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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邢夫人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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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賈母因林遠志討要嫁妝的事情心煩,給了鴛鴦沒臉,好幾日沒讓她進來服侍,鴛鴦只好待在房裏做些活計打發時間。卻不防這事被下人們傳來傳去,居然傳成鴛鴦看上了林家大爺,惹了老太太不快,如今已經失去了老太太的寵愛,說不定就要被賣出去了。麝月等幾個與鴛鴦交好的大丫頭們都暗暗為她擔心,唯獨她自己聽了那些風言風語也不曾動容,隨他們說去也不曾辯駁。如今且說嫵瑤因見賈政叫她,去了之後便受了賈政好一頓狂轟濫炸,先是罵他們貪心過重,什麽銀子都敢往手裏嘩啦,一邊讓他們想辦法堵上這空子。但這些嫁妝已經被賈璉回京城之前轉手換成了銀子,大部分都已花了出去,如何現在去弄回這麽巨額的銀子回來堵上空缺,只唬的一個勁兒的瞟旁邊的王夫人。王夫人見狀狠狠瞪了嫵瑤夫婦一眼,咬唇道:“老爺息怒。這事兒老太太也是知曉的,那年貴妃省親,家中哪裏來的許多銀子,不得已挪用了林姑娘的嫁妝。本想著讓林姑娘嫁了咱們寶玉,成了夫妻這銀子也就不必還了。可如今她不念舊情,非要破府而出,現在討要嫁妝,說實話咱們家中實實在在是拿不出的。”賈政一折磨賈母的態度和建造大觀園的情景,知這話不假,只得長嘆道:“如今不還也得還了,若鬧出事來,咱們賈家的名聲可就都沒了。”王夫人幾個只得低頭答應著,說是回去商議,連賈母那裏也不得不告訴了一聲。

嫵瑤剛回自己屋裏,便聽邢夫人來請,不知何事,雖不耐煩卻也得過去,忙另穿戴了一番,坐車過來。邢夫人將房內人遣出,悄向嫵瑤道:“叫你來不為別事。有一件為難的事,老爺托我,我不得主意,先和你商議。老爺因看上了老太太的鴛鴦。要她在房裏,叫我和老太太討去。我想這倒平常有的事,只是怕老太太不給,你可有法子?”嫵瑤聽了,忙道:“依我說,竟別碰這個釘子去。老太太離了鴛鴦,飯也吃不下去的,那裏就舍得了?況且平日說起閑話來,老太太常說,老爺如今上了年紀。作什麽左一個小老婆右一個小老婆放在屋裏,沒的耽誤了人家。放著身子不保養,官兒也不好生作去,成日家和小老婆喝酒。太太聽這話,很喜歡老爺呢?這會子回避還恐回避不及。倒拿草棍兒戳老虎的鼻子眼兒去了!太太別惱,我是不敢去的。明放著不中用,而且反招出沒意思來。老爺如今上了年紀,行事不妥,太太該勸才是。比不得年輕,作這些事無礙。如今兄弟、侄兒、兒子、孫子一大群,還這麽鬧起來。怎樣見人呢?”邢夫人冷笑道:“大家子三房四妾的也多,偏咱們就使不得?我勸了也未必依。前兒還當個寶貝似的寵著,現在不也吃了刮落不敢出屋了?即便是老太太疼的,也不過是個丫頭,如今又惹了老太太不快,趁早要了過去也讓老太太省心。這在誰看都是件好事。偏你先派上了一篇不是。要成要不成也不勞煩你了。”

嫵瑤知道邢夫人稟性愚強,只知承順賈赦以自保,次則婪取財貨為自得,家下一應大小事務,俱由賈赦擺布。凡出入銀錢事務。一經她手,便克嗇異常,以賈赦浪費為名,“須得我就中儉省,方可償補”,兒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聽的。如今又聽邢夫人如此的話,便知她又弄左性,勸了不中用,連忙陪笑說道:“太太這話說的極是。我能活了多大,知道什麽輕重?想來父母跟前,別說一個丫頭,就是那麽大的活寶貝,不給老爺給誰?背地裏的話那裏信得?我竟是個呆子。依我說,趁老太太今兒還高興著,要討今兒討去。我先過去哄著老太太發笑,等太太過去了,我搭訕著走開,把屋子裏的人我也帶開,太太好和老太太說的。給了更好,不給也沒妨礙,眾人也不知道。”邢夫人見她這般說,便又喜歡起來,卻不知嫵瑤是怕賈母把黛玉嫁妝的事遷怒到自己身上,讓邢夫人先去觸黴頭,讓賈母先發洩發洩。又道:“都說人大不中留,鴛鴦如今是丫頭裏最大的,哪裏沒些個小心思呢,若看上自家人老太太沒有不依她的,若只一門心思的攀上別人家,老太太就是打死也不讓她去的。如今太太這麽一開口,老太太必是歡喜的。”邢夫人一聽,笑道:“正是這個理呢,我這就去說去。”嫵瑤再添上一把火來,“要我說這當奴才的憑他是誰,哪一個不想巴高望上,不想出頭的?這半個主子不做,倒願意做個丫頭,將來配個小子就完了。”邢夫人笑道:“正是這個話了。別說鴛鴦,就是那些執事的大丫頭,誰不願意這樣呢。你先過去,別露一點風聲,我吃了晚飯就過來。”

嫵瑤暗想:“鴛鴦素習是個可惡的,雖如此說,保不嚴她就願意。我先過去了,太太後過去,若她依了便沒話說,倘或不依,太太是多疑的人,只怕就疑我走了風聲,使她拿腔作勢的。那時太太又見了應了我的話,羞惱變成怒,拿我出起氣來,倒沒意思。不如同著一齊過去了,她依也罷,不依也罷,就疑不到我身上了。”想畢,因笑道:“方才臨來,老太太說一會兒叫我有事,正巧我坐您的車一齊過去倒好。”邢夫人聽了,便命人來換衣服。嫵瑤忙著伏侍了一回,娘兒兩個坐車過來。嫵瑤又說道:“太太過老太太那裏去,我若跟了去,老太太若問起我過去作什麽的,倒不好。不如太太先去,我脫了衣裳再來。”邢夫人聽了有理,便自往賈母處,和賈母說了一回閑話,便出來假托往王夫人房裏去,從後門出去,打鴛鴦的臥房前過。只見鴛鴦正然坐在那裏做針線,見了邢夫人,忙站起來。邢夫人笑道:“做什麽呢?我瞧瞧,你紮的花兒越發好了。”一面說,一面便接她手內的針線瞧了一瞧,只管讚好。放下針線,又渾身打量。只見她穿著半新的藕合色的綾襖,青緞掐牙背心,下面水綠裙子。蜂腰削背,鴨蛋臉面,烏油頭發,高高的鼻子,兩邊腮上微微的幾點雀斑。鴛鴦見這般看她,自己倒不好意思起來,心裏便覺詫異,因笑問道:“太太,這會子不早不晚的,過來做什麽?”邢夫人使個眼色兒,跟的人退出。邢夫人便坐下,拉著鴛鴦的手笑道:“我特來給你道喜來了。”鴛鴦聽了,心中已猜著三分,不覺紅了臉,低了頭不發一言。聽邢夫人道:“你知道你老爺跟前竟沒有個可靠的人,心裏再要買一個,又怕那些人牙子家出來的不幹不凈,也不知道毛病兒,買了來家,三日兩日,又要*鬼吊猴的。因滿府裏要挑一個家生女兒收了,又沒個好的:不是模樣兒不好,就是性子不好,有了這個好處,沒了那個好處。因此冷眼選了半年,這些女孩子裏頭,就只你是個尖兒,模樣兒,行事作人,溫柔可靠,一概是齊全的。意思要和老太太討了你去,收在屋裏。你比不得外頭新買的,你這一進去了,進門就開了臉,就封你姨娘,又體面,又尊貴。你又是個要強的人,俗話說的,‘金子終得金子換’,誰知竟被老爺看重了你。如今這一來,你可遂了素日志大心高的願了,也堵一堵那些嫌你的人的嘴。跟了我回老太太去!”說著拉了她的手就要走。鴛鴦紅了臉,奪手不行。邢夫人以為她是害臊,因又說道:“這有什麽臊處?你又不用說話,只跟著我就是了。”鴛鴦只低了頭不動身。邢夫人見她這般,便又說道:“難道你不願意不成?若果然不願意,可真是個傻丫頭了。放著主子奶奶不作,倒願意作丫頭!三年二年,不過配上個小子,還是奴才。你跟了我們去,你知道我的性子又好,又不是那不容人的人。老爺待你們又好。過一年半載,生下個一男半女,你就和我並肩了。家裏人你要使喚誰,誰還不動?現成主子不做去,錯過這個機會,後悔就遲了。”鴛鴦只管低了頭,仍是不語。邢夫人又道:“你這麽個響快人,怎麽又這樣積粘起來?有什麽不稱心之處,只管說與我,我管你遂心如意就是了。”鴛鴦仍不語。邢夫人又笑道:“想必你有老子娘,你自己不肯說話,怕臊。你等他們問你,這也是理。讓我問他們去,叫他們來問你,有話只管告訴他們。”說畢,便往嫵瑤房中來。卻不曾看見鴛鴦立在後面,手裏狠狠的握著繡花棚子,繡花針深深的刺入了手心裏,殷虹的血一滴滴的掉在地上,宛若無聲的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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