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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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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正卿將蘇妁扶下馬車, 看著眼前熱鬧的晚市,蘇妁有些不敢相信這種偏僻小鎮的繁華夜景。

此鎮便叫無名鎮, 距離戊京尚有三十餘裏路程。雖是座不甚有名的小鎮,街道兩旁卻也有店肆林立。大紅燈籠從街首蔓延至街尾, 茶肆裏還悠悠飄出琴師奏出的陣陣靡靡之音, 更為這朦朧晚景憑添了幾分詩意。

不知是怕人太多走散了, 還是真的就想享受下這種民間之樂, 謝正卿從下馬車便一直牽著蘇妁的手。有幾次她看到街邊的水粉胭脂攤兒有些喜歡,想過去看看,卻被謝正卿拉著往前走,生生錯了過去。

蘇妁也沒太敢表明喜好, 畢竟如今她身上半個銅子兒都沒有,去看便是暗示想要。雖說謝正卿自是不會在乎這點兒碎銀子, 可她也該有出息著些。

又過了幾個攤兒,蘇妁留戀的扭著頭走了好幾步,等她回過頭時, 謝正卿看她笑笑,既而說道:“喜歡什麽我會讓人去準備, 但這種地方的東西,不是你該用的。”

“不用了,我……我也很少用那些東西的。”蘇妁搖搖頭, 尷尬的將頭又扭向了外側。原來她先前那些沒出息的小表情全被他看在了眼裏。

正隨意的看著,蘇妁突然駐下腳步,癡癡的望著一個攤兒。見她這回如此堅定, 謝正卿便也松開她由她去看。

這是一個賣水寵的攤兒,幾只白色的淺瓷缸裏有著各色的魚兒游來游去,蘇妁情不自禁的往那走去,盯著一只紅鵝頭紅尾巴的魚兒。

跟小紅好像……

可是對於一個外行人來說,許多魚兒初看之下有相似之處,但再細端卻是根本不一樣,甚至連品種都不同。就如這只魚兒,與她的小紅相似之處也不過就是鵝頭上的那點兒紅,和肚皮上的那塊兒白。但這根本不是一條鳳尾丹鳳。

失落之色頓時浸滿眼底,直起身時,蘇妁竟不自知的噙起兩汪清泉。

“怎麽了?”謝正卿扳著她的下巴將她欲躲閃的臉正了過來。

勉強笑笑,蘇妁說了個明知他不會信,卻又沒有其它臺階可下的謊:“眼裏吹進沙子了。”

“那我幫你吹吹。”謝正卿倒也不客氣,湊上去就吹了兩口,直將蘇妁那憋忍著沒敢流下的淚吹落了。

淚一落,整個人也就崩不住了。蘇妁再也不想空忍著,直接撲進謝正卿的懷裏,既想罵他壞,又想向他哭訴心底的委屈。

謝正卿忙摟住她,旁若無人的在她墨發上輕輕親吻,以厚沈又繾綣的聲音詰斥道:“以後不許在我面前強撐!”

蘇妁雙手緊緊環著謝正卿的腰,心裏也是委屈的不行。她也想什麽皆對他傾訴,可是她深知謝正卿眼中的人只有兩種:該死的,和不該死的。

她的一句隨心埋怨,就是一把刺向旁人的利劍。可那些生活中的小小摩擦,遠不至於用殺戮去解決。

最後她只得將話說一半藏一半,趴在他懷裏哽咽著問道:“要是……要是我把你給我的小魚兒養死了,你會生氣嗎?”說完,她從他懷裏鉆出來,腆著一張淚臉看他。

謝正卿的臉上微微一怔,之後嘴角輕輕翹起,“不生氣。”

“為什麽?”那不是一對兒的嗎?說好要讓它們在一起的。蘇妁吃力的將小臉兒腆得更高,定定的望著謝正卿。

“因為我那只也養死了。”

蘇妁:……

謝正卿伸手抹抹蘇妁臉上的淚,聲音難得的清越好聽:“那種魚兒本就嬌氣的很,被養在缸裏難免不快。左右不過一個小寵兒,你若是還願養,我改日再命人給你送個十條八條的。”

莫名的,這話蘇妁聽著竟覺一身清冷,以至於當即打了個冷顫。短暫的沈默過後,她輕輕掙脫開謝正卿的懷抱,懨懨道:“我沒事了,走吧。”

兩人繼續牽手向前逛,可蘇妁對兩旁的事物卻再也難有興致,只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並在心下不停的勸慰自己:他說的是魚兒,只是魚兒。

……

回到驛館,趁謝正卿去膳堂吩咐岑彥公務之機,蘇妁早早洗了洗上床。然後縮進自己那側的棉被裏,回頭朝裏。

小紅死了,她哭了幾個日夜。可他知道後非但沒有半分遺憾,還張口就說再弄個十條八條的養。

那若是人呢?

蘇妁開始想,許多成親後的夫婦大約就是如此,不論這日心情好,還是心情壞,同樣還是要睡在一張床上,頂多就是不說話。

而她嫁給謝正卿之後,也會碰到許多不開心的時候,可他是首輔,她不能和他吵,不能和他急,因為惹煩了他她腦袋就可能要掉了!那麽她只能學著沈默以對。

那麽就是只能……生悶氣!

隨著一聲開門的動靜,蘇妁將眼闔上,想著就這樣佯裝睡著了。

可是那人剛一上床,一雙大手就往她腰間一攬!然後將她整個往後扯了一大塊兒,緊緊貼在他的胸腹前!

蘇妁剛想反抗,謝正卿猛的親在她的側頸上,用力咂吮幾下,她知道定是又留下了個他的‘印記’。謝正卿說過,只要她做錯了事,他便會如此懲罰她。

“到底怎麽了?從先前就一直別扭。”他厚重的聲音伴著炙熱的鼻息,在她頸間發散開來,一陣麻癢。

“你……你放開……你之前也說過我嬌氣……”

“也?”謝正卿將蘇妁翻過來,壓在自己身下,看著她憋屈的小模樣兒,嗤笑一聲,頓時明白了過來。

看來是他先前說魚兒的那些話,令她想多了。

“難怪皆說女子小人不得養,你這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啊,比之朝中那些佞臣也不差到哪裏去!”謝正卿說罷,見蘇妁張嘴欲解釋,便趁機堵了進去!

其實蘇妁方才心中所想的是,你不就是朝中最大的佞臣?當然這話她也只敢想想。

一番長久猛烈的唇舌攻勢下,蘇妁漸漸放棄了抵抗。不爭氣的心跳愈發的增快!催促的嬌喘聲連連。她想要逞強忍住,很快便有股子強烈的窒息感襲來!無奈釋放後是更難以壓制的口申口今……

蘇妁像得了熱癥一樣,虛弱嬌軟的依縮在謝正卿的身下,雙眼迷離,半睜不睜的望著他。

謝正卿終於好似貪取的饜足,停了折騰她,幫她捊捊擋在臉蛋兒上的幾縷亂發,低啞的喃喃道:“魚兒可以有無數,妁兒卻只有一個。”

說這話時,謝正卿心中卻是在笑,這丫頭當真是傻的可愛!竟將他隨口安慰她的話,拿來往自己身上安,跟個魚兒有什麽好較勁兒的?

想及此,心底愛憐之意又起,謝正卿再按著蘇妁一番親吻……女人啊,時而聰明,時而稚拙,方最為可愛。

這一晚,蘇妁被謝正卿親著親著,竟也睡著了。

***

平旦之時,儲秀宮值夜的宮女恍惚間聽到些窸窸窣窣的動靜,立馬睜眼看,見是葉赫那氏起寢了。

忙上前去邊伺候著邊言語勸阻:“娘娘,太醫囑咐您要多多休養,這才五更,您怎麽就先起來了?”

葉赫那氏一邊忙著更衣,一邊陰冷中帶著怪聲怪氣的言道:“本宮要去向皇後娘娘謝恩。”

“娘娘,這個時辰怕是皇後娘娘也未起寢呢,您不如晚著些再去?”宮女的話,葉赫那氏未再回應,只是顧自踩上鞋子往寢殿外走去。

宮女見攔阻無效,只得放棄,但看著娘娘披頭散發的就往外去,焦急的追上去勸道:“娘娘,至少讓奴婢為您梳個發髻啊?”

可葉赫那氏不肯停下半分腳步。

……

當日晷的晷針陰影落在卯時之際,宮門城樓上的晨鐘敲響,正紅色鑲嵌黃銅鉚釘的朱漆大門準時開啟。

等候在午門外的文武百官們業已守規矩的排成兩排,依官階大小有秩序的進入。直到過了金水橋,再行整隊,齊齊整整的步入太和殿前的大廣場,為早朝做準備。

廣場兩側的儀仗墩上,有站班的禁衛軍在此值守,大臣們則在丹墀下的禦道兩旁跪好,等待迎接聖駕。

就在百官們剛剛跪好沒多會兒,便見一女子身影闖入隊列,不待眾大臣們反應過來,該女子已然穿過隊列,跪在了禦道上!

“皇上!臣妾今日要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叩謝皇後娘娘的大恩大德!皇後娘娘說臣妾肚裏的皇嗣乃是被謝首輔所害,故而皇後娘娘在石源鎮驛站設伏,殺死了當朝首輔謝正卿!皇後娘娘身為六宮之主,不僅時時掛懷後宮安寧,還心系前朝承平!臣妾今日既要代表後宮嬪妃,也要代表大齊子民,要為我大齊有如此賢後好好磕幾個頭!”

言罷,葉赫那氏瘋狂叩頭!盡管在磕第三下時就被迅速趕來的禁衛拉住,額頭仍是血汙一片。很快,葉赫那氏被禁衛拖離,邊被拖著,她邊繼續著重反覆嘶喊著:“是皇後娘娘設伏殺了謝首輔!”

“是皇後娘娘設伏殺了謝首輔!”

……

眾大臣們一個個凝目蹙眉,面色駭然,仿若嚇傻了般久久不能恢覆。直到聖駕至,他們才重又恭敬的垂下頭,只是面色依舊惶恐無措。

慶懷王和汪萼、李達等這些提前便知道此事的人,更是神色張惶,倒吸涼氣!

他們深知效忠於謝首輔的大臣們,很大一部分只是隨波逐流,趨炎附勢。這天下誰占了主導,他們便聽命於誰,信奉強者,毫無己見。盡管如此,但東西兩廠對謝首輔可謂是忠心耿耿,隳肝瀝膽!

經葉赫那氏這麽一鬧,不論謝首輔是真死還是假死,肖皇後的命都怕是要保不住了!

倘若謝首輔真死了,錦衣衛們必會拿肖皇後洩憤!屆時便是皇上已奪回政權,宮中現有的禁衛怕是也難阻下這些武藝高強、神出鬼沒之人。

倘若謝首輔沒死,怕是肖皇後的下場會更慘……

而剛剛駕臨的皇上並不知發生了何事,進入大殿後更是沒有哪個臣子敢提及此事。畢竟此事是真是假眼下誰也拿不準,此時說什麽都可能為自己招來麻煩。於是一個個便都裝聾作啞,不敢吭氣兒。

早朝,早早的下了。直至回到乾清宮,朱譽晏才從來報的禁衛首領口中得知此事,然事已至此,他除了派更多的人去石源鎮查證此事,亦無其它良策。

眼下,也只有盼著此事為真,那樣還有一線機會能保住皇後。

***

下了朝,杜渺沒有回杜府,而是直接命馬車去了兒子杜晗祿所居的初驪苑。

開門見杜家老爺慌慌張張,管家趕忙引著老爺去了大堂,一邊又派人快去稟報公子。

而此時,杜晗祿正摟著他最心腹的通房丫鬟靈兒睡覺。被下人的叩門聲吵醒,先是有些不耐煩,接著聽到下人隔門稟報老爺來了後,杜晗祿眉頭一蹙,心知定有大事發生!便立馬穿好衣裳,急急往大堂去了。

“父親,發生何事了?”一進大堂的門,杜晗祿就著急忙慌的問道。這個時辰他父親前來,自然是下了朝直接趕來的,想來是朝中有了大動向。

殘秋朽月,杜渺卻是一頭的汗!在椅子裏也坐不住,起身一臉焦灼的說道:“祿兒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接著他便將今日早朝之前的一幕仔細告訴杜晗祿,並道:“祿兒啊,眼下咱們得先同蘇家撇清幹系才好啊!不然謝首輔這一倒,皇上必會究其黨羽,杜家定會因著這場首輔親賜的聯姻而遭受牽連啊!”

“父親,您先別慌!”杜晗祿心中雖也著急,但還是先扶著杜渺坐回到椅子裏,盡量安撫。

“父親,既然孩兒與蘇嬋是首輔大人當初親賜的婚事,如今一但退婚,便等同表明我杜家立場。而您這消息來源僅僅是出自一個剛痛失愛子的後宮嬪妃之口,到底幾分真幾分假也說不清。萬一只是她失心瘋胡亂說的,那我們這樣做豈不等同於自掘墳墓?”

聽兒子這樣一說,杜渺逐漸冷靜下來。是啊,他太心急了!眾所周知他膽兒小,是個知名的墻頭草,故而今日一聽到這事,再加上幾位同僚的奚落之語,他就盡往壞裏去想了!

如今細細想來,肖皇後能有這麽大的本事?皇上與王爺等人多年辦不到的事,她竟能人在後宮坐,一句指令便辦成了?

“可是……可是首輔大人的確已有三日未曾上朝了……”杜渺仍是惴惴不安,不知該信哪頭兒,一臉無措:“兒啊,法不則眾,旁人尚可慢慢等待真相浮出水面,再做決定。可咱們杜家不同,有這門親事在,咱們便與蘇家脫不掉幹系!”

“父親,您且先勿急,待孩兒先去找蘇嬋問問明白!”

“對對對!”杜渺這才想起,他們與蘇家有這層關系,打聽起事來倒是方便些。便趕忙催道:“快去快去,祿兒你馬上去問問清楚!”

杜晗祿寬慰道:“父親,莫急,孩兒與蘇嬋有暗號約定,這便派人去邀她。”

……

半個時辰後,接了墜落風箏暗號的蘇嬋果然來了初驪苑。下人直接將她帶去東院兒的花園。

杜晗祿在石桌上沏好茶等她,一見人來,竟起身去迎接,並溫柔的拉著蘇嬋的手,讓她坐到石凳子上。

“嬋兒,來嘗嘗這冀洲剛送來的銀針茶。這茶啊,不僅生津止渴,還能降火明目,入口清甜,香氣馥郁。”邊說著,杜晗祿將淡淡的茶汁在蘇嬋眼前的杯子裏斟至五分滿。

對比前幾次的見面,杜晗祿今日的接待方式不免讓蘇嬋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看著杜晗祿為她斟茶的儒雅樣子,這種溫和生活,不正是她此前所期待的麽?可是他怎麽會突然這麽好了……

雖心裏納悶,但蘇嬋也不願薄了未來夫婿的面子,端起茶來飲下大半口,恭維道:“恩,的確是沁人心脾,回味無窮。”

“那就多飲幾杯。”邊說著,杜晗祿又忙著去幫蘇嬋倒茶,並佯作隨意的問道:“對了嬋兒,聽說你姐姐也去冀洲了?”

蘇嬋先是怔了怔,既而點點頭,如今杜晗祿不算是外人了,也沒什麽好瞞的。便直言道:“姐姐原本是接了封信,想去冀洲看看叔父是否安好,不過才剛走了沒一半兒路,就得知被人戲耍了,那封信是假的!好在首輔大人也追上了她,昨夜剛送來了報平安的信,說是趕路車馬勞頓,途經驛館暫歇兩日,再行趕路。”

“昨夜送來的信?”杜晗祿凝眉問道。

蘇嬋點點頭,“是啊,說是快馬加急趕在當晚送來的,好讓叔母安心。”

杜晗祿低頭思忖,宮中所傳首輔大人受伏擊為兩日前,而昨晚蘇家還收到了謝首輔派人送去的平安信……顯然首輔大人並無礙!

可既然無礙,又為何不趕緊回朝呢?苦思半響,杜晗祿只得出一個結論:謝首輔是想借此機會辨別忠奸!看看哪些人是誓死追隨,哪些人又是左右搖擺。

見杜晗祿手端著茶杯,良久不言語,蘇嬋終是忍不住問道:“杜公子特意用暗號將嬋兒約來,只是為了在此品茗?”

“自然不只是請你來品茗的……”杜晗祿回了回神兒,將端了半天的茶杯放下,轉而將手撫上蘇嬋的手,專心致志且含情脈脈的註視著她,聲音低啞細緩:“嬋兒,咱們也應該仔細商量下大婚之事了。”

聞言,蘇嬋心下微微動容。

首輔大人下旨賜婚這麽多時日了,杜晗祿終於認真提及此事。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在23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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