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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眾叛親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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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賈政等聽得賈母賓天,都在外一邊跪著,邢夫人等在內一邊跪著,一齊舉起哀來。外面家人各樣預備齊全,只聽裏頭信兒一傳出來,從榮府大門起至內宅門扇扇大開,一色凈白紙糊了,孝棚高起,大門前的牌樓立時豎起,上下人等登時成服。賈政報了丁憂。禮部奏聞,主上深仁厚澤,念及世代功勳,又系元妃祖母,賞銀一千兩,諭禮部主祭。家人們各處報喪。眾親友雖知賈家勢敗,今見聖恩隆重,都來探喪。擇了吉時成殮,停靈正寢。賈赦不在家,賈政為長,寶玉、賈蘭是親孫,年紀又小,都應守靈。賈璉雖也是親孫,帶著賈蓉尚可分派家人辦事。雖請了些男女外親來照應,內裏邢王二夫人、李紈、嫵瑤、寶釵等是應靈旁哭泣的,尤氏雖可照應,賈珍外出依住榮府,一向總不上前,且又榮府的事不甚谙練。賈蓉的媳婦更不必說了。惜春年小,雖在這裏長的,她於家事全不知道。所以內裏竟無一人支持,只有嫵瑤可以照管裏頭的事。況又賈璉在外作主,裏外他二人倒也相宜。

嫵瑤雖病體未愈,卻仗著自己先前的才幹,原打量老太太死了她大有一番作用,讓那起子沒眼色的東西瞧瞧,這時少了自己這個掌家奶奶定是不行的。王夫人邢夫人心裏卻各自有其小算盤,王夫人想的是現在府裏的形勢,若自己立馬撤了嫵瑤的職權,恐怕會惹來紛爭,而且府裏公賬上的銀子沒剩多少,老太太的私房還都添補給了兒孫。這喪事便是個費力不討好的活計,還不如先順著嫵瑤的意思把頂大梁的差事給了她,若做不好自己還有一個嫡親的二兒媳婦呢,寶釵的管家能力不遜於嫵瑤,而且手底下還有滿登登的嫁妝。行動做事豈不更方便。邢夫人那裏與嫵瑤積怨不是一天兩天了,也抱著看嫵瑤笑話的心思默許了嫵瑤出頭管事。嫵瑤見邢王二夫人都同意讓自己打理賈母的後事,心想:“這裏的事本是我管的,那些家人更是我手下的人,太太和珍大嫂子的人本來難使喚些,如今她們都去了。銀項雖沒有了對牌。這種銀子是現成的。外頭的事又是我們家的人在辦著。雖說我現今身子不好,想來也不致落褒貶,必是比寧府裏還得辦些。”心下已定,且待明日接了三,後日一早便叫周瑞家的傳出話去。將花名冊取上來。嫵瑤一一的瞧了,統共只有男仆二十一人,女仆只有十九人,餘者俱是些丫頭,連各房算上,也不過三十多人,難以點派差使。心裏想道:“這回老太太的事倒沒有東府裏的人多。”又將莊上的弄出幾個,也不敷差遣。

正在思算。只見一個小丫頭過來說:“琥珀姐姐請奶奶。”嫵瑤只得過去。只見琥珀哭得淚人一般,一把拉著嫵瑤說道:“二*奶奶請坐,我給二*奶奶磕個頭。雖說服中不行禮。這個頭是要磕的。”琥珀說著跪下。慌的嫵瑤趕忙拉住,說道:“這是什麽禮,有話好好的說。”琥珀跪著,嫵瑤便拉起來。琥珀說道:“老太太的事一應內外都是二爺和二*奶奶辦,這種銀子是老太太留下的。老太太這一輩子也沒有糟踏過什麽銀錢,如今臨了這件大事。必得求二*奶奶體體面面的辦一辦才好。我方才聽見老爺說什麽詩雲子曰,我不懂;又說什麽‘喪與其易。寧戚’,我聽了不明白。我問寶二*奶奶。說是老爺的意思老太太的喪事只要悲切才是真孝,不必糜費圖好看的念頭。我想老太太這樣一個人,怎麽不該體面些!我雖是奴才丫頭,敢說什麽,只是老太太疼二*奶奶和我這一場,臨死了還不叫她風光風光!我想二*奶奶是能辦大事的,故此我請二*奶奶來求作個主。我雖不比原來的鴛鴦姐姐惹人疼,可我畢竟是跟老太太的人,老太太疼我我記在心裏,若是瞧不見老太太的事怎麽辦,將來怎麽見老太太呢!”嫵瑤聽了便說:“你放心,要體面是不難的。況且老爺雖說要省,那勢派也錯不得。便拿這項銀子都花在老太太身上,也是該當的。”琥珀道:“老太太的遺言說,所有剩下的東西是給我們的,二*奶奶倘或用著不夠,只管拿這個去折變補上。就是老爺說什麽,我也不好違老太太的遺言。那日老太太分派的時候不是老爺在這裏聽見的麽。”嫵瑤見琥珀如此,忙起身拉了她的手道:“你素來最明白的,怎麽這會子那樣的著急起來了。”琥珀道:“不是我著急,為的是大太太是不管事的,老爺是怕招搖的,若是二*奶奶心裏也是老爺的想頭,說抄過家的人家喪事還是這麽好,將來又要抄起來,也就不顧起老太太來,怎麽處!在我呢是個丫頭,好歹礙不著,到底是這裏的聲名。”嫵瑤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只管放心,有我呢!”琥珀這才千恩萬謝的送了嫵瑤。卻說琥珀的擔心是有根據的,一般高門大戶的老人過世,若是不風光大葬,不僅別人會背後指點這家子孫不孝,而且那老人到了地下也不得安生。琥珀擔心賈政為了避免朝中有人參他鋪張,便簡單辦了老太太的喪事,那筆賈母事先留下來的喪事銀子被那兩個夫人暗自私吞。賈母生前便是個愛面子喜歡講究的,若是身後事辦的如此簡便,那代替鴛鴦服侍了賈母這麽多年的琥珀心裏難過起疑便不為過。

誰知嫵瑤出來想道:“琥珀這東西好多疑,不知打了什麽主意,論理老太太身上本該體面些,只是現在家裏這形勢,哪裏有多的銀子窮顯擺。嗳,不要管她,且按著咱們家先前的樣子辦去。”於是叫了旺兒家的來把話傳出去請二爺進來。不多時,賈璉進來,說道:“怎麽找我?你在裏頭照應著些就是了。橫豎作主是咱們二老爺,他說怎麽著咱們就怎麽著。”嫵瑤道:“你也說起這個話來了,可不是琥珀說的話應驗了麽。”賈璉道:“什麽琥珀的話?”嫵瑤便將琥珀請進去的話述了一遍。賈璉道:“她們的話算什麽,不過是幾個沒見識的丫頭。才剛二老爺叫我去,說老太太的事固要認真辦理,但是知道的呢,說是老太太自己結果自己,不知道的只說咱們都隱匿起來了,如今很寬裕。老太太的這種銀子用不了誰還要麽,仍舊該用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是在南邊的墳地雖有,陰宅卻沒有。老太太的柩是要歸到南邊去的,留這銀子在祖墳上蓋起些房屋來,再餘下的置買幾頃祭田。咱們回去也好,就是不回去,也叫這些貧窮族中住著,也好按時按節早晚上香,時常祭掃祭掃。你想這些話可不是正經主意?據你這個話,難道都花了罷?”嫵瑤道:“銀子發出來了沒有?”賈璉道:“誰見過銀子!我聽見咱們太太聽見了二老爺的話,極力的竄掇二太太和二老爺,說這是好主意。叫我怎麽著!現在外頭棚杠上要支幾百銀子,這會子還沒有發出來。我要去,他們都說有,先叫外頭辦了回來再算。你想這些奴才們有錢的早溜了,按著冊子叫去,有的說告病,有的說下莊子去了。走不動的有幾個,只有賺錢的能耐,還有賠錢的本事麽!”嫵瑤聽了,呆了半天,說道:“這還辦什麽!”

隨後嫵瑤主持賈母的喪事,無論是宴席上的碗碟擺設還是支使奴才幹活,全都弄得一塌糊塗,出力不討好,還受盡了府中諸人的埋怨和汙蔑。王夫人罵她先前協理寧國府主持秦可卿喪事的爽利周到勁兒都到哪去了?嫵瑤苦著臉答不上來,其實原因很簡單:秦可卿的喪事是屬於寧國府.賈母的喪事屬於榮國府。寧府為外,榮府為內。秦氏的喪事處在賈府興盛時期,賈母的喪事到了衰敗階段。外事靠銀錢開路.不留情面,所向披靡,誰敢不從,殺威棒直打得迎送親友的遲到者革其一個月的錢糧,且教她含羞飲泣而去。寧府中人自此俱各兢兢業業.不敢偷安。榮府中事,已經經濟蕭條,上壓下擠.困難重重。嫵瑤處理秦氏喪事,我行我素,威重令行,如天馬行空,鶴立雞群。處理賈母喪事時,她成了媳婦的媳婦。經過查抄賈府,嫵瑤的財政大權基本失去.只能開空頭支票,所以自然無人肯為她賣力。賈政邢夫人又都是她的長輩直親,他們不拿銀子,嫵瑤又能奈何得了哪一個呢?就是那些姑娘丫環們也都分幫結振的,後臺極硬,關系錯雜,她又能拿誰怎麽樣呢?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沒了得力的娘家,沒了做當朝大官的父親,嫵瑤眾叛親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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