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把拉著我胳膊的手放了下來，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其實很少看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只繃緊了神經，同樣深深看著他。

“二十年前，你在哪。”

最後，他如是問。

作者有話要說：

☆、17、總結

17、總結

他這話問的沒頭沒腦的，但是我卻一下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跟人談判時最忌諱露出自己的底牌，讓對方知道你的底線，於是我便笑道，“二十年前？也許我還躺在魯殤王身邊，安穩的當著我的粽子。”

張起靈被我說的一楞，臉上居然顯現出了些許不自在的神色。

也對，我之所以“詐屍”，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去倒了魯殤王的鬥，他雖不是主因，但也負擔連坐責任。我學著他剛才的樣子給昏迷中的阿寧揉了揉手，低頭不去看他，“很多時候其實一些事，深究也不一定會有結局。”——比如我看完了盜八全本，也沒弄明白盜墓筆記究竟是要講述一個怎樣的故事。

張起靈卻沒有接我的話茬，只是同我一起□□阿寧，一時之間甲板上居然安靜的出奇，只剩下風拂過海浪時發出的微微聲響。

吳邪出來的時候，阿寧的氣色已經稍稍恢覆了一些。他脾氣還算不錯，至少在三番五次被阿寧暗算之後還不記恨這個女人。

吳邪先是問了一下阿寧的情況，張起靈只點了點頭，看起來還是十分樂觀的。吳邪又把自己帶來的幹糧給其餘兩個大活人分了墊墊肚子，我看一眼他們三臉上的疲態，實在是於心不忍，便跟胖子請教了一下這艘鐵皮船要怎麽開才能不沈，稍稍上手之後便把他們趕走，讓他們補覺去了。

駕駛艙的空間其實不大，胖子說不放心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一個隨時可能屍變的女粽子手中，於是堅持要在駕駛艙裏休息。張起靈把阿寧安頓好了，也上來湊一腳熱鬧，說是可以從旁指導我，監督我的錯誤。吳邪看一眼船艙的空間大小，無奈只得裹著毯子靠著駕駛艙就這麽睡了，我不過專心盯著這些儀器看了十來分鐘，駕駛艙裏就傳來了胖子嘹亮的呼嚕聲——他們三個都這麽放心的睡著了。

剛才胖子已經把船開出了暗礁，所以此時我也無需太費精力在觀測海面情況上，照著胖子剛才辦的速成班所教的東西這麽開了一宿的船，等到第二天天剛放曉，悶油瓶第一個醒來了。

他是隨意的洗漱了一下，然後又折返回了駕駛艙，客氣的問我，“要不要幫忙？”

其實從上船之後我就沒得空休息，此時有人願意來接手，我自然是十萬個樂意。

從駕駛艙裏出來，吳邪依舊在外頭深深睡著，我又去看了眼阿寧，睡的比另外兩個男人還沈。走了幾個船艙，左右環顧了一下，確定四下沒人，終於是能翻出之前帶的衣服，把這身礙事的潛水服給脫了下來。

這潛水服不脫還好，一脫，我就發現出大事了。

因為我發現，在潛水服上半身的左側，靠近正常人心臟的位置上，有一道微不可查的割痕。

我比劃了一下這道痕跡的大小，似乎跟我從藏寶室裏順來的那把匕首匕刃寬度相似。

這一刀下去的極狠，而且毫不猶豫，甚至在潛水服上都沒帶來任何多餘的撕裂。

如果是正常人，中了這一刀，不說百分百致命，但是也絕對沒辦法活著從海底墓裏頭出來。

我不由又想到了自己在海底墓中的那個大膽的猜測——阿寧在海底墓中是有目的的，而且這個目的她不打算讓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一個活人知道。

目前手頭所能夠獲取的信息還不足以支撐我推測出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但是隱約覺得跟六角銅鈴脫不了太大的關系。我默默將這件原本打算扔進垃圾桶的潛水服收好了再回到駕駛艙裏，吳邪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

這裏不得不提一下，吳邪剛好起床睡眼惺忪的模樣著實有點兒可愛。他先是看著駕駛艙裏的悶油瓶發了會兒呆，繼而又轉向觀測船外的海面，外頭天色暫未明朗，陰雲壓身，只有幾只海鳥低低的掠過海面。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吳邪就這麽呆呆的看著海鳥，又看一會兒雲，看著看著，腦袋越沈越低，低到靠到了駕駛艙外圍的墻壁上，終於是眼睛一閉，又直接睡了過去。

我心說從魯王宮開始，這群人從墓裏頭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埋頭大睡。原先在村子裏，趁著他們睡覺的時候，我都幾乎數清楚了村口到底養了多少只狗看家，現在在茫茫大海之上，他們還在睡覺，難道要我去數跟著我們船底慢慢游著的，究竟有多少種魚蝦？

……好在，駕駛艙裏還有一個比魚蝦更有趣的存在，張起靈。

胖子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升上了半空中。

他先是伸了個懶腰，然後砸吧砸吧嘴，看一眼正在掌舵的張起靈，嘿嘿起身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這船開的，穩當，不錯不錯。”

張起靈只微微瞥了他一眼，並沒有接話，一直在旁邊裝背後靈的我倒是忍不住笑出聲來。胖子四周繞了一圈，見吳邪還在睡，便沒有大聲說話，只從駕駛艙裏走了出去，不過一會兒時間又折了回來，神神秘秘的沖我招手，“妹子，過來，我有事找你合計。”

我一看他那表情就覺得沒什麽好事，但是實在猜不出在這艘船上他還能整出什麽幺蛾子。好奇心殺死貓，我乖順的跟著他出了駕駛艙，被他一路帶到了魚艙，看到裏頭那條還在蹦跶的石斑魚，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忙沖他擺手，“殺魚？這個我可不在行。”

胖子把胸牌拍的老響，截斷了我的話說，“你還信不過你胖爺，過來幫我打打下手，今兒個就讓你們見識見識胖爺我的手藝。”

這敢情好，我立刻撈袖子就跟著胖子忙上了。殺魚的血腥過程略過不表，等到大功告成胖子嘚瑟的端著鍋子來到駕駛艙外的時候，我看到正在掌舵的張起靈也沒忍住，被這鍋魚的香味給引得回了次頭。

胖子早把手洗幹凈了，去把尚在睡眠中的吳邪給拍醒。我見左右沒事，便直接進了駕駛艙問張起靈，“要不要換我？”

他起初還不回應，可外頭吳邪跟胖子的對話實在太過誘人，吳邪甚至還伸了腦袋進來招呼他一塊兒出去吃，我看一眼吳邪吃的紅光滿面的樣子，直接伸手把張起靈往外推，張起靈最終招架不住，乖乖出去，一時間便只聽見外頭咕嚕嚕的火鍋聲還有吳邪跟胖子插科打諢的笑聲。

等到一行人上了永興島，島上已經忙成了一片。

胖子背著阿寧去了軍醫衛生院，我們幾個便找了一處招待所住了下來。

這一等，便是七天。航班停運，這島又沒什麽可逛，除去睡覺時間，吳邪、胖子、張起靈一行人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聚在一起推敲在海底墓裏所發生的事情。

他們一共做了四個推測，幾乎都跟原著裏所寫的一樣，倒是張起靈在畫墓室結構圖的時候，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在海底墓的時候，他們三人一直是抱團前進，走的是星圖寶頂、十二手屍棺材、左殿、盜洞、天宮模型室、珊瑚樹房間的路線。

我則因為吳邪在門板後的那一梭鏢，被迫走了右殿，如果沒猜錯的話，張起靈所推測的奇珍異獸坑或許就是我經過的那幾個奇怪房間裏其中一個。

關於我在墓中的經歷，目前我還是打算保持沈默。

要是讓胖子知道因為自己跟著吳邪他們一塊兒去了左殿而錯過了藏寶室，天知道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

這邊吳邪被張起靈勾起了話頭，正跟他們熱烈的討論關於在陵墓裏頭養這些邪門玩意兒的話題。我忽然想到在藏寶室裏頭看見的那些碎玉，順口問了一句，“那這些東西平日裏都靠什麽活這麽多年？有像山海經裏的怪物專門吃玉的麽？”

吳邪被我問得一楞，居然還真認真思考起這個話題來。不過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頭緒，只得無奈笑笑。

沒想到一旁的張起靈忽然接過話茬，說，“有，不過不光吃玉，可能連金銀珠寶也吃，還吃活人。”

吳邪聽到這裏，不由來了興趣，“我怎麽沒聽過這種東西，那你說說，它還有什麽特點？”

胖子也被這個話題吸引了，湊上前來安靜的聽著。張起靈也沒拿喬，只淡淡說，“領地意識強，對自己名下的東西特別在乎，常被人養在藏寶室裏，用來看守寶物。觸寶者死。”

我心裏咯噔一下，想起了我從藏寶室裏順走的那把匕首，順著他的話問，“這種鬼物的名字是？”

張起靈吐字清晰，表情沒有絲毫猶豫，“鬼面蛛。”

作者有話要說：

☆、18、坦白

18、坦白

事情到了這裏，邏輯就明朗了起來。

悶油瓶能知道鬼面蛛的存在，對汪藏海墓如此熟悉的阿寧又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她在珊瑚樹房間裏看到我從藏寶室裏出來，又認出來跟在我背後的那個怪物，自然就知道——我拿了藏寶室裏的東西，被盯上了。

鬼面蛛心眼小，且愛吸食活人的血，我一臉懵懂毫不知情，在她眼中，已經與死人無異。

可，她卻漏算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鬼面蛛只會纏上活人，而我，卻不是活的。

陰錯陽差之間，從黑暗裏現身的鬼面蛛第一時間纏上了她。她在瀕死之間求救，我出手，同鬼面蛛兩敗俱傷，然後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錯，阿寧這次下到汪藏海墓裏其實是為了兩個目的。

第一，就是拍攝吳邪他們看到的那個講述雲頂天宮故事的壁畫，好給裘德考的隊伍指明下一步計劃的方向，而第二，則是搜尋能夠調動陰兵的鬼璽。

可，在我又回想了一遍在墓中遇到阿寧時的場景，另一個更為大膽的猜測卻驟然間在腦海中生成。

她當時正站在珊瑚樹前，甚至還伸手想要去觸上面的鈴鐺，是不是證明其實她知道這些六角銅鈴究竟是些什麽東西，甚至還想采集一部分去陸地上研究？

這個腦洞一旦打開，許多奇怪的思緒便紛至沓來。

我潛水服胸口上的那個一刀斃命的破口，醒來之後被轉移過的房間。

——如果我的猜測成立的話，那麽就能證明一件事。

阿寧從沒想過讓我活著從墓裏出去。

想到這裏，我不由覺得背後冷汗涔涔。

吳邪發現我臉色有異，停下討論關心的看著我。我只能沖他投去感激的一笑，便借口狀態不佳，回自己房間休息了。

躺在床上，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安睡。腦海中回想的永遠是阿寧在海底墓中那充滿歉意的一笑，還有那句“我覺得你會更寧願自己不知道。”

也不知哪裏來的沖動，我一個翻身從床上起來，隔著厚重的玻璃看一眼外頭的狂風暴雨，忽然想要去軍醫衛生所看一眼阿寧。

這個念頭來的快，卻是讓我毫不猶豫的就依著去做了。可在外人看來，在風暴來臨的時候出門，完全就是不理智的行為，我剛走到酒店門口試圖拉開緊閉著的大門出去，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兩、三個青年立刻出手阻止了我。

“？”

“這位女士……”

他們說話略帶一些口音，語速急切，遠遠看來幾乎像是跟我起了沖突，也許是我們鬧的動靜太大，竟然把滯留在旅店的其他人也吸引了出來。

“你在這裏做什麽？”

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我轉身過去，看見的居然是一臉冷漠的張起靈。

“……”我深吸一口氣，不想解釋太多，酒店的保安卻好像抓到救星一般拉著張起靈烏拉烏拉說了一串。

聽完保安的話，張起靈又用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看著我，“你過來一下。”

保安小哥看著我倆，表情像是恍然大悟又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我又看一眼緊閉的大門，只能無奈跟在張起靈後頭走。

此時吳邪跟胖子還在旅社的房間之內，張起靈在前頭走著，步速並不太慢，我亦步亦趨的跟著，不過片刻就已經來到酒店的一處角落。

他站定了，雙手抱臂就這麽靜靜的問我，“你在墓裏發現了什麽。”

先前在墓裏，因為連我自己都懷疑自己碰到的是真實還是夢境，所以便沒有把跟阿寧在一起發生的一切告訴吳邪一行人。此時張起靈已經證明墓中當真有鬼面蛛存在，我便也沒有保留，將在珊瑚樹房間裏發生的一切包括之前藏寶室裏事一並與他說了。

聽完我的話，張起靈的臉上也沒出現什麽驚異神色。他只垂下眼睛像是在思考些什麽，不過片刻便轉而問我，“你說你在藏寶室裏拿了一個匕首？”

“這不是重點……”我被他這麽一問，也不知為何覺得前所未有的尷尬，“我懷疑阿寧借著我們的力量下墓，目的就是為了墓裏頭的那些六角銅鈴。”

鬼璽的事情，我並不方便與他詳說。關於雲頂天宮的劇情我已經記不太清，但卻深深記得最後是張起靈拿著鬼璽進入了青銅門看到了終極。如果此刻跟他提及鬼璽，不但無法解釋清楚自己到底是從哪裏知道的這個東西，更容易引起他的警惕。

而六角銅鈴的事卻只是我的猜測，張起靈先前也跟吳邪討論過這個異常邪乎的銅鈴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最終只是不了了之。我看著張起靈，試圖從他的表情裏解讀出些什麽，或者又能聽他說出些什麽有用的訊息，卻不料，我的話剛說完，就見他忽然轉身過去，居然作勢要走？

“等等。”我趕忙追上他的腳步，完全不知道他這個狀態到底是什麽個情況。

倒是張起靈被我這麽一攔，不解的看著我，“怎麽了？”

……到底誰才是穿越者，為什麽我覺得我的腦回路跟他似乎不在一個世界？

“你對我的推測，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張起靈又沈默了片刻，然後開口，“這件事，別告訴他們兩個。”

他口中的他們兩個，指的自然就是吳邪跟胖子。

我被他這句話弄得楞在原地，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件事不能告訴胖子的原因我大約也能猜測出來幾分，要是讓胖子知道因為跟著吳邪他們走了左殿而錯過了進藏寶室的機會，一定懊惱的連腸子都要青了。

但我卻怎麽也想不出來，為什麽這件事不能告訴吳邪？

是因為吳邪對阿寧始終心存一點善意，如果讓他知道阿寧居然要在右殿把我殺了，會在如何處置阿寧的問題上猶豫不決嗎？

亦或是，這些完全不屬於劇情的信息會把吳邪帶領到一個完全背離主線的彎路上？

唯一值得肯定的是——在這本書裏，張起靈都始終是站在主角身邊的人，我本身就是無關劇情的人，所以我還是決定信他一回，將這事爛在肚子裏。

永興島上的這場風暴來的快，走的卻很慢。

等到招待所解禁，外頭恢覆了正常交通，時間距離我們住進來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禮拜。

吳邪跟胖子這些天在招待所裏幾乎都要憋出病來，此時得知重獲自由，都恨不得痛飲三百杯以示慶賀。打包好了行李，他們又去軍醫衛生所想要看望一下阿寧，卻得知在幾天前，也是風暴最勝的那幾天，阿寧已經被人接走了。

這一段原本就是包含在劇情裏的，可是身處其中的我卻覺得莫名的煩躁。想到那一日我想從酒店出去冒雨去衛生所查看阿寧的情況卻被阻止，是不是也就是那一天，阿寧就被裘德考那邊的人帶走了？

當生命被人算計的時候，就算是不死之身也難免不悅。胖子在一旁義憤填膺，大約與我心有戚戚。

倒是吳邪卻好像松了口氣一樣，我在一旁悄悄查看他的臉色，不由嘆氣——他終究還是太過心軟，好在是主角，也不會遭受太多挫折。

一行人重新上了船，這一次卻不比來時的滿心激昂。兩天後，大家在海口機場分別，我自然是跟著“張教授”重回研究所，一行人便就此別過。

回到濟南，張教授卻是半路同我道別，也沒說原因，簡單的打了個招呼便自行離開了。

之前他在招待所裏就是這副神游天外的狀態，我也不便去窺探他人隱私，想著既然領導已經翹班，便索性回了自己租的房子。

第二天又去醫院想要探望潘子，卻沒料到醫院的人告訴我，在我離開後的第三天，潘子就已經辦了轉院手續，出了院。

我心說原著裏頭潘子可是實打實的在醫院裏頭躺了一個月，現在時間明顯對不上，莫非是有其他人在期間聯系上了潘子，給他辦的轉院？

抱著這個念頭，我又跟醫院確認了一下幫他辦理轉院的人的情況。因為之前我也多次來病房探望潘子，醫院的人態度還算配合，只告訴我是一個三十歲上下年紀的中年男人，說話好像帶著南方的口音。

南方口音，大約就是長沙那邊的人了。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背負著自己的秘密，我心想反正下一個章節潘子又會生龍活虎的出現在吳邪的世界裏，便跟醫院道謝，決定不再深究此事。

當時決定留在濟南，一是為了查那個村子及魯殤王墓，二則是為了跟吳邪借錢，順帶照顧潘子。

現在潘子已經離開了這個城市，而我在研究所裏想要調查的資料也查得差不多了，又在家裏消極怠工了幾天，我終還是給研究所的人打了個電話，提出了辭職。

聽到我要走，研究所的人還是略有些惋惜的，我想這並不是因為我這人有多出色，而是因為像我這樣不嫌棄工資又盡職盡責的人實在難得。但好在這份工作也不算太挑人，研究所的人只跟我客套了幾句，便幫我結清了工資放我走人。

臨走前又跟研究所裏的人聊到了“張教授”，聽研究所裏其他人的意思，張教授這種神出鬼沒的狀態屬於常態，我聯想了一下張起靈平素作風，便也點頭理解。

潘子跟工作的事都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房子還有老海那邊的一些人情往來。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把房間的鑰匙帶好打車趕往趕往英雄山古玩市場，剛走到老海鋪子前頭不遠，就看見鋪子的卷閘門從上往下一卷作勢就要關門，此時站在外頭躬身鎖門的那個中年男人，不是老海，又是誰？

“海叔，您這是？”

我上前直接跟老海打起了招呼，老海鎖好了門起身，見是我，倒是一楞。

“這樣剛好。”沒頭沒腦，他忽然開口，“今兒個剛巧有個機會，我待會要去個地方，你要不要跟我一塊？”

我努力消化他話裏的意思，卻還是不太明白他要去的地方究竟是哪。他見我傻站在原地，沖我一招手道，“咱們車上慢慢說。”說罷，鉆進了鋪子不遠處停放的一輛黑色轎車之中。

原來老海這一次中途閉店卻是要去參加一個私人的古玩品鑒交流會。

這個交流會其實在古玩圈裏很常見，用吳邪的意思來說就是一群老頭閑得沒事在那瞎忽悠。但是

今兒個見老海一直神色肅穆，我不由猜測，這次舉辦交流會的，是不是就是他口中的那個“大老板”？

不過車上還有其他人，我不便開口詢問，只默默坐在副駕上假裝在看四周的景色。

那車在濟南市內馳騁，大約走了半個小時，卻是轉去了一個巷子口。

這條巷子表面上看起來安靜無聲，仔細看去才發現四周的房屋分布的都很有講究。一般在濟南，這種巷子裏都是平房，住的也是本地的一些居民，零散的還會養些雞鴨，種些青菜什麽的。

可這條巷子裏卻是幹凈整潔，鮮有人煙，白墻青瓦，平白的生出了些隱世的味道。

最終，車在一處朱門大院門前停下，老海率先下車，只招呼我說，“待會你只管看，有什麽事情，謹言慎行。”我難得見他這麽嚴肅，點頭稱是，就當自己運氣好，剛巧跟著他一塊兒來長見識了。

拾級而上跨進了院子，這才發覺裏頭真是別有洞天，這院子竟然是個頗有特色的四進四合院。

四合院在北京這樣的地方比較盛行，通常是比較標準的軸對稱建築，前院、後院的建築分布都頗有些講究。一個完整的四合院也不過是三進院落，此時老海帶我來的這個院子，已經是改良過的大院了。

他沒有讓人引領，直接帶著我往前走，繞過影壁直接進了二進院，院內樹影重重花草扶蘇，甚至還搭了一個紫藤花架，兩側的長廊下及院內零散卻又有序的擺放著些許座椅，放眼看去，此時已經坐下了不少人。

作者有話要說：

☆、19、別來無恙

19、別來無恙

我和老海兩人在院子裏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大約等了十來分鐘，場內的三十來張椅子終於坐滿，外頭的大門也悄然無聲的合上了。

此時院內安靜非常，不過一會兒，便從二進院的廳堂裏頭走出來一個青年人。

他穿著一身普通的馬褂，看樣子也不過二十來歲，頭發理的很利落，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他在院子中間站定，先是沖四周都作了個揖，然後朗聲開口，“各位久候，這次的鑒寶會馬上開始，敝姓李，下面有請。”

我從未參加過這種鑒寶會，此時自然是聚精會神的盯著剛剛出場的這個李姓青年。

卻見他只是抄著手，站在一旁並未動作，原來卻是另外有人從二重院的廳堂裏端出來一個老紅木的托盤，上頭還擺放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瓷碟。

這個瓷碟一上來，場內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我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旁邊的老海已經猛的輕拍了一下巴掌，低聲嘆道，“哥窯！”

我不由定睛去瞧這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瓷碟，淺腹，坦底，碟子邊緣呈現六瓣花瓣式，腹壁向裏還凸出了六道棱線，側面看來，就好像是一張擱在托盤上的小瓣荷葉，只不過上頭裂紋遍布，讓這個瓷碟莫名生出來一種奇怪的美感來。

“這東西，價錢可不低……”

老海幹的就是這一行，我自然是相信他的眼光。

拿著托盤的那人帶著這個瓷碟在人群裏快速走了一圈，我掃一眼四周的人的表情，已經有不少人眼睛都直了。但，這裏是品鑒會，卻不是拍賣會，這個展品拿出來之後，下一步難道就要就地起價，然後品鑒改拍賣？

正這麽想著，方才出場的那個李姓青年又重新回到場上，笑道，“相信剛才大家都已經看到了第一件展品。齊爺的意思是，待會如果誰能憑著剛才的印象對這個瓷碟做出最準確的推測，那麽待會，就會有不遜於這個瓷碟的好禮相送。”

話音剛落，院內又是一片嘩然。我看一眼老海，明顯他也被這個提議給驚到了，要知道平日裏如果有人舉辦品鑒會，多半都是為了請專家過來替自己鑒定藏品的真偽。像這樣隨意而散漫的臆想推測，這次品鑒會在古玩界中，也絕對是頭一回。

我原以為場內的一些老學究模樣的人會拂袖而去，可很可惜，所有人都沒有提出反對，甚至，大部分人都有點兒躍躍欲試。

那李姓青年的話剛說完，已經有人又拿著一疊紙跟了過來。有想要拿彩頭的，在座位上稍稍舉個手，自然會有人把紙筆遞到你跟前。場內甚至不限制討論，也不限制走動，一時之間，原本井然有序的場子又瞬間熱鬧了起來。

老海看起來對這個瓷碟有點兒想法，已經找人要了一副紙筆開始寫起來自己的推測。我對瓷器實的了解實在平平，便在一旁認真看著。

大約過了三分鐘，所有人在紙背上寫下姓名，把自己的推測折好，統一遞了上去。李姓青年人讓人把這些紙張都收了，卻並未直接公布結果，而是引出來下一件藏品。

其實當時場內氣氛已經完全活躍了起來，我原本還擔心第二件藏品會因為第一件瓷碟的高參與度而被其他人草草敷衍無視，可，當我看到托盤裏的那個東西時，卻跟在場的所有人一樣，瞬間安靜了下來。

——那是一個被封在玻璃箱子裏的塑了底托的獨立的佛頭。

“這……”

原本熱鬧的場子在佛頭出現的瞬間重新回歸了冰點，拿著托盤的人也是慣例繞場一周，只不過這一次走的比上一次更慢，也更穩。

一場走完，院子裏依然只有面面相覷的人群，作為品鑒會主持的李姓青年依舊抄著手站在一旁微笑，已經有幾個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難掩面上的激動神色，找旁邊的人要來了紙筆開始奮筆疾書。

我低頭去問旁邊的老海，“海叔，您知道這個佛頭是什麽來歷麽？”

老海皺著眉，搖了搖頭，道，“在中國，對於這種頭首分離的佛頭都很避諱，也不知道齊爺把這個拿出來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一次，遞交紙條的明顯比上一會要少。過了三分鐘也不過寥寥數人將自己的猜測遞了上去。李姓青年依舊讓人把紙條收了，又從另外一人手中接過一張紙條，臉上浮現出些許訝異的表情，覆而笑道，“第一件藏品的結果已經出來了，不知道徐恒徐先生是在座的哪一位？”

在我不遠處的一個青年男人一臉驚詫的站了起來。然後在大家或羨慕或打量的目光中走到了李姓青年身邊。

李姓青年開口道，“其實在座的各位對於剛才那個瓷碟的猜測都很接近，只不過，只有這位先生在自己的推測裏提出來，這個瓷碟其實並非單獨的一個，應該還有另外一個配對的瓷碟。”

在世的哥窯原本就極罕見珍貴，誰又能想到，除了要推測出這個瓷碟的成色、價值，還要還原這個瓷碟原本的歸屬？

“作為獎勵，這個聽風瓶就當做是齊爺的一點心意。”

李姓青年將一個大約四十厘米高的錦盒交到了那位叫徐恒的青年手中，後者將錦盒打開了，裏頭正是一個做工精美的元青花聽風瓶。

這個獎勵一出來，場內的氣氛就不僅僅是一句簡單的“羨慕”可以形容的了。李姓青年借著這氣氛，將之後的十件展品陸續展示了出來，除去我最在意的那個佛頭得彩頭者是直接被引去內室詳談外，其他展品都被拿出來又重新讓推測正確的人給在座的人講解了一番自己的判定理由。

不得不說，此間院子的主人涉獵實在算得上是廣泛。

無論是金石珠玉還是瓷器青銅，甚至拓本佛片、錢幣字畫，竟然都出現在了這次品鑒會當中。

我不由得猜測，究竟是什麽家底才能讓他有這樣的底氣來舉辦這麽一場品鑒會，這個品鑒會背後的主人，到底是誰？

等到第十二件藏品的推測者也說完了自己的推測理由，場內響起了嘆服的掌聲。李姓青年笑著將禮品送到推測者手中，在院內站定，道，“相信在座的各位今日過來，都是為了這最後一件展品。我們也不啰嗦，下面直接有請。”

依舊是老紅木托盤，依舊是由人端著從二進院的廳堂裏出來，可是，等到我看清楚上頭呈現的是什麽東西的時候，只覺得渾身好像被忽然浸入了涼水之中，驚詫的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是一方玉璽，大小摸約有一公分左右。如果單看雕工，完全是戰國時期的風格，可，當年的印璽都流行制作成1到2厘米的小璽。玉璽上頭還雕刻著幾個掙紮的惡鬼，或腳踩或身纏龍魚混雜的獸形。

不是照片，而是實物。張起靈拿著進長白山青銅門的鬼璽，吳邪在新月飯店點天燈搶下來的鬼鈕龍魚玉璽。

……

這不可能！

這玩意怎麽可能在這？！

鬼璽一出來，院子裏的氣氛瞬間被炒到了最熱，甚至超過了哥窯瓷碟、元青花聽風瓶以及那個身份不明的佛頭。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負責展示的那人端著托盤繞場，鬼璽來到我跟前的時候，我盯著它上頭的每一個紋路，不敢放過分毫。

不會錯了，這個東西在這世上也只有兩枚，一枚由張起靈在魯王宮墓中獲得，另一枚則是霍老太手中。

齊家，齊爺。老九門又有幾個姓齊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等鬼璽展覽完畢，伸手要了一套紙筆。

老海見我全程未動，居然在最後關頭舉了手，頗有些好奇。

我卻沒空理會他，而是動手在紙上寫。

鬼鈕龍魚玉璽，湖南古文縣百巖坪，山東瓜子廟，魯王宮，霍。

將紙折好，在背面寫下自己的名字交了上去。李姓青年將所有紙條收齊了，卻是進了內院，這麽等了大約十來分鐘，卻是有人來到我跟前，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聲道，“王小姐，齊爺請您進內屋一敘。”

過垂花門，進三進院。

那人一路帶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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