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長嘆出一口氣：“在那之後啊，那公子哥就時不時的來我這戲園找碧落，雖然每次都被我擋回去了，可那也只是人家不愛與我一般見識，他若真的急了，你看我這小胳膊，能擰過大腿麽？”

班主的擔憂程昴自然懂，他若有這麽水靈靈的花骨朵一樣的女兒，自然也是不願意讓那種人去糟踐的，如果有那樣的人打上了自己的女兒的主意，程昴怕是豁出去命也要保護住自己的孩子的。

可班主的躊躇，程昴也懂。沖動也改變不了什麽，班主就算是豁出去這條命，那又如何呢？

賠上去自己不算，自己的女兒又怎麽辦呢。

人活在世上，總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總是有太多的顧慮。

可程昴在這也呆了這麽長時間，怎麽從來沒有見過班主所說的那個恬不知恥以勢壓人的公子哥？

若是能見到這個人，程昴也好對這個人有一些了解，也能給班主出出主意，怎麽能既不得罪這個人，還能安安穩穩的保護住碧落，不讓她受傷害的。

程昴心裏這樣想著，也關切的對班主問出了口：“我在這裏的這段時日，那公子哥該是沒來過吧，要不然我也應該知道一二。有沒有可能那公子哥的興趣來的也快去的也快，不會再來騷擾碧落了呢？”

班主本來是想和程昴商量商量程昴和碧落的事的，不料卻被引出來了隱藏在他心裏已經很久的憂慮。

說來也是，那公子哥有一段時間來的可勤快，可最近卻銷聲匿跡了。班主不知道他是徹底死心了，還是憋著什麽壞呢，故而並不敢掉以輕心。

班主說道：“唉，我也搞不清楚他是怎麽想的，但是也不敢放松，萬一什麽時候他又纏上了碧落，我可怎麽辦呢。所以我總想著，早日把碧落嫁出去，這樣那公子哥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調戲別人的妻子麽？就算是這公子哥已經對碧落沒什麽興趣了，可也難保不會有別的什麽居心不良的人打上碧落的主意。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又如何忍心讓她受到傷害呢，她但凡出一點事情，都是在我的心上活生生的插刀啊！”

程昴不禁為班主一片愛女之心所動容。可動容雖動容，自己的原則卻是不能被任何人所改變，也只能對班主說一聲愛莫能助而已。

班主看程昴決心已定，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在心裏暗嘆一聲遺憾。

班主也不便久留，他起來和程昴告別：“那我便先走了，不打擾你休息了。”

程昴搖搖頭，也站了起來，一拱拳：“班主何必多禮。”

班主走到了門口，卻突然折返，細細的對程昴叮囑道：“今日之事便埋藏在我們兩個人的心裏吧，碧落不知道我過來做什麽，希望你不要告訴她，免得她以後尷尬。你對碧落，還是像以前一樣罷。”

“這是自然。”

大人之間的事，關碧落一個小丫頭什麽事呢。

何況班主只是來問問他的意見，又不是非要他娶碧落。

班主救了他一命，還給了他一個棲身之地，除了娶碧落以外，他願意為班主做任何事，何況只是這樣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班主這才放心，與程昴告了別，回了自己的房間。

在班主走後，程昴又合著衣，在桌前又坐了一會兒，才吹熄了燈，上床睡覺。

窗外月光涼如水。

......

次日，班主一大早接到了一封信，看完信後便過來，風風火火的和程昴說道：“程昴，我要出門幾日，這幾日這戲園便又有勞你多加照料，一切按著章程來便可。不過你要看好這些孩子，尤其是碧落，你看好她，不要讓她到處亂跑，以免惹來什麽麻煩。”

程昴問道：“這麽急？班主是要去做什麽？”

班主笑著摸了摸臉，說：“還不是我，幾個月之前在南方好不容易求大師定了幾套頭面，這是剛剛從揚州傳來的消息，說是頭面被做好了。不過我又不放心別人去取，那上面鑲著的，可是貨真價實的黃金白銀翡翠良玉，若是被不懂行的人不小心磕了碰了，那可得不償失。”

班主這回定的幾套頭面，不光值錢，還對班主有著特殊的意義。他希望能借助著這幾套頭面，順勢推出幾個梨園的新面孔，讓他們一炮而紅，這樣戲園的生意才會蒸蒸日上。

班主的夢想是把自己的戲園打造成為滿京城獨一份叫好又叫座的京劇班。在屢次遭到別人的欺辱和不在意過後，班主深深的認識到了錢的重要性。

若是他不只是一個小小戲班子的班主，那公子哥還敢屢次調戲他的女兒碧落麽？而讓戲班子崛起的希望，就被班主這麽壓在了那幾幅頭面上。

這麽珍貴的東西，自然是值得他親自跑一趟。程昴又這樣的穩妥，班主把整個戲班交托到他手上的時候也格外的放心。

可誰曾想，班主這一走，戲園裏竟發生了一件他此生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呢。

事情還要從班主和程昴提起過的糾纏碧落的公子哥說起。

原來那公子哥，便是曾經把杏兒接回家了一段時間的沈行言，這不得不說是冤家路窄了。

若沈行言放棄糾纏碧落的話，或許程昴一輩子也不會再和他有什麽交集，可誰能夠想到，世事就是這樣弄人呢。

班主走後的 這三天，戲園裏各人都有各人的安排，大家都相安無事。

而在第三天的傍晚，戲園裏卻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這不速之客便是沈家公子沈行言。

沈行言帶著家丁大搖大擺的進了戲園，張口便要找班主。

班主的徒弟見這人來者不善，沒了主意，想起班主已經走了，沒個十天半個月根本回不來，而班主臨走的時候就和他們交代過，若有什麽決斷不了的事情，去找程昴便可。

班主徒弟趕緊跑去找了程昴過來。

程昴放下手裏的活計，便跟隨著班主徒弟進了班主的書房。

因為已經失憶了所以根本不記得沈行言姓甚名誰的程昴一進門便極有禮貌的和沈行言打了個招呼，還問道該怎麽稱呼這位公子。

沈行言木木的回答道：“我姓沈，沈行言。”

沈行言三個字每個字都被沈行言重重地讀過，可程昴卻毫無反應，就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名字，從來沒認識過他一樣。

沈行言自從看見程昴的時候，瞳孔一縮。

程昴？程昴不是已經死了嗎？他的死訊已經傳遍了京城，可如果程昴已經死了的話，那這人又是誰？

程昴的雙胞兄弟？笑話，這怎麽可能。

沈行言自從看到程昴之後，眼神便一動不動的釘在了程昴的身上，想要通過觀察確認這到底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程昴，而程昴也被他火熱的眼神看得直起雞皮疙瘩。

為了緩解這份尷尬，程昴主動向沈行言問起沈行言的來意：“沈公子這次來是為了？”

沈行言還是沈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面，他通過程昴的走路姿勢，說話時的生意還有語氣，神態，無論是哪一個方面，都可以確認這面前的人就是程昴無疑。

可程昴是怎麽活下來的呢？這讓沈行言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而且程昴現在應該是不記得前塵往事了。

沈行言看了看程昴身上破舊的衣衫，心裏暗笑道：“程昴以前不也是個風流公子哥，怎麽現在看起來這麽的落魄。”

不過程昴的落魄卻讓沈行言開心極了，可以說是程昴越落魄，沈行言越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程昴應該很為自己失去的記憶傷感吧，可他身為一個知情者，就偏偏不要告訴他。就讓程昴一輩子做個小人物，永遠為自己混沌的記憶傷神去吧！

心裏這樣想著，沈行言臉上甚至露出來了一絲獰笑，讓不知道他根本在想什麽的程昴感到摸不著頭腦。

程昴的問話很快讓沈行言回過了神來，他嘴角泛起了微笑，對程昴說道：“柳班主沒有告訴你嗎？前幾個月我便來過這裏求碧落姑娘去我們府上給我家老太君唱個堂會，我家老太君最喜歡碧落這樣長得好，唱的又好的小姑娘了。”

程昴垂下眼簾，在心裏思索。

班主走的時候他還特意問了班主這一陣有沒有人和他們戲園預定過堂會，當時班主斬釘截鐵的說沒有，可這怎麽班主才走了短短的三天，轉頭就冒出來一個呢？

再加上沈行言並未說過班主同意碧落去唱堂會，而且戲園裏不說別的，光是唱戲唱的好的又有好幾個，哪止一個碧落，可沈行言還就真只想請一個碧落，這讓程昴不禁懷疑起他的用意。

會不會班主曾經跟他提過的，經常騷擾碧落的公子哥，就是眼前這個沈行言？

程昴覺得自己似乎是觸碰到了某種真相。

既然如此，那他就更不能答應沈行言讓碧落去沈府唱堂會了，否則碧落又被沈行言纏上怎麽辦。

可要是按照班主曾說的，又不能得罪這個權勢滔天的公子哥，這可就難辦了。

斟酌了好一會兒，程昴才掛著一臉的為難之色對沈行言說：“沈公子，班主臨走前曾告訴我，不讓我安排碧落隨意出去唱曲兒，她學藝尚且不精，何以擔此重任。至於你們沈家老太君的堂會，不若考慮考慮我們戲園裏其他的幾個角兒，他們唱念做打樣樣拿得出手。”

沈行言從鼻子出了口氣，還哼笑了一聲：“小爺我就是覺得碧落唱得好，就要她去沈家給我唱戲 你識相的呢，就趕緊安排。若是不識相，我做出來什麽事，你也別太難過。”

沈行言這話幾乎相當於威脅，程昴好不容易才繼續維持著自己的春風滿面。

“那麽沈公子到底是什麽提議，不如說出來，兩方商議一下，拿出來個最好的解決辦法。

”

沈行言哪裏想要想辦法，他只不過是想要借著請碧落的機會想要輕薄輕薄美人罷了。

沈行言笑了笑：“怎麽，是嫌棄本少爺給的銀兩不夠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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