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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鮮血匯成曼陀羅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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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自己懷裏,閉目養神。

沈鏡心再度緊張起來,不著痕跡坐在小狼房間的窗下,裝著漫不經心喝茶,仔細聆聽陽臺上的動靜。

時間一點點過去,陽臺上一片安靜,小狼什麽都沒有說,只是靠在夏存懷裏半睡半醒,真的只是曬太陽嗎?對於生死,她竟然能無怨無尤,平靜至此?

夏存也沒有說一句話,靜靜的摟著她,陪著她。

沈鏡心終於失去偷聽的興趣,將所有擔心全部打消。這個小狼,的確是信守自己的諾言,對夏存只字不提藥丸的事。

她真的這麽不在乎死亡嗎?她究竟是怎麽想的,甘願被她下毒害死?

她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肩頭被人重重一拍,嚇了她一跳,擡頭,只見江野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她。

她立即強自鎮定下來,嗔怒道:“江公子喜歡這樣嚇唬人嗎?”

“嚇到沈姑娘你了嗎?”江野疑惑的在桌邊坐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把玩著杯子,也不喝,道:“只不過拍了你一下,至於嚇得你這樣?沈姑娘莫不是心裏有事?”

“我能有什麽事?”沈鏡心沒好氣的道:“我一介弱女子,天天只盼著你們這些高手俠士大顯神威,早點救我們出去。除了這個,我還有什麽好想的?”

“沈姑娘不會武功麽?”江野笑問。

“會一點點,勉強用來強身健體,江公子莫笑。”沈鏡心實在不喜歡和這個吊兒郎當的江野說話,他似乎也極其討厭他,每次接觸,對她都充滿敵意和試探。

“只會一點點?”江野點頭微笑:“那麽沈姑娘膽氣倒是驚人啊,沒什麽功夫護身,竟然敢帶著兩個幼小的孩子進入小樂天酒樓,你就沒有考慮過進來容易,出去難嗎?”

在陽臺上觀望驚心動魄的激戰時,沈鏡心一直靜靜看著,沒有絲毫懼怕之意。如果她真是一直養在深閨裏的弱質女流,又是從哪裏鍛煉出這副膽魄呢?

因為以她在感情上的步步緊逼來看,她不是豁達豪放的女子,不可能在閨房裏就培養出天地崩於前而不變色的膽識。

“怎麽沒有考慮過?不過,我當時太相信江公子和夏存的實力了,覺得憑你們兩位當世一等一的天才高手,想離開小樂天應該不成問題。”沈鏡心嘆道:“是我太大意了,給你們帶來麻煩。”

江野臉上熱辣辣的,不自在道:“慚愧,江某能力有限,什麽天才高手?沈姑娘就別打我臉了。”

10誰人憐我負滄桑

10誰人憐我負滄桑

晚上夏存去思染和靈念房中陪著他倆玩了一會,因為沈鏡心是和孩子住在一個房間,他不想待的太久,與她接觸過多,也怕小狼心裏不舒服,很快便離開了。

他走到門口時,思染扭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們三個加起來,都不如那個妖女在你心裏的份量嗎?爹爹,我是該恨你,還是恨那個妖女?”

他有些語塞,嘆氣道:“是我沒有能力處理好這些事情,思染,你要恨就恨我吧。這不關你娘親的事,她的心理其實和小孩子沒什麽兩樣,根本就裝不下太覆雜的事情。”

思染一窒,仔細回想那個妖女,的確是個愛掉眼淚又很頑皮的家夥,完全不像成年人,明明該非常仇恨她的,他卻越來越對她討厭不起來。

思來想去,就只有爹爹最無良,放著他們母子三個不管,非要一天到晚圍著那個妖女轉,把她呵護得太周到了。他不服氣,不樂意!

“爹爹,我和靈念的娘親是沈鏡心,不是妖女,你究竟需要我糾正多少次呢?”思染憤憤的大叫:“你放不下她,就別來我們房間了!我不稀罕你像施舍似的偶爾才關心我們一下!”

沈鏡心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越來越不乖了,你們的親娘身體不好,你爹爹多關心她一點很正常啊,你就別再鬧情緒了。你看妹妹多乖,她就從來不吵鬧,不惹爹爹難過。”

靈念小聲嘀咕道:“我也好傷心,爹爹不喜歡我們和娘親,只知道關心那個小狼阿姨。”

“你們怎麽就不明白呢,她才是你們的親娘,你們不能這麽排斥她,以後不許再為這個頂撞爹爹了,知道嗎?不然我打你們的小屁屁。”沈鏡心作勢揚起巴掌。

思染吐了吐舌頭,趕緊鉆入被窩:“娘親別生氣,我們都不鬧了,哎呀困死了,我要睡覺。”

夏存在門口怔了片刻,默默掩上門離開。回到小狼房間,發覺她橫斜著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懷裏還摟著那兩個她自己雕刻的小人兒,一個小小狼,一個小夏存。

他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來,想放好一點,讓她枕著枕頭,不料她睡的極淺,立刻就驚醒了。

她丟開小木偶,摟住他的脖子:“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呢,你這麽快就離開,思染他們不生氣麽?”

夏存微笑挨著她躺下:“沒事,比起那兩個孩子,你這個總也長不大的孩子更讓人不放心。”

“我才不是孩子,我是你的妻子。”小狼輕輕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捧著他的臉,逐一全部親遍:“夏存哥哥,如果我能永遠和你在一起多好啊。”

“只要鶴湖大會之後我還活著,這個願望就不是夢,小狼,你一定要堅強點,不許再有求死的念頭。”夏存讓她規規矩矩的枕著自己胳膊躺好:“睡吧,休息好身體才會保養得好好的。”

“人家睡不著了啊,你陪我說說話。”她不老實的親親他的脖子。

“說什麽?”

“呃,你聽沒聽說過藏民喜歡轉山轉湖,轉寺院,祈求消除自己一生罪孽,得到自己想要的來生?”

“聽說過,幹嘛說起這個?你又沒有去過藏地啊。”夏存微笑撫著她的臉頰,柔聲道:“再說你又沒有什麽罪孽需要消除。”

“誰說我沒有罪孽?我已經害得這麽多人不開心,卻不知道該如何補償。我希望有一天你會去崗仁波齊峰和瑪旁雍錯湖轉一遍,如果能夠轉上十二遍當然更理想,那樣我來世可能會有更多的機會和你相守。”她搖晃著他肩膀央求道:“好嗎,夏存哥哥?你答應我好嗎?背負著太多罪孽,我將來就沒機會與你在一起了。”

“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麽?小狼,你從來沒有任何過錯,更何談罪孽?我母親不接受你,鏡心姐對我不願意放手,這都不關你的事情,你別總是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什麽來世?我要現世就在一起,如果連現在都把握不了,來世之說就更加虛無縹緲,是夢中之夢,空中之空。”夏存心疼又嚴厲的斥責她:“小狼,你是不信我,還是擔心什麽非人為的力量?”

“沒有擔心什麽,也不是不信你,我只是說著玩吶。”小狼黯然闔上眼睛,腦海裏一直翻騰著沈鏡心給她一小瓶藥的情形。

她不想告訴他,更不想死,可是……感情裏不能有三個人,總要有一個人退出,沈鏡心想要她死,也沒什麽不對。

如果她死了,還有機會在來世遇到這樣一個男子嗎?她不願意相信什麽女神轉世之說,可是又怕那是真的。

若她真的和崗仁波齊之神是萬世情侶,是那個佛主的什麽命定聖後,那麽她和夏存的情緣就是一種萬世不遇的意外緣分,下一世,大概再也不可能遇到她了。

感覺到胸口衣服被浸得濕濕的,夏存一驚,撐起身子看她,才發覺她在暗自流淚,他無奈又疼惜的給她拭淚:“真是傻孩子,好端端的你又哭什麽啊,能不能不要整天胡思亂想?”

“你不理我,也不要我,我難受嘛。”她胡亂找了個理由,掩飾住絕望情緒。

“誰說不理你不要你?你身體太孱弱,我怕你受不了,別多想,傻孩子。”夏存輕輕拍著她的脊背:“乖乖睡吧。”

“不,現在就想你要我。”小狼使勁想扳過他的身子:“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我和你能夠在一起的日子越來越少了,夏存哥哥,你每晚都要滿足我。”

“越來越不知羞,好,我盡量控制好力度。那你以後別再胡思亂想,記住沒?”閨房之事,作為正常男人,他當然很想,和她怎麽樣都不會覺得夠,只是她的身體狀況,讓他不敢放縱,只能死死克制著這種念頭。

“嗯,知道了。”

小心翼翼的把握著尺度,他只怕一個不小心,就傷著了極度孱弱的她。

極致的歡愉過後,小狼沒有像往常那樣沈沈睡去,而是靜靜等著他入睡。待確定他睡著了,她脈脈看了他一會,在他唇上輕輕印下一吻,悄悄溜下床,推門出去,一個人趴在陽臺上發呆。

如果不出意外她能再活兩個多月,鶴君須彌天才會取用她的肉身覆活阿依努爾,然而如今再加上沈鏡心給她的慢性毒藥,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幾天。

能夠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竟然如此短暫,就連渺茫的來世,也幾乎不能抱任何希望,她越想越難受,枕著自己的手臂趴在陽臺上,淚水不知不覺就浸濕了衣袖。

如水月光灑在她身上,夜風帶著湖水的潮濕,隱隱有寒意浸遍身心。遠方不知道何處,忽然響起清亮而傷感的笛聲。

哭著哭著,她終於留意到遙遠的笛聲,仔細聆聽,似乎是張若虛《春江花月夜》的曲子,她不由想起那首流傳千古的悲涼詩文:“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臺。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覆西斜。

斜月沈沈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初見她的是何人?她初見的又是何人?她想要的是何人?守候她的又是何人?與夏存的相遇,只是一場美好卻不能握住的意外吧?

誰人憐我心仿徨,想辜負滄桑舊約,想長伴今世唯一摯愛的他,卻好像總是背負著一身罪孽。

是她負了誰,才會受這情緣的反噬麽?

也許死,才是她唯一正確的歸宿,是對他人最好的成全。可是她實在舍不得他,忘不了他啊,怎麽辦?

她若死了,還有來世嗎?還能在未知的一輪時光裏,與他重逢嗎?

若她真是瑪旁雍錯女神,她就算死了,魂魄終歸是要湮滅或者落到最初衍生的地方。而那裏,向來沒有什麽中原人氏前往,夏存又怎麽可能去那裏轉山轉湖,為她祈求一個來世?

這次一別,一定會成永訣吧,沒有前生來世的永訣?

她胡思亂想,珠淚如雨,摸出衣袖中沈鏡心給她的藥瓶,她淚眼朦朧的就著月光茫然看著。

鏡心姐姐,我不想離開夏存哥哥,可是我也不想和你搶。你對我的好,我除了用性命償還,再也沒有其他辦法報答你。

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的全是小時候她老是闖禍惹事,氣得夏夫人肝疼,每次沈鏡心都會悄悄幫她掩飾或者隱瞞禍事。

實在隱瞞不了,也會在她被處罰後,細心的為她清理傷口,溫言勸慰她,教她怎麽做一個讓大眾接受的正常女孩。

那時候,她沒少教她琴棋書畫,女紅禮儀,極盡耐心和關愛。所有人都覺得她比親姐姐還親,還耐煩。

她也覺得有這樣一個姐姐很暖心,盡管她學不來她的任何風儀,自始至終依舊我行我素,但是,她真的很喜歡她。

她對自己一直是很好的啊,還幫她照顧孩子,她怎麽好意思橫在她和夏存之間,惹她一世傷心?

想到這裏,她淒然一笑,打開瓶塞,將一小瓶藥丸全部倒入口中,和淚服下。

輕輕一揚手,那小小瓷瓶從高高的四樓墜落湖中,發出叮咚一響。

背後忽然響起江野的聲音:“小狼,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回房休息?你剛才扔得什麽?”

她心裏一驚,慌忙回頭看向他:“沒扔什麽呀,一個空瓶子而已。你不是也沒有睡嗎?”

“睡不著,翻來覆去床板硌得我渾身骨頭都痛。”看著她來不及掩飾的淚痕,他忍不住上前握住她冰涼的小手:“笨狼,我想抱你一下,成嗎?”

她有些遲疑,心裏並不樂意,可是,他這段時間對她太關心,而且一直保持著應有的距離。她不忍傷他自尊,正自沈吟不決,已經被誤認為默許,被他攬入懷裏,緊緊抱著。

“疼死我了,放手。”身上的骨頭都快被他抱得勒斷了,她憤然想推開她,不料剛剛啟唇,他已經情不自禁低頭吻上她的唇,舌頭靈活的探入其中。

她奮力掙紮、捶打,猛然覺得心口一痛,眼前一黑,頓時昏死在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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