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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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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大師兄,木蕭,你二師兄出門了,過幾天再帶你認。”天元仙尊牽著一看著不過十來歲的小孩兒,滿臉喜慶,活像是牽著個寶貝。

白毛狐貍放出一只巨大的、毛茸茸的尾巴,在小孩兒後背撓了一下,小孩兒才後知後覺地跟著喊人。

“見過木蕭師兄。”

“這是你三師兄,寒枝,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天賦極高,才二十一歲便有不凡的修為,且心性仁愛,堅韌平和……”天元仙尊一誇便停不下來,恨不得把自家徒弟所有的好都舉一遍。

若是換了一般人,怕是早早地就要謙虛一番了,而寒枝只是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裏,分明是誇獎,卻聽得好似聽習一般正經。

“行了行了,你別數了,日後有的是日子相處,咱先給小孩兒把名兒取了。”澈聽膩了天元仙尊的說辭,一點也不客氣地打斷道。

“名字我早想好了。”天元仙尊微微一笑,仿佛一切盡在執掌之中,“就隨我姓季,名曰滄笙,滄笙踏歌的滄笙,可好?”

“季……滄笙?季滄笙……濟蒼生?”澈一連念了幾遍,不禁用一種奇怪又覆雜的眼神看向他。

天元仙尊回之淡淡一笑。

“師尊決定便是。”小孩兒……或者說,現在該叫季滄笙了。季滄笙被夏撿走的時候,並沒有相遇之前的記憶,可卻能從之言行中看出些不俗的教養。

“哈哈哈,好,好!”天元仙尊自娛自樂得直樂呵,高興得連說了兩個好,“那字的話……就叫安之吧。”

“既來之,則安之,對吧。”澈學會了搶答,順帶翻了個不屑的白眼以示嫌棄,“每次取字都是,從人家的詩詞裏取,怎的就不能多動動心了?”

他說完,哦了一聲,大叫道:“這還不算詩詞!”

天元仙尊被戳穿了也不惱,像是沒聽見似的,轉頭和藹地對季滄笙一笑:“這名字你還滿意?”

澈憤憤不平:“起碼得有他師兄的格調啊,揀盡寒枝不肯棲,多好!”

他越說越上癮,自顧自地取起來:“我就一直很喜歡這句,要不然叫不棲吧?”

季滄笙越聽越離譜,生怕這狐貍再給他改出個花兒來,雙手一抱,微微頷首,吐字清晰,禮數周全地道:“謝師尊賜字。”

他悄悄擡頭,本想偷看一眼老狐貍有沒有生氣,卻正好看見那名字被狐貍喜歡得不行的寒枝師兄,分明是個不茍言笑的人,卻淺淺地笑了下。

狐貍又要發作,季滄笙連忙又向寒枝一行禮,提高了嗓音,小孩兒軟軟糯糯的聲音本該是討喜的,結果這一喊差點沒破音。

“安之見過寒枝師兄——”

他聲音拉得老長,眾人這才想起來方才話被打斷,季滄笙還沒問好。

天元仙尊那個樂的,直誇季滄笙心細、懂事,趕忙順階下,把話題給揭過去了。

“寒枝,你與安之年紀最近,這小師弟,你可要好生照顧啊。”

“弟子知了。”沈釋微微頷首。

“木蕭,你去給二十二上仙送信,三日後準備拜師典。”

“是。”

“安之,你跟寒枝去弟子房,今日就先熟悉一下天元門。”

“是。”季滄笙走到沈釋面前,點頭又叫了一聲師兄。這小孩兒雖然才過十歲,卻與普通的孩子不同,不玩不鬧、不卑不亢,安安靜靜地挺直地站在那裏,該到他的時候好生應著,行事也周到,即便這般年紀,也讓人挑不出錯來。

澈狐貍顯然對季滄笙很有興趣,一雙眼睛綠油油地盯著,滲人得很,季滄笙倒是不怕,對上那雙眸子畢恭畢敬地又行了一禮,才對眾人告辭跟上這個新師兄的步伐急匆匆跑了。

沈釋生的高,腿也長,盡管已經放慢了步子,對一個沒有修煉過的十歲小孩兒依舊是跟不上的。季滄笙跟在後面小跑了一路,天元門地界廣得很,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沒見著天元峰的影子,只好伸手拽著人袖子,盡力吐出一句話來。

“師兄,我跟不上。”

沈釋袖袍下的手頓了頓,指尖一勾,二人腳下便生出一層薄薄的騰雲來。雲層不厚,踩上去軟綿綿的,季滄笙端坐在上面,額角生了薄薄一層汗,剛跑過的面頰染上兩片薄紅,看像生冷的嘴唇也變得紅潤,分明是個孩童,看著卻像畫裏走出來的小仙兒。

滕雲飛得又低又慢,沒有撐起結界,初春的微風就這麽吹拂在少年的鬢角,少年微微瞇著眼睛,看著倒有幾分愜意。

“師兄,那是什麽?”季滄笙乖巧懂事得緊,不像是會隨便提問麻煩別人的樣子。

“是神樹。”沈釋解釋道,“上古時期,夏老祖從天界下凡至人間,便棲於這樹中,後來這樹受仙氣靈供,成了神樹,這山也由此得名,謂仙寐山。”

少年看著那棵巨大的神樹,有些失神,喃喃道:“我總覺得,我見過它。”

他說完,隨即低笑一聲:“說不定是在夢裏。”

少年聲音清脆幹凈,真如書裏若說,如銀鈴之聲悅耳,讓人聽著就心生喜愛:“師兄,這仙寐山好多屋舍,我們也住這邊嗎?”

滕雲緩緩越過仙寐山的山頭,沈釋這才道:“二十二峰各有弟子房,內門弟子大都入住本峰,仙寐山所居,大都是修為還不夠入住本峰,但天賦極佳,未來會提升內門的外門弟子。”

他難得說了這麽多話:“不過內門弟子也可來這仙寐山居住。”

季滄笙點頭應了一聲,略有些留戀地看著仙寐山,直至它消失在了雲裏。

天元峰較其他峰來,人跡寥寥,更顯出些冷清來。

沈釋將滕雲停在了山腳,二人緩緩拾階而上,先是去天元堂認了門,再給季滄笙去挑弟子房。

天元峰的弟子房建得不多,每個房間都是套間,且圈了個小院子,看著閑適又別致。

季滄笙並不挑剔,選了一處地勢平坦,周圍沒什麽遮擋的屋舍,欣然入住了。

沒多一會兒,便有小童過來打掃清理,這裏太久無人居住,積著厚厚一層灰,好在天元峰靈氣濃郁,看著至少不像鬼屋,就是有點……

孤獨。

“師兄,你的別院是在?”

沈釋正站在庭院中,用手輕輕撥動一棵稚嫩的幼苗,幼苗很快便抽條,長成一棵遮陰的大樹。

是一棵桃樹。

桃樹的枝幹細嫩,承不得多少重量,這棵卻長得十分高大,主幹足有一抱,生得和屋檐齊高,樹枝舒展,將半個院子籠罩進去。

此時正是初春,樹上綴滿了花苞,躍躍欲試地準備開放,分明還是光禿禿的樹幹,硬是透出不羈的生機。

沈釋向楞神的少年招了招手,喚他到這樹下,細細地給人講起學理來。

“五行生萬物,你且閉上眼睛,與這天地之中的靈氣溝通,再去分辯不同屬性的天地之精。”他說話總帶了幾分書卷氣,讓人聽著寧神又舒心。

午後的陽光透過幹禿禿的樹枝,落在少年的臉上,留下畫中春枝般的陰影。

感知萬物的靈氣,是修煉基礎中最基礎的事,由無生有,是最困難的事情,沈釋甚至做好了和這小家夥耗一天的準備,少年突然偏過頭,那雙靈動的眼睫微微顫著,在眼瞼下鋪出一層淡淡的陰影。

“師兄,我好像看見了。”季滄笙伸出手,他依舊閉著眼睛,卻像伸手觸碰夜空中的螢火蟲一般小心翼翼。

沈釋頓了頓,告訴他:“擡頭。”

那是漫天的熒光,比星空更加動人。

他將他的手貼上樹幹,被陽光曬得有些微暖的樹皮蹭得少年手心有些癢。

季滄笙心下一動,竟生出無盡的親近感,一種溫暖柔軟的感覺包裹在他的指尖,順著流向了枝幹。

世界從一片火紅之中安靜下來,微風一吹,帶著香膩的清甜,便樹的花苞綻放得肆意。

花瓣如雨一般落下,澆在他的身上,一如那溫熱的血液,如翩翩細雨,輕柔的,再也捉摸不住了。

那溫柔又甘冽的聲音對他道:“我的別院就在附近,你隨時可以過來。”

一如我永遠在你身後,沈默的護著你。

季滄笙伸手,只抓住一條蒼藍的發帶,那個淡如璞玉的人,再一次的、再一次地,永遠地,離開了他。

玉魈寒站在季滄笙面前,手中的劍刃上掛著的血珠滾落,滑入他緊攥的掌心。

他丟了魂一般,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漸漸地,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黑色的長劍落到了地上,小孩兒痛苦地蜷著身子,將臉深深埋進那件血衣裏,喉頭發出近乎嘶啞的怒吼。

蹲在地上的少年後背像是沸騰了一般,不斷冒出刺骨的寒邪之氣,瑪瑙興奮地叫起來:“玉魈寒大人,您終於覺醒了!”

黑色的長劍一揮,立刻將女子腰.斬為兩半,瑪瑙化作黑色的瘴氣,扭曲地消散了。

淩誅殘魂的控制早已失效,可季滄笙卻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樣,再動不了分毫。

玉魈寒瘋了一般揮劍砍來。

漆黑的劍刃砍在龍骨槍上,發出錚錚的嗡鳴。

一只有力的手臂攬過季滄笙的身側,他跌進一個包裹著鬼氣與寒氣的懷中,那裏的心跳鏗鏘有力,帶著生命頑強的鮮活。

花不語撕開了禁錮他的牢籠,損耗巨大,不見半點疲憊。可他看見懷中人那悲傷失落的神色,心臟仿佛被千萬根長針紮了一般疼痛。

他疼得喉頭發緊,擠出來的聲音蒼白又痛楚。

“對不起,我來晚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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