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山裏風光宜人，空氣異常清新涼爽，對經過一個嚴寒地凍的冬天的東北來說，現在是一年裏最好的季節。

偵察排長周俊和偵察員小馬哼著“月牙五更”的小調走下了綠色的山坡。

跟冬日裏一望無際的白色不同，春天的山裏五顏六色，各種小鳥的啁啾聲此起彼伏，兩人的心情不知不覺變得輕松起來，走在山間小道上，腳步也顯得輕快了不少。

周俊想，真是難以想象啊，有這樣美麗風景的地方居然還在打仗。

快到晌午的時候，兩人趕到了馬家坳。

這是一個三條路的岔口，其中的兩條路通向山外，還有一條小路通向山裏，周俊兩人正是從那條小路走出來的。

到了馬家坳，來往的行人開始多起來。

因為這裏處在岔路口，來往的人多，所以，有人就在這裏辦了一個小飯館。小飯館門臉不大，只有三間房子，其中的一間是飯館的廳堂，在小飯館的外面也支起了四五張桌子。現在天氣好了，吃飯的客人更喜歡在外面的桌前吃飯聊天，因為外面更敞亮。

周俊兩人走近後，看見小飯館外面有三張桌子已經坐了人。

小飯館的旁邊有一個茶水攤，擺了幾張桌子，兩張桌子邊也坐了人在那裏喝茶。

還有幾個山裏人在小飯館另一側擺了攤，把一些山貨擺在地上賣。幾個挑擔子的人既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喝茶，而是把擔子放下，坐在路邊喘口氣，摘下草帽當扇子扇。

這裏就像一個中轉站，不管是進山的人還是出山的人，經過這裏時總要在這裏歇歇腳。渴了，就來碗茶水，餓了就吃點東西，順便聊聊天，或者聽別人侃大山，聽聽趣聞雜話，所以，這地方生意從來都不興隆，但總能見到過路的人。

周俊兩人一口氣走到這裏，也都感到有些累了。兩人來到茶攤前坐下，每人要了一大碗茶，就著他們帶來的雜合面餅子吃起來。

周俊一坐下來就發現今天的情形有些不對。

以前他每次來這裏的時候，這裏的氣氛都是比較輕松的，人們喝茶吃飯聊天，看著山景，心情都不錯，今天這裏的氣氛似乎有些低沈，可是，今天這裏的人並不少，甚至比以往見到的還要多。

周俊很快就發現了氣氛有些低沈的原因了，原來在小飯館外的一張桌子邊坐了四五個人，都是精壯的漢子，在茶攤前的一張桌旁也坐了三四個漢子。

這些人一看就不是山裏人，盡管他們穿著老百姓的衣服，可是，他們臉上的表情和山裏人不一樣。今天這裏的氣氛這麽低沈和他們大有關系，他們來了這麽多人，可是，他們相互之間只是低聲說話，甚至不說話，只是拿眼睛不停地打量來往的人。有這麽幾個人這麽盯著，來到這裏的人也都有點心裏犯怵。

那幾個挑擔子的人本來還要歇一會兒，一見情形有些不對，這時都站起身，挑著擔子離開了了。

小飯館外那張桌子旁，兩個家夥剛站起來，一個黑臉漢子把他們一拉，示意他們坐下來。

周俊暗叫不好。

不過，他們已經坐下來了，也只能見機行事了。

小馬也發現情形不對，他低聲對周俊說：“周哥，情形不對。”

周俊小聲說：“準備戰鬥，這幫人八成是沖著咱倆來的。不要慌，裝得越沒事越好。”

周俊兩人一走近茶攤，那幾個人的目光都投向他們，互相交頭接耳了一番。

周俊兩人假裝沒看見，繼續慢悠悠地吃著東西。

周俊假裝一小塊餅掉在地上，他俯下身子去撿，趁機觀察那兩張桌子下面，他看見有兩個家夥的手裏拿著槍。

周俊若無其事地擡起身子，吹了吹餅子上的灰，繼續吃起來。

他們兩個人都是偵察員，這種情況遇到過不少，所以，看上去兩個人的神情舉動都很自然，其實他們心裏都緊繃起來。

那些人一見他們神態自若，也無法斷定這兩人是不是他們要抓的人了。

周俊要的就是他們這種遲疑。

他拍拍手上的餅子渣，對小馬說：“小李，王大哥他們怎麽還沒來，你去迎迎他。”

小馬應了一聲，起身走出茶攤。

茶攤這邊一張桌子後坐著的一個家夥也起身要跟上去，被後面走過來的周俊一把按住了肩膀。

這家夥回頭緊張地問：“你要幹什麽？”

坐著桌邊的幾個家夥看見周俊走過來都有點意外，一起看著他，有兩個把手摸向腰間。

“沒什麽，朋友，向你借個火。”周俊手指間夾著一根煙說，同時打量了一下這幾個家夥，判斷如何出手。

一個歪嘴的家夥起身，劃著一根火柴遞過來，同時使眼色讓另一個人跟上小馬。

歪嘴一邊給周俊點煙一邊問：“朋友，你是幹什麽的？”

“山裏人，能幹什麽。”周俊把煙點著。

他吸了一口，突然把吸進去的一口煙全吐在歪嘴的臉上，歪嘴眼睛一瞇，周俊同時把桌子一掀，隨即一拳打在身邊坐著的一個家夥臉上。

他高喊一聲：“抄家夥！”

他的動作太快，還沒等這一桌人明白怎麽回事，周俊已經從腰間掏出駁殼槍撲向那個跟著小馬的人了。那人剛一回頭，下巴上就被周俊的槍把狠狠地敲了一下，這家夥一下子就倒在地上。

小飯館那邊的那桌人見狀立刻拔槍沖過來，小馬轉身朝他們開槍。

周俊和小馬對這種突發情況早有準備，兩人配合默契。

對方人多，但倉促之下，反而被他們逼得手忙腳亂。有兩個人中了槍，哭爹喊媽的，其他人趕緊趴在地上或者找地方躲藏。

領頭的家夥躲在桌下，舉槍還擊，同時大喊：“弟兄們，就是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馬家坳這個小小的坳口立刻亂了，歇腳的、擺攤的都嚇得趕緊跑開了，茶攤老板和小飯館夥計嚇得都躲在桌子下面，不敢動彈。

周俊兩個人邊打邊撤，很快就繞到一個小山坡後。追擊他們的一個家夥剛露頭就被盒子炮在腦袋上開了一個洞，撲通一下就栽倒在地，其他人不敢上前了。

領頭的氣得大罵，說他們只有兩個人，抓住這兩人，他們就發大財了。

這幫家夥都是亡命徒，一聽這話更有了動力。幾個人繞過小山坡，發現周俊兩人已經跑遠了。

“抓住他們，不要讓他們跑進樹林。”領頭的喊叫。

幾個家夥開槍，都沒打中，眼睜睜地看著周俊兩人跑進了樹林。這下，他們誰也不敢往前追了，樹林前面光禿禿的，他們現在追過去就是靶子，這些游擊隊員槍法很準，尤其是那個周俊，更是有名神槍手。

周俊是一個偵察員，隨時可能面臨危險，所以，每到一個環境裏，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好退路。他經常往來這一帶，對這裏的地形很熟悉，他當看到情形不對時，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往樹林裏跑了。

要抓他們的這夥人是附近山林隊的人。他們得到消息，說周俊兩個人今天可能會經過馬家坳這一帶，所以，上面派出一支精幹的小分隊要活捉他們。這些人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個個心狠手黑，也都有兩下子。他們分成幾組，在附近各個路口假扮老百姓等著，沒想到周俊兩個人還真來了，只不過又逃脫了。

眼看煮熟的鴨子又飛了，領頭的特務氣得破口大罵。

一個手下說：“隊長，日本人在城裏好幾次都沒抓到這個周俊，咱們在山裏抓不到他也不丟人，這幫游擊隊都是老山林了，進了林子比泥鰍還滑。”

“他媽的，便宜周俊這家夥了。”領頭特務回頭指著這些手下罵道，“你們這幫飯桶，這麽多人連兩個人都抓不到，就知道吃幹飯，一上陣就拉稀，真他媽的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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