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昴冷笑了一聲，自己難道不是已經和整個程家脫離過關系了麽，程太太這時候來管他又是什麽意思，難道以為他會比在乎月兒還在乎這勞什子的程家？

面前的這個人，他喚了二十年娘親的人，最後卻越來越陌生。

沒有月兒，他的人生根本毫無意義。

她是他的娘親啊，怎麽就是不懂呢。

程太太等了許久只是等到程昴這一聲冷笑，心中一寒，看程昴還是一副油鹽不進，鐵了心要進宮去的樣子，更是氣的直哆嗦。程昴現在真是和程府，和自己離了心......

冰凍三尺，還真的非一日之寒。

這點讓程太太愈發心痛，甚至控制不住的又咳又喘，連臉都漲的通紅。程昴見狀也慌亂的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說過斷絕了關系，但這是生他養他的母親的事實是改不了的，即使是嘴上說著再沒有關系，還是無法完全當做陌生人看待。

若真是把程太太氣出個什麽好歹來，那他也會時刻生活在悔恨當中。

這如今，到底是怎麽了。

程昴動也不敢動，僵直了身體，害怕再因為自己的什麽舉動刺激到程太太。

還好，程太太只是一時氣急了才喘不上氣，原地休息了片刻便緩過來了。不過她臉上的慍紅還是沒有退下去，且連再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丫鬟把程太太扶了起來回房間休養。

程昴仍是怔怔的樣子，茫然不知所措，不明白從來都是一種強硬姿態的母親如今這麽容易就被他擊潰。

程昴渾渾噩噩的被家丁推送到了房間裏，只聽啪一聲，門在外面被落了鎖。

程昴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他真的想不通這一天到底發生了些什麽，怎麽轉瞬之間自己什麽都沒有了呢。

他聽見門外有人說話，原來是郡主要侍衛把門打開讓她進去，可侍衛卻犯了難：發瘋起來的程昴也不是好招架的，萬一郡主進去了他又鬧著要出來，郡主又攔著，程昴若是傷到了郡主他們可難辭其咎。

不過郡主還是堅持要進去，侍衛無奈，把門打開之後讓郡主進去後又馬上落了鎖，斷絕了程昴想要出去的心思。

郡主一進屋子，看見頹然的程昴愈加心痛，月兒都已經進宮當娘娘去了，程昴怎麽還是走不出來呢。

郡主愛的是程昴的癡情與專一，可恨的也是這份癡情和專一。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把程昴攔下來，不要讓他再提起來進宮的念頭。首要的就是要和尚處在茫然狀態中的程昴講清楚，宮，不是那麽好進的。當年他當了那麽久的副都禦史，把朝堂想的太簡單了。

郡主在心裏思慮許久，終於開口道：“你若是聽完了我一會和你說的話還堅持要進宮，那我也不攔著。”

程昴本以為進宮沒有希望了，可是郡主這樣一說，他的心又有些死灰覆燃，冒出了小小一點火星。於是程昴從茫然的狀態裏抽離了出來，擡起頭看向郡主。

郡主見程昴終於對外界有了一些反應，稍感欣慰，恨不得把她剛剛思慮過的幾個緣由掰開了揉碎了講給程昴聽。

郡主把手輕輕扶上了程昴的雙肩，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語調一字一句的陳述起來：“程昴，難倒你的人生就只剩下月兒了麽？”

程昴露出詫異又疑惑的眼神，想知道為什麽郡主會這麽問，再說，自己不也就只剩下月兒了嗎？只有月兒是不摻雜任何其他因素愛他的啊，就連自己的生身母親，也是以程家利益為重，若他和程家利益起了沖突，程昴毫不懷疑他的母親會放棄他而選擇程家，不都是這樣的嗎。

程昴看向郡主的眼裏，依然是沒有半分的愛意。

郡主忍住淚繼續說道：“程昴，你不僅僅是你自己，你還是程家的二少爺，你母親僅剩的兒子，我一輩子都要依靠的夫君。你不能這麽自私的放棄了所有的一切去賭一個不確定的以後。程家現在百廢待興，程軒又去世了，也就是說你是唯一一個程家的二少爺了，你 母親也又重病，根本撐不了整個程家。你嫂子臨危扛起了程家這一大片爛攤子，可她精力畢竟有限，管得了這頭管不了那頭，府裏大大小小的事都讓她頭疼，更別提需要勾心鬥角的生意場了。你就眼睜睜看著從小長大依靠著的程府就這麽倒下去？程昴，我不信你這麽狠心。”

程昴自然是沒那麽狠心的，更不至於六親不認，他也不願意看著程家就這麽成為一盤散沙之後被風吹散。至於程太太，更是有著贍養的義務。程太太這兩次犯病，已經讓程昴體會到了歲月不饒人 ，曾經看上去無堅不摧的母親，也是會有倒下去的一天，原來，母親也是會老的。

“不光光程家，還有月兒的姐姐杏兒，我沒弄錯的話她現在應該在你們京郊的那個客棧裏吧，聽說她情況不太好，自從月兒進了宮連飯都吃不了兩口，還整日哭鬧不休，長此以往她病情不可能不惡化。怎麽說她都是你和月兒從沈家接出來的吧，難道月兒進了宮，你也不顧她了？”

程昴臉色微微動容，自己怎麽把杏兒拋在腦後了呢，杏兒本來情況呢就有一些不妙，萬一再受到刺激可怎麽辦。就算自己要再進宮找月兒一次，也要先把杏兒安頓妥當才是。

想到這裏，程昴已經清醒了一半，之前，確實是他太過沖動了。不過，他還是想要再進宮一次和月兒要一個說法的決定還是沒有變的。

可郡主接下來的話卻擊潰了他的心裏防線。

郡主頓了頓，繼續說道：“況且你就算是進了宮，又能改變些什麽呢？”

程昴的眼睛突然睜大，堅決的一字一句的對郡主說道：“月兒一定是被逼無奈，她愛的人是我！”

郡主在程昴篤定的目光中點了點頭，卻心如刀割，還有什麽比自己所愛的人在自己面前述說著他和另外的女人有多麽相愛更加讓人傷心的呢？不過，郡主也知道，她需要利用程昴對月兒的在乎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攔住程昴，不要讓程昴再進宮一次，那和送死去沒什麽兩樣。

世間最悲慘的事，無外是情已至，而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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