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德思禮家宛如透明的最後一個月相處，哈利決定讀一讀魔藥課本。

“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會得到什麽？”

“如果我要你去給我找一塊牛黃，你會到哪裏去找？”

“舟形烏頭和狼毒烏頭有什麽區別？”

哈利覺得自己最起碼要把這三個問題牢牢記住。最起碼——哈利想到西弗勒斯·斯內普和自己絕不愉快的相處，以及在冥想盆裏所看到一切。

他艱難地回想著這件事，感到胸口傳來陣陣疼痛，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下魔藥課本正攤開的那一頁已經被揉皺了。哈利趕緊撫平了那一頁，以免成為斯內普的又一個扣分理由——不過，扣就扣吧，也不是加不回來。

哈利又看了一遍“生死水”這個詞，默默念叨著它是一種強勁的安眠藥。海德薇展翅從窗戶外飛了進來，把一只死老鼠放在地上。哈利從床上爬起來，下去拍了拍海德薇的頭。

“我們有優勢，我知道會發生什麽。”哈利說，把自己從方才的悲痛中扯出來，“所以一切都會不一樣的，你說是不是？”

海德薇啄著自己的羽毛，輕快地叫了兩聲。

八月三十一日晚，很幸運，費農姨夫還是答應了去送哈利。不過原因就不是很愉快了，費農姨夫聲稱達力被嚇壞了，一直在做噩夢，要帶他出去散散心。

好吧，能送我就好。

哈利聳聳肩，回了自己的臥室，打算睡個好覺，精神飽滿地把自己送進、或者說送回霍格沃茨。然而他失敗了，整晚的噩夢折磨著他，那些他目睹死去的人在夢中閃現，而活下來的人哭聲仿佛就在耳邊。哈利驚醒，外面還是深沈的夜色，他大口喘氣，幾乎懷疑起自己的決定——回霍格沃茨。海德薇站在窗框上，歪著腦袋叫了兩聲。哈利下了床，走到床邊，伸手梳理著海德薇的羽毛，然後抱住了它。

“是的，我會回去。”他堅定地說，“這事兒一開始就決定了，誰也改變不了，包括我自己。”

之後哈利就很難再睡著了，等到要出發的時候，兩個黑眼圈掛在他的臉上，惹來費農姨夫的嗤笑。十點半，他們到達國王十字車站，費農姨夫又好好嘲笑了一番哈利。哈利推著手推車，站立不動，等待。

“——當然擠滿了麻瓜——”人群中突然傳出這樣一句話，哈利轉著腦袋去尋找，一眼就看見了韋斯萊夫人，他趕緊走了過去。

“對不起，夫人。”他說，“我想請問您——”韋斯萊夫人就如印象中一般親切：“哦親愛的，一年級的新生吧？和羅恩一樣。”哈利看向羅恩，對還稚嫩的老朋友露出一個微笑。順利地進入站臺，哈利看到了弄丟蟾蜍的納威·隆巴頓和他的奶奶，而後，在和羅恩初見的隔間裏，弗雷德和喬治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哦，是的，拜托了。”哈利抹著腦門上的汗，氣喘籲籲。

“餵，弗雷德，快過來幫忙！”喬治喊了一聲，他的雙胞胎兄弟立刻就過來了，哈利看著兩人並肩站立的畫面，突然上前給了弗雷德一個擁抱。

“嘿，這是——”“如果要表示感謝——”“只抱一個可不太好呀！”

弗雷德兩手按住哈利的肩膀，哈利長出了一口氣，放開了他。

“抱歉。”

“沒關系。”雙胞胎兄弟開始你一言我一語。

“畢竟我這麽和藹可親——”“當然願意讓可愛的學弟抱一抱。”

“不過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先幫你把行李放好？”

“當然。”哈利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確實太激動了，沒能好好控制住。不過，他想這情有可原……畢竟弗雷德·韋斯萊，是他見到的第一個“死而覆生”的人。

“嘿，等等。”雙胞胎之一突然盯住了哈利的額頭。

“天哪，這個，莫非你是——？”

“是什麽？”哈利好笑地重覆這聽過一次的問話。

“哈利·波特。”雙胞胎異口同聲的回答換來了哈利的笑容，他真的很開心能再見到這兩兄弟一唱一和的樣子。

“是的，我是。”哈利說完，迎接了兩兄弟長時間的目光洗禮。盡管這是哈利經歷過一次的，他也早已熟識這兩個人，長時間被註視依然讓他覺得臉紅。幸好，韋斯萊夫人的聲音響了起來，把弗雷德和喬治叫了出去。哈利靠在窗戶邊兒上看著韋斯萊一家互動，聽他們說話，想著羅恩等下就會走進這個隔間，並為此感到開心。

哈利仔細地打量著韋斯萊家的每一個人，這是還沒有經歷戰爭的面孔，每一個人都開心快樂，生命像他們的頭發一樣紅火旺盛。哈利額外看了眼金妮，這是他未來的女朋友，面對戰爭的時候選擇分手。現在，哈利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麽、面對什麽，甚至得到什麽結果。風波沒有開始但也尚且未定，哈利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按照既定路線走下去，再一次和金妮交往。對於他來說，戰爭還沒結束，並且這次將從一開始打響。

火車啟動了，哈利收回自己的目光，擺弄著魔杖。這時隔間的推拉門開了，羅恩·韋斯萊走了進來。

“這裏有人麽？”羅恩問，“別的地方都滿了。”

哈利當然搖頭，歡迎他進來坐下。他註意到羅恩小心翼翼的目光，心裏覺得好笑。雙胞胎又來了一次，哈利這次知道他們是在拿蜘蛛逗弄羅恩了。羅恩顯然對哈利又極大的好奇，等到雙胞胎走後，他猶豫了一會兒，可以說是迫不及待地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真是哈利·波特麽？”

哈利撩開自己的劉海給他看傷疤。

“也許這能證明我？”哈利說，“不過，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事情，恐怕我沒法告訴你。畢竟我當時還是個嬰兒，除了一陣綠光什麽都不記得。”

羅恩又盯著那傷疤看了一會兒，沒有再問下去。

“必備用品的單子上寫著可以帶一只寵物。”哈利突然說到，“你是傳統的巫師家庭麽？你帶了什麽？”

“是的，傳統，我全家都是巫師。”羅恩說，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裏摸出斑斑，“它叫斑斑，以前是珀西的……家裏買不起——我是說，珀西當了級長，得到一只貓頭鷹，斑斑就屬於我了。”

“我可以看看它麽？”哈利說。

“哦，當然。”羅恩把還在睡覺的斑斑遞給哈利，哈利把它托在手裏，長時間地註視著。這是洩密者，是害得小天狼星被關進阿茲卡班的該死的人，靠著阿尼馬格斯的形象茍活於世……哈利幾乎想現在就捏著他的耳門把他掐死。可是當然了，自己不會那樣做的……把他送進阿茲卡班是最好的選擇。事情沒有過去多久，哈利當然記得三年級阻止小天狼星殺蟲尾巴這件事，在他被抓到馬爾福莊園時給了他什麽。

“你帶了什麽來？”這時候羅恩詢問到，“聽說你後來和麻瓜們在一起生活，我還沒試過呢。”

“我帶了一只貓頭鷹。”哈利把斑斑還給羅恩，“沒什麽可試的，費農姨夫和佩妮姨媽對巫師並不友好……所以我表哥也是這樣。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哈利簡單地說了一下，還是補充到，“你有很多兄弟，真讓人羨慕。”

羅恩聽了這話開始絮絮叨叨自己並不喜歡這些，他們繼續聊著，不多時賣零食的小車來了，哈利興致勃勃地買了一堆，分享給羅恩。

巧克力蛙中的畫片依然是鄧布利多，哈利看著背面的文字，手指在“格林德沃”四個字上慢慢滑過。

“你在看什麽？哦，是鄧布利多？”羅恩湊過來看著。

“是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哈利說，“我們的校長，對吧？”

“是這樣沒錯。”羅恩附和，又往嘴裏送了一個巧克力蛙。哈利有一口沒一口地挑著多味豆，想著下一個進來的人該是來找蟾蜍的納威——“對不起。”納威抽泣著走了過來，“我想問問，你們看見我的蟾蜍了麽？”

“只要你把它帶上了車，就不會弄丟的。”哈利友善地說。

“好吧，希望是這樣的……”納威傷心地說，“如果你們看見，請告訴我。”

“當然。”哈利答應了他，估摸著赫敏快到了，便問羅恩說，“你都會些什麽咒語？你知道，我現在對這些一竅不通呢。”

“也許。”羅恩抽出魔杖，對準了斑斑，“我有一個咒語，可以把它變黃。”

哈利一臉期待地看著，註意力卻一直瞥著隔間門。

“你們有人看到一只蟾蜍麽？”十一歲的赫敏·格蘭傑，帶著自高自大和目中無人走了進來，“納威丟了一只蟾蜍。”

哈利很高興他的老朋友都到齊了。

並不管用的咒語實施後，赫敏離開隔間繼續去幫納威找蟾蜍。哈利看著羅恩抱怨的樣子竊笑，心說你現在盡管嫌棄她好了，以後有你喜歡的。

哈利想著接下來會到這個隔間的人——德拉科·馬爾福。老實說，經歷了摩金夫人長袍專賣店那一遭，他現在不太確定自己應該怎麽對馬爾福。最初的討厭是從長袍店開始的，可是現在這個“最初”已經被抹去了，而且就德拉科·馬爾福當時的表現來看……

哈利撓了撓頭，實在搞不懂現在這個馬爾福是什麽情況，以至於原本糟糕的正式見面讓他有了一絲期待。羅恩開始說起一些魁地奇方面的事情，哈利感興趣地附和著，不讓自己表現出知道很多的樣子，同時又開始註意隔間門。

聊到一場比賽的高潮時，隔間門終於打了開來，哈利很驚訝看到德拉科·馬爾福是一個人走進來的。

“原來你就是哈利·波特？”德拉科靠在門框上問，“我們在長袍店見過了。”

哈利眨著眼睛，一時沒有答話。

“我是德拉科·馬爾福。”德拉科介紹到，哈利詫異地發現他沒有強調自己的姓氏。羅恩聽了這個名字發出一聲嗤笑，哈利幾乎是滿懷期待地看著德拉科，等著他說出那些氣死人的話來。

德拉科漫不經心地看了羅恩一眼。

“紅頭發，我猜你是韋斯萊？”德拉科這樣簡短地說了一句，就轉過頭來對著哈利道，“雖然我不太喜歡，但是你當然有你自己的選擇。”他說著把手伸出去，看起來有一絲遲疑，哈利想他是在猜測韋斯萊的朋友夠不夠資格做馬爾福的朋友。

“但是。”德拉科的手遞到了哈利面前，“也許你願意再多一個朋友。”他停頓了一下，補充到，“可能是更好的。”

假馬爾福！

哈利在內心咆哮著。他看著眼前那只手，想著這個馬爾福並沒有那麽討厭，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該謝謝你尊重我的選擇？”哈利習慣地諷刺了一句，註意到德拉科皺了皺眉，“很高興和你成為朋友，但也許，你應該學會給朋友的朋友更多的尊重？”他握住了德拉科的手。

反正七年級還要救他，這手早晚得握，就當提前了。

哈利這樣想著，打算把手松開了，可是德拉科更快。德拉科幾乎是被火燎著了一樣松開了手，眼中情緒覆雜，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震驚。他把和哈利握過的手攥成拳頭，緊緊貼在身側，抿著嘴，吐出一句“學校見”，逃似地跑掉了。

這他媽假馬爾福是怎麽回事？

哈利的手還停在半空，他困惑地眨了眨眼，轉頭看向羅恩。

“他怎麽了？”

“我怎麽知道。”羅恩也困惑地眨了眨眼，“不過，你怎麽和他做朋友？哦，對了，你不知道……馬爾福家以前是神秘人的追隨者，他們隨時都可能倒戈——”“但他給人的感覺……還可以，不是麽？”哈利遲疑地說出這句話。

“也許吧。”羅恩皺著臉，沒有反駁，“但他那句‘可能是更好的’是幾個意思？什麽叫做‘我不太喜歡’？”

“你好像沒有特別生氣。”哈利重新坐下了，與此同時，他註意到赫敏走了進來。

“馬爾福。”羅恩撇嘴，“他們一家都是那個德行。我爸爸在魔法部和大的那個打過交道，老實說，這個和我所知道的那個，表現起來真是差太多了。”

當然了，因為這是個假馬爾福。

哈利在心裏說著，覺得滿腦袋都是疑問。羅恩轉向赫敏，問到：“需要我們幫什麽忙麽？”

“需要你們快點換上長袍。”赫敏說，“剛剛那是誰？我看他走的很慌亂，你們做了什麽？”

哈利舉起一只手搖了搖。

“握手。”他說，迎著赫敏不解的目光和皺起的眉毛。

難道這次伏地魔是直接附在德拉科·馬爾福身上的，他剛才是被我燙著了？

伴隨著這樣那樣的疑問，列車慢慢停了下來。激動的心情多少抹去了心裏的困惑，哈利深吸一口氣，走下了車。

霍格沃茨，他來了，再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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