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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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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寒還在雲間國大祭臺偉岸的“身形”面前流哈喇子的時候,知之的聲音不輕不重地在身邊響起:

“開始吧。”

“啥?”

淩寒不明所以地回頭,果然,知之用這種“覆讀機”聲調說話就表明鶴幽又在他手心上寫字了。

知之接著說道:“時間不多了,現在就開始幫助大人回憶凈魂舞。這舞蹈共有九千九百八十一步,每一步,都對應著祭臺上一塊方磚的位子,不能踏錯,否則凈魂不成,反而會讓游魂惡靈化。”

語必,鶴幽收回手,縱身一躍,躍至臺上。

他稍微站定,便舒展衣袖,舞動起來。鶴幽本就只是一個幻影,再加上身姿纖瘦,就更顯得飄飄如仙。

一舞終了,淩寒目瞪口呆。被鶴幽靈動的舞姿驚艷到只是很小的一個層面,看著那變化萬千的舉手投足,某個肢體不協調的宅男萬念俱灰,完全沒有信心學會整套動作。

好似看出淩寒的窘迫,鶴幽在臺上微微一笑,又跳了一遍。這一遍他刻意又放緩了步伐,但對於淩寒而言看多少遍都等於白瞎。

知之被他一臉懵逼的樣子惹惱了,拎著某人得衣領把他扔到臺上。

“跟著學!”知之怒道。

淩寒也很識趣,乖乖地跟在鶴幽的身後,依樣畫葫蘆地做。

奈何幾遍下來,不是顧了手就是忘了腳,最後幹脆只練腳,也錯了又錯。淩寒在一個“高難度”的換步之後終於成功地讓左右腳打了一架最後摔了個狗啃屎的姿勢。

他心虛地瞟了一眼臺下僅有的三個觀眾:煥一如既往地冷著臉,從始至終一直無語,現在大概是真的“無語”了;華煬那邊的白眼翻得更高了;知之急的跳腳,指著他大叫:“你還能再笨一點嗎!”

被侮辱了智商的某人不服氣了,淩寒噌地從地上爬起來,指著知之對叫:“小屁孩你懂個屁!那是我沒認真,我要是認真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說完一躍下高臺,雖然姿勢難看,好歹是維持住了臉上“傲嬌”的表情。他快速掃了一眼祭臺上的方磚,眼神一轉:

“看我用現代科技分分鐘搞定它,我說你們幾個,坐標軸聽說過嗎?”

身後一片沈默,淩寒樂了,終於有他嘚瑟的機會了,他清了清嗓子,準備長篇大論科普一下現代數學,煞一煞小屁孩的威風,誰知沒講幾句,眾人就懂了。

首先明白他意思的是鶴幽,鶴幽拉過知之的手,在上面寫了幾句,小屁孩也懂了,可是四下找不到紙筆,沒法把舞步在方磚上的“坐標”記錄下來。

眼看日近正午,太陽火辣辣地在頭上曬,淩寒熱的滿頭大汗,不停用手扇著風,這時,一直默默在一旁看著的煥忽然開口說道:

“回去了。”

這話一出,連淩寒也楞了一楞。知之吼道:“回去!?你們可以,他不行!”說著惡狠狠地盯了淩寒一眼,“他這樣三天後上了臺,我們全都得跟著完蛋!”

煥卻不理會知之,拉著淩寒徑直往回走,頭也不回地說道:

“舞步的位置我會默下來讓他去背。”

淩寒的手被牽得冰冰涼涼一陣舒服,煥高大的身子正好給他投下了一片陰影,淩寒心道還是自己家狗子懂得疼人呀。

可高興不過三秒鐘,煥垂目看向淩寒,道:

“我盯著他背,保證讓他背的一步不差。”

煥說這話的時候故意停下腳步,斜睨的眼神看的淩寒後背發毛。他忽然覺得落到這貨手裏,大概會比在小屁孩手裏更加淒涼。

接下來開始了為期三天的舞蹈封閉式培訓,煥幾乎把淩寒關在了屋子裏,從睜開眼睛一直背到日落西山。煥也不多說話,就和淩寒隔著一張小桌相對而坐,某人認真的時候,房裏就像開了空調一樣舒舒服服,但稍有走神,周圍的氣溫就驟降,至於降到幾度,就視淩寒不專心的程度而定。

吃了午飯是人最瞌睡的時候,一直習慣睡午覺的宅男寒被紙上那堆密密麻麻的坐標折磨了一上午,實在是堅持不住了,眼皮竟然在煥目不轉睛的註視之下耷拉了下去。

也就是這麽不到半秒的時間,空氣的溫度驟然凍到了零度以下,淩寒猛地一個激靈,瞌睡立馬飛到了九霄雲外。

睜開眼,眼前還飄著小小的雪花,那雪花悠悠地落在他的鼻尖,轉眼就融化了,溫度也瞬間恢覆正常。

煥用食指扣了扣桌面,示意他專心。淩寒真想以頭撞地求放過,無奈他也是懂事的,要是記錯了舞步,封印不成鬼魂不說,到時候百鬼惡靈化,不止他會被啃得渣渣都不剩,這整個雲間國,也會成人間地獄。

淩寒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朝對面的煥誇張地一拜,道:

“小的錯了,馬上改正!”

說完,嘴裏念念有詞,手上寫寫畫畫,又開始奮鬥。

這一下馬不停蹄奮鬥到吃過晚飯,等到太陽西斜暑氣漸漸退去時,煥又領著淩寒到了祭臺實戰演練。

這一天知之卻沒來,也不知是不是被昨晚淩寒奇形怪狀的動作氣得眼不見為凈。夕陽在祭臺上鋪上一層暖暖的光,晚風把淩寒天藍的衣擺和額前的碎發吹得微微飄揚,乍一看,還有那麽幾分味道。

但他一動作,氣氛瞬間破壞殆盡。

到了這臨陣磨槍的關頭,大家也顧不上動作協調美觀了,淩寒嘴上默讀著每一步的位置,眼睛死死盯著腳下,只求把每一塊磚踩對就謝天謝地了。

於是這麽遠遠看去,十足就像一只兩條腿的青蛙蹦來蹦去。

九百零一、九百零二、九百零三……九百七十九……

眼看勝利在望,淩寒忽然打了個哆嗦,腳下一亂,錯了。這時渾身越來越冷,他可憐巴巴地看著臺下的煥,哀求道:

“大狗,今天已經進步很多了,別再降溫了,昨天錯了那麽多,也不見你發火呀……”

“是你自個兒發燒吧,切,大熱的天還在喊冷。”

不遠處傳來一聲嘲諷,淩寒擡頭,看見華煬不知什麽時候跟來了,正坐在樹上,一雙長腿晃呀晃,看熱鬧似得。

“二狗,你別睜眼說瞎話,明明就……”

淩寒剛想懟回去,腰上忽然被圈住了,他被這力道帶著轉過身去,額頭抵上一片冰涼。熟悉的銀發和黑衣,還有吹在耳邊微涼的氣息。

“煥,你,你幹什麽……”

淩寒開口道,聲音卻帶著一絲嘶啞,這才發覺自己的嗓子怎麽痛起來了。

“你發燒了。”

“嗯,好像,是的呢……”

“為什麽不說?”

“……”

淩寒心想我有機會發現自己生病了嗎,你這兩天冷熱交替反覆刺激,我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切,跟個娘們似得嬌氣。”遠遠又是一聲嗤笑。

“你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淩寒沖上去就想理論,掙了半天卻掙不開,煥的手越收越緊,最後直接把人打橫了抱走。

淩寒一陣鬼哭狼嚎,無奈嗓子又痛又啞,聲勢不夠,遠遠看見華煬一臉得意,再瞧瞧自己這個更像“娘們”的公主抱,恨不得把這兩只狗子一起打死。

就這麽被煥一路抱回房間,淩寒渾身都冷,只有額頭發燙,他在煥的胸前蹭了蹭,給發燒發昏的額頭降降溫。煥發覺了,一雙大手托著他的後腦,把淩寒的額頭按在了自己胸前。

到了床上,淩寒把平時睡覺都踢到一邊上去的被子裹得嚴嚴實實,身子蜷成蝦米一樣,哼哼唧唧地叫喚,本來只是想做做樣子,沒想到,註意力真正轉移到身體上時,才發覺自己頭昏腦漲,渾身發冷,嗓子冒煙,是真正難受得想叫喚了。

床上的人緊緊抓著被子,淩寒本來就瘦,這麽一裹,陷在大床裏,更是小小的一團。煥正想解開自己的衣服蓋在他的身上,剛伸出手,才想起自己的衣服也是冰涼的。伸出的指尖在淩寒的頭頂懸著,最終他把手掌覆在了淩寒滾燙的額頭上。

淩寒拍了拍額頭上冰涼的手掌,安撫似得笑了笑,說道:

“沒事,大狗,我身體強壯著呢,明天就活蹦亂跳了,現在我先睡一會,放心,我在夢裏也會背書的,哈哈哈。”

淩寒知道,面前的煥雖然不知怎麽變成了個面癱,但他心裏是非常在意自己的,這些次“出生入死”,兩人也算過命的交情,這次把自己凍生病了,煥一定在自責,又嘴硬不承認。於是淩寒接著安慰道:

“我保證完成任務,不辜負組織的期望。”

淩寒嗓音沙啞,面色潮紅,卻更襯出那雙彎彎的笑眼明亮清澈。

這畫面落在煥的眼睛裏,說不出的百味陳雜。好久好久以前,這個人也是這麽帶著笑,哪怕是在祈求自己殺死自己,哪怕是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帶著那麽清澈的笑。

這樣的笑容,曾經給過煥多少的溫柔和傷痛,如今看來,卻只剩惶恐。

他忽然俯身,把淩寒一把擁進懷裏,他想用力握緊失而覆得的珍寶,卻最終只能輕輕地,唯恐夢境碎成一地。

“我不會,不會再放開你。”

淩寒在煥一字一頓的堅定裏楞住了,他的手垂在煥的身側,不知該回答什麽。

自己,是否真的忘記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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