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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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話劇社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後，回到教室後九島紀理被小林奈奈子糾纏了很久詢問她跟幸村精市現在是處於什麽情況。
“難道是因為沖繩那件事，紀理你心軟了嗎？”
小林奈奈子真情實意的為她著想：“你不能因為一件事就原諒他啊，就算幸村同學對你是真的喜歡，也不能改變他現在的重心是網球的事實吧。”
作為這段戀情開始與結束的‘見證人’，小林很敏感的察覺到九島紀理現在並沒有像之前剛分手的時候那樣對幸村疏離冷漠了。她本來擔心紀理過度在意分手的事情，而讓自己難過，但現在見他們似乎又有了交集之後，又十分糾結起她會不會心軟覆合了。
她個人來說，對幸村同學沒有什麽意見。學習、運動、長相、人品都沒有什麽問題，但就是太過於專註自己的夢想，導致他實際上並不適合談戀愛上。
真的覆合了，她也很擔心是否會再次分手，對紀理造成更深的傷害。
“你看，仁王君雖然也是網球部的，但是他每天都會盡量找時間來陪我，而且還會跟別的女性保持距離，交往沒多久就把我正式介紹給他的朋友圈了。而且只要是我的電話，無論什麽時候都會第一時間接起來或者發短信跟我說明情況。”
“如果在要比賽了，他也會跟我提前說上場了……”
小林奈奈子及時剎住了車。
她看紀理的表情漸漸低落下去，也有些難過的湊上去：“我說這些不是想炫耀，我只是想說……認真談戀愛不是彼此喜歡就夠了呀。”
只是學生時代的話，那倒是無所謂了，跟學校的風雲人物戀愛到哪裏都是一種談資。
但是紀理明顯不是這樣的人呀，至少在分手之前，她是真的很喜歡幸村同學。
“我知道的，所以我才會跟他分手。”九島紀理展開被包紮起來的手，想到剛剛幸村精市維護關心的樣子，眉頭就忍不住皺了起來。——但是三年的習慣怎麽會說沒就沒，特別是在沖繩的事情發生之後，幸村精市完完整整知道了她是怎樣一個人。
卻依然沒有放棄。
而她每次想要推開、拒絕，無視的時候，目光就會不由自主的看向幸村精市仍然纏著繃帶的手。
不可抑制的，她又產生了逃避的想法。
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就可以假裝不知道，就可以無視他人的心意，就可以規避不想面對的可能。
“我該怎麽做呢，奈奈子。”
好想離開這裏。
就不會面對幸村精市，也不會有朋友的關心，把電話號碼換掉……就甚至可以逃避跡部景吾的嘲諷和譏笑。
九島紀理的瞳色愈發深了。
好像潛入了深海，透著一股壓抑的藍。
隨著上課鈴聲的響起，即便再擔心紀理，小林奈奈子還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想了想，給仁王雅治發了一條短信。
“那今天的值日就拜托你了，九島同學。”
九島紀理朝紀委點了點頭，她情緒並不高，整個人都淡淡的。
手機在口袋中不斷地響動著，但主人卻仿佛聽不見感受不到一般專註著值日衛生的事情，回到教室拿東西的小林擔心的走了過來：“紀理，你沒事吧？”
“恩？”
九島紀理習慣性的朝她笑了一下，“是有什麽東西落下了嗎？”
小林奈奈子揮了揮手上的東西，示意自己已經拿到了，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紀理的制服口袋：“手機，響了很久了。”
“啊，抱歉。”九島紀理把手機拿出來，正好電話現在掛斷了，她便說：“已經掛了，我待會再打過去吧。”
窗外的天色還早，但紀理已經準備回家了：“奈奈子還有社團活動吧？那我就先走了。”
似乎不願意再多談什麽，九島紀理匆匆拿上包就從教室走了出去，跟出來的小林喊了幾聲都沒有留到人，只能追到窗邊去擔心的看著九島紀理慢慢朝校園門口離去的身影。
紀理……她臉上露出了下定決心一般的神色。
離開神奈川之後，九島紀理整個人松了口氣。
她暫時已經沒有空理會學校裏的事情，她和工藤新一約定的最後時間已經到了。
這段時間每一天江戶川柯南都會來找她，試圖讓她打消這個念頭，但卻正因為這樣，更讓紀理覺得新一是個躲在小孩子背後沒有擔當的人，從而堅決了這個想法。她甚至故意當著柯南的面和雜志社等負責聯系人聊天，雖然能容沒有涉及到新一，卻也是一種實質性的威脅。
會面這天，九島紀理推掉了所有的約會。
為了方便談話，紀理選的地點是晚上的米花公園。
自覺已經足夠體諒工藤新一不想出現在人前的想法，但她絕對不能原諒他分明一直在東京，卻謊稱自己去外地辦案，還一辦就是半年的事情。
東京時間20：00
坐在公園的長凳上，九島紀理神色平靜的告訴電話那頭的人自己今天有點累，已經到家準備休息了。
電話掛斷後，便背脊直挺的坐在那裏等待著自己等候的人。
與此同時，米花町2丁目22番地的房子裏，一老一小兩個人焦急的在客廳踱步。
“灰原還沒有好嗎？”
在收集收到九島紀理傳來的‘已經到達’的信息後，柯南的焦慮達到頂峰。
阿笠博士雖然也替他著急，但到底不是當事人，還是安慰道：“紀理應該不會真的登報的，只是嚇唬你而已，你也別這麽著急啊新一。”
對紀理了解頗深的柯南沈重的搖了搖頭：“如果我不給一個合理的交代，紀理絕對會這樣做。”
可問題就在，他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合理的交代。
黑衣組織的事情，絕對不能讓紀理知道。
他沒有辦法再接受一次度假村殺人案事件了。
告訴紀理，以她的性格，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就在此時，地下通道裏傳來了一些聲音，灰原哀面帶倦色的拿著一個小白瓶走了上來。
她隨手丟給柯南淡淡的說：“沒有具體的臨床試驗，我沒辦法確定成功率和人體時效以及副作用。”
剩下警告的話，似乎也沒有必要說了。柯南一拿到藥，就心急的直接吃了下去，連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這讓灰原哀的神色閃了一下，“半小時內就會起作用，你自己準備衣服吧，註意，感到身體不對勁第一時間立刻離開，否則你精心隱瞞的事情就再也藏不住了。”
“好！”
夜半的公園帶著初夏的一絲悶熱感，周圍也幾乎沒有什麽人逗留了，九島紀理坐在長椅上，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東京時間22：00
還有一個小時。
在經歷一陣幾乎要撕裂身體的痛苦之後，柯南清晰的在沒有醉酒和發燒的情況下，看到了自己恢覆十七歲的身體。
他眼睛一亮，立刻將在一旁準備的衣服套上身體，匆匆看了一眼手機就急急忙忙的沖出了阿笠博士家，甚至都來不及跟阿笠博士和灰原哀打一聲招呼。
——！
工藤新一剛跑出門，不過兩秒又立刻跑了回來。
他趴在門邊偷偷地看了一眼。
跟著出門的阿笠博士楞了一下，“新一你怎麽又回來了？有什麽東西落下了嗎？”
“噓！跡部景吾在那邊。”
工藤新一對著阿笠博士舉了一根手指，示意安靜。他從阿笠博士的門旁隱藏自己瞄了過去，銀灰色頭發的少年制服精良沒有絲毫褶皺，背脊直挺的姿態優雅而矜貴的站在工藤宅門口，薄唇微抿，神色平淡的直視著前方。
無論對方為什麽此時出現在他家門口，但絕對不能讓跡部景吾知道他是從阿笠博士的家裏跑出去的。
“我得從後面繞出去。”
阿笠博士擔憂的說：“可是從後面繞到公園就趕不上12點了，那得多走好幾條街……”
東京時間23：35
九島紀理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又合上手機。
還有25分鐘。
狂奔在街道上的工藤新一，幾乎連片刻喘息的時間都不敢給自己留下。
他從阿笠博士家的後墻翻墻出去，立刻就拆了路上的一輛自行車趕了過來，疾行一路。
東京時間23：59
九島紀理失去了耐心。
一個晚上過去，她總共就只收到了一個電話，而且還不是工藤新一打來的。
她慢慢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背脊上還有周五被摔傷帶來的疼痛，可她臉上卻一絲一毫都沒有顯露出來。
膝蓋上的傷已經結疤。
東京時間24：00
就當她要離開公園時，一輛自行車從門口猛沖進來，因為來不及剎車，差點撞在了樹上。
工藤新一喘著氣從車上下來，額間的發縷全都濕透了，他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此刻也隱隱可以看到肌膚的顏色。
“紀理……”
他緩下呼吸，慢慢走到九島紀理的面前，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用這種俯視的角度看過她的模樣了。
像是成熟的麥田裏搖曳在陽光下的麥穗一般的褐色長發，海藍寶石一樣的眼睛，註視著他的時候卻沒有以前的鮮活。
“工藤新一，你遲到了。”
九島紀理雙手環胸掃了他一眼，自己返回去坐到了長椅上：“過來坐著吧。”
大概就這樣安靜的休息了一小會，工藤新一扯了扯領子，驅散了脖頸間的燥熱感，終於打破了彼此之間的沈默：“紀理，我不是刻意躲著你的。不接你電話，也真的是當時有十分緊急的事情，沒有辦法接。”他沒有辦法當著面騙九島紀理，只能選擇什麽都不說。
“你可以相信我嗎？”
工藤新一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紀理面前慢慢單膝抵在地上，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擡起了頭。
天空一般的藍色眼睛，專註無比的看著她。
九島紀理看著現在矮下身來的工藤新一，想到這段時間的種種，神色終於松動。
“我不想說，小蘭有多擔心你。”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想知道你在做什麽，連這個也不行嗎？”
工藤新一的手顫了一下。
“你知道你對我來說，不僅僅只是青梅竹馬吧。”雖然這段時間九島紀理一直是以一種安慰、自信的態度面對所有關心工藤新一失蹤的人，但她內心深處也一直浮著一股不安的陰霾，“你陪著我長大，包容我、帶領我，連我父母都沒有你重要。”
一回東京，她第一時間不是回九島家的別墅。
而是來工藤家裏。
可是她想找的人，已經失蹤了。
“……我以為你去外地辦案，最多也就一周。可是你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沖繩那天明明你跟我近在咫尺，你卻不願意來見我。”
“我好生氣啊，工藤新一。”
九島紀理說著生氣，卻有淚水滑落到工藤新一的手上。
面對再危險的犯人時，也沈著冷靜的工藤新一，此時顯得極其手足無措：“別、別哭啊！哭起來就一點都不好看了，變成醜紀理了！”
九島紀理：“……”
她張了張嘴，險些就想罵出聲了。
雖然可能說錯話了，但見紀理止住了哭，工藤新一松了口氣。
當時在沖繩的時候他只來得及和蘭解釋了幾句，就被胸口處的悶痛逼得不得不找一個地方躲了起來。變回柯南後，又忙於安慰小蘭，徹底忽略了當時陷入危險才被救出來的紀理。
工藤新一慢慢拭去紀理眼角的眼淚，極盡溫柔的註視著自己從出生沒多久就已經睡在一個嬰兒床上的妹妹：“我應該陪在你身邊的，是我不好。”
他承諾過照顧紀理，卻沒有實現這個約定。
所以在紀理說自己轉學神奈川的時候，連反駁都沒有底氣。
是他建議的紀理回學校，會發生那種事，都是他的錯。
“在你失蹤之前，我覺得工藤家就好像是我的一個避風港一樣。遇到了任何事，我第一時間就想要回去。”九島紀理人生中父親、母親、哥哥，人生中最重要的角色，全都是工藤家的三個人所扮演的。
“可是我回了東京，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九島紀理鼻子一酸，“你的房間沒有人，有希子姐姐他們在美國，我不想讓他們擔心……給你打電話，十個有六個都掛了。”
“沖繩你還躲著不見我——”
他握住紀理肩膀的手一松，前傾身體抱住了自己的妹妹，發誓一般說：“在這件事情在結束之前，我不能跟任何人說。相信我，我一定會完美的把這件事解決，然後回來完完整整的，告訴你整個事件的原因和經過，……但是現在還不行。”
“可你已經在這件事裏糾纏了快一年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耐心的安撫著在他面前委屈至極的紀理，語氣溫柔的不可思議，“我都知道的，紀理。”
“我答應你，只要沒有意外，每天無論多晚，我一定會給你打一個電話，而不是短信。好嗎？”
“我會證明我平安無事，你也答應我堅強起來。”
“無論是幸村精市的事情，還是其他的事情。”
九島紀理沈默了一會。
“那你回答我另一個問題。”
“只要和案件無關的，我一定會告訴你。”工藤新一連忙說。
想到那個孩子的種種跡象，九島紀理頓了頓。
“江戶川柯南，到底是誰？”
“你在說什麽啊，柯南不就是柯南嗎，啊哈哈哈哈哈。”
工藤新一頭上的汗水忍不住淌了下來。
他已經想到了紀理可能懷疑起了柯南的身份，但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直接的問出來。
“你老實跟我說……”
九島紀理把新一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拂下來，格外嚴肅的看著他：“優作叔叔是不是出軌了？”
工藤新一：“……？”
他眨了眨眼，腦子有一瞬間的當機。
“你在開什麽玩笑啊？”工藤新一立馬跳了起來，“我爸爸怎麽可能出軌呢？！”
九島紀理被他這樣的態度嚇了一跳，但隨即又理直氣壯的問：“那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麽柯南跟你長得那麽像，和你那麽熟悉我卻從來都沒聽過的原因啊！”
“那個孩子根本就是你小時候的克隆啊，如果不是你年紀不夠，我都要以為是你的私生子了！”
工藤新一磨了磨牙：“柯南絕對不是我的孩子！”
“那你也發誓，絕對不是優作叔叔的。”
柯南具體到底是誰的孩子她不在乎，只要不是優作叔叔對有希子不軌的證明，那就無足輕重了。
但當她這樣問出口時，工藤新一卻突然沈默了一下。
“我發誓，江戶川柯南絕對不是爸爸的孩子。”
九島紀理：“……那你為什麽猶豫了。”
她感覺情況不對勁。
該不會真的是私生子吧？她瞪大了眼睛，“有希子姐姐那麽好，為什麽優作叔叔要出軌？？？我要告訴——”
工藤新一手忙腳亂的把要站起來的紀理按了下去，“柯南跟我們家有一點血緣關系，但是絕對不是私生子，我發誓。而且媽媽也知道柯南的存在啊，她還很喜歡柯南的！”
“真的……？”
“……真的。”
工藤新一舉起手：“如果我說謊，我就叫你姐姐。”
反正已經叫過了。
聽到這個，九島紀理的神色好看了許多，“那好吧，我就信你一次。”
實際上她自己也不願意相信優作叔叔出軌了。
為了避免九島紀理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工藤新一問起了她最近的近況。
作為柯南的時候，他即使有心安慰也不會被聽進去，現在好不容易變回了工藤新一，在變回去之前他要好好跟紀理聊聊。
“我？”
九島紀理笑了一下，“我很好啊。”
“雖然跟幸村精市分手了，不過我忍住了沒有轉學。前段時間在跡部的提議下，我回冰帝初等部看了一下……”紀理慢慢的將這段時間的事情，一點點的講給工藤新一聽。或許原本還有想要尋求安慰的意思，但是聽他在這種情況下也不願意……或者說是不能說出離開真相的樣子，她就決定不再讓他有多餘的擔心了。
看著紀理略帶著輕松口吻的描述，工藤新一把手輕輕地放在了她的頭上。
“我說過的吧，在哥哥面前還裝模作樣，就沒有必要了。”
“……”九島紀理感受著頭頂上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抿了抿嘴：“什麽哥哥啊，明明只比我大兩個月而已。”她側過頭去，看向工藤新一騎來的自行車灰撲撲的倒在地上：“為什麽，大家都想讓我成為他們想象中的九島紀理呢。”
她輕聲說：“那個男人給我打電話了，說讓我畢業之後就去德國，就讀他的母校。仿佛這樣就能成為他期望中的紀理一樣。”
“跡部景吾希望我成為‘更好的紀理’。”
“連一個騙子教練，都要千裏迢迢的從美國隔了三年還擺著一副教育者的姿態托話給我。”
“就算是新一，其實也是跟跡部一個想法，對不對？”
他們都覺得紀理這樣不好。
可是……好的紀理，就是她嗎？
九島紀理不知道。
她只是有點痛苦。
“我喜歡幸村精市，可是他有比我更重要的東西，網球。”
工藤新一順了順紀理的頭發，手上的觸感柔順至極：“你知道在沖繩的時候，如果那把刀再偏離一點，他的手就廢了。即使還可以用左手，但右手廢了對一個網球運動員來說等於一生都毀了。”
“可是，”九島紀理回過頭看工藤新一，“我要的不是平等啊。”
她知道自己性格很糟糕，但她沒有強迫任何人去迎合她的性格，合不來就散開就好了啊。
就像是長太郎去網球部的時候，她也沒有要求他退部，只是自己離開了而已。
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我不想覆合，不想變成那種歇斯底裏的模樣。那天晚上我也和他說了，就算他現在知道了我是什麽樣子，我們兩個也不會回到從前的。”九島紀理認真的看著她最信賴的人：“你告訴我，我要怎麽做到在一個學校一個年級，完全無視我喜歡的人？”
工藤新一沒有反駁紀理的那些話。
他的確想要讓紀理改變自己對一些事情的看法，但這並不是覺得她不好，只是想讓她更快樂。
“紀理，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小蘭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做偵探踢足球都很重要……我願意為了你、為了蘭，而去死，毫不猶豫。”工藤新一緩著口氣，一點一點的說了下去：“但你不能因為，我也願意為了蘭去死，就把我對你的愛全部無視。”
“可你跟幸村不一樣。”她想起來幸村精市毫不猶豫擋在自己面前，血液噴濺出來的那一幕，想起了新一在度假村不顧一切也要把她拉出來的那一幕……
九島紀理擡頭看向新一，直白而又單純的說：“可是他這樣做，我會很不高興啊。”
“可你也不是七歲，不是十四歲了，九島紀理。”
工藤新一嘆了口氣。
他有時候對紀理的個性也很頭疼，但身為知道她為什麽會有這樣性格的人，更多的只能去包容、引導她。
“那個男人也跟我說這句話了。”紀理想到了下午接的那通電話，“他說：你已經十七歲了，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我給你的任性時間已經足夠多了，不要貪得無厭。”多可笑啊，她只是想讓自己不要那麽痛苦而已，就成了貪得無厭。
“……是九島叔叔嗎？”
九島紀理輕輕地應了一聲。
“他回國了。”
從來沒有給過她一點疼愛和關心的男人，突然又要來掌控她的人生。
工藤新一立刻緊張起來：“你去見他了嗎？”
“沒有……我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去見他。”九島紀理搖了搖頭，“他一回來就要見我，想來也不是什麽好事吧。”
對於紀理的父親，工藤新一也對那個男人喜歡不太起來。僅有的幾次見面，雖然面上都帶著和氣的笑容，卻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高高在上感，而且從來不允許有人質疑他的任何決定，獨斷專行。
更讓工藤新一生氣的是，有一次他回國，紀理滿懷期待去拉他的手，而他對自己唯一的女兒卻沒有認出來，還要靠媽媽去提醒。
“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和爸爸媽媽都會一直站在你這邊的。”工藤新一用額頭碰了碰紀理的額發：“我保證。”
公園的夜晚依然很燥熱，但紀理卻漸漸平靜下來，她甚至跟新一開起了玩笑。
“如果小蘭知道你跑來見我，卻不去見她的話一定會很傷心的。”
工藤新一遲疑了一瞬。
他也不知道藥效能保持多久，雖然也很想去見蘭，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
“小蘭那邊……我之後會跟她解釋的。”他搖了搖頭，不再糾纏在這個話題，“紀理，雖然我不了解幸村君。但是……對一個喜歡你的人，從來不表達自己的不滿，冷眼旁觀他錯誤的改變，最終要他承受這份失戀的結果。”
“你真的覺得這對他來說公平嗎？”
工藤新一從來不覺得這段戀情的結束只是幸村精市一個人的問題，或許在他看來，更多的還是九島紀理的個性使然。原本分手時，他沒有太過在意，以為紀理過段時間就會忘記。可是現在看來……
他還是要好好的和紀理談談才行。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但九島紀理仍然重覆著那句話：“但即使這件事會讓自己感到難受嗎？我也不可以選擇視而不見，選擇離開，選擇逃避嗎？即使這樣做會讓我感到開心點，你們也不願意嗎？”
她嘴唇微微顫抖，眼睛眨也不眨的擡頭看著新一。
“這個世界上已經有不會逃避的工藤新一了，為什麽還要再多一個九島紀理？”
工藤新一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因為這不是真正的快樂，你所逃避的東西會永遠壓在你的心底，就像一抹永遠都甩不掉的幽魂一樣跟著你。”
“紀理，不要讓自己的內心越來越封閉。”
“勇敢一些，我會一直站在你的身邊。你不可以連嘗試都不嘗試，就告訴我你不可以，你會感到難過。”
九島紀理怔怔的看著工藤新一。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工藤新一極為認真的點頭。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去面對，真的比離開的結果要好嗎？九島紀理不知道，她拖著沈重的腳步回去時，仍然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她離開了冰帝，所以她在冰帝被神化和歌頌了。
如果她沒有離開冰帝，結局真的會比現在要好嗎？
暈黃的路燈照亮著道路，九島紀理還沒有到門口，便遠遠地發現了站在門牌旁，即便是熱夏也沒有選擇脫下西服式校服的少年。
燈光打下來照在他的臉上，頭發映出了些許陰影，埋住了他眼睛的神色。
——是跡部景吾。
從沖繩回來之後，她就有意識地開始躲著跡部。無論是電話還是短信的交流，都減少了許多，就算對方用聚餐這種方式的約見，也只去了一次。
她想用冷處理的方式讓跡部景吾知難而退。
卻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看到他。
聽到腳步聲的跡部擡頭看過去，一眼就望見九島紀理站在路燈旁沒膽子過來的模樣。他扯了扯衣領，邁開步子自己走了過去。
“頭疼睡了，啊嗯？”
九島紀理：……
她輕咳了一聲，“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裏？”
“九島紀理，你在躲著我。”跡部景吾現在的身高，已經足以他低著頭看九島紀理了，本來應該以尾調淡雅而沈靜的麝香味，不知為何有些濃郁。
因為被逼近而格外明顯的身高壓制，讓九島紀理不適的皺了下眉。
她想到剛剛工藤新一和她說的話，猶豫了片刻，還是望向了跡部景吾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淺色的藍，與銀灰色的頭發相映起來極為的好看。
此刻裏面寫滿了專註，投射著她的倒影。
“跡部景吾，你是不是喜歡我？”
原本以為這樣直接的詢問，說不定還是會得到一個不可能的答案，卻沒有想到跡部景吾這次幹脆利落的應了下來。
“是，本大爺喜歡你。”
他即便是在說喜歡兩個字的時候，也透著一股狂妄的自信，臉上更是沒有一絲的赫然。
或許曾經因為一些可笑的原因而導致他最終沒有邁出那一步，而是選擇了淡忘，但此刻跡部景吾不準備再等一個幸村精市的出現了。
“……為什麽？”
跡部景吾一皺眉：“什麽為什麽？”
九島紀理冷靜的問：“如果要說對我的了解，你不會比任何一個人少。為什麽還會喜歡上這樣的我？還是說，只是覺得學生時代的一次戀愛而已，完全無所謂這些嗎？”
“這樣的你？”
跡部景吾挑眉，“九島紀理，你聽好了。”
高挑的個子使他的倒影被拉的極長，整個人像是一張極大的網一般照下來遮住九島紀理。
“本大爺從來沒有見過比你性格更差的人。自我、獨斷、麻煩精、聒噪，有機會就要擡杠頂嘴，不開心了就立刻翻臉，隨心所欲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
九島紀理靜靜地聽著。
也沒有否認，也沒有和往常一樣立馬跳起來跟他吵起來。
也不知道她在跡部心裏的形象到底有多差，才能在這個時間站在街上聽他一一數落出來。
“不僅如此，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以為逃避就可以解決任何問題。”
又是逃避這個詞。
九島紀理覺得自己內心已經毫無波瀾，如果有需要的話，甚至可以配合著笑一下。
“所以，你想說是你瞎了眼看上我的嗎？”
跡部景吾伸手穿過紀理的側臉，壓在了墻上，使得她被迫往後靠了過去。
“但是——”
他傾身下去，彼此之間的呼吸都清晰可聞，牢牢地鎖定住了那雙海藍寶石一般的眼睛。
“獨立風紀委員會時，自信而強勢的是你。巡回比賽時跳躍在琴鍵上，優雅而迷人的也是你。無論對方是多麽兇殘的犯罪者，挺身而出的還是你。”
“就算對長太郎加入網球部的事情不滿，也會特意去囑咐其他人不要針對他。”
“即使再不甘心，也會遵守規則和約定的懲罰。”
九島紀理仰起頭看他。
“獨立風紀委員會是因為我看你不爽。認真彈鋼琴參加比賽，是因為你是榊教練的學生，挺身而出不是為了保護任何人，只是覺得我惹的事情應該我自己承擔。”
“我對長太郎不滿，不代表有人可以借著討好我的由頭去欺負他，那等於打了我的臉。”
“遵守規則的前提是你也遵守了，所以我不會落你一步。”
九島紀理逐條逐條的反駁回來。
“我從來不是出於正面的想法，去做的這些事情。”
“所以呢？”
跡部景吾反問道。
“就算這些都不是真的，那又跟本大爺喜歡你有什麽關系？”
夏夜的風就這樣忽然的吹了過來，將紀理層層疊疊守在身前的紗網一一吹開。她過了半晌，才意識到跡部景吾說了些什麽。
九島紀理下意識的就想往後走一步，可是剛剛後靠了一下，背立刻靠到了墻上，引得她吃痛的暗皺了一下眉。
前是跡部景吾，後是退無可退。
他說的話仿佛就像是一份香甜誘人的蛋糕一樣，引誘著紀理往前走過去，觸碰、品嘗。
——這差那麽一點點，她就要往前踏過去了。
九島紀理避開了跡部景吾熾熱的視線，微微低下頭。
“那你覺得，……這樣的我很好嗎？”
“如果覺得我性格沒有問題，缺點和優點都看得見，如果真的覺得我很好的話，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回冰帝？”她覆又擡起頭，濃密的睫毛下藏著的海藍寶石，微微閃著淺淡的碧青直直的望入跡部的心中，想要窺見他真實的想法。
如果真的覺得她好，為什麽要讓她做她不喜歡的事情？
都是騙人的。
“騙子。”
紀理輕輕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你只想喜歡你喜歡的我而已，跡部景吾。”
如果發生在遇到幸村精市……不，如果在發生那件事之前，跡部景吾對她告白，或許吵吵鬧鬧一段時間，他們真的會在一起。
但絕對不是現在。
九島紀理嘴裏說出了殘忍的話來，她否定了跡部景吾的告白。
也否定了他口中的自己。
她從來不優秀，也不完美，喜歡上她只會是一種災難。
就像是現在的幸村精市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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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因為沖繩那件事，紀理你心軟了嗎？”
小林奈奈子真情實意的為她著想：“你不能因為一件事就原諒他啊，就算幸村同學對你是真的喜歡，也不能改變他現在的重心是網球的事實吧。”
作為這段戀情開始與結束的‘見證人’，小林很敏感的察覺到九島紀理現在並沒有像之前剛分手的時候那樣對幸村疏離冷漠了。她本來擔心紀理過度在意分手的事情，而讓自己難過，但現在見他們似乎又有了交集之後，又十分糾結起她會不會心軟覆合了。
她個人來說，對幸村同學沒有什麽意見。學習、運動、長相、人品都沒有什麽問題，但就是太過於專註自己的夢想，導致他實際上並不適合談戀愛上。
真的覆合了，她也很擔心是否會再次分手，對紀理造成更深的傷害。
“你看，仁王君雖然也是網球部的，但是他每天都會盡量找時間來陪我，而且還會跟別的女性保持距離，交往沒多久就把我正式介紹給他的朋友圈了。而且只要是我的電話，無論什麽時候都會第一時間接起來或者發短信跟我說明情況。”
“如果在要比賽了，他也會跟我提前說上場了……”
小林奈奈子及時剎住了車。
她看紀理的表情漸漸低落下去，也有些難過的湊上去：“我說這些不是想炫耀，我只是想說……認真談戀愛不是彼此喜歡就夠了呀。”
只是學生時代的話，那倒是無所謂了，跟學校的風雲人物戀愛到哪裏都是一種談資。
但是紀理明顯不是這樣的人呀，至少在分手之前，她是真的很喜歡幸村同學。
“我知道的，所以我才會跟他分手。”九島紀理展開被包紮起來的手，想到剛剛幸村精市維護關心的樣子，眉頭就忍不住皺了起來。——但是三年的習慣怎麽會說沒就沒，特別是在沖繩的事情發生之後，幸村精市完完整整知道了她是怎樣一個人。
卻依然沒有放棄。
而她每次想要推開、拒絕，無視的時候，目光就會不由自主的看向幸村精市仍然纏著繃帶的手。
不可抑制的，她又產生了逃避的想法。
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就可以假裝不知道，就可以無視他人的心意，就可以規避不想面對的可能。
“我該怎麽做呢，奈奈子。”
好想離開這裏。
就不會面對幸村精市，也不會有朋友的關心，把電話號碼換掉……就甚至可以逃避跡部景吾的嘲諷和譏笑。
九島紀理的瞳色愈發深了。
好像潛入了深海，透著一股壓抑的藍。
隨著上課鈴聲的響起，即便再擔心紀理，小林奈奈子還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想了想，給仁王雅治發了一條短信。
“那今天的值日就拜托你了，九島同學。”
九島紀理朝紀委點了點頭，她情緒並不高，整個人都淡淡的。
手機在口袋中不斷地響動著，但主人卻仿佛聽不見感受不到一般專註著值日衛生的事情，回到教室拿東西的小林擔心的走了過來：“紀理，你沒事吧？”
“恩？”
九島紀理習慣性的朝她笑了一下，“是有什麽東西落下了嗎？”
小林奈奈子揮了揮手上的東西，示意自己已經拿到了，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紀理的制服口袋：“手機，響了很久了。”
“啊，抱歉。”九島紀理把手機拿出來，正好電話現在掛斷了，她便說：“已經掛了，我待會再打過去吧。”
窗外的天色還早，但紀理已經準備回家了：“奈奈子還有社團活動吧？那我就先走了。”
似乎不願意再多談什麽，九島紀理匆匆拿上包就從教室走了出去，跟出來的小林喊了幾聲都沒有留到人，只能追到窗邊去擔心的看著九島紀理慢慢朝校園門口離去的身影。
紀理……她臉上露出了下定決心一般的神色。
離開神奈川之後，九島紀理整個人松了口氣。
她暫時已經沒有空理會學校裏的事情，她和工藤新一約定的最後時間已經到了。
這段時間每一天江戶川柯南都會來找她，試圖讓她打消這個念頭，但卻正因為這樣，更讓紀理覺得新一是個躲在小孩子背後沒有擔當的人，從而堅決了這個想法。她甚至故意當著柯南的面和雜志社等負責聯系人聊天，雖然能容沒有涉及到新一，卻也是一種實質性的威脅。
會面這天，九島紀理推掉了所有的約會。
為了方便談話，紀理選的地點是晚上的米花公園。
自覺已經足夠體諒工藤新一不想出現在人前的想法，但她絕對不能原諒他分明一直在東京，卻謊稱自己去外地辦案，還一辦就是半年的事情。
東京時間20：00
坐在公園的長凳上，九島紀理神色平靜的告訴電話那頭的人自己今天有點累，已經到家準備休息了。
電話掛斷後，便背脊直挺的坐在那裏等待著自己等候的人。
與此同時，米花町2丁目22番地的房子裏，一老一小兩個人焦急的在客廳踱步。
“灰原還沒有好嗎？”
在收集收到九島紀理傳來的‘已經到達’的信息後，柯南的焦慮達到頂峰。
阿笠博士雖然也替他著急，但到底不是當事人，還是安慰道：“紀理應該不會真的登報的，只是嚇唬你而已，你也別這麽著急啊新一。”
對紀理了解頗深的柯南沈重的搖了搖頭：“如果我不給一個合理的交代，紀理絕對會這樣做。”
可問題就在，他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合理的交代。
黑衣組織的事情，絕對不能讓紀理知道。
他沒有辦法再接受一次度假村殺人案事件了。
告訴紀理，以她的性格，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就在此時，地下通道裏傳來了一些聲音，灰原哀面帶倦色的拿著一個小白瓶走了上來。
她隨手丟給柯南淡淡的說：“沒有具體的臨床試驗，我沒辦法確定成功率和人體時效以及副作用。”
剩下警告的話，似乎也沒有必要說了。柯南一拿到藥，就心急的直接吃了下去，連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這讓灰原哀的神色閃了一下，“半小時內就會起作用，你自己準備衣服吧，註意，感到身體不對勁第一時間立刻離開，否則你精心隱瞞的事情就再也藏不住了。”
“好！”
夜半的公園帶著初夏的一絲悶熱感，周圍也幾乎沒有什麽人逗留了，九島紀理坐在長椅上，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東京時間22：00
還有一個小時。
在經歷一陣幾乎要撕裂身體的痛苦之後，柯南清晰的在沒有醉酒和發燒的情況下，看到了自己恢覆十七歲的身體。
他眼睛一亮，立刻將在一旁準備的衣服套上身體，匆匆看了一眼手機就急急忙忙的沖出了阿笠博士家，甚至都來不及跟阿笠博士和灰原哀打一聲招呼。
——！
工藤新一剛跑出門，不過兩秒又立刻跑了回來。
他趴在門邊偷偷地看了一眼。
跟著出門的阿笠博士楞了一下，“新一你怎麽又回來了？有什麽東西落下了嗎？”
“噓！跡部景吾在那邊。”
工藤新一對著阿笠博士舉了一根手指，示意安靜。他從阿笠博士的門旁隱藏自己瞄了過去，銀灰色頭發的少年制服精良沒有絲毫褶皺，背脊直挺的姿態優雅而矜貴的站在工藤宅門口，薄唇微抿，神色平淡的直視著前方。
無論對方為什麽此時出現在他家門口，但絕對不能讓跡部景吾知道他是從阿笠博士的家裏跑出去的。
“我得從後面繞出去。”
阿笠博士擔憂的說：“可是從後面繞到公園就趕不上12點了，那得多走好幾條街……”
東京時間23：35
九島紀理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又合上手機。
還有25分鐘。
狂奔在街道上的工藤新一，幾乎連片刻喘息的時間都不敢給自己留下。
他從阿笠博士家的後墻翻墻出去，立刻就拆了路上的一輛自行車趕了過來，疾行一路。
東京時間23：59
九島紀理失去了耐心。
一個晚上過去，她總共就只收到了一個電話，而且還不是工藤新一打來的。
她慢慢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背脊上還有周五被摔傷帶來的疼痛，可她臉上卻一絲一毫都沒有顯露出來。
膝蓋上的傷已經結疤。
東京時間24：00
就當她要離開公園時，一輛自行車從門口猛沖進來，因為來不及剎車，差點撞在了樹上。
工藤新一喘著氣從車上下來，額間的發縷全都濕透了，他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此刻也隱隱可以看到肌膚的顏色。
“紀理……”
他緩下呼吸，慢慢走到九島紀理的面前，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用這種俯視的角度看過她的模樣了。
像是成熟的麥田裏搖曳在陽光下的麥穗一般的褐色長發，海藍寶石一樣的眼睛，註視著他的時候卻沒有以前的鮮活。
“工藤新一，你遲到了。”
九島紀理雙手環胸掃了他一眼，自己返回去坐到了長椅上：“過來坐著吧。”
大概就這樣安靜的休息了一小會，工藤新一扯了扯領子，驅散了脖頸間的燥熱感，終於打破了彼此之間的沈默：“紀理，我不是刻意躲著你的。不接你電話，也真的是當時有十分緊急的事情，沒有辦法接。”他沒有辦法當著面騙九島紀理，只能選擇什麽都不說。
“你可以相信我嗎？”
工藤新一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紀理面前慢慢單膝抵在地上，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擡起了頭。
天空一般的藍色眼睛，專註無比的看著她。
九島紀理看著現在矮下身來的工藤新一，想到這段時間的種種，神色終於松動。
“我不想說，小蘭有多擔心你。”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想知道你在做什麽，連這個也不行嗎？”
工藤新一的手顫了一下。
“你知道你對我來說，不僅僅只是青梅竹馬吧。”雖然這段時間九島紀理一直是以一種安慰、自信的態度面對所有關心工藤新一失蹤的人，但她內心深處也一直浮著一股不安的陰霾，“你陪著我長大，包容我、帶領我，連我父母都沒有你重要。”
一回東京，她第一時間不是回九島家的別墅。
而是來工藤家裏。
可是她想找的人，已經失蹤了。
“……我以為你去外地辦案，最多也就一周。可是你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沖繩那天明明你跟我近在咫尺，你卻不願意來見我。”
“我好生氣啊，工藤新一。”
九島紀理說著生氣，卻有淚水滑落到工藤新一的手上。
面對再危險的犯人時，也沈著冷靜的工藤新一，此時顯得極其手足無措：“別、別哭啊！哭起來就一點都不好看了，變成醜紀理了！”
九島紀理：“……”
她張了張嘴，險些就想罵出聲了。
雖然可能說錯話了，但見紀理止住了哭，工藤新一松了口氣。
當時在沖繩的時候他只來得及和蘭解釋了幾句，就被胸口處的悶痛逼得不得不找一個地方躲了起來。變回柯南後，又忙於安慰小蘭，徹底忽略了當時陷入危險才被救出來的紀理。
工藤新一慢慢拭去紀理眼角的眼淚，極盡溫柔的註視著自己從出生沒多久就已經睡在一個嬰兒床上的妹妹：“我應該陪在你身邊的，是我不好。”
他承諾過照顧紀理，卻沒有實現這個約定。
所以在紀理說自己轉學神奈川的時候，連反駁都沒有底氣。
是他建議的紀理回學校，會發生那種事，都是他的錯。
“在你失蹤之前，我覺得工藤家就好像是我的一個避風港一樣。遇到了任何事，我第一時間就想要回去。”九島紀理人生中父親、母親、哥哥，人生中最重要的角色，全都是工藤家的三個人所扮演的。
“可是我回了東京，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九島紀理鼻子一酸，“你的房間沒有人，有希子姐姐他們在美國，我不想讓他們擔心……給你打電話，十個有六個都掛了。”
“沖繩你還躲著不見我——”
他握住紀理肩膀的手一松，前傾身體抱住了自己的妹妹，發誓一般說：“在這件事情在結束之前，我不能跟任何人說。相信我，我一定會完美的把這件事解決，然後回來完完整整的，告訴你整個事件的原因和經過，……但是現在還不行。”
“可你已經在這件事裏糾纏了快一年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耐心的安撫著在他面前委屈至極的紀理，語氣溫柔的不可思議，“我都知道的，紀理。”
“我答應你，只要沒有意外，每天無論多晚，我一定會給你打一個電話，而不是短信。好嗎？”
“我會證明我平安無事，你也答應我堅強起來。”
“無論是幸村精市的事情，還是其他的事情。”
九島紀理沈默了一會。
“那你回答我另一個問題。”
“只要和案件無關的，我一定會告訴你。”工藤新一連忙說。
想到那個孩子的種種跡象，九島紀理頓了頓。
“江戶川柯南，到底是誰？”
“你在說什麽啊，柯南不就是柯南嗎，啊哈哈哈哈哈。”
工藤新一頭上的汗水忍不住淌了下來。
他已經想到了紀理可能懷疑起了柯南的身份，但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直接的問出來。
“你老實跟我說……”
九島紀理把新一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拂下來，格外嚴肅的看著他：“優作叔叔是不是出軌了？”
工藤新一：“……？”
他眨了眨眼，腦子有一瞬間的當機。
“你在開什麽玩笑啊？”工藤新一立馬跳了起來，“我爸爸怎麽可能出軌呢？！”
九島紀理被他這樣的態度嚇了一跳，但隨即又理直氣壯的問：“那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麽柯南跟你長得那麽像，和你那麽熟悉我卻從來都沒聽過的原因啊！”
“那個孩子根本就是你小時候的克隆啊，如果不是你年紀不夠，我都要以為是你的私生子了！”
工藤新一磨了磨牙：“柯南絕對不是我的孩子！”
“那你也發誓，絕對不是優作叔叔的。”
柯南具體到底是誰的孩子她不在乎，只要不是優作叔叔對有希子不軌的證明，那就無足輕重了。
但當她這樣問出口時，工藤新一卻突然沈默了一下。
“我發誓，江戶川柯南絕對不是爸爸的孩子。”
九島紀理：“……那你為什麽猶豫了。”
她感覺情況不對勁。
該不會真的是私生子吧？她瞪大了眼睛，“有希子姐姐那麽好，為什麽優作叔叔要出軌？？？我要告訴——”
工藤新一手忙腳亂的把要站起來的紀理按了下去，“柯南跟我們家有一點血緣關系，但是絕對不是私生子，我發誓。而且媽媽也知道柯南的存在啊，她還很喜歡柯南的！”
“真的……？”
“……真的。”
工藤新一舉起手：“如果我說謊，我就叫你姐姐。”
反正已經叫過了。
聽到這個，九島紀理的神色好看了許多，“那好吧，我就信你一次。”
實際上她自己也不願意相信優作叔叔出軌了。
為了避免九島紀理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工藤新一問起了她最近的近況。
作為柯南的時候，他即使有心安慰也不會被聽進去，現在好不容易變回了工藤新一，在變回去之前他要好好跟紀理聊聊。
“我？”
九島紀理笑了一下，“我很好啊。”
“雖然跟幸村精市分手了，不過我忍住了沒有轉學。前段時間在跡部的提議下，我回冰帝初等部看了一下……”紀理慢慢的將這段時間的事情，一點點的講給工藤新一聽。或許原本還有想要尋求安慰的意思，但是聽他在這種情況下也不願意……或者說是不能說出離開真相的樣子，她就決定不再讓他有多餘的擔心了。
看著紀理略帶著輕松口吻的描述，工藤新一把手輕輕地放在了她的頭上。
“我說過的吧，在哥哥面前還裝模作樣，就沒有必要了。”
“……”九島紀理感受著頭頂上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抿了抿嘴：“什麽哥哥啊，明明只比我大兩個月而已。”她側過頭去，看向工藤新一騎來的自行車灰撲撲的倒在地上：“為什麽，大家都想讓我成為他們想象中的九島紀理呢。”
她輕聲說：“那個男人給我打電話了，說讓我畢業之後就去德國，就讀他的母校。仿佛這樣就能成為他期望中的紀理一樣。”
“跡部景吾希望我成為‘更好的紀理’。”
“連一個騙子教練，都要千裏迢迢的從美國隔了三年還擺著一副教育者的姿態托話給我。”
“就算是新一，其實也是跟跡部一個想法，對不對？”
他們都覺得紀理這樣不好。
可是……好的紀理，就是她嗎？
九島紀理不知道。
她只是有點痛苦。
“我喜歡幸村精市，可是他有比我更重要的東西，網球。”
工藤新一順了順紀理的頭發，手上的觸感柔順至極：“你知道在沖繩的時候，如果那把刀再偏離一點，他的手就廢了。即使還可以用左手，但右手廢了對一個網球運動員來說等於一生都毀了。”
“可是，”九島紀理回過頭看工藤新一，“我要的不是平等啊。”
她知道自己性格很糟糕，但她沒有強迫任何人去迎合她的性格，合不來就散開就好了啊。
就像是長太郎去網球部的時候，她也沒有要求他退部，只是自己離開了而已。
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我不想覆合，不想變成那種歇斯底裏的模樣。那天晚上我也和他說了，就算他現在知道了我是什麽樣子，我們兩個也不會回到從前的。”九島紀理認真的看著她最信賴的人：“你告訴我，我要怎麽做到在一個學校一個年級，完全無視我喜歡的人？”
工藤新一沒有反駁紀理的那些話。
他的確想要讓紀理改變自己對一些事情的看法，但這並不是覺得她不好，只是想讓她更快樂。
“紀理，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小蘭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做偵探踢足球都很重要……我願意為了你、為了蘭，而去死，毫不猶豫。”工藤新一緩著口氣，一點一點的說了下去：“但你不能因為，我也願意為了蘭去死，就把我對你的愛全部無視。”
“可你跟幸村不一樣。”她想起來幸村精市毫不猶豫擋在自己面前，血液噴濺出來的那一幕，想起了新一在度假村不顧一切也要把她拉出來的那一幕……
九島紀理擡頭看向新一，直白而又單純的說：“可是他這樣做，我會很不高興啊。”
“可你也不是七歲，不是十四歲了，九島紀理。”
工藤新一嘆了口氣。
他有時候對紀理的個性也很頭疼，但身為知道她為什麽會有這樣性格的人，更多的只能去包容、引導她。
“那個男人也跟我說這句話了。”紀理想到了下午接的那通電話，“他說：你已經十七歲了，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我給你的任性時間已經足夠多了，不要貪得無厭。”多可笑啊，她只是想讓自己不要那麽痛苦而已，就成了貪得無厭。
“……是九島叔叔嗎？”
九島紀理輕輕地應了一聲。
“他回國了。”
從來沒有給過她一點疼愛和關心的男人，突然又要來掌控她的人生。
工藤新一立刻緊張起來：“你去見他了嗎？”
“沒有……我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去見他。”九島紀理搖了搖頭，“他一回來就要見我，想來也不是什麽好事吧。”
對於紀理的父親，工藤新一也對那個男人喜歡不太起來。僅有的幾次見面，雖然面上都帶著和氣的笑容，卻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高高在上感，而且從來不允許有人質疑他的任何決定，獨斷專行。
更讓工藤新一生氣的是，有一次他回國，紀理滿懷期待去拉他的手，而他對自己唯一的女兒卻沒有認出來，還要靠媽媽去提醒。
“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和爸爸媽媽都會一直站在你這邊的。”工藤新一用額頭碰了碰紀理的額發：“我保證。”
公園的夜晚依然很燥熱，但紀理卻漸漸平靜下來，她甚至跟新一開起了玩笑。
“如果小蘭知道你跑來見我，卻不去見她的話一定會很傷心的。”
工藤新一遲疑了一瞬。
他也不知道藥效能保持多久，雖然也很想去見蘭，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
“小蘭那邊……我之後會跟她解釋的。”他搖了搖頭，不再糾纏在這個話題，“紀理，雖然我不了解幸村君。但是……對一個喜歡你的人，從來不表達自己的不滿，冷眼旁觀他錯誤的改變，最終要他承受這份失戀的結果。”
“你真的覺得這對他來說公平嗎？”
工藤新一從來不覺得這段戀情的結束只是幸村精市一個人的問題，或許在他看來，更多的還是九島紀理的個性使然。原本分手時，他沒有太過在意，以為紀理過段時間就會忘記。可是現在看來……
他還是要好好的和紀理談談才行。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但九島紀理仍然重覆著那句話：“但即使這件事會讓自己感到難受嗎？我也不可以選擇視而不見，選擇離開，選擇逃避嗎？即使這樣做會讓我感到開心點，你們也不願意嗎？”
她嘴唇微微顫抖，眼睛眨也不眨的擡頭看著新一。
“這個世界上已經有不會逃避的工藤新一了，為什麽還要再多一個九島紀理？”
工藤新一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因為這不是真正的快樂，你所逃避的東西會永遠壓在你的心底，就像一抹永遠都甩不掉的幽魂一樣跟著你。”
“紀理，不要讓自己的內心越來越封閉。”
“勇敢一些，我會一直站在你的身邊。你不可以連嘗試都不嘗試，就告訴我你不可以，你會感到難過。”
九島紀理怔怔的看著工藤新一。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工藤新一極為認真的點頭。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去面對，真的比離開的結果要好嗎？九島紀理不知道，她拖著沈重的腳步回去時，仍然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她離開了冰帝，所以她在冰帝被神化和歌頌了。
如果她沒有離開冰帝，結局真的會比現在要好嗎？
暈黃的路燈照亮著道路，九島紀理還沒有到門口，便遠遠地發現了站在門牌旁，即便是熱夏也沒有選擇脫下西服式校服的少年。
燈光打下來照在他的臉上，頭發映出了些許陰影，埋住了他眼睛的神色。
——是跡部景吾。
從沖繩回來之後，她就有意識地開始躲著跡部。無論是電話還是短信的交流，都減少了許多，就算對方用聚餐這種方式的約見，也只去了一次。
她想用冷處理的方式讓跡部景吾知難而退。
卻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看到他。
聽到腳步聲的跡部擡頭看過去，一眼就望見九島紀理站在路燈旁沒膽子過來的模樣。他扯了扯衣領，邁開步子自己走了過去。
“頭疼睡了，啊嗯？”
九島紀理：……
她輕咳了一聲，“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裏？”
“九島紀理，你在躲著我。”跡部景吾現在的身高，已經足以他低著頭看九島紀理了，本來應該以尾調淡雅而沈靜的麝香味，不知為何有些濃郁。
因為被逼近而格外明顯的身高壓制，讓九島紀理不適的皺了下眉。
她想到剛剛工藤新一和她說的話，猶豫了片刻，還是望向了跡部景吾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淺色的藍，與銀灰色的頭發相映起來極為的好看。
此刻裏面寫滿了專註，投射著她的倒影。
“跡部景吾，你是不是喜歡我？”
原本以為這樣直接的詢問，說不定還是會得到一個不可能的答案，卻沒有想到跡部景吾這次幹脆利落的應了下來。
“是，本大爺喜歡你。”
他即便是在說喜歡兩個字的時候，也透著一股狂妄的自信，臉上更是沒有一絲的赫然。
或許曾經因為一些可笑的原因而導致他最終沒有邁出那一步，而是選擇了淡忘，但此刻跡部景吾不準備再等一個幸村精市的出現了。
“……為什麽？”
跡部景吾一皺眉：“什麽為什麽？”
九島紀理冷靜的問：“如果要說對我的了解，你不會比任何一個人少。為什麽還會喜歡上這樣的我？還是說，只是覺得學生時代的一次戀愛而已，完全無所謂這些嗎？”
“這樣的你？”
跡部景吾挑眉，“九島紀理，你聽好了。”
高挑的個子使他的倒影被拉的極長，整個人像是一張極大的網一般照下來遮住九島紀理。
“本大爺從來沒有見過比你性格更差的人。自我、獨斷、麻煩精、聒噪，有機會就要擡杠頂嘴，不開心了就立刻翻臉，隨心所欲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
九島紀理靜靜地聽著。
也沒有否認，也沒有和往常一樣立馬跳起來跟他吵起來。
也不知道她在跡部心裏的形象到底有多差，才能在這個時間站在街上聽他一一數落出來。
“不僅如此，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以為逃避就可以解決任何問題。”
又是逃避這個詞。
九島紀理覺得自己內心已經毫無波瀾，如果有需要的話，甚至可以配合著笑一下。
“所以，你想說是你瞎了眼看上我的嗎？”
跡部景吾伸手穿過紀理的側臉，壓在了墻上，使得她被迫往後靠了過去。
“但是——”
他傾身下去，彼此之間的呼吸都清晰可聞，牢牢地鎖定住了那雙海藍寶石一般的眼睛。
“獨立風紀委員會時，自信而強勢的是你。巡回比賽時跳躍在琴鍵上，優雅而迷人的也是你。無論對方是多麽兇殘的犯罪者，挺身而出的還是你。”
“就算對長太郎加入網球部的事情不滿，也會特意去囑咐其他人不要針對他。”
“即使再不甘心，也會遵守規則和約定的懲罰。”
九島紀理仰起頭看他。
“獨立風紀委員會是因為我看你不爽。認真彈鋼琴參加比賽，是因為你是榊教練的學生，挺身而出不是為了保護任何人，只是覺得我惹的事情應該我自己承擔。”
“我對長太郎不滿，不代表有人可以借著討好我的由頭去欺負他，那等於打了我的臉。”
“遵守規則的前提是你也遵守了，所以我不會落你一步。”
九島紀理逐條逐條的反駁回來。
“我從來不是出於正面的想法，去做的這些事情。”
“所以呢？”
跡部景吾反問道。
“就算這些都不是真的，那又跟本大爺喜歡你有什麽關系？”
夏夜的風就這樣忽然的吹了過來，將紀理層層疊疊守在身前的紗網一一吹開。她過了半晌，才意識到跡部景吾說了些什麽。
九島紀理下意識的就想往後走一步，可是剛剛後靠了一下，背立刻靠到了墻上，引得她吃痛的暗皺了一下眉。
前是跡部景吾，後是退無可退。
他說的話仿佛就像是一份香甜誘人的蛋糕一樣，引誘著紀理往前走過去，觸碰、品嘗。
——這差那麽一點點，她就要往前踏過去了。
九島紀理避開了跡部景吾熾熱的視線，微微低下頭。
“那你覺得，……這樣的我很好嗎？”
“如果覺得我性格沒有問題，缺點和優點都看得見，如果真的覺得我很好的話，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回冰帝？”她覆又擡起頭，濃密的睫毛下藏著的海藍寶石，微微閃著淺淡的碧青直直的望入跡部的心中，想要窺見他真實的想法。
如果真的覺得她好，為什麽要讓她做她不喜歡的事情？
都是騙人的。
“騙子。”
紀理輕輕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你只想喜歡你喜歡的我而已，跡部景吾。”
如果發生在遇到幸村精市……不，如果在發生那件事之前，跡部景吾對她告白，或許吵吵鬧鬧一段時間，他們真的會在一起。
但絕對不是現在。
九島紀理嘴裏說出了殘忍的話來，她否定了跡部景吾的告白。
也否定了他口中的自己。
她從來不優秀，也不完美，喜歡上她只會是一種災難。
就像是現在的幸村精市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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