧出現了。有人見我們撐得難受,要拿水給我們,但是她卻及時制止了,而是親自為我們揉捏助消化的穴位,救了我們兄妹兩人的命,不然的話,我們吃的那麽多,已經腹脹如鼓,如果再喝了水,那就必然會要命了。之後,她還給了我們銀子,讓我們在客棧住下,而後又通過她當時正在侍候的小姐,也就是你的母親,為皇上引見了我的哥哥。”

張瑾忘不了那日素問的樣子,她穿著一身青蔥色衣裙,頭上挽著一個幹凈利落的發髻,白地青錦繡花鞋,立在槐花樹下,如同一汪幽碧的水,張瑾似乎覺得那槐花的香氣正是從這位少女身上流出來的,她面色沈靜,雖然身為婢女,但卻絲毫不畏懼陳茹這一個小姐,她一面將水壺從他們手中奪開,一面迅速地找到他們肚子上的中朊穴,替他們揉捏起來。

陳茹不忿,呵斥她道:“你滾開!”

素問靜靜地說:“二小姐這樣做,讓老爺和夫人知道了,會怎麽樣?”

她挨了陳茹的一巴掌。“你算是什麽東西?也敢來教訓我?!”

幸好大小姐陳菀及時趕來,終於為他們解了圍,陳茹似乎很害怕她的長姐。陳菀的風度和美貌更勝於景素問,而當時她卻覺得陳菀和素問兩人之間的相處並不像是主仆,而更像是姐妹。

而她之後的很多年裏,看景素問與陳菀,她們的相處也是如此。陳菀從來不讓景素問伺候她,更多的時候,景素問都在研究醫術,替人治病,景素問比陳茹更像是被她寵愛的妹妹。

她比陳菀更冷靜,比她更堅強。

她也幾乎可以斷定,她的大哥張遠,就是在那個槐花飄香的下午開始,深深地愛慕了她。

但她沒有察覺,或許已經察覺,太過冷靜地切斷了所有的可能,直到她隨著陳菀遠游,愛上了鮮衣怒馬的冠軍侯餘天。那是屬於她的姻緣。她明白,今日張遠在朝堂上對於景素問後事哀榮的爭取,其實不光是為了趙祁,而更是為了自己。

趙紫薇拉了拉張瑾的衣襟,“娘娘,你不要難過了,或許她在另一個世界裏面過得很快樂。”

那日午後槐花的香氣從記憶裏淡去,張瑾擡頭看了看眼前明烈的太陽,城樓上清冷的風將趙紫薇的一頭柔亮的黑發吹得有些微微淩亂,她為趙紫薇捂了捂大氅上的風帽。“公主,這裏風大,我們回去吧。”

“嗯。”趙紫薇的臉蛋被風吹得微微有些發紅,顯露出兒童的旺盛的生命力。

張瑾想了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不由得心頭一痛。

兩人一起走下了城樓,趙紫薇有意要探出事情的真相,於是便纏著張瑾去了她的長柯殿。

長柯殿布置典雅清淡,除了暖意,別的氣味一點也無,像極了張瑾平素寡淡樸素的樣子。捧了暖爐,卸了大氅,趙紫薇頓時覺得身上暖融融的發熱。

兩人坐定後,張瑾似乎無意地屏退了眾人。

趙紫薇便問道:“娘娘,您進宮之後,也經常和景醫女見面嗎?”

張瑾微微苦笑道:“宮中不比外頭,我們雖然也有見面的機會,但總是借著我身體不適的時候,才能得見。她個性倔強,從來不肯不說一聲苦,所以,我竟然不知道太醫院裏發生的那些事情,如果她早跟我說,跟皇上說,或許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其實,醫女為何非得要留在太醫院呢?去外面的廣闊天地豈不是更好?”

張瑾微微一楞,看著趙紫薇笑了笑,“你母親倒也說過同樣的話。”景素問一開始留在太醫院,興許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姐妹陳菀,後來陳菀去世後,景素問留在太醫院,是為了查清楚陳菀難產去世的真相,而後的幾年,是為了查清皇上久久無子的真相和為了保護愚蠢的她吧。

但這些她畢竟不能夠給她說,她還只是一個無知的孩子,她怎麽能夠知道宮廷當中存在的這麽多的貓膩呢,但是她能夠有開女太學這樣的見識和勇氣,那麽是不是也會有勇氣,她對於陳茹,到底是一種什麽態度?

陳茹少女時期的驕縱,在皇宮中眾人的面前尤其是趙祁的面前,絲毫都顯露不出來,一貫是賢妻良母的模樣。小公主會不會知道她這個看起來賢良淑德的母後,真實面目殘忍而又可怕呢?她想一試。如果素問在世的話,肯定會斥責她如此犯傻。

張瑾拿過趙紫薇的玉筍般的小手,望著她的眼睛問道:“公主,你覺得你的母後和舅舅,對你好不好?”她還是問了,心中有一股異常的激動。

趙紫薇楞了。該不該對她說實話呢?她對張遠的印象不錯,而今天張瑾更是難得的對她露出了笑臉,袒露了心聲。眼前的她目光是那麽的誠懇。

“娘娘能不能先說說,我母親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她既然是素問的好朋友,那麽理應也是陳菀的好朋友。但是,她不敢確定。

張瑾沒有料到她居然會反問她,不假思索地道:“你母親是一個及美麗的女子,她又很聰明、豁達,她似乎愛每一個人,但是若有壞人,她也絕不手軟。她幾乎是世間女子的標桿,我很敬佩她,也很羨慕她,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覺得有很深的自卑感,她足以讓世間所有女子仰望。她待素問和我都是極好的,如同親妹妹一樣,公主,你別介意,我之前對你冷淡,那是因為,在後宮之中,你的父皇太疼你了,你並不缺少我這一點愛,而我不想背上通過討好你而爭寵的名聲,你明白嗎?”

趙紫薇眼睛亮亮的,點了點頭。原來,她是為了這個緣故。張瑾看不慣皇後故意做出的賢妻良母的樣子,而故意顯得對趙紫薇冷淡。

趙紫薇按下了決心,“我現在可以回答娘娘的上一個問題了,母後看起來是對我很好的,她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八歲之前我竟然一直未開蒙。上一次,在西園桃花林,我遇見了景素問醫女,當時我大表哥陳樞的侍衛司的人正在追捕她,她神色慌張,但她卻很快就去了。而後,我舅舅和他的下屬朝堂上所主張的事情,想必娘娘您也很清楚,所以,我也不明白,我母後到底對我好不好。娘娘,您說,我母後和舅舅對我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先前陳英和陳茹的種種行徑,她漸漸地有些明白了。先前他的大哥告訴他,陳英有扶持趙紫薇當傀儡的打算,她還將信將疑,但是現在聽小公主這麽一說,那麽大概就是這樣一回事了。大旱的時候,陳英堅決推舉趙紫薇去求雨,卻有扶持趙紫薇的打算,之後皇後懷孕了,陳英卻忽然一反往常對待女子開明寬容的態度,而是變成了堅決反對女子主政掌權的一方,實在讓人費解,現在小公主這麽一說,很顯然的,是因為陳英有了別的傀儡。

張瑾顫抖地問:“素問死前,你見過她?”這麽說那個東西,真的是素問給她的。

趙紫薇將那天自己遇見景素問的事情,包括和九方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張貴嬪,她覺得她能從張瑾這裏,得到答案。張瑾沈默了一會兒,似乎在仔細地思考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有些顫抖地去除一個重重鎖著的楠木盒子,打開來,裏面有一個小巧精致的方盒,跟普通的胭脂水粉盒子一般大小,再打開來,裏面是一粒蠟丸,靜靜地躺在紙托裏面。

趙紫薇覺得,這個藥丸肯定跟景素問所說的父皇的子嗣一事有關。“這是什麽藥?”

張瑾告訴了趙紫薇這粒丸藥的來歷。

原來,那日張瑾從禦花園亭中賞景,她的雪花貍貓卻忽然跳開,她和丫鬟夠跟著去追逐,回到亭中後,她在先前留在亭中桌子上的捂著的絹帕中卻發現了這一粒藥丸。

她不知道是誰給她的,她沒有對任何人聲張。甚至也沒有告訴她的哥哥,因為她知道張遠對待景素問的情誼,如果被他知道了景素問的這件事情,他多半會沈不住氣,而陳英和陳茹勢力強大,一時之間,難以扳倒,相許還會惹禍上身,她數年以來的隱忍,就會毀於一旦。

現在時機不對,所以她竟然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這粒藥丸的存在。

“這裏藥丸恰巧是素問死的那天來到我身邊的,素問死了,我不知道太醫院的人可以相信誰,更何況我向來與景素問交好,從我的宮裏拿去太醫院檢驗也一定惹人懷疑,所以我也沒有去驗證這粒東西到底是什麽。如今聽你說完,這藥丸多半是素問在假山當中讓九方公子托付於我的。如今我把它托付給公主您,我相信公主您一定能夠找出這東西背後的秘密,找出素問到底為誰而死。但是,公主您千萬不要先去告訴皇上,如果事情先在皇上面前桶開的話,我害怕反而會打草驚蛇。”

不知道為何,她覺得眼前的小女孩可以讓她完全信任,她在她的目光中發現了她母親陳菀的影子。

趙紫薇將張瑾的柔軟的手掌接過了那粒藥丸,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腰間的錦囊中,“娘娘,您放心,我一定小心謹慎地查證,沒有完全的把握,絕對不會輕易地說出來。”

趙紫薇告辭之後,走了幾步,看了看地上鋪著的素色的佛龕,臨踏出門檻前,忽然扭頭道:“母妃,您要好好的保重身體。有的時候,不能一味清淡,也要時不時地熱鬧一下才好。”

張瑾大為驚訝,她小小的人兒能夠說出這些話來,但想起她上次的驚喜,以及近日的表現,隱隱有其母之風,她起身將趙紫薇送出門去,望著一乘軟轎漸漸離去,她慢慢地走回宮內,腦子裏揮之不去當年和皇上、陳菀、素問、大哥一起相處的場景,她到寧願一直留在那個時候,哪怕常常會看見陳菀和趙祁相視而笑。

作者有話要說:

☆、皇城一日游

一架杏黃色蓋頂大馬車從皇城中駛出來,直奔皇城以東一片皇親國戚居住區——東大街,馬車上的金線在太陽地下閃著光芒,分外耀眼。

七進深的大宅院,亭臺樓閣,蓮塘水泡,五臟俱全,頗為氣派。

趙紫薇前一世疏於走動,幾乎沒有來過陳家大宅,此時看到,感覺頗為感慨,朱門大宅,旁邊是一溜兒的老槐樹,據說還是陳英出生的時候種下的大宅,而今陳英已經有了一對孫子孫女了。

陳英去上朝,兒子陳樞在皇城中當差,陳英的孫子也在陳清平在國子監讀書,已經十四歲,而出來迎接的是現年十歲的陳桓和陳青青。

侄女兒和小叔當同學,也算不得稀罕。陳青青禮法得體,只表情上露出一絲微微的不耐煩,但人家公主回家來看姥姥,誰也不能說什麽。

陳桓面帶微紅,低頭作了一個揖,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以後,陳桓頭上的包至少帶了四五天才消下去,始作俑者陸恪雖然聽說賠了不少禮,但陳桓難免為此成為京城中大小公子哥們嘲笑的對象,弄得他的大侄兒陳清平在國子監讀書也頗為煩惱。

趙紫薇心內看見他,難免也有些微微尷尬的,但畢竟時間過去了這麽久,這條新聞也早就淹沒在女學潮風波之中了。

陳桓臉皮顯然薄,到了現在還記得呢,但好在趙紫薇每次見了他表情都是自然的,所以他心內也就稍安了,但不知為何,她那日斥責陸恪的話一直都縈繞在他眼前,她從他身邊飄過去時身上香軟的味道讓他心內有一絲怦然心動,他不太明白那是什麽,但每每見了她,卻總是止不住的臉紅。

趙紫薇進了大門,拜見了自己的大舅媽,二舅媽,大表嫂,還有陳英的兩位填房姨太,五人皆是端莊婦人。

除了大舅媽年紀稍長,之外,其他四個都是年輕貌美,大表嫂氣度非凡,頗有大家閨秀之風,姿態甚美。

二舅媽見了趙紫薇拉過手來細細打量,喜歡的不行,聽說自己那個不太靠譜的二舅,現今去了外地采風,編纂當朝樂府,已有二三年沒有回來了。

趙紫薇見二舅媽雖然面上一副笑容,但看人家大房家,連孫子都有了,而她膝下至今無子,雖然年輕,但想起來自己那個不正經的男人來,也是日日剜心,因此那笑容之後便隱藏著一絲落寞。趙紫薇同情的很,嫁了個男人是斷袖,日日獨守空閨,而今連孩子也沒有一個,不能說不是厄運。

閑話續完,陳青青和陳樞便又陪著趙紫薇便轉彎去了姥姥住的後院。

陳老太太見了趙紫薇歡喜的不行,拉著手讓身邊的杜嬤嬤不停地往外擺東西,先是好吃好看的糕點,而後是金銀絲絳,而後經過杜嬤嬤提點,才一拍手道:“瞧我這老太太,宮裏什麽好東西沒有,小丫頭這下子知道自己出門了。不過,真是長大了。你以前啊,就跟個小巴狗似的,嬌怯怯的,怪可憐的,老是跟著茹兒的身後,而今看了,真是長大了,又會笑,又會說話討人喜歡,越來越像你的母親。”

趙紫薇只由得她粗糙布滿皺紋的手掌微微磨著肩膀,偎在她的懷裏,乖巧地笑著,時不時地插句話。

杜嬤嬤嗔道:“瞧您,老夫人,您怎麽能把公主比作小巴狗呢,公主要是小巴狗,您成什麽了!”

說得一屋子裏的丫鬟婆子都笑了。

陳老夫人指著杜嬤嬤笑罵道:“你聽聽,你聽聽,杜嬤嬤這個老鬼,打小兒說話就這麽沒邊沒沿兒的,而今老了,還是這麽著……”

丫鬟婆子們又都笑得厲害,趙紫薇緊緊地挨著陳老夫人,聞得見她身上常年禮佛帶著的檀香,明明是笑意滿堂的絕佳氣氛,趙紫薇卻突然覺得有些難過,想到不知過了多久後,陳老夫人便要去世了,她將頭往陳老太太懷裏埋了埋,真心地希望她能夠多活很多很多年。

陳桓站在堂下看著祖孫兩人笑得這麽開心,不由得想起祖母那日上朝歸來時,曾經打趣過他們的話,心內不由得生出些許期待,不由得有些呆了。

陳青青正自不耐煩,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等到有個休息日可以學習針線,沒想到她又來了,自己那香囊才繡到了一半,她素來有今日事今日畢的習慣,現今大好時光,不能去學習,反而在這裏聽她們插科打諢,真是煩透了。

但禮法不能廢,她又不能當著老祖宗的面表現出來,要是什麽時候女太學辦起來就好了,到時候就讓爹跟爺爺說一說,別讓她去陪讀了,白白浪費她的大好時光。

她偏頭一瞅,見自己的小叔正看著祖孫兩人發呆,她心內不由得冷哼一聲,戲謔之意頓起,輕輕地推了推他,“小叔,你在看什麽?老祖宗問你話呢?”

陳桓回過勁來,猶如大夢初醒一般,臉騰地一下變得通紅,“啊,我,祖母,您說什麽?”

那邊廂正在說話,不妨陳桓這麽一問,見他臉漲得像一個紅桃,沒頭沒腦地問這麽一句話,又見陳青青在一旁憋不住笑,陳老太太一本正經地板起臉來道:“你瞧,青青,你又欺負你小叔了。等你小叔娶了媳婦,你還這麽欺負人家不成?”

一句話說的兩人皆是面紅耳臊。

陳青青更是心內發窘到不行,沒想到老太太口無遮攔,為老不尊,居然會說這樣的話。陳青青臉色紫脹道:“老祖宗說什麽呢?!”說著,微微跺腳,一時間怨氣爆發,口內輕輕嘟囔著,“好不容易得了休息日,偏又來叨擾人家,讓人不得安寧!”

話說著,屋內的人都變了臉色。

陳青青好似沒看見一樣,反而將話說開來:“老祖宗,今日是個休息日,我便趁著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空擋來挑針線,現下在說下去,今日便要做不完了,休沐日還要再等十天呢,我這就先回去了,想必公主也不會怨我吧。”

屋內一時尷尬,陳青青猶自未決,連帶著端莊的笑容,仰臉看著炕上的兩人。

陳老太太笑了笑道:“你瞧,青青這小丫頭片子不大,倒這麽會害羞呢!想必定是剛才我說話臊了你,這才想著躲回屋子裏去吧。”屋內又是一陣笑聲。

陳桓更是坐立難安。

趙紫薇見他兩人實在難受的緊,便忙說道:“不妨,青青和表哥都各自忙去吧。”又從老太太懷裏出來道:“祖母,今日原該多陪您說會兒話,但是阿薇昨日讀書,忽而有幾個問題想不明白,便要去請教太師大人,故而不能再陪祖母了,還請祖母見諒。”

聽了這話,人人都誇獎小公主好學,趙紫薇心虛也得受著。

陳老太太拉著不許,趙紫薇只好說定不久之後便再來,陳老太太方才討饒。

陳青青告了辭,剛想回屋,誰知道沒人理她,而小公主又要告辭,少不得還要送。

待聽說她卻要去太師大人家,不由得醋意勃發,心內道,誰知道是去請教問題,還是去故意去纏著人家九方公子。不由得踏前一步,目光中微帶挑釁道:“公主,不知是什麽問題,可能讓青青聽一聽,也好琢磨琢磨。”

趙紫薇此時已經下了炕,立在地上,頭上挽著兩個雙丫鬟,左右各一玲瓏雙蝶白玉釵,額前一點花鈿,頸中刮著一塊白玉瑪瑙,溫潤凝脂,如同美人香腮。雙眸含笑,看向陳青青的眼神好似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

陳青青原本眼裏的挑釁居然被這眼神看得差點沒了底氣,陳青青心內頗有些煩躁不安。

這個小表侄女,脾性倒是很大,不過自己確實耽誤了人家的學習,由不得她憤怒。自己說去找太師大人請教問題,當然是為了讓九方生幫忙,順便質問他為什麽不告訴他真相,借機敲詐他讓他幫忙查驗藥丸的真相,問題當然只是煙幕彈。

陳老太太忙笑道:“胡鬧,難道你還比太師大人更加明白博學不行?”

趙紫薇笑道:“說與青青也無妨,阿薇雖然至今讀書不多,但是時常讓我那個宮女給我讀書,” 說著,指了指在外間侯著的添香,而後接著又道:“昨日聽到書中說到一物,是什麽動物,早上四條腿走路,中午兩條腿走路而晚上三條腿走路?我實在迷惑不解,這到底是什麽?另外還有好幾個這樣的問題呢。”斯芬克斯的謎語,小姑娘猜去吧。

陳青青小臉呆了。

陳老太太笑著與周圍的丫鬟婆子們道:“這是什麽東西?老身竟然從未聽過。”屋內眾人皆是連連點頭。

她也不留趙紫薇了,頗顯出年輕時候的爽快勁頭兒,連連揮手道:“快去!快去問了差人告訴我答案!”

趙紫薇連忙告辭離去。

離開後院的路上,陳桓邊走邊迷惑地皺眉,想著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兩人抄近路穿小巷回前院,陳青青走在前面一點,心內罵道,該死,到底是什麽東西?!回身見了陳桓的樣子,看見墻上恰巧立著竹竿,故意回身拿手一撥,便施施然地往前走去,聽到後面嘩啦啦一聲,“哎呦”聲跳腳聲不斷,覺得心內的不爽這才略略減輕,砸暈你,蠢貨!

保和堂不遠處的沈巷裏,停留著一輛外表毫不起眼的馬車。

九方生從保和堂出來之後,臉色一直沈悶悶地,上了那輛馬車。

趙紫薇有些緊張地問他,“到底是什麽?”

九方生搖頭,“我讓醫生寫在了紙上,我沒有看。”說著,頭偏過去,手中向著趙紫薇展開一個紙條,上面寫著“轉胎丸”三個字。然後迅速地將那紙團成團,捏在手心裏。

轉胎丸?!將腹中女嬰轉化為男嬰的藥丸?!這簡直太可怕了,胎兒的性別在受精的那一霎那已經確定了。轉胎丸根本不能改變什麽,反而對於孕婦而言有巨大的危險。

轉胎丸是一種富含雄性激素的東西,在孕婦懷孕初期使用這種東西,會有流產的危險。而在後期使用的話,則有可能使得孕婦生下陰陽人。

只有懷了孕的人才能用得這種東西,景素問是孫太醫的徒弟,而孫太醫一直為皇後調理身體,這麽說,孫太醫居然為皇後使用轉胎丸?!

孫太醫原本就是陳英和陳茹的心腹,他這麽做應該就是受到了他們的授意吧。

怪不得,陳英如此堅決地反對女權,原來是因為他能確信皇後能夠生出兒子來。也怪不得,那日見了孫太醫他緊張害怕的滴汗,原來是怕事情敗露。

趙紫薇簡直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他們居然能夠如此狠心。

毫無疑問,景素問就是因為探知了他們使用轉胎丸的秘密,而想要拿著藥丸不知道去找誰,但是卻被一直嚴密監視她的侍衛司的人發現,追捕,她將藥丸在假山之中托付給了九方生,而後出來的時候才能那麽坦然,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想好了要怎麽樣離開這個世界吧。

可她為什麽要去告訴張貴嬪,而不是直接告訴皇上?

趙紫薇捏著那一粒僅剩下半顆的藥丸,“我應該怎麽辦?阿生,你說……”趙紫薇情不自禁地抓住九方生的袖子,似乎完全忘記了她對他之前不再打攪他的承諾,等到看到他僵硬的一張臉後,才回過神來,怏怏地松開了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接著趙紫薇就偎依在馬車的一側,緊緊抓著深藍色厚棉布墊,一臉沮喪的樣子。

九方生面無表情,只是用略微生冷的地語氣道:“你都跑到我的家裏去了,又何必在乎這一點呢!”

趙紫薇有些氣結,不由得深吸一口氣道:“對不起,這一次我確實違背了我對你的承諾,但是這一次是事出有因。我知道九方大哥你,遵守了景醫女的諾言,沒有告訴任何人,而是將這東西直接給了貴嬪娘娘。就光憑這一點,我就知道九方大哥你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好人,貴嬪娘娘不知道找誰來驗證,而我也不知道能夠找誰驗證,宮外我沒有一個信得過的朋友,因為你的人品,我相信你,如今我……”

“你不用告訴我,”九方生生生地打斷了她的話,他的臉上毫無表情,“我不想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如果你真的聰明,這些話就都不應該說。你放心,這件藥鋪也是我們家的產業,無論是什麽結果,都是可以信得過的。”

趙紫薇默念了一會兒九方生前世對他的好,忍住想要去掐他脖子的沖動,兩廂沈默。

馬車搖搖晃晃,唯有馬脖子上的鈴鐺搖搖晃晃,轉眼間,就到了不久前剛剛出發的地點。

京郊一片幽謐的竹林中,隱藏著一座及其雅致的宅院,並沒有寫明是誰的宅邸,匾額上寫著“幽篁裏”三個大字。

宅院大門口,停著一輛杏黃色流雲蝙蝠紋寬敞大馬車。

灰撲撲的馬車從後門進去,一路未停,直到內庭才停了下來。

九方生先從上面下來,接著又向著趙紫薇伸出手,他的手骨節分明,帶著少年人的稚嫩,趙紫薇一楞,而後將手遞給了他。他的手帶著習武之人的微微粗糙,趙紫薇明白,他只不過是做給幽篁裏的下人們看得而已。

九方生問迎上來的小廝:“給老爺送信去了吧。”

小廝忙點點頭,打開門將兩人迎進去道:“老爺說了,讓公主和少爺好好玩,記得天黑之前回家就行。”

那小廝又笑道:“少爺,幸好今天天氣好,您陪公主還出去逛竹林,還不至於把那點詩意給凍住了。”

連趙紫薇都聽出了話中的戲謔之意,九方生將身上的竹青色大氅解下來遞給那小廝,卻只是微微一嗔:“就你話多。”卻也不置可否。

寶扇也將趙紫薇身上的大氅脫下來,露出上身精致的燈籠海棠色錦繡長襖,下身象牙白長裙,小小的人兒臉頰飽滿圓潤,如同熟透的桃子,白裏透紅。

那小廝見少爺沒有怪罪,越發得了意道:“少爺,您說咱老爺為何非得給這座宅子起名叫幽篁裏,原本在竹林裏面就夠慎得慌了,晚上風一吹,那個竹葉聲梭梭的,再加上這一名,要是下雨閃電的,有人經過咱這裏,非得給嚇壞不可。”

趙紫薇忍不住笑道:“這是出自王維的《竹裏館》,獨坐幽篁裏,彈琴覆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你家老爺大概正是根據這首詩,才特意買下這塊地,建造了這宅子吧。”

小廝忙又是一番吹捧,直言長了見識。

九方生坐在那裏撇著茶末,默默不語。

不知道為什麽,看他靜靜地坐在那裏,就感覺他的身上在散發著一種讓人內心安定的力量,可想到他一出口就是冷冰冰的話,心中的那一點安寧立馬變成了坐立不安。

趙紫薇只好道:“我……該走了。”

九方生卻緩緩地道:“不急。”將手中的白瓷茶杯擱下,看著趙紫薇,居然露出了些微的笑意,“時間還早,我們來投壺。”

小廝連忙將玉壺拿來。

趙紫薇驚訝地看著他。

他拿起一支箭道:“既然出來玩了,幹脆就玩到底,一定要沈得住氣。”

趙紫薇只好陪著他玩了一陣,趙紫薇久投不中,已經被九方生冷眼嘲笑了數千回。趙紫薇心裏一股氣倒是升了上來,將一門心思全都放在了投壺上,先前糾結的神經慢慢地放松了下來。

一直到日西沈,九方生和趙紫薇兩人才重新從前門上了宮廷豪華大駕馬車,先到了九方家在東大街的太師府中,給父親說了一聲,又執意將趙紫薇送了出去。

九方生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如果你真正聰明的話,你就應該知道今天你到底做了什麽事情。”

“我做了什麽事?”趙紫薇喃喃地道。

九方生輕嘆了一口氣,努力說的條理清晰些,好讓她聽清楚:“今天一大早,你出宮去東大街陳宅去看你的外祖母,順便又到太師府來找我,我沒有讓你進門,單獨帶著你去了我父親在竹林的幽篁裏,我們在竹林裝文人雅士裏玩了一陣子,而後又學習士大夫投壺,你今天總共就做了這些事情,明白嗎?”

趙紫薇忽然意識到,從上一次,在假山中,還有這一次,他一直都在幫助她,保護她。可是這種幫助和保護都是建立在他是個好人的基礎上,不是她,換了是任何的一個人,他也會這麽做。

她明白,所以她再也不會自作多情,像是放下了連日以來的執著和重擔,望著對面的他如同刀刻一樣俊美清逸的臉龐,趙紫薇露出了一種釋然的笑:“謝謝你,但我想我知道我應該怎麽做。”

九方生淡淡地瞄了她一眼,似乎接受到了她的信號,他不由得微微地笑笑,如同春水融化一般:“不用謝,記得你的承諾就好了。我已經是訂了親的人,這件事情傳出去,還要向表妹解釋半天,不過我相信她會原諒我的。”

趙紫薇:“……”哎,說什麽話都是多餘的。好歹人家前世為了他連命都送了,這輩子嘛,人家顯然已經擺明了寫了幾個大字貼在自己身上:公主您別招我。既然如此,本公主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好歹當朋友就行了。

忖度半天,才道:“我相信令表妹一定會原諒你的,萬一令表妹執意要退親的話,我是說萬一,我會讓父皇幫你另尋一門好親事。”

九方生的臉黑似鍋底:“多謝公主了,不用。”

寬大的馬車微微搖晃,走得極其平穩。馬車裏面及其安靜,越是靠近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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