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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甄賈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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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兒等因見寶玉等哭成一團無人勸解,只得含悲上來勸止了。眾人都悲哀不止。賈璉此時手足無措,叫人傳了賴大來,叫他辦理喪事。自己回明了賈政去,然後行事。但是手頭不濟,諸事拮據,又想起嫵瑤素日來的好處,更加悲哭不已,又見巧姐哭的死去活來,越發傷心。哭到天明,即刻打發人去請他大舅子王轍過來。那王轍自從王子騰死後,王子勝又是無能的人,任他胡為,已鬧的六親不和。今知妹子死了,只得趕著過來哭了一場。見這裏諸事將就,心下便不舒服,說:“我妹妹原來在家裏嬌養,受不得半點委屈,嫁來你家辛辛苦苦當了好幾年家,也沒有什麽錯處,你們家該認真的發送發送才是。怎麽這時候諸事還沒有齊備!”賈璉本與王轍不睦,見他說些混帳話,知他不懂的什麽,也不大理他。王轍便叫了他外甥女兒巧姐過來說:“你娘在時,本來辦事不周到,只知道一味的奉承老太太,把我們的人都不大看在眼裏。外甥女兒,你也大了,看見我曾經沾染過你們沒有!如今你娘死了,諸事要聽著舅舅的話。你母親娘家的親戚就是我和你二舅舅了。你父親的為人我也早知道的了,只有重別人,那年什麽尤姨娘死了,我雖不在京,聽見人說花了好些銀子。如今你娘死了,你父親倒是這樣的將就辦去嗎!你也不快些勸勸你父親。”巧姐道:“我父親巴不得要好看,只是如今比不得從前了。現在手裏沒錢,所以諸事省些是有的。”王轍撇嘴道:“那你的東西還少麽!”巧姐兒道:“舊年抄去,何嘗還了呢。”王轍哪裏肯信。只道:“你也這樣說。我聽見老太太又給了好些東西,你該拿出來。”巧姐又不好說父親用去,只推不知道。王轍便道:“哦,我知道了,不過是你要留著做嫁妝罷咧。”巧姐聽了。不敢回言,只氣得哽噎難鳴的哭起來了。

豐兒生氣說道:“舅老爺有話,等我們二爺進來再說,姑娘這麽點年紀,她懂的什麽。”王轍一副蠻橫的樣子,梗著脖子道:“我看你們是巴不得我妹妹死了。你們就好為王了。我並不要什麽,好看些也是你們的臉面。”說著,賭氣坐著。巧姐滿懷的不舒服,心想:“我父親並不是沒情,我娘在時外公過世。舅舅缺銀子不知拿了多少東西去,如今說得這樣幹凈。”於是便不大瞧得起她舅舅了。豈知王轍心裏想來,他妹妹不知攢積了多少,雖說抄了家,那屋裏的銀子還怕少嗎。“必是怕我來纏他們,所以也幫著這麽說,這小東西兒也是不中用的。”從此王轍也嫌了巧姐兒了。

賈璉並不知道,只忙著弄銀錢使用。外頭的大事叫賴大辦了。裏頭也要用好些錢,一時實在不能張羅。豐兒知他著急,便叫賈璉道:“二爺也別過於傷了自己的身子。”賈璉道:“什麽身子。現在日用的錢都沒有,這件事怎麽辦!偏有個糊塗行子又在這裏蠻纏,你想有什麽法兒!”賈璉手裏的銀子不足百兩,邢夫人死死把著自己的銀子不肯放,賈政那裏誰又肯出銀子,這些銀錢連口上好的棺材都買不來。賈璉雖說不喜嫵瑤,可畢竟她還是自己女兒的娘。也不能讓她的身後事太難看,最後愁的沒法讓豐兒找幾件自己的冬衣要拿去當了。賈政聽見了又叫過去罵了他一通。說是現在便當東西讓別人家怎麽瞧賈家,賈璉又急又煩,眼睛都熬的通紅。卻說熙鳳在王府裏養了好些天,老太妃怕她虧著了身子,日日變著花樣給她做吃的。丫頭們來報說是嫵瑤去了,熙鳳手裏捧著一盞桂圓甜羹楞住了。雖說王嫵瑤原來與自己不睦,但好歹也算自己的親堂姐,臨死前還和自己賠罪,熙鳳也不好再怨她什麽。猜想現在賈璉那房必是缺錢少物的,想想巧姐兒也是可憐,便從自己那裏取了五百兩銀子並些喪事物品托人送了過去。賈璉接著這些東西,連聲音都哽咽了,忙帶了巧姐出來跪謝北靜王妃的賞。心裏不由得回想起那個明艷鳳眸的女子。原來王家想要給自己訂下的便是這位小姐,若是真讓她嫁了過來,說不定現在賈家也不會變成這等模樣,更不會落得如此慘淡的下場,可現在那位的身份地位已經不是自己這等身份能肖想的了。

這日賈政正沐休在家,門上的進來回道:“江南甄老爺到來了。”賈政便問道:“甄老爺進京為什麽?”那人道:“奴才也打聽了,說是蒙聖恩起覆了。”賈政道:“不用說了,快請罷。”那人出去請了進來。那甄老爺即是甄寶玉之父,名叫甄應嘉,表字友忠,也是金陵人氏,功勳之後。原與賈府有親,素來走動的。因前年掛誤革了職,動了家產。今遇主上眷念功臣,賜還世職,行取來京陛見。知道賈母新喪,特備祭禮擇日到寄靈的地方拜奠,所以先來拜望。賈政有服不能遠接,在外書房門口等著。那位甄老爺一見,便悲喜交集,因在制中不便行禮,便拉著了手敘了些闊別思念的話,然後分賓主坐下,獻了茶,彼此又將別後事情的話說了。賈政問道:“老親翁幾時陛見的?”甄應嘉道:“前日。”賈政道:“主上隆恩,必有溫諭。”甄應嘉道:“主上的恩典真是比天還高,下了好些旨意。”賈政道:“什麽好旨意?”甄應嘉道:“近來越寇猖獗,海疆一帶小民不安,派了安國公征剿賊寇。主上因我熟悉土疆,命我前往安撫,但是即日就要起身。昨日知老太太仙逝,謹備瓣香至靈前拜奠,稍盡微忱。”賈政即忙叩首拜謝,便說:“老親翁即此一行,必是上慰聖心,下安黎庶,誠哉莫大之功,正在此行。弟前些日子也領了聖旨,去過海疆押送糧草,只是老母新喪,賦閑在家。但弟不克親睹奇才,只好遙聆捷報。現在鎮海統制是弟舍親,會時務望青照。甄應嘉喜道:“老親翁與統制是什麽親戚?”賈政道:“弟那年在江西糧道任時,將小女許配與統制少君,結褵已經一載。因海口案內未清,繼以海寇聚奸,所以音信不通。弟深念小女,俟老親翁安撫事竣後,拜懇便中請為一視。弟即修數行煩尊紀帶去,便感激不盡了。”甄應嘉道:“兒女之情,人所不免,我正在有奉托老親翁的事。日蒙聖恩召取來京,因小兒年幼,家下乏人,將賤眷全帶來京。我因欽限迅速,晝夜先行,賤眷在後緩行,到京尚需時日。弟奉旨出京,不敢久留。將來賤眷到京,少不得要到尊府,定叫小犬叩見。如可進教,遇有姻事可圖之處,望乞留意為感。”賈政一一答應。那甄應嘉又說了幾句話,就要起身,說:“明日在城外再見。”賈政見他事忙,諒難再坐,只得送出書房。

這邊賈璉寶玉早已伺候在那裏代送,因賈政未叫,不敢擅入。甄應嘉出來,兩人上去請安。應嘉一見寶玉,呆了一呆,心想:“這個怎麽甚像我家寶玉?只是渾身縞素。”因問:“至親久闊,爺們都不認得了。”賈政忙指賈璉道:“這是家兄名赦之子璉二侄兒。”又指著寶玉道:“這是第二小犬,名叫寶玉。”應嘉拍手道奇:“我在家聽見說老親翁有個銜玉生的愛子,名叫寶玉。因與小兒同名,心中甚為罕異。後來想著這個也是常有的事,不在意了。豈知今日一見,不但面貌相同,且舉止一般,這更奇了。”問起年紀,比這裏的哥兒略小一歲。賈政便因提起承屬包勇,問及令郎哥兒與小兒同名的話述了一遍。應嘉因屬意寶玉,也不暇問及那包勇的得妥,只連連的稱道:“真真罕異!”因又拉了寶玉的手,極致殷勤。又恐安國公起身甚速,急須預備長行,勉強分手徐行。賈璉寶玉送出,一路又問了寶玉好些的話。及至登車去後,賈璉寶玉回來見了賈政,便將應嘉問的話回了一遍。賈政命他二人散去。賈璉又去張羅算明嫵瑤喪事的帳目。寶玉回到自己房中,告訴了寶釵,說是:“常提的甄寶玉,我想一見不能,今日倒先見了他父親了。我還聽得說寶玉也不日要到京了,要來拜望我老爺呢。又人人說和我一模一樣的,我只不信。若是他後兒到了咱們這裏來,你們都去瞧去,看他果然和我像不像。”寶釵聽了不屑道:“你說話怎麽越發不知輕重了,什麽男人同你一樣都說出來了,還叫我們這些女眷去瞧嗎!”寶玉聽了,知是失言,臉上一紅,說不出話來。寶釵見了他這副扶不起的阿鬥樣子,更是心煩,心想也不知那甄寶玉是個什麽樣的人物,若也和這位寶玉一樣性情,可真是造化弄人了。

ps:同人的票票啊,好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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