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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浮生只合悔一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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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浮生只合悔一場

她已經有了夏存,她已經有了活下去的動力,自己再也不用日夜暗中追隨著她了吧?

他微微嘆息一聲,用盡全力說服自己,想要斬斷這永無休止的牽絆和不舍,決然放手,再不回頭。

然而,他竟然還是放不下,舍不得,目光癡迷的望著床上自得其樂、專心雕刻的女子。

目光在她的眉目間留連摩畫,昔年初遇時的點點滴滴,一遍遍重現,可是,都在鱷魚潭強吻、強要她那一幕戛然而止。

“風語疏篁。

月流離,波影星芒。

夢中徒溯跡,少年意氣總輕狂。

浮生只合悔一場。

旦夕長相憶,難拘管,寸寸柔腸。

紅顏綠鬢,悲歡離合滄桑。

黯然銷魂處,回不去,舊時光。”

都怪那時的他,全然不知克制,面對讓自己怦然心動的女孩子,就想占為己有,自毀所有機緣,怨不得誰。

當年,他為什麽會那樣不知節制,斷送一切?再多的疑惑、自責和悔恨,都已經於事無補。

“誰?!”他有些失控的輕微嘆息,使得房間裏的小狼一驚,多年被形形色色刺殺練就出的超強敏銳,使她反應奇快。她已經預感到,那個多年來始終暗中跟隨在她左右的人,就在窗外。

在他剛剛驚醒的剎那,她已經掠窗而出,揚手發出無數飛絮針,同時身輕如飛羽,追向白衣人。

她自問輕功驚世駭俗,豈料,那白衣人就仿佛世外飛仙,任她使出渾身解數,始終無法追上。

好勝之心被他激起,她不管不顧,竭盡全力狂追。

這個白衣身影,她六年來也不是沒有發現過,但是,他隱藏的太好,絕大部分時間,她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

每次只有遇險被救時,她才能感覺到他的無處不在。但是,她始終沒有看到過他的真面目。

他是死神方曜嗎?那個混蛋,為什麽如此神經,六年來不棄不離的暗中追隨她左右?

他和她,不過認識三天而已,只結伴同行過一次,他還無恥的羞辱過她,除此再無交集。他犯得著這樣嗎?

她很想弄明白,他究竟是不是那個方曜。

而且,如今她和夏存在一起,她日夜都夢想著能與他親熱,像六年前江邊私定終身,自行拜天地成親那時一樣,交付自己身心。

如果有一個武功絕世的男子暗中時刻相隨,窺探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怎麽好意思心無旁騖的與夏存親吻纏綿?

那些暗中照看夏存家眷的護衛們,一見小狼追著一個白衣男子風馳電掣般沖出客棧,消失在蒼茫夜色中,都趕緊紛紛追趕。

他們個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無奈,小狼輕功太好,而那白衣人的功力,更是完全不似凡人,他們根本不可能趕上。

就連暗中保護小狼時間最久,離她始終最遠的副統領詹慕風他們,也來不及追趕小狼和那白衣男子。

一直追出十幾裏,小狼精力有限,終於累得一頭栽倒,不省人事。

始終不願意被她追上,又放心不下她的男子,見狀神色驚變,慌忙飛掠回來,抱起臉色慘白,一身虛汗的她。低低喟嘆一聲,他無奈的微微搖頭:“你怎麽總是這樣,凡事不將自己累死逼死,就絕不罷休?”

將手掌按上她的後背,綿綿真氣源源不斷輸入她體內,良久,她終於續上一口氣,清醒過來。

鼻端聞到幽寒的雪蓮清香,她馬上驚覺出自己靠在一個陌生男子懷裏,不由分說,手肘狠狠撞向對方胸口。

他一手握住她的手肘,沈沈勁力壓得她完全使不上力氣,另一只手依舊放在她後背輸送內力。

明白了他是一番好心,正在救治她,她停止反擊,煩躁的問:“你是不是有病,為什麽跟著我這麽多年?不要以為你暗中保護我,我就會忘記當年的羞辱,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原諒你。”

“我本來就沒有指望你原諒,你覺得怎樣可以解恨,盡管動手。”

“真的嗎?可是我不想自己動手,你要是真有誠意認錯,就自己去死吧。”她揮開他的手:“不用你救我,我的死活與你無關。”

他心裏涼了幾分,卻也早就料到她的態度很可能就是如此,松手離開她,他一笑起身:“如此,就可以彌補我昔年的錯嗎?好,我這就一死謝罪,只請你記得此後這些年的對,忘了當年那一幕錯。”

他倆是在一處清澈幽靜的水邊,此時蟲聲幽寂,月輝如夢,遠處藏佛廟宇晚課鐘聲響起。

他揚起手自裁的剎那,眼前似乎陡然出現雪山聖湖的幻影,天空高遠穆寒,隱約有白衣如雪的遠古神袛,和翠眸雪膚的神女影像,淩亂縈繞腦海。

遠古蒼莽的風,呼嘯而過,難以言喻的悲涼滄桑滲透魂靈,使他惶惑和難受,幾乎無法呼吸。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幻覺?半月前他在雪山之父南加巴瓦峰時,就有這種莫名其妙的痛苦體驗。

在大峽谷與藏地五大高僧殊死決戰時,那種強烈的憤慨蒼涼,尤其明顯,讓他疼痛得近乎窒息。

似乎,一踏入藏地,就有那種神智恍惚,情緒悲愴煩躁的感覺。

遠離那裏時,一切癥狀都消失,但是此刻,不遠處藏佛寺院的鐘聲,似乎又將那種飄渺而盛烈的感覺從心底深處勾起,眼前幻象萬千。

繽紛幻象中,似乎有一個聲音穿透時空而來:

“性靈兀自磨塵鏡,

萬象如泡影。

漸修般若幾重天,

放下前生後世且隨緣。”

是誰在勸度他?他不需要,不接受!

可是,他想要擊向自己頭部的手掌,似乎被極其強大的力量禁錮住,一時間,無法落下。

“須臾天大佛主,你還要叛逃到什麽時候?無數個輪回,還沒有磨滅盡你的執念麽?”紅褐色藏袍僧帽,袒露著右臂的枯瘦老僧,將自己的幻像投影在水中,從萬裏之外咄咄相逼:”須臾天聖佛,你竟然要為了達瓦卓瑪的一句話,就毀滅自己嗎?回來吧,回來拯救你的信徒和子民,遠離達瓦卓瑪的誘惑。“

“該死的妖僧,竟然沒完沒了。”他暴怒的揮動七彩神蠶絲七殺羽,淩空一揚,澎湃絕倫的勁氣直擊水中幻象。

那樣沛然的力量,穿透萬裏時空,正中老僧的心臟。

水面漾起血色漣漪,僧影潰滅,讓他煩躁的勸度之聲消失。

他呆呆看著自己的手,七殺羽在夜風中飄拂,他自信自己的功力已經超越同時代所有同齡高手,但是,什麽時候竟然高深到近乎神袛的境地,可以傷敵於萬裏之外了呢?

這已經絕非人力可為,而是神的力量。

2神山聖湖守洪荒

2神山聖湖守洪荒

他雖然自幼異於其他孩童,不願意習練父親的武功,自創七殺羽絕技。還禁忌飲食,從五六歲開始就修習辟谷術,禁絕所有食物,每日最多一杯清水。

但是,這些應該不足以讓他擁有通神的力量。

那麽,究竟是怎麽回事,剛才他竟然能將自己的悲憤化成滔天殺氣,重傷萬裏之外的老僧?

狂妄至極的他,對這神跡,也不敢置信,卻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想這些何益?他再次揚起手掌,想要一死謝罪,手腕卻被一只柔軟冰涼的小手攥住。

他低頭,就看見她微微含笑的目光:“傻瓜,你真的這麽聽話,要你死,就當真去死麽?”

“不死,你可否原諒當年之事?”第一次看到她對他展露沒有一絲厭煩的純美笑顏,他揪痛多年的心,稍微好受一點,淡淡道:“我雖然並不想死,但是,更不願意繼續被你恨著。如果你無法釋懷,我何惜一死。”

“算了,已經過去這麽多年,我還生你的氣做什麽?五年前草原上,如果不是你動用一切力量搶救我,我早就死了。”她放開他的手腕:“我欠你太多,哪還有恨你的資格,從今以後,你別再自責了。”

“你已經知道是我?”他一想起五年前草原地宮裏那五個月的煎熬,心裏就止不住還是疼痛恐懼,不由自主握住她的手。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對她的死亡,她那時難產,幾乎已經流進全身的血,其實已經必死無疑。

可是他不甘心,不認命,硬是請來天下三大最負才學的神醫,甚至請到了第一名醫鶴神醫,動用一切人力物力,用盡所有神奇藥材。足足搶救了她五個月,才算將她從死神手中奪了回來,恢覆心跳和呼吸。

那是他此生最難熬的一段時日,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寸步不離的守在她床邊,就怕一個錯眼,她就已經魂飛魄散。

也就是從那一次開始,他唯一的心願就是,再也不要她面臨生死險境。

只要她能好好活著,他甘願付出一切代價,也甘願只默默於暗中守護。

哪怕是守護著她投入意中人的懷抱,只要她能開心,能幸福,能夠活下去,他再無所求。

“方曜,你真是個傻瓜啊,這麽多年跟著我幹嘛,我心裏掛念的人又不是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小狼被他握著手,渾身不自在,因為他眼中的情意太深太沈,她承擔不起,也接受不了。

這個男子和江野不同,江野擅於用玩世不恭的嘴臉隱藏心事,絕不會讓人覺得壓抑和不安。

她可以裝作不知道江野的心思,只與他嘻嘻哈哈的玩鬧,做一對結伴同游的尋常朋友。

而這個方曜,從她認識他的第一天開始,他就皎凈如天上月,高遠如山巔雪,也沈默如深淵海,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和恍如宿命般的排斥感。

她說不清是為什麽,與他認識的也不是太晚,而且冷漠孤傲的他,獨獨對她親近,也願意陪她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可是她,無形中對他,總是有隱隱的幾分抗拒,似乎,害怕他的更深一步接近,怕挑起什麽久遠的飄渺情懷。

究竟是什麽情懷呢?她始終沒有想明白,剛才在水中老僧幻象出現時,那勸度的話語,她隱隱有似曾相識的熟稔感。

此刻,面對咫尺之間的他,她惶惑的仰起頭仔細打量他。

他清冷絕美如初,眼睛裏是深如天淵的迷離和癡狂,那樣濃烈隱忍的眸光,使她心驚。

她倉皇避開他澄澈深情的眼神,想抽出自己的手,他手勁太大,她沒有抽出來。

清冷的雪蓮之香,沁人肺腑,她在這清香之中,略微有些迷失,被他忘情的摟入懷裏,也沒有察覺。

微微闔上眼睛,她腦海裏泛濫起無邊幻象,神山聖湖,冰雪天地,萬古相伴的洪荒歲月,似乎一下子全部紛繁湧上心頭。

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跌入這樣渺遠高寒的夢境裏去?

億萬影像繽紛翻湧,似乎有數之不盡的輪回,每一次輪回裏,都是那高遠難近的白衣男子,冰藍眸子如星,璀璨清澈,也如海天般遼曠深邃。

伴隨在白衣神袛身邊的,一直是那個翠眸雪顏的絕美聖湖神女。

無盡的痛楚和悲涼彌漫胸臆,她想看清那些影像,卻怎麽也看不清。

她想掙開那些飄渺幻象的捆縛,卻無力掙脫出來,忍不住發出輕微的痛苦呻吟,擡手捶打自己的額頭。

驚覺到她的不適,他趕緊松開她,低頭撫上她的眉心:“怎麽了,小狼?”

“好痛,我被誰下巫咒了嗎,剛才腦子裏全部是些莫名其妙的紛亂場景。都是我從來沒有見識過和聽說過的東西,太奇怪了。”她極力回想,那些幻象卻全部退潮般從她腦海裏消失了。

“是什麽樣的場景?”他心裏一動。

剛才,摟她入懷的時候,他也被未知的神秘強盛力量拉入一個渺遠穆寒的時空,隱約看到無數蒼茫幻象,他被那無所不在、充斥天地的悲憤蒼涼氣息控制住,難受至極。

直到松開她,那種讓人難以承受的窒痛感,才驟然一輕。

“有一座特別高的山,它的旁邊是一座世間海拔最高最清澈的湖。還有很多各種時代人類的場景,但是,好像始終有一對白衣神袛和翠眸雪顏的女神,糾纏在一起,不離不齊。”她揉揉疼痛不已的額頭,想要細細回想,卻再也想不起來具體的情形了:“我回想不起來具體的內容了,很亂,很怪,很難受。”

“那就不要去想了,我送你回去,你出來這麽久,夏存會擔心的。”他扶著她的肩膀:“要我背你,還是自己回去?”

剛才亡命追趕他十幾裏路,又被這幻象所制良久,她全身都有些虛脫,雙腿發軟,勉強提起精神道:“我自己走。方曜,我希望自己完完全全是夏存哥哥的人,所以,你不要再跟隨我了。你不管做什麽,我都無法分心給你,只會覺得不安,虧欠於你。”

“你不用不安,更不必覺得虧欠。”他惆悵卻又堅定的一笑:“我在這塵世間唯一的心願,就是想看著你與自己喜歡的男子幸福。你得償所願的時候,也就是我了無牽掛的時候。到那時,我再不會游走塵世,更不會繼續守護在你左右。小狼,我不會妨礙你的幸福,你可以當做我不存在。”

3禦風淩虛背小狼

3禦風淩虛背小狼

“到那時,你會如何?”沒有理會他最後一句話,她追問道。

“不知道,大概,是離開這塵世。”他仰望明月,腦海裏,隱約又仿佛聽到朦朧的遠古歌謠,是從小就不止一次縈繞在夢中的歌謠。

是女子的聲音,清亮婉轉繾綣悱惻。

那女子似乎就坐在這世間最高最美的那座水晶琉璃殿的完美,在最美最高最溫暖的那個溫泉裏浣足,悠閑自在的唱著她最喜歡的歌謠。

白衣如雪的神袛,靜靜坐在她身邊,橫笛於唇,為她伴奏。

那樣的一幕,是誰和誰?那麽溫馨卻高遠,清冷曠遠得絕不像是塵世中的情形。

暗暗嘆口氣,那樣的浪漫場景,與他何幹?他將思緒拉回現實裏,面對小狼的詢問,他不知道怎麽回答。

他確實不知道自己會如何,只知道,這塵世並非他眷戀之所,他早晚都要離開。

自幼,他就不愛與任何人親近,能夠靠近他的,只有父親和妹妹。他也從不喜歡任何食物,六歲就已經開始修習辟谷之術,斷絕飲食。

似乎長這麽大,他唯一動心、上心、在乎、愛好的,都只是十四歲那年偶遇的這個女孩小狼。

“傻子,你這麽關心我幹嘛啊?我幸不幸福,都與你無關,你何苦浪費那麽多年心力在我身上?”瞥了他一眼,她隨手掐了一根野草,邊嚼邊走。

“這個你不必多管,等到夏存可以擺脫家族束縛和皇帝毒手時,我自會離去,再不出現在你身邊半步。”他負手隨在她的身後,聲音平靜無波,卻不容誰質疑和拒絕。

“你這個人真奇怪。”小狼偏著腦袋打量他好一會,怎麽看,都覺得他有些不可思議的古怪。

這個家夥,一看就是那種拒世人與萬裏之外的極端冷漠高傲之輩,卻為什麽非要對她例外?

她和夏存能否相守,與他何幹?

她不信一個人會偉大到用盡自己所有的時間和心力,去守護一個女子安全無虞的投入另一個男子懷裏,攜手共老。

她眼裏的好奇和質疑,他並不介意,只是一笑。

又走了好一會,她微微氣喘,坐了下來,輕輕捶打著小腿:“歇一會,我瞌睡了。”

也算不上很困乏,只是不思飲食,身體又欠佳,精力不濟,心氣接不上,小腿也時常酸疼發寒,無力長久行走。

他有些遲疑,若這樣耽擱下去,他和她,就有多一點的時間待在一起,這正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

可是,她早一點回去,就能早一點被夏存管束著,乖乖的調養身子。他沒有忘記,夏存現在正在借用廚房為她煎藥。

她現在的狀況,隨便做什麽事情,都已經到了需要耗盡所有精力的地步,必須早做治療。

略一猶豫,忍下這依依不舍的情愫,他蹲下身子道:“趴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她想拒絕,卻在他沈默的背影裏有一絲動搖。

當年恨他的霸道和羞辱,但是多年後的今天,平心靜氣的短短接觸,她卻明白,他對她的關心實在超乎尋常,固執而愛惜,不容抗拒,無從質疑。

其實,現在她覺得他的性子是隱忍的,當年為何會那麽輕狂,才剛認識,他就想毀了她的清白嗎?

那天的他,實在讓她費解。

思量再三,受不了他的固執,她認命的默然趴在他背上,接受他的好意。

明月清風裏,他背起她,禦風而行,氣息輕緩,幾乎一直是淩虛疾飛,足不點地。

小狼暗暗驚駭,以他這樣的輕身功夫,別說她,就是夏存和江野,也望塵莫及。

他的功力,已經到了超凡入聖的境界,絕非塵世中人可為。

莫非,他本是神仙?

切,不可能!她暗自嘲笑自己異想天開。

這世上哪有神仙妖魔啊?就算他功夫高得離譜,也絕不可能是神的化身。

再說,神仙都是無情無欲的,怎麽有閑心來管她的生死悲歡呢?

他唇齒間雪蓮的清香,脊背上溫熱的觸感,都讓她舒適安心,微微閉上眼睛,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感覺到她恬適安穩的睡去,他心裏莫名的泛起一絲蜜意。恍惚中,似乎久遠的往世前生裏,也有過無數次相似的情愫。他是不是總是喜歡背著疲倦的她,踏遍千山,賞玩天地間一切的美景?

耳畔,似乎還隱約聽到她如珠玉輕擊的清悅笑聲?

似乎他們一直都是相守相依的最甜蜜情侶,任憑滄海桑田的變遷,他們始終以沫相濡,攜手共進。

我和她,難道曾經相識,遠在十四歲那年去鱷魚潭之前?

不可能啊,他斷然搖頭。遇到她之前的十四年時光,他的記憶裏只有父親、妹妹和天曜宮的人。

也許,是在大峽谷與藏地高僧決戰時,被他們施了什麽秘術,使他的記憶出現淩亂?不願意再想,他強迫自己從那紛亂思緒裏冷靜下來,保持最大限度的清醒。

飛回小狼落腳的客棧,夜空裏飄散著濃烈的藥味,是夏存正在煎藥。

小狼被藥味嗆醒,從方曜背上下來,幾步蹦跳進廚房,抱怨道:“就知道煎這麽要命的東西,都不擔心我能不能回來。”

“這世上能夠從我布下那麽多高手眼皮底下帶走你的人,我想除了死神方曜,再也不會有其他人。”夏存望了一眼門外的白衣男子:“而他,暗中保護你那麽多年,你和他在一起絕對不會有危險。”

“噢,這樣啊,我還以為你不在乎我的安危了呢。”受不了那藥味,小狼捏著鼻子逃了出來,大口大口的喘氣:“難受死我了,夏存哥哥你太會摧殘人。”

“小狼,你先去休息,玉公子這藥,恐怕還需要小半個時辰才能好。”方曜聞著那味道,辨別出火候。

他對醫術本來毫無所知,只是在草原那五個月裏,每天都守著沒有知覺的她,他聞過了太多的藥味,也焦慮的翻閱過太多相關的醫書,算不上神醫,卻也精通了醫理。

小狼本來也困,也乏,又看出了方曜和夏存,可能有話要說,便乖乖的回房躺著。

要她睡著,是不可能的,她拿起沒有完工的木雕和刻刀,全神貫註的繼續下去。

方曜負手佇立在月光下,望著溫雅如玉的夏存,默然出神。

這是此生第一次直面這個男子,他在仔細觀察他,是否值得小狼交付所有情感,為他落得一身情殤一身病痛。

夏存打破沈默,一邊照看著藥罐,一邊對著門外的方曜道:“多謝你這麽多年守護著她,否則,我可能連再見她一次的機會都沒有。”

“不必言謝,讓她好好活著是我的信仰。我不想讓她死,也不想看著她繼續流浪自毀。”除了對著小狼,方曜聲音永遠都是清冷淡漠,拒人萬裏的疏離:“夏存,如果你這次真能下定決心,長伴她左右,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成全你。”

“你為什麽願意成全我?”死神方曜他平生從未見過,但是,早已耳聞多年。

知道這是一個神一般存在的冷血絕情男子,平生最是無情冷漠,又愛極了小狼,為什麽偏偏對他,完全沒有敵意和殺氣?若彼此都深愛下來,他倆不是最大的情敵嗎?

”唯一能入她心的是你,而我,希望她安好無恙。“他冷冷道:”若你再猶疑,我會強行擄走她,遁隱千山之外,再不入紅塵。”

“她會跟你走麽?”

”不會,沒有你,她一定會死。不過,若你不能給她幸福,我就可以自私一點,將她帶離紅塵,陪她一起葬身世外。“方曜目光轉向夜空,無限憧憬的一笑:”葬身之地我五年前就已經選好,這些年,我只是在等她。若她可以好端端的活下去,我就放棄這一起赴死的念頭。若她一直失意痛苦,生無可戀,我便與她同死。“

五年前方曜才幾歲?十六歲吧?夏存在腦海裏搜索關於方曜的傳聞資料,他和小狼,應該是同歲。

究竟是怎樣熾烈決絕的迷戀,才讓這方曜,在少年時代就做好了為小狼殉死的準備?

夏存心裏隱隱澀痛和感慨,嘆氣道:”你愛她至此,為什麽不爭取,反而要成全我?“

”我怎麽沒有想過霸占她?認識她的第二天,我就想占有她,將她擄走。“方曜眸子裏閃過寒意和悔意:”我不止一次動過強迫她甚至殺了她,在永久的死亡中長伴的念頭,可是,那些念頭,終究抵不過,我想看著她幸福快樂。我想再次看到初遇她時,她那樣淘氣精靈倔烈狡黠的樣子,那時的她,才是我心裏最美好的她。“

”那時的她?“夏存喃喃低語,眼裏微微有些濕潤,自從離開夏府,那樣活波天真的小狼,就已經不存在了。

方曜自負也自嘲的一笑:”你不要以為我很偉大,我動過很多不該有的念頭,也無數次想過要她一起去死,將你從她的世界裏徹底抹除。而且,我還瞞著你們一件事,那個秘密,我會帶到墳墓中去。“

”不管怎麽說,你始終是在守護她,不遺餘力的成全我們,謝謝你。你不願意說的秘密,我也絕不會追問。“

這個方曜,冷漠難近,視人命如草芥,但是,相當坦率,是他欣賞的那種個性。

”言盡於此,你是想與她相守,還是同意我與她一起埋骨世外,我將選擇權留給你。你記住,我只等你到鶴湖大會結束。“方曜說完,也不聽他的答案,飄然如白雲一縷,沒入滄溟夜空。

煎好了藥,夏存端入小狼房間,見她正在與小木偶自言自語,自得其樂:“夏存哥哥,你會一直和她守在一起麽?你們要像小時候那樣好好的相伴,知道嗎?你對她好,她就也對你好,不信是吧,來,這就親親你。”

她低頭正在親那木頭男童,忽然聽得輕叩房門的聲音,擡頭見是夏存正在門口含笑看她。

她不由臉上一紅,又羞又喜的道:”進來啊,夏存哥哥,你是不是又在偷笑人家了?“

“真沒有,我保證。”夏存坐在床邊,等藥稍微涼了,便餵到她唇邊:“來,喝了藥再玩。”

“好苦,你想謀殺我啊?”她聞了一下,忍住反胃偏過頭去:“拿開,我受不了那味道。”

“小狼,你答應過聽我的話,不算數了嗎?”他不依不饒的溫言相逼。

實在沒轍,她眼珠子一轉,嬉笑道:“嗯,好吧,你用嘴巴餵給我喝。我們有福同享,有苦一起嘗。”

“真是胡鬧。”他有些難為情,但是也沒有什麽辦法,只能含了一口,渡到她口中。

“好奇怪呀。”她湊到他唇邊吮吸片刻,嫣然一笑,咂嘴道:“為什麽再苦的藥,經過你的口,就變得這麽甜了呢?太好喝了,再來。”

4長夜繾綣綰青絲

4長夜繾綣綰青絲

“淘氣。”他苦笑不得的輕輕彈了她額頭一下:“好沒羞的小東西。”

“你不喜歡這樣嗎?”耍賴的摟著他脖子,她笑瞇瞇的追問:“你不喜歡嗎,夏存哥哥?你還說過晚上要我的,不許食言。”

“你的傷還沒有痊愈……”他怎麽可能不喜歡,不想要?只是,他實在不忍心在她背上有傷的情況下索要。

“那些傷沒事,我忍得太難受了,你知道嗎?再這樣推脫,我以後就再也不聽你的話,你別想再逼著我吃那些所謂滋補的食物,也別想再讓我喝一口藥。”她急切又氣惱的啃咬他的脖子。

被她的怨憤動作撩撥得難以把持,他餵她喝完了藥,再也沒有刻意壓制自己的清欲,拉下帷帳,吻上她的身子。

翌日已經到了巳時,太陽火辣辣的升到東南方,小狼兀自賴在床上一動不想動。

夏存這是第三次進來催她了:“小狼,起來吧,等吃過了飯,還得喝藥,然後,我們要繼續趕路。”

“人家渾身酸痛無力,哪裏起得來,你讓我再躺一會吧。”小狼勾住他的脖子:“你自己先去吃飯,要不,你也躺下來,陪我說說話。”

看著她身上遍布的吻痕和無數紫紅斑痕,他不由暗暗後悔昨晚太忘形。

她一直索要,他就沒有克制,整夜都全力的配合她,以她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足以承受那麽長久頻繁的歡愛。

心疼的將她抱在懷裏,他嘆氣道:“好,你再躺一會,以後我會盡量管制好自己,再也不會讓你這麽受累。”

“不,我就想每天都像昨晚那樣,就算過後便死了,我也開心。”小狼在他的唇上輕輕啄了幾下,滿臉暈紅的道:“我要把這六年你欠我的,全部討回來。”

“又忘了嗎,不準隨便說那個死字。你乖乖的調養好身體,想要什麽我都滿足。先去洗個澡吧,我已經吩咐老板娘換過三次熱水了,你再不去洗,就又要倒掉重燒,多浪費人家的煤炭和時間。”他聞言相勸。

“你想得挺周到吶,來,獎勵一個。”小狼依舊渾身無力,卻睡意全無,親了他一下,便開心的伏在他懷裏,伸開手臂等著他抱去洗澡。

大白天的,有些難為情,不過,他還是沒有拒絕,俯身抱起她,去隔壁房間沐浴。

盛夏的天氣,上午洗澡也並不怎麽冷,她愜意的泡了好久,才對等在外面的他道:“好了,過來給我穿衣服。”

他有些赧然,倒退著進去,背對她將所有衣物遞給她,便想出去,她不滿的飛快攥住他手腕:“真是的,這麽害羞幹嘛?我們雖然還沒有得到你母親的認可,但是六年前你我就已經對著江月拜過天地,在我心裏,你就是我最親最親的夫君,為什麽不能讓你伺候我更衣啊?你是不是心裏還沒有當我是你真正的妻子?還是,你對著我這滿身傷疤,心生厭惡?”

“怎麽會?小狼,不管我母親同不同意,你都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就算永遠無緣相守,我的心和身,也會終生為你守著。”

“那你回過頭來,好好看著我。”

不想讓她多心,他只好回過頭,盡量坦然的面對她。

看著她身上遍布的傷疤,他羞澀的感覺慢慢消退,只覺無比心疼,修長溫熱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身子,溫柔的給她擦拭幹凈水漬,為她穿上衣裙:“以後別再沖動和不愛惜自己了,看看你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一天不讓自己受傷。”

“你嫌棄麽?江野說對著我傷痕累累的身體就惡心,你會嗎?”她緊張的問。

“傻瓜,你就是你,變成什麽樣子都還是我最想要的小狼,別再胡思亂想了。”夏存微笑著輕輕刮了下她的小鼻尖,忽然覺出不對,問:“江野?是那個名聞天下的敗帝江野嗎?”

“嗯。”

“他怎麽會看到你的身體?”

“他……”小狼一怔,對呀,他怎麽會看到她的身體,那自然是林地和江水中,她不止一次的裸露於他面前。這個,要告訴夏存嗎?他會不會多想?

看著他疑問的目光,她遲疑良久,還是簡單的將當時的情況說了出來。

夏存沈默半響,最終釋懷道:“以後別再讓其他男子看到你身子了,好嗎?我不願意多想,可是,不能不吃醋,我始終還是小氣的。”

“嗯,我一定不再讓誰看到了,我可以發誓……”

“不用,我相信你。”夏存捂住她的唇:“別說不吉利的話,我寧可你負我,也不希望你出事。”

“我絕不負你,寧死不負。”小狼一口輕輕咬住他的手指,瞇起眼睛陶醉的噬咬著。

夏存身子猛然一顫,已經被壓下去的欲望瞬間被挑起,他趕緊將自己的手指抽回來,輕淺點了一下她的鼻尖:“真淘氣。”

“幹嘛,我又不是小狗小貓,不許碰人家鼻子。”心裏甜絲絲的,她卻佯裝惱怒的去撓他癢癢。

“好了,饒了我吧,別鬧。”

嘻嘻哈哈鬧了一會,他抱她回到房間,坐在妝臺前,仔細的為她綰發。

她從小就不喜歡胭脂水粉,只喜歡讓他給她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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