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煙出了門子便去夫人的院子敲門說明了緣故，夫人便起身派腿腳快的人取了參片送去了慕容瑾的秋水居，藍煙讓她拿水沖了給她灌進嘴裏，藥效發出來臉色便好看了一些，此刻青魚早已哭的雙眼通紅。

等到慕容瑾的臉色好了些，王夫人也趕了過來，看了看慕容瑾的臉色好了些，這才放下心來轉頭責問跟著她的丫頭媽媽們，道：

“好端端的許久不曾犯病，怎麽忽然便這樣重了？”

青魚跪在地上，怯怯地回覆道：

“我們姑娘的藥用完了，好幾日了一直沒有補上，這才……”

王夫人當即便柳眉倒豎，她本是武將家的千金，做事雷厲風行，一怒起來下人們都噤若寒蟬，如今她冷下了聲音，眾人都屏氣斂息，只聽她道：

“你們這些丫頭太膽大了，我才派人將藥送來幾天就沒了？你們若是短了銀錢跟我說，在賬上支，這可是她救命的藥，說，到底是哪個手腳不幹凈？不說出來全都打死！”

藍煙平日掌管慕容瑾的鹿冷丸，如今被這樣一追問便立刻跪下磕頭，萬分委屈的說道：

“夫人，那是小姐救命的藥，藍煙怎麽敢短了她，只是這藥三日前便沒有了，我去夫人院子取，王媽媽說還做著呢，跟我說這段日子野鹿不好打，再說那鹿冷丸更是只能用鹿心上的血，便要我等……”

王夫人怒了，上去就是一巴掌，呵斥道：

“糊塗東西，編瞎話也不撿個全乎人，我院子裏哪有什麽王媽媽了？”

藍煙被打的一張臉腫的老高，卻還是抱著王夫人的腿，說道：

“我說的是大小姐的奶娘王媽媽，她不是您院子的人麽？就是她跟我說的。原來送藥的一直都是宋媽媽，宋媽媽犯了風疾家去了，您院子不就是王媽媽主事兒的麽？”

王夫人聽了這話，按下怒氣道：

“去把王媽媽找來對峙！”

王媽媽仍舊在酣睡，被人一陣捯飭醒來，心裏便攢著怒火，一進秋水居，看那藍煙跪在屏風外面捂著臉，臉上滿是淚水。心裏咯噔一下，整個人便清醒了。再往裏面走，見王夫人坐在慕容瑾的床邊垂淚，心裏便明白個八九。

王媽媽原是沒見過鹿冷丸，只知道這東西名貴，揣著回家準備拿兩顆出來嘗嘗，卻不想讓她家的不孝子賭錢給當掉了。她本以為糊弄幾日過去了，下次有了再補上就沒事兒，只看如今慕容瑾病倒，她倒是沒法說出口了。

王媽媽又想著昨夜王夫人訓她，落了她的面子，若是今日再當著人說了，便是幾輩子的體面都沒了，心想著便咬咬牙狠了狠心，上前一步行禮說道：

“夫人，這一大早的可是有什麽事兒，是不是二小姐病了，叫我請大夫去？”

王夫人轉過頭來，她剛剛故意讓藍煙跪在門外，就是故意警示她，畢竟這是珂兒的奶娘，又是她的陪嫁，又特意只留她在裏面，就是為了讓她好說話的。可她一進來就說不知道，她的心就冷了三分。

“我問你，鹿冷丸可是經了你的手給二小姐送來的？你與我說實話，若是忘了，拿出來我只當這事兒沒發生過。”

王媽媽一聽心裏也是一軟，她倒是想要承認，可是她家那個賠錢兒子，她說了拿什麽補上，如今只能硬賴了。她陪著笑說道：

“哎喲夫人，我只聽說過那東西金貴難得……可從來沒見過，更別說經手了。”

王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王媽媽擔心露餡，便趕緊解釋，聲音了提高了兩度就是為了隱藏她的不安，說：

“夫人是聽了哪個小娼婦的話，我跟了您二十年可不曾做過這樣下作的事兒，您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呀！”

王夫人聽她推得一幹二凈，便要兩人對峙，帶著王媽媽走出去，看著藍煙抽抽搭搭的哭著，心裏更氣，說道：

“你們都知道這東西金貴難得，那便一定要找出來，否則就是要她的命了，如今兩人都說沒看著，難不成這東西飛了不曾？你們兩個在我面前理個頭緒出來。我定不冤枉了誰，也不會看在誰的面子上輕縱了誰！”

王夫人這話說完，兩人都安靜下來。

王夫人又道：

“都不說是嗎？來人，去請宋媽媽，問問她到底把這藥弄到哪去了？”

王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兩人的神態，藍煙仍舊有一搭沒一搭的哭著，倒不見什麽特別，倒是王媽媽低著頭也不吭聲，倒是讓她懷疑，畢竟王媽媽可不是了藍煙這樣的小丫頭，如果不是她，只怕早就鬧得不可開交了，故而更讓王夫人起疑了。

王夫人道：

“這事兒絕不會這樣算了的，趁著宋媽媽沒來，我在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現在將鹿冷丸教出來，這事兒我還是會放過。”

藍煙依舊臉上帶著些幽怨，到沒有其他的動作，王媽媽捏著手帕更加局促了。房間裏面一度氣氛緊張起來，出去傳宋媽媽的喜兒進來，附在王夫人的耳邊說了幾句話，王夫人臉色冷下來。

王媽媽見到宋媽媽沒有出現，心裏大石頭落地，心思活絡起來，話也跟著多了起來，說道：

“夫人？這是出了什麽事情？快讓宋媽媽進來幫我說說清楚，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還能活上幾日，倒是丟了臉皮不想要活了。”

若說送藥這事兒還真是寸了，宋媽媽領了這金貴的藥準備親自給慕容瑾送過去，走到院子裏竟被邪風給撲倒了，正巧遇上了王媽媽，便將這藥托付給她。

王媽媽找人將她擡回家，派人回了大小姐，給她請的大夫，昨個她就知道這宋媽媽不中用了，才敢在王夫人面前扯這麽大的謊。

如今宋媽媽已經人都認不清，話也說不得了如何來作證？

王夫人冷眼看著地下跪著的兩人，目光在兩人臉上猶疑著，微微瞇起眼睛正要發作，房間裏面慕容瑾卻忽然咳嗽了兩聲，王夫人便撂下兩人趕緊回了房間。見她扶著青魚掙紮著要坐起來，便趕緊撲過去，哭一聲：

“好閨女，你可醒了，叫大娘心疼死了。”

剛一看到慕容瑾的蒼白的臉，王夫人這渾身的戾氣全都散了，心肝的叫著，眼淚說話便要落下來，她是真心疼慕容瑾，見她要坐起來，便親自過去扶著她靠坐在了床上。

她剛才就醒了，聽著外面很亂，青魚便小心的說了鹿冷丸的事情。她仔細聽了一會兒說話，到關鍵處便咳嗽一聲，引著王夫人進來。

如今她靠著軟墊喝了參湯，身子覺得暖了一些，每次發病，她都覺得胸口好像被冰針穿個洞，又冷又痛，倒是張不開口，動彈不得，像條冬日河水裏被叉中的魚。

王夫人給她蓋了蓋被子，她卻拉住了王夫人的手說道：

“大娘又為我發火了，如今要入暑，犯不著為他們惱火，傷了自個兒的身子，難受的是咱們娘倆兒啊。”

王夫人捏著她的手，屋子裏這樣暖可她的手竟然是冰涼的，心裏更疼她了，慕容瑾卻道：

“我這病又不是一日兩日，大娘心疼我，我是知道的。您饒了藍煙那丫頭權當為我積福了好不好？我若有福氣便能多陪大娘幾年，可不好？”

王夫人也知道慕容家身邊就這麽兩個丫頭加一個婆子，若是罰了必然讓她不得力，否則便要罰王媽媽，又讓她女兒面上過不去，如今宋媽媽這個源頭沒了，便沒了實錘，既然慕容瑾給了她個臺階，便順著下去。

“你一貫疼她們，她們可知道疼你？罷了罷了，你好好養病，便讓那丫頭在你身邊戴罪立功算了，且不發落，等我拿到了實錘，定不饒的。”

慕容瑾溫柔一笑，哄著王夫人回去，藍煙進到屋子裏面，臉頰腫的老高，她遮著臉抽抽搭搭地哭個不停。

青魚見到慕容瑾聽她哭微微蹙起了眉頭，便忍不住責問她兩句：

“你還哭什麽？姑娘為了護著你都沒發作，你倒在這兒哭，做事兒也不長個腦子，那王媽媽一向多吃多占的，但凡過她手的東西哪有全乎的？你也不是第一日進來了，她是個有體面的，難不成讓姑娘為了你不長腦子，拖著病去跟她掰扯？”

藍煙聽了哭的更大聲，扭著身子要到外面去，慕容瑾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下，藍煙立刻停住了腳步，也不敢哭了，慕容瑾基本不發火，但只要她臉板起來，她們都是不敢放肆的。青魚過去拉著她的袖子，扯著她走到慕容瑾的面前來，聽慕容瑾細聲說道：

“‘不與君子爭長短,莫和小人論是非。只言自身功與過,少議他人對與錯。’你今日吃虧，權當為此買個教訓，往後小心應對就是了。但你若做小性子便不必在伺候我了，我也不配你伺候。”

藍煙聽了到慕容瑾面前跪下，重重的磕了頭，便是真的止住了哭泣，趕緊勸道：

“姑娘不生氣，藍煙知道錯了，再也不敢的，姑娘饒了我吧。”

慕容瑾微微擺手勸了一句，道：

“我何曾與你生氣，只是有一條，出了這個門再不許因為這事兒擱在心裏半點，你是我的人，不可與姐姐的人生了嫌隙，否則日日下去，姐妹要生疏的。”

藍煙聽了，低下頭微微應諾，青魚卻追問了一句說道：

“小姐，藍煙是不敢偷拿藥的，可如今你的藥斷了，可是大事兒，要不要提點王媽媽兩句讓她吐出來，否則……”

青魚後面的話不敢說，慕容瑾卻沒什麽好忌諱的，只說道：

“呵，否則我的日子就難捱了，你們也得跟著我受累。罷了，這事兒少不得還得求哥哥，只管說我出門弄丟了，別人再怎麽問也不可多說一個字兒。你傳個口信給他，請他去黑市賭坊找一找必能找回來的，不過多花幾個錢罷了。”

聽了這話，藍煙立刻便去辦了，青魚見她走了，才追著說了一句，道：

“姑娘是明白人，知道王媽媽的兒子好賭，必然拿去抵債了，只是大小姐卻什麽都聽她的呢，倒是怕她多說委屈。姑娘豈不是要在大小姐那冤死了？”

慕容瑾下了一夜的棋，實在頭疼，她擺了擺手闔目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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