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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江月皎皎照傷痕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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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都是來自各方勢力的好手。

除了藏傳佛教勢力,其他各方高手都已經慢慢匯聚到蓉城附近了。

看來這次蜀地的兵力布防和糧草兵器火藥征集以及運送,都將面臨重重阻力,血腥的廝殺在所難免。

如此眼多口雜,他豈能隨便亂說,暴露一些不該洩露的機密呢?任何一句話說的欠妥當,都會引起在場這些人物的猜想和非難。

7憂傷終老非我願

7憂傷終老非我願

吃過早飯之後,夏存帶著她一起去買了不少時令水果,以便她路上吃。

從小到大,他對她唯一滿意的嗜好就是,她喜歡吃水果,各種水果一般都愛吃。不像是對飯菜那樣,挑剔偏食得讓他頭疼心痛。

縱馬如飛在山水佳處,路旁芙蓉樹和各色花樹、松竹等等,飄散出各色香味,令人心曠神怡。

她調皮的站在馳騁的馬背上,隨意跳著各處學來的舞蹈。

夏存嘆道:“多危險啊,在馬背上也不肯消停一會,摔倒了怎麽辦?”

“怕什麽啊,我輕功這麽好,你又在旁邊看著,難道我還能摔下去出事?”她滿不在乎的繼續玩鬧。

“唉,罷了,隨你,只要你高興。”他無奈的笑笑,不再說什麽。

“夏存哥哥,我們會一直這樣在一起嗎?”她不確信的問:“總感覺像做夢一樣。”

“你希望永遠如此嗎?”

“想啊,可是,夢總是會醒的。”她惆悵的嘆息一聲,六年前離開京師的那天起,她就再也不能有最純粹無憂的快樂心境了。

“若你聽我的話,好好保重身體,我會讓這一切不再是夢。”

“會嗎?阻撓我們在一起的因素太多了。”

終於玩累了,她仰面躺在馬背上,愜意的吃著水果,看著綠樹藍天,白雲萬朵。這一刻的時光這麽好,她何必想那些不確定不開心的將來呢?她忍不住感嘆道:“夏存哥哥,如果我現在死了多好啊。你就在我的身邊,這裏的景致又如此美,能葬在這神仙之境裏,此生太完美了。”

夏存心裏一緊,勒住馬韁,停了下來:“你說完了嗎?”

“怎麽了啊?”聽他語氣不好,她趕緊坐起身,也放慢速度:“我說錯話了嗎?”

“小狼,你是想與我相守,還是一心求死?如果我從此之後,再也不離開你,你想怎麽樣,我都陪著你。你,能不能打消動不動就求死的念頭?”他認真的問。

“你會放下一切,跟我走嗎?我也不想死,可是,我受夠了一個人漫無邊際流浪的日子。死,才是最簡單最徹底的解脫。”她所有的好心情,一掃而空,悵然發呆。

她怎麽可能相信,都已經這麽多年了,他牽絆的東西太多。母親,沈鏡心,現在她知道還有的照霆帝威逼。他,哪裏還有長伴她的可能?

“如果這次西藏之行順利,我可以活著完成使命的話,小狼,我一定追隨你而去,再不管身後之事。”他臨行前的淩晨,已經忍不住去和母親攤牌,說出自己的打算。

不管她失望還是生氣,他都顧不了那麽多了。他只能請她原諒,並且早做打算,安排好自己的退身之路。

因為他有預感,這是當今天子最後一次對他的重用。

西藏危機解除之後,天朝大國暫時再無隱患,他也到了飛鳥盡,良弓藏的地步,皇上一定會設法清除他。

皇帝對他的嫉恨,其實認真說來,並不是功高震主之類的問題,而是,皇帝始終對小狼不死心,視他為第一情敵。為了得到小狼,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置他於死地。

從來沒有一個帝王,特別是雄才大略的明主,會因為一個女子,而始終讓自己的後宮空置著,受盡天下人的側目非議和眾臣子多年來不遺餘力的勸諫。

只要照霆帝一天不納妃,不碰女色,夏存就一天不能安心。他比誰都清楚,他對小狼的執念有多深,照霆帝對小狼的執念也就有多深。

和帝王喜歡上同一個女子,而且,都矢志為這個女子守身守心,他,永遠不可能抗得過帝王的權勢。他與小狼想最終在一起,實在希望渺茫。

算了,帝王還在京師,自己何必總是想著那無形壓力?等鶴湖大會結束,到時也算是完成了自己平生抱負,掃清四方狼煙,讓天下暫時再無外患,到了安心歸隱遠遁的時候。

只是,他不知道憑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完成此次任務。

畢竟這一次,不同於西北、北部和東北的戰況,這次牽連進所有武林勢力,還有異國軍隊,戰局太覆雜太莫測。

而就算完成使命,他又能否如願逃脫皇帝的掌控?

到處都已經布下帝都來的眼線,他想脫離皇帝的掌控,實在很難。

“真的有這麽一天嗎?”看他神色沈凝,她將信將疑。

“嗯,只要我還活著,我會盡最大努力,隨你遠走。”他握住她的手:“小狼,你一定要快快樂樂的活下去,堅強點。”

“有你在,我當然會堅強。”

兩匹馬在這一刻挨得如此之近,她的手,又被他握著,她心神動蕩,不由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腰,完全不顧自己驟然身子懸空。

夏存趕緊將她嬌小瘦弱的身子一提,抱上自己的馬背,攬入懷裏:“你真是一天到晚活得像夢游,都不知道危險嗎?”

“人家不是相信你的功力嗎,肯定不至於讓我跌落受傷。”她理所當然的笑瞇瞇分析。

將她緊緊摟著,他近乎貪婪的吮吸著她清香的發絲和帶著些許優陀羅與曼陀羅花味道的體香,清風陣陣掠過,芙蓉花簌簌飄落下來,落了他倆一身。

怔怔的仰望著他溫柔而動情的眼波,她伸手撫上他的眉,喃喃自語道:“

知道嗎,夏存哥哥,我曾經以為,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就是我和你之間的宿命。我害怕永遠這樣孤獨的活下去,所以,才會一次次想不開。”

“別這樣悲觀,小狼,我們一起盡力。如果順利的話,兩個月之後,鶴湖大會一結束,我們就能一起遠走高飛。”

“遠走高飛?”她眸光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來,微微嘆了口氣,緊緊環抱住他的腰:“很難吧,我只求現在能在你身邊就好。”

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天下萬事萬物她都不放在眼裏,上至皇帝太後,下到王侯百官,她從來沒有正眼瞧過一下。

可她現在,卻如此不自信,時時刻刻都是灰心和絕望,這都是他六年來的遲疑所致吧。

她越是心灰意冷,不抱希望,他越是自責難受。讓她等得太久太失望,才磨滅了她所有勇氣和傲氣。

“小狼,你恨我嗎?蹉跎了這麽多年。”

“幹嘛會恨你啊?”她在他胸口蹭了又蹭,擡頭看著他沈靜如海,溫潤如玉的深沈卻澄凈的眸子,聞著他身上幹凈清爽的味道,感受著他炙熱的體溫,她臉頰緋紅,低聲呢喃道:“我想……想那樣……”

“想什麽?”他剛問出口,就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裏一動,臉上不自覺有些發燙。他望了望幽靜蒼翠的林蔭官道,輕輕刮了下她的臉頰:“大白天的,我們現在是在路上啊,羞不羞?”

“誰讓你昨晚不肯,我想得難受。”她忘情的舔了舔他的胸口,將他的腰摟的更緊:“這些年,你想過這個沒有?”

作為正常男子,他怎麽可能不想?他已經苦苦壓抑了六年的身體渴求,在昨晚,他一直都想好好的要她,瘋狂索取,但是他還是死死忍住。以前是無法在一起,現在是她身體有傷,時機都不對。

輕輕撫摸她的脊背,他問:“你這裏傷得不輕,等痊愈了再親熱好嗎?”

“沒事,我不怕疼,都已經習慣了,這點傷真的不算什麽啊。”她急切的想要解開他衣衫:“我想你,快想死了,你知不知道?六年來我天天都想,就算馬上死在你懷裏,我也覺得是最甜蜜最美好的結果。”

“胡說什麽呢?”夏存按住她的手,有些抓狂的道:“真是傻孩子,別這樣。等晚上吧,我們現在是在官道上,你不覺得難為情嗎?”

“好吧,可是,你不許再騙我!”再熾熱的渴求,都抵不過他的忍耐,她終於放棄了索要,逼著自己安靜下來,閉上眼睛乖乖的靠在他懷裏。

“嗯,不騙你。”終於說服了她,他暗暗松了口氣,脊背上,已經有薄薄一層汗。

這種事,很難忍,他已經死死忍耐了六年,每一次都要用盡所有意志,才能壓下那種折磨得讓人快發瘋的念頭。

8冥頑不改是初衷

冥頑不改是初衷

“我們現在是去哪兒?”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臉色,她在心底微微一笑,終於快要得逞了嗎?六年前那晚的情形,就要重現了嗎?如此,她死也瞑目了。

“往北,我得去松潘城親自安排一些事情。沿途可能會有耽擱,不過,應該不影響你我游山玩水。”

“太好了,我們去哪些地方玩?”一提起玩,她兩眼放光,立即來了興致。

“隨你,你想去哪裏,我就去哪裏。”他聲音裏是濃的化不開的寵溺和溫柔,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發絲,她粉白的耳垂在他的手指不經意觸到時,倏然變得緋紅。她身體一陣顫栗,他趕緊停止了這親昵的動作,放下她的發絲。

“那好,沿途只要有好玩的去處,我們都去開開眼。”她目光迷醉,唇角微揚,開心的道:“夏存哥哥,如果有一天我們可以自由自在的游玩天下,永遠相伴,你要陪我翻越喜馬拉雅山。”

“聽說那座山很高很冷,以你的體質,你不可能過去。再說,你翻越那裏做什麽?”

“我想去印度玩,想多尋找些印度教和佛教發源地的遺跡,多探訪一點與之相關的神話故事。咱們天朝大國的絕大部分地方我已經走過了,也玩膩了,有名的傳說我也都知道了,我們再去別的國家看看吧。也許,我可以寫一本關於世界各地的神話和宗教傳說故事集呢。可以嗎,可以嗎?”她搖晃著他胳膊追問不已。

他不由想起她曾經寫過的那首詩,那首他已經看過無數遍的《如果有這麽一個人》

其中有這麽一段

:“如果有這麽一個人

多想一起走過雲貴川的山水

見識所有的民俗風情

尋訪久遠的遺失神靈

看遍天下,玩遍天下

吃遍天下,記取天下

我願一切神袛有靈

我祈求所有眾生安適

我期望天地眾靈佑我情緣

一生都有你相伴”

她一生都活在自己向往的夢境中,喜歡無拘無束、新奇刺激的生活,這樣的她,確實完全不適應帝都那樣的環境啊。甚至,也不適宜這碌碌紅塵的生存法則和認知習慣。

也許,用自己的餘生陪她踏遍世界,看盡一切,陪她逐夢圓夢,是最理想的生活?只是,自己能夠擺脫一切羈絆,如願陪她游走世界嗎?

他一時有些失神,他不確定,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絕非人力可為,不是自己想,就能成真。

小狼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再次詢問:“可以嗎,夏存哥哥?我只求你陪我一段時間,我不會活那麽久拖累你,真的。”

“又胡說了。我可以陪你,你願意去哪裏都可以。不過,首先你要聽我的話,按我給你制定的食譜吃飯,將身體調養好。你要好好活著,我希望你能長命百歲,再也不準說什麽命不久矣的混話,記住沒?只要你乖乖的聽話,要我做什麽都成。”他微微嘆息,輕柔的撫摸著她的腦袋,將她摟進懷裏:“小狼,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我都願意付出一切,盡我所能,為你實現,而你,一定要堅強,要活下去,別讓我放心不下,好嗎?”

“嗯,我知道了。”小狼偎在他胸口,將臉頰貼著他的心臟,想了想,道:“以後我盡量不挑食吧,但是,多少得讓我喝點酒,米酒也行。還有,不準讓我吃甜膩香糯的食物。還有,我想造一條特別大的船,我們帶上一批最愛冒險的水手,一起去海上探險,把所有海洋全部看遍。可以嗎?”

“那大概要很多年,甚至終生都漂流在海洋上啊。”他笑著點點頭。

“不管,反正我想去看看,看遍天下。對了,你會不會在心裏偷偷笑我?可是,這真的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啊。”她說。

“不會,只要西藏之行結束後,我還活著,我一定會陪你圓這些夢想。”他微笑道:“我把自己的後半生交給你安排好了,你想做什麽,只管拉我去做。”

“真的嗎?你以後完全屬於我了?拉鉤,不許反悔。”興奮的與他拉鉤打賭,她忽然又想起什麽,問:“我們丟下鏡心姐姐不管,她和兩個孩子會不會有事?”

“不會,我這次離京,身後跟著很多中原武林高手,還有來自大內的百名高手,都喬裝改扮,暗中相隨保護,他們三個很安全。”他溫柔安慰,其實心底何嘗不明白,大內高手們的目光,是不讓他脫離皇帝的掌控,不管他是生是死,都要皇帝先發話才可以。

皇帝若不想讓他死,別人就不可能殺得了他,但是,他也休想輕易脫離皇帝的掌心。

“噢,那我就安心了。呃,那兩個小不點,真的是你我的孩子?”她好奇的問:“我怎麽沒有任何感覺啊?”

“你從來沒有和孩子在一起,自然沒有感情。再說,你自己就是個讓人操心的孩子,永遠長不大,你哪裏會對小孩子感興趣?”他有些寵溺有些遺憾的摸摸她的秀發:“你不喜歡那兩個小家夥麽?”

“當然不喜歡,要是那兩個小東西也在這裏,你就會冷落我了。”

“說什麽傻話呢,那是我們的兒女,你還吃他倆的醋?”他哭笑不得:“真是個孩子。”

“我不喜歡小孩子,只想要你我在一起,可以嗎?”她揪緊他的衣袖,半是撒嬌,半是哀求:“那兩個小東西,你別帶著好嗎?”

他有些愕然,看著她泫然欲泣的緊張模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原本以為,她只是淘氣貪玩,只是和孩子生疏,暫時無法喜歡和親昵起來,卻沒有料到,她是如此排斥。

她緊張的盯著他的眼睛,等待好半天,他始終沒有回答。

心漸漸涼了下去,松開他的衣袖,她失望的垂下眸子,不願意再挨著他。

在他心裏,她並沒有太多分量,對吧?她奢望彼此都是對方的唯一,很可笑吧?

她正待跳馬,被他一把攔住,摟入懷裏:“好,不帶他們,只有我們兩個。”

“以後,永遠,都只有我們兩個,你可願意?”她心裏還是有些涼颼颼的,有些抗拒的掙紮著。

“只是指他們兩個,還是,你以後都不想再要孩子?”他煩亂心慌,卻不敢放手。

一旦現在放開她,恐怕她再也不會給他靠近的機會。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他無法理解她的這個想法,也無法割舍自己的骨肉,但是,他更無法承受沒有她的日子。

她揚起頭,很認真也很決絕的道:“他們兩個我不喜歡,以後也絕不會要孩子。夏存哥哥,我希望自己的世界裏只有你,你心裏也只有我,不要有任何人來和我搶你的心。如果你覺得我神經質,自私,你現在就走,從此你我再無瓜葛。”

“唉,你……”原來,他在她的心裏,已經重要、唯一到如此地步。

他有些感動,也有些無奈,思量良久,才道:“好,我想辦法把孩子托付給可靠的人撫養,我們以後也絕不再要任何孩子。你,就是我夏存此生唯一摯愛之人,沒有任何人可以與你分寵。”

她粲然一笑,趕緊摟住他的脖子,討好的親上他的臉:“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是最疼我的了。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怎麽會生你的氣?”捏捏她的臉頰,他苦笑道:“你呀,真是比小孩子還傻氣,還不可理喻。真是不知道你腦袋是怎麽長的,完全不是正常人的思維。”

“得失無心堪上善,冥頑不改是初衷。鏡臺拂拭塵埃去,吾與當年隔世逢。”她笑嘻嘻的道:“我就是這麽不講理,冥頑不靈,怎麽辦吧?”

“唉,真是服了你,連自己親生骨肉的醋,你都會吃。”腦海裏莫名就泛起思染和靈念可愛天真的小臉,他心裏有些酸疼,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由著她任性。

“人家本來就有病嘛,隨便你怎麽笑話,反正你是我一個人的,心裏只能有我,我不許任何人來搶懷。”她耍賴的窩在他懷裏:“我會好好補償你的,你就不要再想那兩個小東西了。”

能不想嗎?他腦子裏此刻都是孩子天真無邪的稚氣面容,這幾年他一直拼殺在疆場,沒有時間陪伴孩子,對兩個小家夥充滿愧疚,但是,現在再怎麽想念和虧欠,也只能壓在心底,不能讓小狼感覺到他的心思。

他太清楚她的任性和倔烈,不敢讓她受什麽刺激。

孩子的事情,只能等待以後尋到合適的機會,再好好和她說,實在不行的話,他也只有舍棄。

9隔窗相望意沈沈

9隔窗相望意沈沈

晚上在一處藏佛寺廟旁的小客棧歇息,夏存依舊給她特地定制了一份晚餐,口味很清淡,只允許她喝了一小杯米酒。

“夏存哥哥,給我買一套和尚或者道士的衣服吧。”米酒喝完,她托腮望著桌上的飯菜,連聲嘆氣。

“什麽意思?”他問。

“哼,你裝糊塗。”她不滿的指責道:“我怎麽發覺,和夏存哥哥你重逢之後,日子並不好過啊。你是想讓我過僧人道士的生活嗎?天天給我吃這些,我快惡心死了。”

“聽話,小狼,只要你堅持這樣一年半載,身體好些了,我自會給你放寬尺度,讓你吃些口味重的食物。”他半是請求半是命令的回答。

“我怕我堅持不到那個時候,就死於你的虐待下了。”她憤憤的用筷子戳著碗碟:“不吃,不吃,你拿走吧。”

"你忘了自己的承諾麽?飯菜撤掉,那我馬上就走。“夏存有些頭疼的起身收拾碗碟,作勢要走。

她趕緊攔住:“好了,我吃,你不許再離開我。”

胃酸難受,對著這些飯菜她更是一陣陣反胃,可是為了留住朝思暮想的男子,她只能拼了。然而,勉強吃了幾口,她再也忍受不了,立刻沖出房間,扶著屋外的梧桐樹嘔吐起來。

直到吐盡一切,吐了一地酸水,她還是難受,開始咳血,咳得氣息奄奄,搖搖欲墜。

夏存趕緊上前扶著她,心裏一沈。

他這才驚覺,她的病癥已經太嚴重,不光是身體已經垮了,而且有神經性厭食。不靠特別刺激的辛辣酸麻味道,根本無法進食。

為她擦拭幹凈唇上的穢物,遞上清水讓她漱口,扶著她回屋,他打來開水讓她漱洗一番,扶到床上躺下。

沒有再勉強她吃飯,仔細的給她把了脈,他道:“小狼,我去給你配一副藥,煎藥要很長時間,你先休息,好了我來叫你。”

“不要,我討厭喝藥。”她趕緊抓住他衣袖:“我又死不了,你別老是折磨我,好嗎?又是食補,又是煎藥,這樣的日子我生不如死。”

“你乖一點好嗎,再這樣下去,你會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他嘆息道:“我只問你一句,想與我長相守麽?”

“想。”

“那就好好配合,把身體養好,健健康康的活著。如果你不願意堅持治療,也好,我現在就陪你一起死,什麽江山社稷,黎民安危,我懶得再理會。”他鮮少在她面前用如此嚴厲的口氣說話,而且抽出了佩劍,抵在自己胸口:“小狼,你是願意此刻與我死在一起,還是,解決所有的困難,並且保養好身體,與我一起踏遍世界,追尋你的夢想?”

“你真的願意為我死嗎,現在?”她心尖揪痛,眸光蕩漾,咬唇問。她早就不想活了,如果能與他一起死,是不是最理想的狀態?反正,他倆在一起的幾率太小。

“是生是死,我唯你是從。”

“把劍收起來吧。”竭力壓制下心底最隱秘的自私願望,她垂下眸子,十分不情願的道:“我聽你的,再也不任性。”

“嗯,這才是好孩子。”他終於松了口氣,俯身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吻。

“這麽淺,這麽短暫,還沒有蚊子叮一下有感覺呢。重新給一個。”她不依不饒的指著自己的唇。

“好。”俯身重新吻上去,他克制著悸動,在她唇上輕輕噬咬一下,立即起身離去:“乖乖的等著我,我煎好了藥就過來陪你。”

他一離開客棧,無所不在、如影隨行的護衛們,便又自動悄悄靠近客棧附近,密切關註著小狼的安危。

這些護衛,一半是他邀請的武林好友,一半是皇帝派給他的大內侍衛,至於他自己的親信死士,都植根於軍營。他平時絕不聯絡,也從來不會動用。

因為他清楚自己在皇帝心中的處境,被利用完之後,絕對會被置之死地。他若與那些鐵血將士們過從頻繁,甚至,稍微有私下交情,必定會連累他們。

那些人,都是帝國的精英人才,護國救世的忠良,如果被貶被誅,將動搖帝國根基,禍及百姓。

這次西藏之行,那些人,都按照他事先的密令,各自分別先後從各路征集最精銳的兵力,從陜西、甘肅、寧夏、內蒙各地開赴西藏。

形勢最覆雜的蜀地路線,則由他親自來調度。

小狼百無聊賴的趴在床上玩木刻,她涉獵的東西很龐雜很繁亂,幾乎沒有什麽東西是她沒有接觸過的,但是,她每每都只限於一時新奇。

只要一學會,就沒有什麽興致了。

用鋒利無比的小刀隨意的削挖,沒多久,兩個相依相偎的男童女童身影就凸顯出來。

她呆呆的回想了一會,那時,他和她是什麽樣子的呢?

他給她置辦衣食住行所有東西的溫柔模樣,陪她游逛京師大街小巷尋奇獵勝的耐心表情,他教她讀書習武的認真樣子,晚上摟著她入睡的溫暖感覺,這麽多年,一直烙印在腦海裏,清晰得就像發生在當下。

要是時光能回到小時候多好啊,她輕輕摩挲著男童的臉,微笑道:“夏存哥哥,你要一直這麽耐心溫柔的對待她,再也不許拋下她了,知道嗎?不管你娘怎麽不喜歡她,鏡心姐姐對你怎麽癡心,你都不要再動搖了好不好?如果再次失去你,她真的沒有力氣一個人活下去了。”

低頭輕輕親在那還沒有完全成型的男童唇上,眸子裏盈滿的淚都落在他的眼睛上。

“傻瓜,你哭了嗎?”她恍然如癡,根本不曉得落淚的其實是她自己,開心一笑,繼續認真雕刻。

窗外一直默默註視著她的白衣身影,身子微微一僵,心裏說不出是疼痛,還是酸苦。

能看到她在夏存的管束下,一點點恢覆正常,溢出發自內心的笑顏,他揪痛了六年的心,終於放下。

這麽多年,他最怕的就是一個疏忽,她就香消玉殞。

他將所有時間和精力都用在暗中追隨她、守護她上面。怕她想不開自殺,也怕她被七夕堂的殺手,或者其他無意中得罪的仇家害死。

但是,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至於她無法治愈的心傷,還有她日漸衰弱的身體,他完全無能為力。他不知道她這樣衰敗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他憂心如焚,卻束手無策。

江野與她一起同行的一幕幕,他從南加巴瓦峰回來後,就一直看在眼裏。

看出江野的真實心思,卻也明白江野無法給她任何幫助,對她而言,江野和他一樣,都是局外人,在她眼裏,可有可無,給予不了她絲毫溫暖。

能填補她內心所有空洞和傷痛的,只有夏存。也只有夏存說的話,她才聽得進去,她只願意為了他,保重身體,繼續活下去。

這兩天她的變化,使他既喜且痛。喜的是夏存一出現,她終於有救了。痛的是,她的喜怒生死,完全與他無關,只與夏存息息相關,只為夏存浮浮沈沈。

我,也該放心離去了吧?他黯然自問。

這段時間,父親已經不止一次萬裏傳訊給他,要他打理川地這條道上的武帝勢力,早日掃清一切障礙,將主力帶入鶴湖。

而他,始終放不下她,一如既往的暗暗跟隨在她身後,根本無心打理父親交代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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