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何陽軒一手撐在林謙的肩膀上：“還得等多久？”

“應該快了。”以前上班開會都沒這麽等的，林謙剛要說何陽軒實在沒耐心的話就先回家，這時候音響有聲音了。

音響裏傳過來的，都是一些國家領導人的重要講話。類似盡快恢覆生產，國家那邊會大力扶植，這一點可以放心。

瘟疫的那段時間，靠的就是國家下發的消毒用品來支撐微小的希望，此時此刻自然無條件信任。現在國家這邊扶持，人口雖說少了，但相對壓力也少了，顧慮少了很多，想要恢覆瘟疫前並不難。

所有人聽得都是滿心歡喜。一些人心裏頭還想著趁著這功夫出去做生意，有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經驗，都清楚這種時候是最容易出人頭地的好機會。

聽完了講話，大部分人都開始往回走。人們走走停停，遇見人就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著話，說起誰沒了，總要悲春傷秋一會。

林謙跟何陽軒一道往回走，其實林謙心裏頭有些糾結的。因為上輩子他一直在外地，對這邊的情況並不熟。末世的第一年是相對輕松的一年，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多做一些準備。可又怕做得多了引人懷疑，就算不引人懷疑，太過於紮眼也不是他想要的。

畢竟現在的一家三口，還沒能力去守護住太大的金山。

這邊走著，忽然被人拉了一下，回頭一瞧是個大媽，還挺眼熟的。

“想啥的這麽入神？叫你好幾聲都沒搭理。”大媽一臉樂呵呵的，瞧著很面善。

“嬸兒啊，還能想點啥，現在瘟疫才過去，看看糧食啥時候賣。”說起謊話林謙也是張口就來。

這人是村東面劉嬸兒，為人熱情心善，村裏誰都認識，見面也都有幾分笑臉。村裏頭東家長李家短，誰家有點是非都喜歡上門去勸一勸，出了名的和事佬。林謙小時候就有耳聞，村裏頭要是沒了她，那好幾對夫妻都得離婚。

就這麽個人，實心實意的好心，又是誰家有事都能伸手插一手的個性。

“倒是好些年沒見你了，上回你家辦事情我去吃飯瞧你忙都沒說上話。”劉嬸兒伸手拍了一下林謙的後背，力氣還不小。

“嗯。”林謙人其實有些內向，不太習慣跟人這樣親近。

劉嬸兒說完這個，又低頭說了句：“我聽說你媽跟你有聯系來著？”

爺爺都很少跟林謙提，林謙更不適應跟旁人說起，可人家沒什麽惡意，只能尷尬的應了聲。

“我也聽說了，她給你後生的弟弟一染上那病了，你還給人家打過去30萬。到底是上過大學的，就是明事理。說到底那都是你媽，真出事還能不管她？”

林謙是真的不痛快了，他家的事情別人有什麽立場說三道四？

何陽軒開口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村裏的人們總有自己的一條關系網，劉嬸兒笑道：“微信啊，這幾個月就靠著微信跟人聊天了。我朋友圈有你媽那邊村子的人。”解釋完了，又扯著林謙袖口，“說真的，要是你那兄弟真沒了，你能不能把你媽接過來？我看你對你媽挺好的，這肯定不會反對吧？”

林謙要開口，可是想想自家事沒必要跟外人說，就沒開口。

何陽軒拉著林謙往回走，林謙對劉嬸兒擺擺手。

“哎？別走啊，這不說的好好的嗎？”

走遠了，何陽軒才皺眉道：“真夠多管閑事的。”

“習慣就好。這人就是喜歡四處給人當家，遇著啥事都是開口勸。”以前聽別人說，其實沒覺得什麽，就是覺得這人心眼好，可落在自己身上真想拿個膠帶把她嘴封上。這種不由分說就讓人大度各種勸的人是真夠惡心的。

“我不是說了嗎？總會有人勸你大度。”之前在縣裏，何陽軒還提前給林謙“中和”過。

提起那次，林謙笑了，道：“還是你說的準，這事還沒鬧開，就有人聽了信兒過來勸我。若是我媽那個兒子真沒了，真想回來，只怕家裏能圍上一群人說和的。”

也說不準是好是壞，也分不清究竟是真的熱心腸還是看戲的不怕事大。遇到那種確實需要臺階下的人家，這左鄰右舍過來一頓勸是個幫助，若是真有什麽難言之隱，遇到這種不分青紅皂白說和的人，那是真讓人抓狂。

“不過這個問題你還真是要面對。”何陽軒道：“如果她真的只剩下一個人了，法律上你是要贍養的。若是她真的過來了，你有想過怎麽解決嗎？”

“她不會。”這一點林謙說的非常肯定。

“何以見得？”何陽軒問。

“她能忍著人渣打她這麽多年都沒回來一次，不可能因為家裏沒人了就過來。之前要錢是因為她兒子快沒命了，若是兒子一走，頂多到時候再嫁。雖說我對她印象不多，但我感覺，我們倆一樣，都是不肯回頭的人。”

林謙說出這番話，何陽軒不再問了。二人並肩回家，到家沒瞧見爺爺，才想起來爺爺還沒回來。林謙怕外面地滑，不放心老頭一個人，讓何陽軒看家出門去找。

剛出門口就看見爺爺正快步走過來，身後還有一個人緊跟著，嘴裏頭還不閑著。

“你別走！咱倆好好說清楚，你怎麽就看著你侄子死，那錢給你那死鬼兒媳婦去了！你咋就這麽狠心啊，連個遠近親疏都不懂！你別走，咱說明白了！”

那刺耳的聲音離老遠就聽見了，正是林鳳英。

本以為自從上次被何陽軒潑了盆水以後就再也沒交集了，哪想得到這麽快又糾纏上來了，還這麽一副討債的模樣。

林謙現在是真覺得，這人就是我爺上輩子欠了的，這麽大歲數了還不放過他。

快步上前兩步，攔了下，讓爺爺趕快回去。

“你怎麽又來了？”林謙冷著臉看她。他是個記仇的人，上回林鳳英罵他罵得可狠著呢。

“謙謙啊。”林鳳英楞了一下，就跟忘了之前的矛盾似的，一把手拉過林謙，臉上換上一副關心的表情，“你還不知道吧，你爺把你的錢都給你那狠心的媽了。你看看你爺多狠心，之前看著你大壯叔那麽沒了，轉眼把錢給外人了。那可都是你的錢！”

林鳳英只聽說了這邊把錢給林謙的媽了，就按照自己的理解想了一下，覺得林謙脾氣這麽大不可能接受他媽，錢肯定是爺爺這個爛好人自己給的。

林謙是真氣笑了，直截了當道：“錢是我給的，你找我爺問錢幹什麽？”

林鳳英一楞，她是真沒想到林謙能把錢給他媽。

“你給她幹啥？她那麽狠心你那麽小就不要你了！”林鳳英說這話還覺得自己在理上。

“不給她給你？我好歹吃了我媽七八年的奶，你給我一口湯了嗎？”林謙這話說的利落，轉身往大門走就要關大門。

“那也不能便宜她啊！咱們才是自己家人啊。哥你別走！你回來把話說清楚，你咋就把錢便宜外人了！”

林謙進門，鐵柵欄樣子的大門被林謙綁了一層鐵絲網，從外頭能瞧見裏頭。

林鳳英想擠進來，奈何林謙速度快，把她關門外了，林謙正用二斤多的鎖頭鎖門。

“別鎖門啊！謙謙啊，你還生姑奶氣呢，你這脾氣咋這麽大呢？咱一家人紅個臉說過去不就過去了？咱啥時候都是一家人，你媽那是媳婦，還都另嫁了，你把錢給她不就糟踐了嗎？我孫子還管你叫一聲哥呢，這錢留著讓你弟弟城裏找個活也好啊。”

林謙算是明白她來的目的了。將門鎖上，諷刺的看了她一眼：“我媽生的姓林，你生的姓王，哪輩子的一家人？”

媳婦是外人。這句話永遠不過時，總會有人為了各種目的將其拎出來當擋箭牌。

尤其是這種當婆婆的，明明自己也是個媳婦，遇到利益糾紛，或是壓榨兒媳婦的時候，就總喜歡拿出來說理，讓自己侵犯別人的利益時看上去合理。

“那錢可是你爸命換來的，給她讓她跟別的野男人過日子你爸地下能合上眼嗎！”林鳳英看林謙要轉頭，是真著急了，拍著大腿說到。

不說還好，一說林謙就想起來他爸沒下葬林鳳英就過來要錢的事：“他能不能看到錢往哪走我不知道，但他肯定受不了他還沒下葬就有人算計他賣命的錢。再說那賠償款法律上本來就有我媽一份，當年是她自己不要，現在給她也是理所當然，關你家什麽事！”

林鳳英眉毛一橫：“那自古也沒有把賠償款給媳婦拿走的啊！哪有那個規矩啊！”

“自古還沒有把藥方給姑娘的，我爺不也給你了？”林謙頭也不回的回屋了。

這世上就是有這麽一種人。你跟他說法律，他跟你講人情；你跟他講人情，他跟你說傳統；等你跟他說傳統了，他又會跟你講法律。說到底，都是什麽對他有益說什麽。

林謙當然懂得這個道理，所以這種人不必糾纏。

林鳳英被一個孫子輩的這麽擠兌，那裏受得了？張嘴又要開罵，一擡頭嚇一激靈，何陽軒就站在二樓窗口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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