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太淩厲的眼神一掃：“你莫不是在開玩笑？他因為這麽件事就嚇成這樣？”

管家連連點頭：“是的夫人，他那兩個兒子把見鬼描述的有板有眼的，應該不是演戲騙您。”

“哼”程太太冷笑一聲：“諒他們也不敢騙我，他們那種蠢人，見鬼了我是信的，不過嘛，這鬼是真是假，那還兩說。”

管家帶著疑惑的神情問道：“難道，夫人認為是有人裝神弄鬼？這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程太太恩了一聲，也不多說。

管家眼珠子一轉：“夫人，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就是那日我找到二少爺的時候，似乎是也見到了月兒。”

程太太呵呵一笑，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我知道了，本來也是，這回肯定又是月兒想出的主意才躲了過去。”

程太太對這個月兒不服都不行了，每次遇到麻煩，月兒都能巧妙地給破解掉，實在是遇強則強的典型。

不得不說，月兒在某個方面和自己是頗為類似，即可以為了心裏珍愛的東西披荊斬棘，流血流淚也在所不惜。

想當年自己能為了權勢不惜下手毒死了想要納小妾的程老爺，程太太知道自己就是一個為了生存下來不顧一切的人。她知道自己很狠，不過有什麽辦法呢，自己不狠，地位就不穩啊。若是月兒和她相處同樣的境地，想必也會做出類似的決定。他們倆，都是賭徒，用全部身家性命，來賭一場自己認知上的幸福。

她甚至有些佩服月兒的機敏，設身處地想想，即使是自己也無法在那個年紀做到那種程度。

想當年程太太就是以一個兒媳婦的身份登上掌家的位置的，因此也對“兒媳婦”這個位置深為忌憚。

當上了母親之後，尤其是一家之主，只希望有一個乖巧和順，如同程軒的媳婦那樣的兒媳婦。對一個性格強勢的人來說，像月兒這樣會威脅到自己只可惜兩人經常站在對立面，不同的立場讓程太太無法喜愛上月兒。

程太太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以後程軒萬一在戰場馬革裹屍，回不來了，就只能讓程昴頂上當家人的位置，可這月兒，配得上做當家主母嗎？

程太太在心裏給月兒打了一個叉。絕對，絕對不能讓月兒以正房太太的身份進到程家大宅。

不要說身份的問題，縱使月兒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也不能做程府正經太太。

就算是她在很多事上都對不起月兒，但一碼歸一碼，不能做的，就是不能做。就算是為了程府，為了程昴，為了她自己，也不可能讓月兒做程昴的名正言順的妻子。

必須，必須要讓程昴回來，但是最好不讓程昴帶月兒回來。就算是無可奈何的允許月兒回到程府，也不能讓她當程昴的正室。

程昴不願意？沒關系。只要讓他們兩個在一起就行，至於名分，對程昴和月兒來說重要嗎？程昴說愛月兒，一生一世。呵，男人不都是這樣，喜歡上一個人之後總說這一生一世，可當乍見之歡被柴米油鹽醬醋茶湮滅，新鮮顏色變成黃臉婆，他還能像這樣愛月兒嗎？誰知道呢。而程太太自己，卻不能為了他們的虛無縹緲的愛情去冒險。

......

在距京城有千裏之遙的漠北，程軒的心裏正經歷著一場天人交戰。

自從朝廷大軍被敵軍打的連連敗退，軍營裏就縈繞著一種悲壯的氣氛，誰也不知道這一刻還鮮活的活著的自己下一秒會不會被襲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

程軒自從徐伍長死在他眼前之後，獲得更加小心翼翼，平時除非必要，就是只呆在廚房裏磨洋工，連屋子也不出。

一打仗的時候也只躲在大部隊後面，做只鵪鶉，只怕敵人發現他。廚房裏的人也有幾個因為身量矮小或是上過戰場造成殘疾的人，常常笑話程軒，說是即使是他們也比程軒有血性的多。

每次他們毫不避諱的嘲笑程軒時，程軒也不加以反駁。

隨他們怎麽說，自己就是膽小，就是懦弱怎麽了，誰不怕死？

誰曾想有些事不是躲就能躲過去的，在接連打了幾次不大不小的敗仗之後，將軍終於挺不住之前那樣只守不攻的作戰方式了。蓋因敵軍將士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因此也更擅長游擊的方式，如果任由他們這樣繼續騷擾一下大軍殺幾個人就跑的話，己方便無法做好敵襲的準備，在不停的被殺卻毫無還手之力。雖然每次次的突襲中也死不了太多人，但架不住一次又一次的積累，而且，每次都被打得毫無辦法只能被動的還手，也會大大減低軍中士氣。

所以在將軍忍無可忍的提出要派出去一支軍隊奇襲敵軍的時候，並沒有遭到太多的反對，無論是將軍還是小官還是普通的兵將，都忍受不了每天像被割的韭菜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殺的日子了。

於是將軍親自挑選了一隊人，隊裏個個都是精兵。常規的勵兵儀式過後，將軍看著臺下那一隊精挑細選出來的將士，猛地把一大碗水酒飲盡。猛地把碗摔到了地上，那碗頓時四分五裂。

“將士們！今日一行，是不成功便成仁！為了家園！”

臺下也被將軍的豪氣所感染，山呼“為了家園！為了家園！”

將軍領著那一隊兵騎著營裏最好的馬走出了大營。程軒遠遠地看著他們在漫無邊際的大漠裏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至成為一個個小黑點，狂風卷著飛沙走石成了他們的背景圖，雖不在大江大河旁，卻頗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覆還”的悲壯感。

命本就是一盤賭，有的籌碼是一個家族的興衰 ，有的籌碼是家國的未來，但結果註定就是兩種，贏，或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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