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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1戲懲惡少,再拒帝王深情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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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方曜,一模一樣。而那少女,則很像她自己,不,應該說更像方晞,因為她已經步入中年,可是那少女背著的金弓,則與她這輩子慣用的武器完全一樣。

奇怪,難道自己與那紅衣少女,有什麽淵源?為什麽那少女的金弓,到了她的手裏,而鈴索,則成了方晞的兵刃?

那紅衣少女滿身戾氣,總是找那女神的麻煩,一次次想謀害她,都沒有成功。不是那女神多麽警醒厲害,而是岡仁波齊大神對她保護得太好,將所有的危險都剔除殆盡,使得那紅衣少女根本就無法得手。

總也破壞不了大神和女神的感情,而且一而再的觸碰到大神的底限,被他廢除魔法,囚禁在湖心島幾千米下面牢獄裏,受盡折磨。

也就是從那時起,她整夜不息的淚水,和滿腔怨毒與後悔的怨念,使得她自己的這座湖泊從清澈甘甜聖潔,變得苦澀渾濁,紅色的怨氣四溢,最終成為寸草不生、讓人神共棄的鬼湖,沒有任何生靈願意靠近她這座湖泊。而她自己,也從女神降格為魔女。

見她神色茫然又淒然,陷在沈思中難以自拔,德措吉催道:“度難,你別磨蹭了,快追上那三人,如果不能如期將方曜和小狼帶回鶴湖,佛主不會輕饒我們。”

度難鬼母立即收斂起雜念,匆匆離開鬼湖。阿斐葉的火烈鳥習慣溫暖的環境,越往前走,氣溫越低,冰天雪地,寒冷徹骨,那火烈鳥再也不敢前進半步,她只好讓它離去,自己施展輕功,悄悄尾隨在度難鬼母他們的後邊。

蒼鷹飛過瑪旁雍錯聖湖時,小狼望著那碧透清澈的湖水,以及湖面投下的他們飛過的影子,十分詫異,因為湖中,已經沒有她記憶中遍湖盛開的優陀羅和曼陀羅花。

原來億萬年的時光變遷中,神山聖湖,終究是會發生一些改變的,但不知,湖底的時光神殿,還在不在?

她的神殿,還是岡仁波齊大神親自為她選址、畫圖,指揮眾神按照她的喜好,為她建造,而他的勝樂無量宮,則參考了她的意見,一切,都以他倆共同的意願修築而成。

那時,他喜歡與她一起流連聖湖之上,陪她采擷優陀羅和曼陀羅花,也喜歡請她去他的神山之巔,賞玩離天最近的冰雪和星月,還有最清香沁肺的雪蓮花。

最神奇的是,在山巔有一個天然溫泉,就在那萬丈冰雪之間,獨有一方溫暖的泉水,他在那裏,為她建造了一間透明的水晶琉璃殿宇,讓她可以在舒舒服服的泡過溫泉之後,躺在最美的華室內,欣賞最高遠清幽又飄渺超然的天外美景。

她天生喜歡溫暖,而他,便給了她這個最高遠又溫暖的琉璃世界。那裏,是他倆最後的歸宿地,是眾神止步的禁地,她與他,在那裏度過了最繾綣的漫長時光。

小狼坐在南卡背上,遙望巍峨挺拔的岡仁波齊神山,它氣勢雄峻,又幽靜肅穆,被眾多奇峰環抱。

低處,是奇妙的巖石、峽谷、灌木古柏、潔泉清流,高處,白雲繚繞,難見真容,峰頂終年積雪,威凜萬峰之上,讓人一見便生出莫名的震撼。

他的四方,本是四大護法神獅王、孔雀、白馬、神象守護著,無奈,他墮入塵世太久,四大護法神等到心寒,都已經化作不瞑目的四道神河,奔湧流向四方。

小狼和方晞仗著有通靈的神鳥為坐騎,一直沒有停歇的往上飛越,當飛到勝樂無量宮的大殿門口時,只見巍然屹立的神殿寂寂無聲,門口一個哨衛都沒有,殿門口落了厚厚一層積灰,地上有不少無人打理的珍稀雪蓮花,開著淡紫、淺黃、新綠色的花,清香逸人。

她還記得往世神山上絡繹不絕總有各方神袛前來拜訪求助或者切磋法術,而主神自己有四大護法神,四大伴神,無數侍神,數百羅漢,數不盡的慧空行母等等屬下,整座神山,是藏地所有神山中最神聖又最熱鬧的所在。可是如今呢,四下一片空寂,死氣沈沈。

風雪肆虐中,隱約有怨靈的呻吟此起彼伏,從門縫深處傳來。仔細看那神殿大門上,厚厚的塵灰和冰雪覆蓋下,依稀可見幹涸已久的血跡。

是不是在某一個時間段,這裏曾經發生過慘烈無比的血案?究竟是誰,能夠毀了他的修煉場?這座神殿,不但是他的行宮,更是所有神袛心目中的聖地,是諸天神佛朝聖的中心,亙古以來,從來沒有任何神袛敢如此大不敬,敢在神殿撒野,更不必說毀了神殿的一切。

小狼游目四顧,驚慌而茫然,毫無頭緒。

夏存四處查探,終於找到了殘存的狹小入口,示意她倆跟隨著他進去。

走進只有雪白和純黑二色的恢宏肅穆神殿,四壁都是諸天神佛的雕塑,和各種神話故事的浮雕,無數拳頭大的夜明珠,和十萬盞不滅長明燈,點綴得三萬間神殿迷離絢美,又神秘莫測。

然而,偌大神殿,死寂無聲,就連風過的聲息,都被屏蔽了。空氣裏,漂浮著淡淡的血腥氣和灰塵氣,讓人呼吸不暢,小狼止不住咳嗽起來。

每走幾步,都能看到死屍,越往裏邊走,枯骨越多,那些屍體的死狀都極其慘烈,但是好像很少有激烈反抗的痕跡。

方晞生性嗜殺,修羅王的名號絕不是白叫的,這隨處可見的慘狀,並沒有驚嚇到她,相反,越慘烈越能激起她的好奇心和興趣。

小狼性子雖然淘氣又倔烈,卻一生都只對自己殘忍,對別人從來狠不下心腸,這地獄般的殘酷場面,讓她渾身發寒,幾乎不敢再往前挪步。

她想湊近方晞一塊走,方晞卻嫌她礙手礙腳,她想挨著夏存尋求一點安心,夏存因為謹記自己的立場,不願意與她過於親近,沒有讓她靠近自己。一直一言不發走在她倆前面開路。

她臉色慘白,身子顫栗,眼見越往前,光線越晦暗迷離,腳下不斷發出踩碎枯骨的脆響,她忍無可忍,驚叫一聲,再也不敢往前走:“你們去看吧,我在這裏等著你們。”

“這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屍體,有什麽好害怕的,小狼,你能不能有點出息?”方晞不耐煩的一把拽住小狼手腕:“別磨蹭,快點找我哥。”

小狼戰戰兢兢挽著她胳膊,瑟瑟發抖,繼續向前。

再往前,地勢向下,走過數萬臺階,轉了好幾十道彎,也不知經過多少排殿宇,隱約聽到汩汩水流聲,血腥氣愈發濃重。

小狼因為有身孕,本就時時想嘔吐,此刻再也受不了,俯身吐了起來。可她除了藥,幾乎沒吃幾口東西,除了苦水,也吐不出什麽來,只覺得從心到身,沒一處不虛脫乏力,一個踉蹌,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方晞慌忙攙扶住她:“餵,小狼,你怎麽樣,能撐下去嗎?”

“沒……事。”小狼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方晞身上,才算勉強站穩。

夏存走到潾潾水邊,仔細一看,水竟然是血紅色的,腥氣撲鼻,水波起伏處,甚至能看到水底不知道有多少白骨,無數斑斕大蛇在血河中蜿蜒游動,嘶嘶吐著信子。

“快退出去!”他悚然一驚,立即飛身後退。

方晞身手雖然極好,畢竟是女孩子,體力有限,無法抱著小狼輕松撤離,就是這麽一耽擱,那血河中已經飛起不知道多少條丈餘長的大蛇,最可怖的是,那蛇全部都背生透明的紅色肉翼,兇神惡煞撲向岸上。

夏存揮劍阻擋群蛇,大聲道:“方晞,小狼,你倆快點撤出去,這些翼蛇,可能都是神殿裏邊慘死的神佛腐屍和怨氣所化,若被噬咬,身體恐怕會發生可怕的變異。”

方晞聞言一把推開小狼,就想自己逃離,可是逃出去沒幾步,轉念一想,小狼若出事,哥哥必不會獨活,不管怎麽樣,她都不能不管小狼死活。

不甘心的嘆口氣,她手中鈴索一揮,返身沖殺過去,提醒道:“小狼,我也來給你斷後,你快逃。”

“方晞,你逃吧,我不能丟下你和夏存哥哥不管。”小狼一咬牙拔出短劍,也與翼蛇廝殺在一處。她慣於用毒,隨身長年都攜帶著各種奇毒藥物,當下一邊決鬥,一邊揚手灑出各種毒粉毒液。

方晞見她不肯逃命,只好也回身迎戰。她也是用毒高手,在這生死一線之際,自然也不會有所保留,將隨身帶著的藥物都一股腦投出去。

可惜,這些翼蛇可能真如夏存預料的那樣,都是諸天神佛的腐屍和怨氣所化,介於邪靈和魔物之間,塵世間的毒藥,根本不可能對它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刀光劍影中,無數翼蛇死於非命,血雨紛飛,碎肉四濺,而他們三個,背靠背緊貼在一起,疲於迎戰,誰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時間一點點流逝,翼蛇有增無減,他們的體力,卻一點點被耗損,所幸還沒有一人被魔蛇咬中。

就在他們岌岌可危時,度難鬼母和德措吉追了過來,一見這可怖的場景,面面相覷。

德措吉道:“這可怕的怪蛇太多,就算加上你我,也是做蛇糧的份,不如,我們只搶過去救出小狼,就趕緊逃命?”

度難鬼母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這方晞和夏存本來就不與我們相幹。”

“你們別做夢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小狼一邊迎戰一邊說,不過她話音還沒有落,就被夏存以巧勁一掌輕輕推出去,飄然飛出幾丈遠,落在度難鬼母身邊。

度難鬼母一把抓住她,衣袖一舒,就要抱著小狼逃走。

小狼激烈掙紮,短劍拼命亂揮,想要從她的鉗制下脫身,就在這時,阿斐葉秀頎的身影倏然飛近,手中軟劍一揚,攔住度難鬼母和德措吉:“小狼,你好意思獨活嗎?”

3怙主詭舞,聯手破敵滅幻蛇

3怙主詭舞,聯手破敵滅幻蛇

“我本來就沒打算獨自逃命。”小狼趁機從度難鬼母掌心裏逃脫,沖回去與夏存他們並肩作戰。

片刻之間,翼蛇如紅色雲山密密麻麻從血河中飛出來,將這空曠無邊的神殿最底層整個占據,這時,度難鬼母、德措吉和阿斐葉他們,就算是想逃,也逃不出去。

既然逃生無路,眾人顧不得各自心思,迅速聚攏在一起,背靠著背全神貫註,共同迎敵。

這些人裏邊,小狼的功夫原本靠的是狡黠靈動,隨機應變,但是在滿天翼蛇包圍中,任她平時機變百出,此刻也束手無策。加上她非常情緒化,飲食太無規律,近來體質極其虛弱,所以現在六人之中,就屬她戰鬥力最低,隨時可能被那些翼蛇突破防線。

她邊迎戰邊嘀咕:“奇怪,這些怪物靠什麽維持生命呢?這神殿上下有數萬間殿堂,死屍不下十萬,可是,早都已經成為枯骨了,提供不了什麽養分,怎麽能供養無窮無盡的翼蛇?”

她這麽一說,眾人無不一楞,同時想到了問題的蹊蹺處。

沒錯,就算這些怪物是諸天神佛的血肉和怨氣所化,也離不開食物的供養,不可能平白存活下去,何況是數萬條大蛇?

再看那翻湧的血河,分明還有不計其數的蛇蠢蠢欲動,伺機竄出來。

夏存沈吟道:“難道這些翼蛇,都是幻象?有人以強大無比的幻術布下這恐怖的幻境,想困死我們?否則,為何這翼蛇不管我們怎麽屠殺,都不見減少,反而越來越多,這死氣沈沈只剩下枯骨的神殿地底,不可能供養這麽多活物。”

阿斐葉搖頭道:“沒這麽簡單吧,你們華夏族的神話裏,有這麽厲害的神袛嗎,可以以一人之力,布下如此強大的幻境?就算擁有通神之力,也需要好幾位神袛一起聯手,才能幻化出攻擊力和數量如此驚人的翼蛇幻陣。”

“這倒也是,就算是岡仁波齊大神自己,恐怕也絕不可能有這樣的神力。”夏存凝眉沈思,百思不得其解。

德措吉問:“度難,你有什麽看法?”

度難鬼母嘆氣道:“我能有什麽過人見解?對了,你們誰曾聽說過屍林怙主的傳說?”

“屍林怙主?”小狼忽然想起瘦削如枯骨、臉色金黃,一襲藏紅袈裟的長須神目七旬老僧,左手承托象征盛放鮮血的嘎巴拉碗,右手玄月輪的屍林怙主群培。驚訝的問:“我見過一次屍林怙主群培,據說他掌管眾僧和信民屍身,擁有無上地獄力量,不過,他與這血河裏的怪蛇有什麽關系啊?”

度難鬼母道:“在我們鶴湖的傳說裏,屍林怙主是一對夫婦,不是一個人。傳說他們最喜歡生活在投滿死屍的血河裏,終生與腐屍和怨靈為伍,這兩樣東西是他們最喜歡的食物,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幻化出任何幻境,將入陣的人全部困死其中。”

德措吉脊背發寒,道:“若傳說有一定可信度,那我們面前的這條血河,正好最為符合屍林怙主夫婦存在的條件。”

仿佛是為驗證他的推測極其有理,血河之水突然沸騰起來,熾熱的血漿四下噴湧,數丈方圓的水花托起蓮花日月輪,日月輪上鋪滿色彩亮麗的海螺和貝殼,兩具白森森的枯骨正在那上面起舞。

舞姿詭異至極,比那兩具枯骨的形象更為陰森恐怖。那枯骨,是沒有血肉的完整人體骨架,通體慘白,右手高舉人頭骨棒,左手承托盛滿鮮血的嘎巴拉碗。

幽深森黑的眼洞,直勾勾的盯著眾人,眼眶裏,有黑色的不知道是淚液還是血液流下,襯著詭秘的舞姿,說不出的讓人膽寒而又惡心。

小狼一時沒忍住,掩著嘴巴幹嘔起來。本就惡心乏力,這時更是身子一軟,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右邊的枯骨尖細嗓音,不樂意道:“好呀,難道我們屍林怙主夫婦的形象就這麽不招人待見,能讓人惡心死嗎?小狼,你太不給我們面子了,今天饒你不得。”

左邊的枯骨不耐煩道:“娘子何必與她一般見識,只要在我眼裏,你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美人就好,何必管無知世人的眼光?”

眾人無語望天,齊齊在心底哀嘆,這屍林怙主夫婦,也太過以醜為美了吧?

右邊枯骨微笑道:“對呀,我才不與這些俗人計較,早點滅了他們是正經。只要他們幾個死了,我們留守在血河的使命就完成了,以後是不是可以不必再枯守荒廢已久的神殿地底?”

“哪有這麽簡單,最關鍵的還是降服方曜,將他交給我們佛主邀功,取得行走世間的特權,從此逍遙天下,荼毒眾生,方不負你我一身所學,一腔抱負。”

方晞呸了一聲:“荼毒眾生,逍遙天下就是你們的畢生抱負?你們還真是渣到了神魔共憤的地步,就算我方晞有修羅王之稱,也對你們的神渣理論甘拜下風。”

“修羅王?嘻嘻,憑你也配這名號?”右邊枯骨尖細一笑,突然閃電般飛起,眾人只見白光一閃,她已經又重新退回蓮花日月輪的貝殼上面,與夫君並肩而立,手中的人頭骨棒上,新鮮的血觸目驚心。

再看方晞,已經委頓在地,胸口被那枯骨的人頭骨棒生生刺穿一個血洞,一襲紅衣染透。

夏存顧不得再護著小狼,立即俯身疾點方晞胸口各處大穴,為她簡易止血,撒上足量止血藥粉,一邊招架翼蛇,一邊倉促的給方晞包紮傷口。

方晞身手極好,誰也想不到,她竟然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那枯骨一擊重傷,險些喪命。

若她真想取她性命,剛才只需向她頭部擊下,方晞此刻一定已經死於非命。

數以萬計的翼蛇撲閃著紅色的肉翅,前仆後繼的攻擊著眾人,而他們已經有兩個人失去戰鬥力,需要他們分神護著,形勢越發兇險莫測。

就在這時,那龐大的蓮花日月輪突然一陣傾斜,屍林怙主夫婦的身子不約而同都晃動了一下,詭異的舞姿頓時為之一滯,那萬條大蛇的攻擊,也隨之一頓,似乎猛然無所適從般。

電光石火的剎那停滯,讓夏存驀然醒悟,莫非屍林怙主夫婦的骷髏舞,就是控制群蛇的秘密咒語?

不及多想,他立即仗劍飛向那夫婦倆。在他出劍的同時,身體內封存有加拉白壘女戰神三分神力的阿斐葉,也驟然出手。

度難鬼母自然不肯放過這千載難逢的良機,飛速引弓搭箭,九箭連珠,激射而去。

德措吉也揚手發出滿天菩提子,在瞬間擊潰萬條大蛇的偷襲。

在夏存、阿斐葉和度難鬼母聯手出擊的瞬間,蓮花日月輪下,一道血淋淋的頎長身影也倏然飛出,七殺羽激蕩起七道炫色彩電,絞殺向那兩具森森枯骨。

兩聲慘叫幾乎同時發出,兩具枯骨瞬間位移,飄飛百丈之外,站在血河的另一端,右邊那枯骨道:“方曜,你真是命大呀,居然撐到現在還沒有死。”

左邊那枯骨道:“啰嗦什麽,快撤,看來今天不是方曜、小狼和夏存的末日,我們無法將方曜和小狼帶回鶴湖,那就鶴湖大會上再見吧。”

話語一落,那屍林怙主夫婦就快逾電光,一閃而沒,消失在這神殿地底下。

一擊逼退枯骨夫婦,方曜耗盡最後一絲元氣,昏厥跌落血河。

夏存急忙飛掠到血河上空,伸手接住血淋淋的方曜,飛回岸邊,這時,那萬條翼蛇,仿佛泡沫一般,忽然全部從眾人視野裏湮滅,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了無痕跡。

原本在血河裏蜿蜒游動的無數大蛇,也都消失殆盡,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是一場幻境。

眾人看著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皮膚,到處是可怕傷口的方曜,真是無法想象,他以一人之力,是如何在這恐怖的血河裏撐到現在的。

夏存抱起方曜,阿斐葉扶著方晞,度難鬼母抱著小狼,由德措吉斷後,七人迅速撤離神殿,來到風雪肆虐的外面。

將方曜放下來,夏存極力思索相救之策。

方晞爬到哥哥身邊,抱住他問:“夏存,我哥哥還有救嗎?”

夏存為他把脈良久,沈思道:“他全身都是傷,而且每道傷口都極深,現在呼吸和心跳幾乎都已經消失,想要救活,除非出現奇跡,否則……”

方晞頹然無力的哭出聲來:“哥哥,哥哥,你醒醒啊,你不是戰無不勝的死神嗎,你怎麽可能死呢?”

本想悄悄示意德措吉找機會下手搶走方曜,她則抱著小狼逃匿的度難鬼母,頓時打消了趁機逃跑的心思,因為方曜如果慘死,那他們的佛主就失去了寄魂覆活的最佳宿體,那麽佛主還能支撐下去殘損不堪的身體,繼續帶領他們創建新佛國嗎?

如果佛主不能在二十一年之期到來時,成功寄魂於方曜身體裏,他就會湮滅。他若不在,要小狼又有什麽用?那就根本不必再費盡心血的覆活阿依努爾了。

現在,最要緊的先搶救方曜,只有他活下去,他們的佛主才有機會寄魂覆活。可是,要怎麽搶救方曜呢?

岡仁波齊神山上,除了神殿外這些雪蓮花,就沒有其他藥草了,就算夏存有過人的醫術,也排不上用場,何況,他傷的實在太嚴重,就算是在山下最好的醫治環境裏,也未必能救得活他。

可是,他傷成這樣,實在來不及將他帶下山去,再行搶救。

該怎麽辦呢?眾人都一籌莫展,拿不定主意。

4淚滅邪花,前世惡果漸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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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晞胸口傷的很重,趴在哥哥身上哭喊時,牽動了身上的傷,立時血流不止。夏存趕緊重新為她止血包紮,勸道:“方姑娘,你先去一邊靜心調息,盡快讓傷勢好轉,救治你哥哥的事情,我們再想辦法。”

“你有什麽辦法?”方晞問。

夏存看了看眾人,道:“我們也許可以聯手用內力替他療傷,但不知各位是否願意援手?”

用真氣療傷收效甚快,不過,太過損耗功力,若非關系特別深厚的親人或者情侶,沒有人願意為別人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阿斐葉冷冷道:“我和方曜素來沒有交情,犯不著為他做到這一步,別看我。”

度難鬼母和德措吉異口同聲道:“我願意,夏公子打算怎麽做,請快點。”

“多謝二位慷慨相助。”夏存道:“我們三個輪流輸送真氣到他體內,武功路子不一樣,請大家循序漸進,不可急於求成,傷了自己也傷了他。”

說完,他先坐在方曜身後,將雙掌抵在他後背上,醇厚的真氣源源不斷透入他身體裏。

等他精氣耗竭時,度難鬼母立即上前替代他,然後是德措吉。

小狼醒過來時,見他們幾個正在輪流搶救方曜,也想加入,夏存不肯:“小狼,你身體已經夠虛弱了,只要你能保重好自己我們就已經感激不盡,怎麽還能讓你耗費體力救人?”

“我只是吃飯少了一點而已,又不是報廢了,就讓我為他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不行!”夏存態度極其堅決,小狼無奈,只能焦急的在一邊等著。

眼見暮色漸濃,方曜依舊毫無起色,而夏存他們三人,已經都累得夠嗆,就連阿斐葉都不忍再看夏存繼續超負荷透支真氣,也答應上前幫忙,卻依然於事無補。

過了今天,就只剩下兩天時間,便到中秋鶴湖大會,眾人無不心急如焚。

可是,當夏存伸手去探方曜鼻息時,驚覺他不但沒有好轉,反而已經連呼吸都沒有了,急忙觀察他的心跳,也已經停止。

小狼聞言手足冰涼,萬念俱灰。

眼見明月漸漸升上高天,抱著渾身衣衫都被鮮血染透的方曜,她絕望的闔上眼睛。腦海裏,忽然湧現出過往億萬年時光裏,他與她相依相偎坐在世界最高峰,賞月觀星,俯瞰群山的情景。

既然那裏是眾神止步的禁區,是他特意為她開辟的最後一處世外仙源,他們從哪裏來,便回歸哪裏去,長眠於那裏,豈不是最好的結局?

俯身吃力的抱起方曜,她提步向最高處的那道溫泉奔去。眾人正待一起跟上去,小狼回頭道:“你們都別過來,那是只有岡仁波齊和瑪旁雍錯才能涉足的禁區,所有神袛和世間眾生,都不能逾越那道界限。”

眾人一楞,不得不止步。

小狼抱著方曜跌跌撞撞走出去千米路程,就因為體力嚴重不支,不得不放下方曜,劇烈的喘息起來。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忍無可忍的孕吐開始發作,她無力的幹嘔半天苦水,渾身酸軟,已經沒有力氣抱起方曜。

阿斐葉笑道:“小狼不行了,不如我去幫她一把?”

度難鬼母冷笑:“你去幫她還是殺她?”

阿斐葉臉色一變,哼了一聲,沒有接腔。

度難鬼母道:“你們誰去都不合適,只有我最應該過去。”

“你合適麽?你心心念念想擄走小狼,這種時刻,是你下手的最好時機。”方晞冷笑不已。

夏存略一猶豫,對眾人道:“還是我去看看吧,各位在此稍等。”

他們這一行人裏,阿斐葉對小狼殺意濃烈,夏存身手最好,盡管他與小狼有情感牽絆,相對來說他倒是最適合的人選,眾人想看一下,都沒有什麽疑義。

夏存追上去抱起方曜,低聲道:“小狼,我送你上去,等到了那裏,我絕不逾越半步,馬上下來,不妨礙你們。”

小狼擡眼看了看他,微微咬唇:“好,謝謝。”

在陡峭的冰川上疾掠而過,飛上最高的平臺,清麗冰冷的月光下,一處方圓兩丈多冒著氤氳熱氣的溫泉和一座閃耀著清淡七彩水晶光芒的琉璃華室,出現在視野裏。

琉璃屋的外圍,種植著淡紫、鵝黃、新綠三種顏色的雪蓮花,而屋子裏桌上的一個小小花瓶裏,明藍色的優陀羅花和七色曼陀羅正恣意怒放,絢美奪目。

屋內陳設簡單精致,色彩極其素雅,只有一桌一床,兩把椅子,筆墨紙硯,一套茶具。

夏存略略一掃,沒有上前細看,只站在平臺的最外沿,將方曜交到小狼手中:“小狼,不管他能否活過來,請你盡量保重,不要想不開好嗎?”

“若我不死,你會接受我嗎?”小狼問。

夏存閉目沈默,良久,才嘆道:“這是你們兩個相守萬世的地方,我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對你許下什麽誓言。不過,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我夏存的心裏,只放得下一個女子。不能相守,也永不相忘。”

“縱然不忘,也不能相守了嗎?”小狼潸然淚下,深深看了夏存一眼,抱著方曜,轉身向溫泉走去。

夏存看著她的背影良久,思潮翻滾,卻不能再說什麽,也不敢再想什麽,猛然轉身,飛身而下,返回神殿那裏,與眾人匯合。

將方曜放入澄澈而溫暖的泉水裏,褪去他被鮮血染透的衣衫,她想為他清洗幹凈身體。原本澄凈無比的泉水,忽然翻湧起血浪,宛如一朵朵曼陀羅先後盛放。

小狼揉揉眼睛,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是,下一瞬,他身上流逝的血,都化作了一朵朵相念相惜永相失,能喚起死者生前記憶的紅色曼陀羅,還有最高貴稀有、神秘典雅,卻代表了絕望的愛和不可預知的死亡的黑色曼陀羅。

清涼月色傾灑在一朵朵紅色和黑色的花瓣上,小狼伸手拈起一朵,那朵花頓時在她掌心裏消失,只留下一股悲涼疼痛的氣息,滲透她的全身。

眼前一陣恍惚,似乎出現了一些逝去已久的畫面,是她作為女神時,和岡仁波齊大神相處的溫馨幸福場面。

她下意識的再次拈起一朵血色曼陀羅,那花同樣在她掌心裏幻滅,徒留下一股悲涼和一幕往世的記憶。

看著眼前這一朵一朵漂浮在水面上的花,每一朵,應該都承載著方曜前世的一段記憶,小狼悲傷得不能自已,忽然捂住臉啜泣起來。

他的身心,包括每一滴血液裏,都滿滿的記載著對她矢志不渝的眷戀和不滅情思,可是她呢,她竟然對著另一個男子情難自禁,剛剛還忍不住問那個人,能否接受她。

她怎麽能如此辜負眼前的這個男子?愧疚悲痛的熱淚順著指縫不斷流下,落入泉水裏,叮咚叮咚發出空靈的輕響,每一滴淚珠落下,就是一朵花的湮滅。

鮮血衍生的花,與一顆顆淚滴的交融相殺裏,前世阿依努爾被兄長鶴君所逼,從小到大,日日以自己的淚和鮮血澆灌最邪惡不祥的黑色和紅色曼陀羅所種下的惡果,至此一點一滴的被抵消化解。

小狼渾然不覺宿命在悄悄發生著改變,只是無助又悲傷的啜泣。到了後來,終於哭得累了,眼睛腫痛,視線模糊,將他緊緊抱在懷裏,昏昏沈沈陷入半昏迷中。

昏迷中,依然忘不了那刻骨的愧悔和難受,淚水潸然,綿延不絕的滑落臉頰。

一顆顆滾燙的淚,灼傷在方曜胸口,一點一點,沒有間斷的浸潤到他身體裏,燙的他靈魂顫栗,原本已經潰散的意識,漸漸清明起來,接近潰滅邊緣的魂魄,也慢慢重新匯聚。

還是放不下,不能就這麽將她丟棄在塵世間,本來已經準備滅度的方曜,忽然從昏迷中驚醒,慢慢睜開眼睛。

當看到自己所處的環境,和抱著他哭著昏睡的小狼,他吃力的擡起手,一手去拭她的淚,一手扶在她腰上,輕聲道:“小狼……”

低低的呼喊了很多聲,小狼終於醒了,一睜開眼就看到方曜正滿臉疼惜憂急的低頭看著她,她心頭酸痛,眼眶一熱,忍不住又想哭。

方曜嘆息道:“還沒哭夠,眼睛不痛嗎?”

小狼不好意思的小聲嘀咕道:“掉一掉眼淚,心裏就沒那麽難受了嘛。”

“別哭了,看著你落淚,我心裏不好受。”方曜低頭一點一點吮吸去她臉頰和眼睫上的淚珠:“還沒有安排好你後半生的路,我不該這麽早就死去。”

“方曜……”聽出他話裏的未盡之意,她更是羞愧和悲痛,手臂摟住他的脖子,想要親吻他的唇。

方曜微微別過頭去,避開她的親吻。不能全身心的擁有,他再也不想觸碰,不想再一次次讓自己沈淪迷失又痛苦失望。

他無聲而堅決的拒絕,使小狼手足無措,六神無主,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她怔怔的擡頭看著他,唇瓣顫抖:“方曜,我……”

“什麽都別說了,我想要的,並不是你的愧疚和補償。你本來就不欠我什麽,我喜歡你,並不是為了讓你對我心懷歉疚,一生不安。”方曜扶著她冰涼消瘦的肩膀,凝神看著她:“你跟著誰不重要,我最大的心願是看到你真正開心幸福。”

“我不配你如此相待,方曜,我死了才是最……”

方曜淩厲的眼神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不準再說死這個字眼,你輕言生死,才是對我最大的辜負,懂嗎?”

小狼怔了良久,咬著唇,垂頭不語。

方曜嘆道:“時間不早了,去幫我拿一身衣衫過來,總不能讓我一直這樣與你相對吧?”

小狼這才醒悟,方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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